曹大头冷冷的看着苏九,寒声道,“九爷,咱们再怎么斗,都是咱们山匪内部的事,你竟然勾结官府,要将咱们玉壶山的山匪都置于死地!”
“少他娘的怨我们大当家!”胡大炮阿树长欢三人走过来,脸上都是溅的血迹,如鬼煞一般。
胡大炮冷声喝道,“曹大头,你当初背叛伏龙帮,大当家的已经饶过你多次,你却对伏龙帮赶尽杀绝。九爷不在,你带着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没有一点仁义道德,将玉壶山的山匪逼上绝路的人是你!”
张麻子对骂道,“说什么也不能改变你们投靠官府的事实!背叛道义,你们伏龙帮都是孬种!”
“啪!”一枯叶打在张麻子的嘴巴上,将他打了一个趔趄,长欢上前一步,目光阴鸷,“你再多说一句,我立刻废了你!”
张麻子起来,捂着满嘴的血,咬牙瞪着长欢等人。
“报!”一声急喝,又一把风的山匪跑上来,呼哧呼哧道,“大当家的,玉壶山的山匪的官兵剿的七七八八了,逃命出来的山匪有五六十人,正聚在咱们八龙寨下,要投靠咱们,一起抵抗官兵!”
张麻子骂了一句,“他娘的,咱们都自身难保了,哪还顾得上他们!”
黑夜的山风中弥漫着血腥,官兵的脚步越来越近,八龙寨的人站在寒风里瑟瑟发抖,直觉今日是躲不过去,一人突然跪下,对着苏九哭道,“九爷,小的以前是伏龙帮的人,现在愿意回伏龙帮,求九爷收留,保小的一条命,小的家里还有老母要奉养,不能死啊!”
他一跪下,又有七八人跪在地上,纷纷哭求,“九爷,我们愿意回伏龙帮去,求您收留!”
“求您收留!”

张麻子跑过去,抬脚踹在这些人身上,“一个个都是孬种,给老子起来,都起来!”
可没有人听他的,反而有更多的人跪下去,求着回伏龙帮。
这些人中很多都是山下的百姓,瞒着家里人在山上做山匪,但家里有老有少,此时要死了,想起家人,都惜命起来。
张麻子气急败坏的看向曹大头,“大当家的,您一句话,我就去要杀了这些叛徒!”
山下已经传来官兵的喊杀声,别的帮派的山匪涌上来,一个个浑身血迹,狼狈不堪。
四面楚歌,曹大头目中尽是灰败之色,淡声道,“只要能保命,他们想去哪就去哪儿吧!”
阿树冷笑一声,“他们想来,我们大当家的也得要?他们是叛徒,曹大头你又算什么,当初还不是一样背叛了大当家,带着八龙寨专门与伏龙帮作对,枉费当初我们还把你当兄弟一样!”
“曹当家的没有和你们伏龙帮作对!”曹大头身后一人站出来,低吼了一声,哽声道,“这些年,曹当家一直在帮你们,去年冬天,你们帮里总是出现粮食,就是曹当家让人偷偷送过去的。”
“柱子,别说了!”曹大头喊了一声。
“我就说,还有那年你们上山打猎,抓到一头鹿,那根本就是曹当家带人在山上堵了一天一宿抓到的,故意赶到你们面前!你们会在山路上捡到几两银子,也是曹当家让人扔的。”
苏九眸子一震,扭头看向曹大头,“他说的都是真的?”
冬天他们院子里的确会出现玉米,她还以为是哪个好心的百姓送上来的,原来是曹大头!
曹大头不敢看苏九的眼睛,微微扭过头去。
夜色浓郁,山风呼啸,上百人站在那里,死寂无声。
“当年,曹当家也不是故意背叛九爷,当时八龙寨的寨主见九爷刚刚执掌帮派,根基不稳,正策划要将伏龙帮一举剿灭。曹当家得到消息,故意带着人投靠八龙寨,稳住了寨主!”柱子双目通红,一口气将当年的事是喊了出来
胡大炮阿树等人都震惊的看着曹大头。
“曹当家从来没有忘记九爷的恩情,不信,你们看他手里的刀!”
众人目光顿时都落在曹大头的刀上,那刀分明是刀背冲下!
“老子让你别说了!”曹大头转头看向叫柱子的山匪,突然大吼一声。
阿树直直的看着以前伏龙帮里的人,对着曹大头道,“九爷对你又何尝没有情义?像今天这样,我们随时都可以杀进来,将八龙寨杀个片甲不留,这么多年,九爷若是绝情,你早已经不知死了多少次?”
曹大头面容突然一颤,挥刀插进土里,他铿然单膝跪下去,九尺高的汉子,潸然泪下,“九爷!”
狂风下,苏九面容依旧冷冽,却渐渐喉中梗塞,毕竟这是曾经一起在刀刃上滚过的兄弟,她深吸了口气,淡声道,“你起来!”
“大头愿意重新归顺伏龙帮,请九爷收留!”
曹大头一字一顿的说道,双膝对着苏九跪下去。
他这一声说,八龙寨所有的人都跪了下去,“求九爷收留,救我们一命!”
“求九爷既往不咎,让我们回伏龙帮吧!”
“九爷…”
张麻子见曹大头都跪了,知道大势已去,牙一咬,也只好单膝跪下去。
“我们也愿意归顺伏龙帮,以后任九爷差遣!”本来投靠八龙寨的那些人,见情况转变,也跑过来跟着八龙寨的人一起跪下去。
“我们天胜帮也愿意!”
“我们聚义寨也愿意!”
哀求声在深山中此起彼伏,带着对生的期望,苏九看着这些人,红唇紧抿。
如今她带着伏龙帮已经进了盛京,甚至如方才张麻子所说,“投靠”了官府,她还如何收留他们做伏龙帮的帮主?
想到官府,苏九突然想起自己似乎忘了个人,倒吸了口气,少女缓缓转身,看向一直站在她身后的萧冽!
萧冽眉梢清淡,看着少女精致清卓的脸,缓缓勾唇,
“苏九爷,久仰大名!”
此情此景,苏九突然不知道如何开口解释,或者根本无从解释,她的确是山匪头子,无可隐藏。
苏九抿了抿唇,直直的看着男子,“这些人,我以后会好好管教,不会再伤害百姓,能不能让睿王殿下,饶他们一命?”
萧冽眸子半垂,思忖片刻,抬头看着苏九,“好,如果九爷接手玉壶山上的这些山匪,让他们不再作恶,我愿意替你向睿王求情!”
苏九双手一拱,郑重的道,“多谢萧兄!这些人的性命都是萧兄所救,以后刀山火海,义不容辞!”
身后众人齐齐呐喊,“义不容辞!”
声音震耳欲聋,响彻云霄!
突然之间不用死了,这些人欢喜雀跃,如获重生。
看着少女认真的眸子,萧冽无声轻笑。
官兵的喊声声越来越近,似马上就要冲上来,萧冽过去和他们交涉,苏九和胡大炮等人也在商议如何安置玉壶山的这些山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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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清龙镖局


曹大头让人把受伤的那些兄弟抬到屋子里去包扎,又按苏九说的派了两个人将抓来的两个姑娘送下山去,才走到苏九面前,恭敬的问道,“九爷,我们跟您一起回伏龙帮,还是把此处改成伏龙帮?”
“先把来投靠的那些小帮派的人安顿好,不要让他们乱跑,等一下我再告诉你如何安置!”苏九道。
“是!”曹大头应声退下。
“老大,咱们留在玉壶山?”长欢问道,他心里自然是想留下来的,在山里虽然不如城里过的舒服,但每日却过的简单,重要的是,苏九不用再回纪府。
他总觉得纪余弦那个人太危险。
苏九眉头微皱,缓缓摇了摇头,她现在是纪府的少夫人,不可能再回玉壶山,可是她若不在,这些人时间长了,恐怕还会各自为营,依旧干打家劫舍的买卖。
可惜乔安不在这里,不能替她出主意。
此时萧冽回来,淡声道,“官兵已经退回山下了!”
苏九点了点头,“多谢,可是睿王剿匪不成,在皇上那里怎么交代?”
萧冽抿唇一笑,“不必担心,方才官兵也已经抓了几十个山匪,可以回去交差了,重要的是,剩下的这些不能再为非作歹!只要玉壶山一带恢复安宁,百姓不抱怨,皇上自不会追究!”
苏九道,“我正在想安置他们的法子,定不会再让他们作恶!”
“可需要我帮忙?”萧冽浅笑问道。
苏九摇了摇头,笑道,“不用,你已经帮了我很大忙了!”她声音一顿,思忖道,“这样吧,胡大炮留在这里看着这些山匪不要让他们生事,阿树和长欢跟我回城,明日找几个大的院子,之后分批将这些山匪带到城里去。”
他们成为山匪,有的是因为被人所害,有的是被生活所迫,只要给他们一个收留的地方,有一口饭吃,苏九相信,没有人愿意做山匪。
如今先把他们在眼皮子底下安置下来,其他的,她再慢慢想办法。
“好!”胡大炮和阿树一同应声。
“自己小心!”苏九在胡大炮肩膀上一锤。
胡大炮嘿嘿一笑,“大当家的放心吧!”
苏九招曹大头来,和他说了一下,曹大头连连点头,愿意听苏九任何的安排。
一切都安顿好,长欢和阿树赶着来时的马车,送苏九和萧冽回城。
下了山的时候,官兵都已经收兵回城了,马车上了官道,冲破浓浓夜雾,向着盛京城门的方向急奔。
苏九坐在马车内,笑道,“萧公子好生厉害,让那些官兵退,他们就退了!”
萧冽长眸扫过来,淡然一笑,“没有什么厉害的。睿王给了我调兵遣将的令牌,这些人不过是听令行事。”
“他们回去,可会向睿王禀告你办事不利?”苏九问道。
萧冽优雅的挑了挑眉,“我是睿王的亲信,你说睿王相信我,还是相信别人?”
苏九轻笑,放下心来,“这到是!”
知道少女是关心他,萧冽心中一暖,勾唇道,“放心吧,我没事!”
而且一下子抓几百个山匪回去,对朝廷来说也是个负担,抓几个人,又解决了麻烦,皇上也会高兴的。
萧冽没和苏九说这些,在车上拿了一件披风围在少女身上,修长的手指灵活的将带子在她脖子下系上,淡笑道,“打架就打架,脱什么衣服,冷不冷?”
“女人的衣服啰嗦,打起架来不方便!”苏九今天特意在裙衫里面加了紧身衣,就是为了打起来不碍手。
少女说着话,温热的呼气喷在男子的手上,微微的痒似藤蔓一样顺着血液蔓延进他的骨髓,萧冽手指一顿,很快将带子系好,又抬手将略显宽大的肩膀往后拉平整,声音柔和,“离城门还有一段距离,你先睡一会吧!”
一夜没睡,此时精神松懈下来,苏九的确有些困乏,点了点头,头倚在车壁上闭上眼睛。
少女睡眠很好,颠簸的马车,不舒服的姿势都不能阻挡她一颗进入睡眠的心,很快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
这入睡的速度,让萧冽也不得不佩服。
萧冽转身坐在苏九身侧,将她身上的披风揽过来细心的盖在她腿上,似乎犹豫了一下才将少女的头轻柔的枕在自己肩膀上。
其实他有甚多问题想问她,比如她一个女子怎么会做了山匪,而且还是颇有威望的山匪头目。想问她又因为什么进城,做起了酒楼的生意,还想问她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听他们的谈话中,她的这个帮主似乎过的很是穷苦,冬天里没有吃的都要靠别人救济。
可是这些话,对于现在的苏九来说似乎并没有意义了。
他没有在她困苦的时候出现,帮不了从前的她。
好在,以后他可以帮她,护着她。
肩膀上少女呼吸浅浅,长而密的睫羽看上去可爱而娇俏,怎么看也不像个山匪?
萧冽忍不住轻笑。
已将近黎明,寒夜清寂,唯有车轮滚滚在官道上疾驰。
伸臂将熟睡的少女揽入怀中,萧冽长眸半阖,心中少有的宁静。
到了城门下,萧冽将一玉牌递给守卫,守卫看着马车,脸色顿时变的恭敬,忙打开城门,让马车进城。
此时正是黎明最黑暗的时候,长街上空无一人,连店铺下的灯笼都已经熄灭,一片冷寒静寂。
马车停在清源酒楼外,听到声音乔安立刻开门走进来,穿戴整齐,看样子也是一夜未睡。
“怎么样?你们有没有受伤?”乔安看着苏九阿树几人问道,目光一扫,面色顿时一变,“大炮呢!”
“大炮没事,我们都没事,等下我和你细说!”苏九道。
闻言乔安放心下来,点了点头。
苏九下了萧睿的马车,想起身上的披风,忙要解下来还给他。
萧冽按住苏九的手,“夜雾清寒,穿着吧!今天多谢你帮我解决了玉壶山的大患,改日我请你喝酒!”
苏九清冽一笑,“你也帮了我,不要说客套的话了!”
“是!”萧冽轻笑,“你我不需言谢!快天亮了,回去休息吧,我也要回府了!”
“嗯!”苏九点了点头。
萧冽又深深的看了苏九一眼,才转身上了马车。
看着马车渐渐消失在黑暗的长街上,苏九才转身道,“我也该回纪府了!”
一晚上没回去奶娘还不知道担心成什么样子!
“的确是,不要让纪府的人发现!”乔安嘱咐道。
苏九点头,“阿树留在酒馆里,和安爷说一下今晚的事,明日我过来后我们再细细商量。长欢和我回纪府!”
“好!”
几人点头应下,苏九和长欢纵身上了马车,和乔安阿树挥了挥手,驾车向着纪府而去。
到了纪府的时候,天边已开始泛白了,长长的一夜即将过去。
苏九和长欢自然不会去叫门,直接将马车停在府外,翻墙进去,趁黑摸进栖凤苑。
一路都很顺利,甚至连巡夜的守卫都没看到。
已经快天亮了,守卫大概也已经松懈,都去睡觉了。
“回房睡觉去吧,不要惊动奶娘,有什么事等天亮了再说!”苏九对着长欢交代了一句。
“是!”
长欢脸上还有溅上的血迹,打了个哈欠,身姿轻盈的越过木廊,到隔壁房间睡觉了。
苏九也懒懒的往自己屋子里走。
推门进去,墙角的宫灯红烛将要燃尽,只还有淡淡微弱的光芒,将屋子里照的混沌不明。
这一夜又是赶路又是打架的,苏九浑身疲惫不堪,大大的伸了个懒腰,闻了闻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却实在又懒的再去洗澡,所以打算直接睡觉。
撩开床帐,苏九衣服也未脱,直接扑在了床上。
刚要闭上眼睛,嗯?这被子下怎么鼓鼓的,软软的,苏九半闭着眼睛伸手一摸,隔着被子似摸到一条缝,手顺着那缝往上,一大团软软的东西,苏九用力的捏了捏。
明显感觉到那团东西似乎在变大,苏九猛然清醒,被子下是人,还是个男人!
因为她方才摸到了她没有东西。
什么人藏在她房里?
苏九一跃而起,抬脚往被子上用力踩去。
突然,被子下的人往她跟前一滚,将她伸出的腿往前一送,苏九便劈叉坐在了男人身上。
苏九微微一惊,刚要拍床而起,突然被子一掀,床上的男人抱着她一滚,便压在了她身上。
纪余弦呼吸微促,头埋在她肩膀上,声音低低的道,“夫人整夜未归还调戏为夫,这是何意?”
方才男人抱着她那一滚,苏九便已经知道床上的人是纪余弦,心神放松下来,问道,“你怎么在我床上?”
纪余弦抬起头来,混沌的光线下,那张俊美妖娆的脸也模糊不清,轮廓却精致流畅,“夫人先回答我,为何整夜未归?”
苏九眸子转开,“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纪余弦勾唇轻笑,一双狭长的凤眸里似染了凉雾,“不说,好,那我去问你那个‘丫鬟’,他忠心于你,肯定也不会说,那我让人绑了他,用沾着盐水的鞭子打上几个时辰,说不定就说了。对了,你那个奶娘,兴许也知道,你说一同打,谁会先出卖你?”
“纪余弦!”苏九低喝一声,冷冷的看着男人,“我们是合作的关系,我又不是真的苏月玖,你无权管我去做什么?”
“你是不是真的苏月玖都是我拜堂的娘子,你若失踪或者出了什么意外,苏家人不会罢休,官府更是会上门调查。为了你我都好,所以夫人还是做好夫人的本分,行踪也必然让我知晓!”
苏九瞪着他,咬牙不语。
纪余弦扫了一眼她身上男子的披风,眸光愈冷,唇角的笑容却越发妖媚,“还是不肯说?来人!”
“等一下!”苏九急呼一声,猛然起身,额头撞在男人下巴上,两人同时闷哼一声。
纪余弦揽着苏九的肩膀倒在床上,语气含笑,“夫人想用美人计,投怀送抱?”
两人靠的极近,男人呼吸喷在脸上,带起一片奇怪的酥麻,苏九不由的后退一些。
不知道为什么,和萧睿还有长欢他们靠近,她没有任何不妥,唯有纪余弦,让她觉得不适,全身紧绷,有一种莫名的危险。
纪余弦一把又将她拉回去,抚着她的鬓发,声音缓下来,磁性悦耳,“一晚上去哪了?”
苏九深吸了口气,说就说,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反正她的身份他也已经清楚。
“我去剿匪了!”
纪余弦一怔,哂笑道,“剿匪,你自己不就是山匪?”
苏九将萧睿找上她,如何安排计划,如何出城混进八龙寨,以及晚上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这么大的事,夫人竟然不告诉我!”纪余弦面色不变,唇角依旧噙着浅笑,可不知为何,听她说的越多,心中越气!
假扮成富家夫人,被八龙寨抓去,还差点成了压寨夫人!
好!
他这夫人真是好的很!
“你又帮不上忙?告诉你做什么?”苏九嘟囔了一句。
纪余弦凤眸缓缓一眯,手指捏着苏九的下巴,淡淡笑道,“如果夫人不小心被山匪杀了,或者真的成了山匪的压寨夫人,苏家向为夫要人,为夫该如何向他们交代?还是告诉他们,他们送来的女儿本来就是个山匪?”
苏九用力挣开他的手,冷声道,“小爷没那么弱!”
昏暗中,纪余弦一双眸子中黑潮翻涌,胸口起伏,说不出来是气还是什么,只觉滞闷不顺。
良久,男人漆黑如墨的眸子恢复平静,淡声问道,“萧睿,上次在醉欢阁的那个?”
苏九点了点头,“是!”
“你知道他什么身份?”
“知道,睿王府的幕僚!”苏九道。
“幕僚?”纪余弦讽笑一声,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的披风上,只觉无比碍眼,伸手给她扯下来扔到床下。
“喂,你干嘛?”苏九瞪着他。
“不是要睡觉吗?不脱衣服怎么睡?”男人低笑道。
苏九腿一伸,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将被子往身上一拉,“睡就睡!”
看着少女闭上眼睛,纪余弦脸色难看,撩开床帐下了床,一边往外走,一边淡声道,“辰时三刻书房见,夫人晚一刻,你的奶娘就要去雪地里站一个时辰!”
苏九猛的将眼睁开,看着窗外微微泛白的天色,离辰时还不到半个时辰,纪余弦这个黑心肠的,分明是不让她睡了!
苏九心中有气,猛的一摔床帐,却只听外室门吱呀一响,男人已经走了。
纪余弦刚走,奶娘已经小跑进来,焦急的道,“姑奶奶,你这一晚上去哪了,可急死我了!长公子有没有为难你?”
苏九趴在枕头上,半眯着眼睛含糊道,“别担心,没事儿!”
奶娘见苏九困顿的厉害,也不再多问,只给她掖了掖被角,“行,我不问了,你赶紧睡吧!”
苏九微一点头,眼已经闭上。
早上辰时三刻,苏九准时出现在书房,只是精神萎靡不振,站着似就能睡着。
打了个哈欠,懒懒的坐在椅子上,问道,“今天学什么?”
“昨天学的字复习一遍,再学下一篇!”纪余弦慵懒的靠在椅背上,目光凝着账册,语气淡淡,看都不看她一眼。
苏九瞥他一眼,知道他还在生气,但又不明白他到底气什么?
想不通也不想了,苏九翻开册子,将昨天认的字重新工整写了一遍。
两人各做各的,互不干扰。
片刻后,于老敲门进来,禀道,“长公子,钱庄的大管家有事向您汇报,正在花厅里等候。”
“嗯!”纪余弦应声起身,抬步往外走。
走了几步突然回头,风轻云淡的脸上挂着一抹浅笑,只是笑不达眼底,“自己学下一篇,不会的字标出来,等下我回来给你解释!”
“哦!”苏九点头。
看着男人出了书房,苏九立刻趴在桌子上,眼睛上瞟吹了口气。
旁边放着刚沏好的热茶,苏九端过来,喝了一口,还没咽下就一口吐了出去。
呸!
呸!
什么味儿啊?猫尿似的!
苏九嫌弃的将茶盏推远,见写字的纸被她吐出的茶水溅湿了,忙用袖子去擦,结果那一页糊了一片,自己的袖子上也沾一片墨迹。
苏九颓唐的用手捂脸,被袖子上的墨迹蹭了半脸的黑。
当然,苏九自己根本未发觉,叹了一声,也不写字了,直接将册子翻到下一页,见后面是一首诗,
“一、去二三、里”
“火、木、四五家?”
“什么口六七广”
“八九十木花?”
什么乱七八糟的?苏九随手将册子扔了出去。
一个时辰后,纪余弦回来,一眼便看到苏九趴在书桌上,写字的本子盖着脸,睡的正香。
学习的册子也被扔在地上,纪余弦捡起来,走过来,一把将某人脸上的本子掀开,然后差点笑出声。
少女白皙的面上蹭了一片黑,连鼻尖都是墨点。
熟睡的少女咕哝着嘴,似做梦吃了什么好吃的,小舌舔过水润的粉唇,看的纪余弦呼吸一顿。
看着少女娇软的模样,男人胸口的滞闷突然一下子便散了,见她睡的香甜竟不忍心把她叫醒,拿了一件披风盖在她身上,手指刮过她柔嫩的脸颊,指尖忍不住在她面上停留一瞬,眸子也不由的落在少女睡颜上。
睡着的苏九还是很可爱乖巧的,一点也不像平时充满防备的小豹子,纪余弦突然疑惑,这样的女子真的山匪头子,真的杀人不眨眼,让整个玉壶山的山匪都臣服?
纪余弦突然想起于老的话,也许有一天这女子真的会强大到反噬,甚至对纪府造成威胁,现在他应该将她逐出纪府,想办法打压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可是他突然得了这么一个有趣的小家伙,不想放手怎么办?
他就要是她强大,收服她,成为他最有力的武器。
一个有能力的掌位者,从来不会因为一把剑锋利而丢弃,只有掌控,才是上上策!
男人狭长的凤眸隐者他的清傲,唇角微勾,俊美到妖娆的面孔上,气势凌然。
苏九醒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太阳高照,晒在身上一片暖洋洋。
伸了个懒腰,肩膀上的披风滑落,苏九见桌案上放着一张纸,上面放着一块抹了墨痕的帕子,苏九将帕子拿起来,见纸上还有三个字,
“西、干、净”
西干净?
洗干净?
苏九想了一下,明白纪余弦怕她不认识洗衣服的洗字,特意用一个她刚学的西来代替。
看着手里的帕子,苏九皱眉,他弄脏的帕子凭什么让小爷洗?
四下看了看,苏九随手将脏帕子塞在一本账册里。
该吃午饭了,苏九将笔墨纸砚和学习的册子放好,起身回栖凤苑。
饭后苏九带着长欢出门去找安爷商量安置玉壶山那些山匪的事。
走到府门口,守卫上前将苏九拦住,面上表情憨厚恭敬,“少夫人出门?”
“是,有事?”苏九问道。
“少夫人去哪儿?何时回来?”守卫低着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