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余弦似乎并不善梳女子的发鬓,只将她齐腰的黑发理顺,然后取出一根紫色的金丝绣云纹的发带,将苏九的长发在后面整齐的系好。
男人动作温柔,不急不缓,似是在插花沏茶,优雅闲适。
苏九背对着男人,手指缠绕着衣服上的带子,轻笑道,“纪余弦,你若是女人,一定是倾国倾城那种!”
纪余弦将苏九的身体往后一带,直接揽在怀里,低头看着她,缓缓一笑,眸子里浮着水波,若春水般荡漾,辗转至幽林深处,刹那惊华,“为夫是男子,也倾国倾城!”
苏九冷哼一声,“骚包!”
纪余弦轻笑,放开苏九,起身对着门外吩咐道,“送一份早饭进来!”
门口锦枫应声而去。
苏九问道,“你还没吃饭?”
“给夫人的!”男人自顾倒了茶浅抿。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苏九好奇问道。
纪余弦端着茶盏,浅瞟她一眼,“头发都没梳,夫人定然是从床上起来便跑来了,哪有时间用饭?”
苏九挑眉,脸上却多了分感激的笑,“多谢了!”
“你我夫妻,不必客气!”男人回她一个惑人的笑。
苏九抖了抖身上起的鸡皮疙瘩,这男人,没救了!
很快,下人端了饭来,一碗红枣莲子粥,一叠虾饺,一叠桂花酥,还有一盘蟹黄包。
这些足够两个人吃的了,苏九一个人吃的干干净净。
纪余弦看着少女塞的鼓鼓的脸颊,吃的大快朵颐,突然觉得这样似乎也没什么不好,比那些小口吃东西,嘴都不敢张大,吃半个包子就马上说饱了的女子,要让人感觉畅快的多。
“你房里的丫鬟好了吗?”纪余弦淡声问道。
“嗯,没什么事儿了!”苏九含糊的回了一句。
“下毒的人二夫人已经找出来了,是莲波苑的下人,已经打了板子赶出府去。”纪余弦淡淡道。
苏九点头,“我已经知道了!”
“你知道了什么?”纪余弦突然意味深长的笑问了一句。
苏九顿时一怔。
“这后院的女人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认为信任的人可能正在预谋怎么杀了你,自己多注意,不要银子还没到手,你已经死了,还要本公子给你搭上一副棺材!”男人翻着账册,声音低缓。
苏九喝完最后一口粥,放下碗,抬手想用袖子擦嘴,见纪余弦长眸扫过来,手臂顿时停在那,看到托盘内放着干净的帕子,拿起来擦了一下,才嗤声道,“小爷我那么多生死关都过了,没那么轻易死掉!”
想杀她,也要看有没有那个本事!
纪余弦挑眉,“希望如此!”
“好了!”苏九吃饱喝足,拂了拂袖子,问道,“我学什么?”
下人进来将碟子收拾出去,轻声将门关好。
纪余弦拿了一本册子打开,“从最简单的开始,过来看看,这上面的字,哪个你认识?”
苏九走过去,发现纪余弦已经在书桌后给她安置了椅子。
书桌宽大,两个人并肩而坐也绰绰有余。
苏九坐在椅子上,拿起册子,看了足足将近一盏茶的时间,然后抬头看着纪余弦,坦然道,
“一个不认识!”
纪余弦,“…”
一个不认识你看那么久做什么?
等着它认识你吗?
纪余弦眉心跳了跳,指着前三个字,“这是你的名字,苏月玖!”
“不对!”苏九摇头,认真的道,“我的名字是苏九!”
“现在的你是苏月玖!”纪余弦隐隐有些崩溃。
苏九点头,勉强道,“好吧!”
“把这三个字抄写在纸上,直到认识和会写了为止!”
“哦!”苏九点了点头,发现纪余弦已经给她另外准备一了套文房四宝,苏九拿起毛病湛了墨汁,手指僵硬的握着笔杆,在纸上想写第一个字,结果,还没落笔,一滴墨汁顺着笔尖滴下来,就在雪白的宣纸上落下一个大大的墨点,缓缓晕开。
纪余弦转过头来,看着苏九整个手抓着笔杆,眉心直跳,想着是不是该另外找个先生?
自己亲自教她,实在太考验人的耐性。
“看着我做!”
男人道了一声,起身站在苏九身后,将她手中的笔拿过去,重新蘸了墨汁,轻点之后,放在苏九手中,握着她的手教给她握笔的姿势,在纸上端端正正的写下一个苏字。
“姿势一定要端庄,写出来的字才会端正!”
男人半俯身,一手按着桌案,一手握着她的手,几乎将苏九整个人揽在怀下,认真的一笔一划将苏月玖三个字写完。
“看明白了吗?”男人起身问道。
苏九挑眉,小声嘀咕道,“这简直比握剑还难!”
“多练便好!”纪余弦抿唇一笑,看着苏九手指僵硬的握着笔,在他写的三个字下歪歪扭扭的写了一个苏字。
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好,继续!”
苏九点了点头,虽然表情有些愁苦,却十分认真,看的出来也在很用心的学。
纪余弦看了一会,便去做自己的事了。
冬阳暖暖,被木窗隔成斑驳的影子,温和的照在两人身上,铜炉里燃着上好的檀香,青烟缕缕,游丝浮转,若轻纱帐幔,漂浮在静谧的空气中。
于老进来,看着专注的两人,面色不变,只轻手轻脚给铜炉里添了香,又给两人倒了茶水,轻步退下。
苏九似不喜这茶水的味道,随手将茶盏推了出去,继续在纸上书写。
渐渐写满了整篇,苏九心里有小小的成绩感,又换了纸,继续练习。
只是不知为何,笔墨越来越淡,明显不如开始的时候浓黑,苏九也未在意。
身侧的男人亦是专心的看着账册,偶尔眉头微皱,偶尔抬手扶额,偶尔提笔做一些批示,完美的五官精致深邃,动作优雅矜贵,赏心悦目。
半晌,纪余弦身体微微后靠,倚着靠背,目光依旧落在手中的卷册上,眉心轻蹙,似是思虑什么,伸臂取了茶盏,不经意的放在唇边,淡淡抿了一口,突然脸色微变,长眸一转看向茶盏,顿时脸色和茶盏里的茶一样漆黑。
“苏月玖!”男人薄唇里挤出几个字,将茶盏砰的一声放在桌案上。
苏九倏然抬头,一脸茫然,“怎么了?”
目光落在茶盏上,好奇问道,“这是什么茶,怎么黑的像墨?”
纪余弦扶额,深吸了口气,尽量保持语气平缓,“你的笔蘸的什么?”
苏九一愣,顿时恍然,“我说这墨怎么越来越淡,原来都是因为你的茶水!”
纪余弦太阳穴砰砰直跳。
苏九噗嗤一笑,将自己的那杯茶放到纪余弦面前,“那,我的这杯给你,我还没喝过!”
“把你写的拿给我看看!”纪余弦轻笑。
苏九将写好的那一篇纸递给他。
纪余弦放在手里,长眉轻挑,少女开始写的自歪歪扭扭,甚至有的都看不出来是个字,但到后面却越来越工整,甚至不像一个初学的人写的。
“怎么样?”苏九转过身,双腿横跨在椅子上,双臂支着椅背,眸子炯亮。
纪余弦抬头看着少女刹那调皮的表情,心头拂过一抹异样的感觉,抿唇笑问道,“夫人以前读过书?”
苏九摇头,“没有吧,不记得了!”
纪余弦淡淡点头,少女进步神速,儿时定是习过字,而且很有天赋,只是后来遗忘了。
“还不错,继续吧!”
“好!”
苏九笑容英气明媚,转过身,提笔继续书写,脊背笔直,墨发的发上染了薄薄日华,如潋滟湖水生色。
纪余弦目光在她身上停了停,才端起苏九的那杯茶浅饮。
时间在静谧中穿过,一直到晌午,苏九已经将自己的名字写的十分工整,纪余弦看后,点头道,“可以了!”
苏九起身大大的伸了个懒腰,揉了揉发酸的手腕,起身道,“原来写字也这般累!”
“想做好任何一件事都不会轻松!”纪余弦起身,握住她的手腕往外走,“走吧,夫君带你去吃饭!”
苏九的确也觉得饿了,跟在他身侧,两人出了书房,并肩往饭厅走。
饭厅里已经摆了饭,锦宓和几个丫鬟正侍立在两侧,看到纪余弦进来,锦宓杏眸一亮,刚要上前,就看到了和他一同走进来的苏九。
目光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锦宓笑容变的有些牵强,语气恭敬的提醒道,“少夫人,在纪府,作为妇人,同夫君一起走路不可并行。”
苏九唇角抿了个淡笑,转头看向纪余弦,“哦?纪府还有这种规矩?”
纪余弦抬手抚了抚苏九的鬓发,浅浅一笑,“你我夫妻伉俪情深,自不需要那些客套的规矩!”
锦宓低着头,死死的咬着下唇,态度却谦卑,“奴婢多嘴,公子和少夫人请入座!”
苏九漫不经心的扫过锦宓微微有些苍白的脸色,在她面前越过,坐在椅子上,直接开吃。
午后纪余弦要出门,苏九也不用再习字,吃过午饭便回了栖凤苑。
奶娘一边给她倒茶一边给她拿手炉暖手,像是迎接孩子从学堂里回来的父母,百般疼爱,
“小姐习字累不累?”
“长公子是不是很严厉?”
“饿了没有?厨房里有刚炸出来的萝卜肉丸子,要不要先吃一点。”

“没有,我已经会写自己的名字了!”苏九很高兴。
“好,真好!”奶娘温柔的将苏九的腿放在自己身上轻轻揉捏,“我们小姐可聪明了,从小就是,什么东西都是一学就会!”
苏九喝了口茶水,嗤笑道,“奶娘,你把当成真的苏月玖了吧?”
奶娘一怔,恍然回神,垂眸道,“是,我糊涂了!”
“好了,不用管我了,我已经在纪余弦那用过饭了,你也吃饭去吧!”苏九进了内室,见矮榻的木几上放着一个芙蓉花瓷罐,里面有半罐剥好的瓜子仁。
定是长欢剥好的。
苏九懒懒倚在榻上,倒了瓜子仁往嘴里塞。
奶娘拿了一个薄毯子盖在苏九身上,“那我先去吃饭,小姐有事叫我!”
“好!”苏九随口应了一声。
奶娘出去,将门关上,屋子里静下来。
苏九被太阳一晒,有些昏昏欲睡,想着几天没出门了,不知道乔安胡大炮他们几个人好不好?
正要睡着时,突然门被敲了敲,有人低声道,“少夫人在吗?”
“谁啊?进来吧!”苏九半眯着眼睛道。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随即又关上。
来人轻步进了内室,躬身请安道,“奴婢见过少夫人。”
苏九睁开眼睛,在来人身上一扫,“原来是范嬷嬷,有事吗?”
范嬷嬷半低着头,脸上挂着谄笑,靠前两步,故作神秘的道,“奴婢有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苏九皱了皱眉,“不知道你就回去想明白了再来啊!”
范嬷嬷脸上的笑顿时一僵,眼尾的褶子都抖了抖,讪讪道,“奴婢想来想去,还是说了吧,免得少夫人再受小人蒙蔽。”
苏九坐起来,淡淡的看着范嬷嬷,“到底什么事,不要卖关子!”
“是,是!”范嬷嬷转头小心的看了一眼外室,吊梢眼斜斜一挑,低声道,“少夫人,长欢中毒的那日,奴婢去厨房,亲眼看到奶娘将一个纸包撒进了炖汤的锅子里。”
苏九眼睛一眯,声音带了几分寒气,“你说什么?”
范嬷嬷脸色顿时变的惶恐,“奴婢当时也不知道奶娘放的是什么,所以并没往心里去,后来长欢中毒,奴婢想起来才觉得心里不安。奶娘是少夫人的人,从苏府里一起过来,应该对少夫人很忠心才是,所以奴婢也不敢乱猜疑,但又想给少夫人提个醒,免得、少夫人受奸人蒙蔽,再次遭人算计。”
苏九眸光冷厉,一脚踹在妇人的肚子上,“放屁!敢挑拨离间,我岂能容你!”
范嬷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捂着肚子脸色痛苦,不断磕头,“少夫人息怒,奴婢绝对不敢!奴婢也是为了少夫人,奴婢冤枉啊!”
苏九冷眼看着她,背光的面上神情冷煞,半晌,才道,“你起来吧!”
“少夫人若是不信奴婢的话,就当奴婢什么也没说过。奴婢的意思也只是让少夫人多留心,奴婢是少夫人的人,日后都要依附少夫人,自然希望少夫人福寿平安,奴婢也能过几天好日子。”范嬷嬷依旧跪下地上,絮絮叨叨的解释,被少女气势所震,一时慌乱不已。
最后这几句话,也许倒是真的!
苏九冷笑一声,淡声道,“不用多说,你起来吧!奶娘绝不可能害我,是你看花了眼,此事不必再提!”
“是、是,奴婢愚钝!”范嬷嬷缓缓起身,后退了一步,低头躬身站着。
“咱们都是一个院子里的,最愚蠢的事就是害自己人!奶娘不会,我相信你们也不会!”苏九唇角勾笑,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眼睛不要放在自己人身上,多多留意外人!”
“少夫人所言极是,奴婢受教!”
“出去吧!”
“是!奴婢告退!”
范嬷嬷脸色虚白,后退着向外走去。
出了门,脸色顿时沉下来,瞥了一眼身后紧闭的门,冷哼一声,她还真是小瞧了这个女子了。
自己人?
呸!
在这府门后院,没有人可以完全相信!
早晚有你哭的时候!
范嬷嬷无声啐了一口,抬手理了理发鬓,左右一看,抬步向着廊下走去。
范嬷嬷的确看到奶娘往锅子里放了东西,不过是最普通的盐巴,她想以此来误导苏九怀疑奶娘,因为只要奶娘在,她一直就不会得到苏九的亲近,在栖凤苑永远都要听奶娘的指挥,她心中嫉恨奶娘是苏九的心腹,想挑拨二人,没想到苏九竟然不信她的话。
奸计未得逞,范嬷嬷恹恹走了。
屋子里,苏九依旧坐在那,后背阳光明媚,她精致的小脸上却有些阴郁,黑眸中幽光翻涌。
塌下的沙漏簌簌而响,片刻后,窗子突然一开,长欢探头进来,笑道,“老大,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苏九回身,顿时展颜一笑,“刚回来,你跑哪去了?”
长欢越过窗子,直接跳进来,乖巧笑道,“我能去哪,给老大剥了一上午的瓜子,你看!”
说着,将微红的手指给苏九看!
苏九低头在他手指上吹了吹,笑道,“好了!”
少女温热的呼吸喷在指腹上,微微的暖,微微的痒,长欢耳根红了红,忙收手,“又不是小孩子。”
说完突然想起什么,忙正色道,“上午安爷派人来了,大概是听说了纪家少夫人中毒的事,不放心让人来打探。还有,安爷让人告诉老大,昨日那个萧公子去了酒楼,似是有事找老大,约了老大今日午时在酒楼里相见!”
苏九一愣,“现在什么时辰了?”
“午时快过了!”
“那还不赶紧走!”
苏九跳下榻,急忙往外走,“让阿树赶了马车在门口等着!”
长欢纵身飞掠而去,“好,我这就去他!”
三人赶了马车一路往清源酒楼,到了的时候未时已经过半,苏九下了马车,猜着萧睿等了这么久估计已经走了。
已经过了饭时,酒楼里只还有一些喝酒的人扔在划拳,小伙计们正在收拾桌子,乔安站在账台后算账。
门一响,乔安抬头见是苏九进来,顿时面上一喜,连忙走过来,“大当家的过来了!”
苏九点头,“这几日怎么样?”
“好,一切都好!大当家的怎么样?我听来客人议论说纪府少夫人中了毒,正在担心,是不是真的?”
乔安在苏九身上打量,见她没有什么异样,提起的心也跟着放了下去。
“不是我,是长欢,不过已经解了毒,没事了!”苏九道。
乔安急忙看向长欢,皱眉道,“怎么回事,有人要害你们?”
“这个等下我们再细说,萧睿呢?走了吗?”苏九问道。
“萧公子?没有,在楼上,我带大当家的上去!”乔安说着,领着苏九上楼。
大概是听说苏九来了,胡大炮从后院急匆匆跑过来,差点撞在苏九身上,及时刹住脚步,憨憨一笑,
“大当家的!”
“急什么?”苏九嗤笑一声。
胡大炮挠头嘿嘿直笑,“好几天没看到大当家了,心里老是没着没落的,您一来,咱们心里就踏实了!”
阿树在他胸口上一垂,笑道,“这酒楼没白呆,拍马屁的话都会说了!”
“去你的!”胡大炮揉了揉被他捶疼的胸口,哼声道,“你还好意思,我每天干活,你跑到哪去偷懒了?”
“我?”阿树目光闪烁,“我在纪府保护大当家啊!”
“保护大当家还让她差点中毒,走,咱俩去后院比划比划,我看你这一阵子吃香喝辣肯定皮儿松了!”胡大炮说着,扯着阿树的手臂往后院走。
苏九笑了一声,吩咐长欢道,“去后面看着他俩,别一高兴耍个没完,伤了人!”
“好咧!”长欢本就想去看热闹,听苏九一说,立刻纵身追上去。
乔安看着几人的身影,轻笑摇头,领着苏九继续往楼上走。
上了楼,一眼便看到靠窗的一张桌子后坐着身着湛蓝色锦衣的男子。
男人姿态雍容,面容清俊,幽深的长眸藏着波澜不惊,手执青花瓷杯,淡淡的看着窗外。
乔安退下,苏九一人走过去,在他对面落座,扬唇笑道,“抱歉,有事耽搁,让你久等了!”
萧冽转头,如星的眸子闪过一抹光亮,轻笑启唇,“没关系,来了就好!”
苏九仍旧是男子的装扮,墨发高束,长眉英气,自顾倒了一杯酒,“有事找我?”
对面男子似迟疑了一下,才淡淡点头,“是,有事想请你帮忙!”
“我?”苏九挑眉,“好啊,上刀山下油锅,不管什么事,只要你说,苏九在所不辞!”
上次无骨参的事,她一直记着他的人情,以为他背靠睿王府,用不到她,没想到他会找她帮忙,她自然很高兴。
男人一身尊贵之气,温淡轻笑,“这件事有些危险,我也不确定要不要你去?”
“没关系,你说,是杀人,还是放火?”苏九一听有危险,反而越发来了兴趣。
男人倒了酒,淡笑道,“难道在你心中,我就是这样的大恶之人吗?”
“没有!”苏九忙摇头,“你是睿王府的人嘛,我以为你是替睿王做杀人灭口的事!”
不是说睿王很残暴!
萧冽淡淡点头,“的确和睿王有关,但不是杀人放火!”
不过,好像也差不多!
不等苏九问,萧冽便继续道,“盛京百里外的玉壶山下,匪盗猖獗,最近经常拦截行人,杀害无辜百姓,朝廷下命令,要剿匪!”
“啊?”苏九大眼珠一转,干笑道,“然后呢?”
以前伏龙帮没进盛京,有苏九爷在,下了命令不许劫平常百姓,那些匪盗还有所收敛,如今苏九一走,又进了冬,山上没了吃的,大小匪帮纷纷下了山去拦路抢劫,也不管是富商还是普通百姓,只要被他们劫下,就得留下银子才能走。
有的穷苦百姓拼死护着银子,因此很多人丢了性命。
“据我说知,玉壶山的匪盗以八龙寨势力最大,帮众甚多,也最没王法,奸淫掳掠,无恶不作!”
苏九一拍桌子,“曹大头这个王八蛋,小爷不在,简直疯了他了!”
萧冽惊愕的看着苏九。
苏九立刻咧嘴一笑,给萧冽倒了茶,“你想让我做什么,直接杀进八龙寨去?”
萧冽摇头,勾唇道,“不!一个人之力,怎么可能同那么多匪徒抗衡!之前朝廷也出兵剿过匪,只是官兵没有那些山匪熟悉地形,每次进山,都损失惨重,而且根本找不到山匪的老巢,剿匪的事每次都不了了之。”
官兵剿匪的事没人比苏九更清楚,好多对付官兵的法子还是她想出来的!
苏九耳根一红,认真道,“嗯,山匪的确太可恶!”
“这一次,皇上很看重剿匪的事,下了决心将玉壶山的山匪剿灭,并把此事交给了睿王,我是睿王的幕僚,自然要替他分忧解难。”萧冽淡声笑道。
“那你想怎么剿?”
“直接带兵攻上山,定会像之前一样功亏于溃,所以,这一次,我打算进入山匪内部,之后里应外合,将八龙寨的山匪头目拿下。”
头目被缴,在抓几个小头领,那群乌合之众也就散了!
苏九眼睛清亮,“这的确是个好法子。”
“最重要的是怎么进去?他们除了抢劫银子,还抢劫女子,所以我打算派人假扮成出京的商人,然后,苏九扮成商人家的娘子!”
“啊?”苏九惊愕道,“又要我扮女人?”
“放心,我也会在队伍中,想办法跟着山匪一起上山,我定会保护好你的!”萧冽冷峻高华的面上带着郑重。
“我扮下人不行吗,为什么要我扮女人?”苏九不乐意。
“别的女子不会武功,也没有你这样的胆识!”萧冽轻声笑道。
苏九低头咬了咬手指,半晌,下了决定,“好,当初你帮我在睿王府偷人参,今天我就为你再扮一回女人,什么时候行动?”
“越快越好,明日如何?”萧冽问道。
苏九点头,“那说定了,明日午时,我在这里等着你!”
“好!”
之后两人又商量了一下细节,包括他们进了八龙寨后如何行事,外面官兵如何埋伏,如何里外接应…
一直到快天黑,两人才起身离开。
出门前,萧冽突然转身,深邃幽深的眸子看着苏九,温淡道,“下属交给我的资料里,玉壶山下除了八龙寨,还有一个伏龙帮,据说虽然人少,但是帮主苏九爷却是个狠角色,苏九认识吗?”
苏九直直的看着他,突的一笑,“是吗?不认识!”
萧冽淡笑点头,“那便好!明日午时见!”
“好!”看着萧冽上了马车,苏九挑眉看向即将落山的夕阳,目光复杂的深吸了口气。
以前她是打官兵,如今却要帮着官兵剿匪,人生狗血之处就是你永远不知道明天会扮演什么角色。
当年她进了伏龙帮,受过欺负,吃过苦,很多次差点死掉,如今也不知道该憎恨这些山匪,还是感激,毕竟,在伏龙帮里她活了下来。
要是没有伏龙帮,也许她不知道饿死在哪里了?
而如今,山匪猖獗,不断戕害无辜的人,的确该清理了。
回到大堂,乔安几人正等着,自然都好奇萧冽找她什么事。
苏九将剿匪的事说了,胡大炮和阿树搓拳磨掌,兴奋不已,“老子早就看八龙寨那帮孙子不顺眼了,大当家的,这次我一定要跟着去,杀他们个片甲不留,也为当年曹大头背叛您的事出一口恶气!”
这一天他们已经等了很久了!
“我肯定也要去,我要保护老大!”长欢立刻跟着道。
苏九想了想,点头道,“好,明日安爷留下看店,大炮阿树长欢三人跟着我进山!”
“太好了!进京几个月,没动拳脚,我都要闷坏了!”
胡大炮和阿树高兴的握紧拳头,现在便有些按耐不住。
乔安知道自己武功弱,也不跟着去添麻烦,点头应是。

第85章 剿匪二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冬天的傍晚极短,不过片刻的功夫,夕阳间落,寒风越发的冷肃,滴水成冰。
纪府内,纪余弦坐在饭厅里,身子靠在椅背上,有些疲惫的揉着额头。
旁边锦宓和一个小丫鬟盛汤,端碗,有条不紊的忙碌。
“长公子,请用!”锦宓双手端着雕花银筷递到纪余弦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