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兰知绘,兰姑娘!长公子一向看重姑娘,少夫人若是不去,慢待了姑娘落下诟病,恐怕公子也会不高兴的!”
“这、”奶娘看了远处的苏九,面色踌躇。
“奶娘,实不相瞒,少夫人未进门前,妾身受谢氏的欺负,迫不得已才受她差遣。现在少夫人进门了,妾身还指望着少夫人庇护,远离谢氏的魔爪,所以今日的确是为了少夫人着想。少夫人若是想坐稳纪府主母的位置,今天这家宴是定要去的!”任芷儿目光真诚,语气诚挚。
奶娘心里如何不知,苏九是纪府的主母,这种有长辈,有贵客的家宴,苏九定是要出席的,她只是怕苏九到那说错了话,或者一时忍不住动了手,才不想让她去。
思忖片刻,奶娘点头,“好吧,三少夫人稍等,奴婢去和少夫人说。”
“辛苦奶娘了!”任芷儿温和一笑,在原地等着奶娘去找月玖。
苏九蹲在雪地里正等着有鸟来自投罗网,神态认真,像是正埋伏千军万马一般。
奶娘摇头一叹,拉着苏九的手臂起身,弯腰将她披风上的雪拂去,无奈道,“小姐若是无聊,就和我学学女红,这大冷的天蹲在雪里做什么?”
“抓了鸟,我们烤了吃!”苏九挑眉一笑。
“阿弥陀佛,那也是个生命,您快饶了它吧!”奶娘轻笑一声,将苏九身上的披风拢好,淡声道,“今日二夫人开了家宴,小姐还是过去一下吧!”
苏九皱眉,“一定要去吗?”
她实在不想和那群女人呆在一起。
奶娘点头,“要去!”
苏九深吸了口气,“那我去一下就回来!”
“好!我和小姐一起去,到了那里,不管别人说什么,一定要忍着,万万不可当着二夫人的面动手,明白吗?”奶娘低声交代道。
苏九挑眉,“好,我忍着!”
奶娘欣慰点头,转身对着长欢道,“把这些绳子簸箩都收起来,我和小姐出去一趟,欢爷在院子里等着。”
长欢看了一眼远处的任芷儿,不放心的道,“我也要一起去,免得她们欺负老大!”
“不行,你若跟着去,没事兴许都能惹出事来,有我跟着小姐,不会有事的!”奶娘道。
长欢皱眉,看向苏九。
“听奶娘的,你在这等着,我们去去就回!”苏九给了长欢一个安抚的眼神,和奶娘往院外走。
任芷儿正眼巴的瞧着,见苏九往外走,面上一喜,忙快步跟上去,
“多谢少夫人赏脸。”
长欢看着苏九出了院门,眼珠一转,扔了手里的绳子,纵身一跃,身形若灵猫一般在花树间消失。
不让他去,他不会自己去!
反正,他一定要寸步不离的跟着苏九!
三人一路往千梅园走去,进了园子,只见满眼梅花盛开,团团簇簇,如烟如霞,清香袭人。
微风拂过,落雪和梅瓣齐落,携幽香,落清风,如入蓬莱仙境。
苏九本是粗人,对这些风花雪月的事无感,此时也不由觉得心旷神怡。
入了园中几步,便听到前面似有女子的欢笑声,任芷儿回眸笑道,“定是二夫人已经到了!”
沿着青石小路过去,转过几颗花树,便见前面是一座八角亭,红木雕廊,四角飞檐,周围轻纱随风而舞,里面几位佳人正巧笑嫣兮,格外的赏心悦目。
看到苏九几人过来,二夫人先起身,身着芙蓉色嵌东珠菊纹上裳,下身缕金挑线缎裙,保养姣好的面容上带着慈和的笑,
“是月玖来了!”
苏九走近几步,垂眸请安,“见过二夫人!”
“不必多礼,天气清寒,快来亭子里坐!”二夫人拉着苏九的手往亭子里走。
上了台阶,才见亭子里坐着二少夫人谢盈,四少夫人陈玉婵,还有老熟人,上官玉。
亭子四周点着火炉,刚一接近,便能感觉到热气扑脸,只有谢盈外罩狐毛斗篷,脸色却比旁人还要苍白,看到苏九进来,眸底闪过一抹怨恨,起身勉强挤出个笑容,“妾身见过少夫人!”
陈玉婵和上官玉也纷纷起身请安,“见过少夫人!”
上官玉低着头,手指紧紧绞着手中帕子,似要揪碎了一般。
二夫人晏晏笑道,“这是家宴,都只自己人,不必拘束,都入座吧!”
“是!”谢盈等人应声,看也不看苏九一眼,起身各自坐下。
唯有陈玉婵倒了一杯茶放在苏九面前,温柔笑道,“少夫人请用茶!”
苏九抬眸对她勾唇一笑。
陈玉婵羞赧的红了脸,顿时低下头去。
“每年这个时候,咱们都要聚在一起办个家宴,一是赏这满园梅花,二是彼此熟络一下感情,都在一个院子里住着,不要生分了!”二夫人笑了一声,端起茶盏道,“今年月玖进门,咱们一起以茶代酒,敬月玖一杯!”
陈玉婵和任芷儿将茶盏端起来,“敬少夫人!”
上官玉撇嘴笑了笑,端茶道,“二夫人,玉儿可是给您面子!”
“玉儿这话便不对了,月玖是你的表嫂,你应该敬她才是!”二夫人唇角抿着笑,目光闪烁,语气听上去完全是慈和的长辈。
上官玉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谢盈则是一言不发。
苏九也不在意,喝了茶直接将茶盏放在桌子上。
二夫人茶盏放在嘴边,斜眸在苏九和谢盈面上一扫,笑道,“前几日听说你二人生了些误会,今日正好借此机会握手言好,日后一同侍奉余弦,不分彼此!”
“二夫人,您这话可抬举妾身了,妾身不过个妾侍,怎么能和少夫人不分彼此?”谢盈皮笑肉不笑的睨着苏九,“妾身现在可不敢接近少夫人,只怕稍不留意说错了话,又挨一顿打!”
上官玉立刻接口道,“瞧你说的,难道少夫人是野蛮山妇不成,动不动就打人?”
“阜阳远在千里之外,和盛京风俗不同,谁知道是怎么养的女儿?”
两人一唱一和,一起挤兑苏九,这个时候二夫人反而不说话了,似没听到一般,只低头喝茶。
任芷儿坐在谢盈后面看热闹,眼中藏着幸灾乐祸。
陈玉婵则一直低着头,偶尔抬眼担忧的看向苏九。
苏九握在茶杯上的手缓缓收紧,骨节发白。
奶娘抬手按在苏九肩膀上,淡声笑道,“不是说着是家宴,两位这样议论我们小姐不太好吧,况且二夫人还在这里,二位小夫人总要给二夫人面子。”
谢盈抬头,阴冷一笑,“在纪府,主子说话,没有奴才插嘴的份!”
“那二少夫人在我们少夫人面前是什么?”奶娘面容谦卑,温淡的问了一句。
“你!”谢盈目中沁着寒光,死死的盯着奶娘。
上官玉起身,走到奶娘面前,趾高气昂的狠声道,“在本小姐面前,你是奴才还是主子?”
奶娘低下头去,“自然是奴才!”
“那本小姐就打死你这奴才!”上官玉冷喝一声,抬手向着奶娘的脸掌诳而去。
亭子里的众人有人冷眼看着,有人幸灾乐祸,有人惶恐吸气…
上官玉的手臂却突然停在半空,骨头似被捏碎了般的剧痛,扭头看向苏九,脱口斥道,
“你敢拦我?”
苏九手掌捏着她的手肘,微一用力,便听到女子大声惨叫,“啊,我的手的要断了!”
“月玖,放了表小姐!”二夫人急忙起身喊道。
奶娘也拉住苏九的手臂,“小姐,万万不可!”
苏九眸子一眯,用力一推,上官玉顿时被推出去,踉跄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腕似要断裂一般的疼痛,屁股也疼,只是当着人不敢去揉,眼泪滚滚落下来,“流琴,快看看我的手是不是断了?”
小丫鬟扑身过去,慌声道,“小姐,小姐,你怎么样?”
苏九冷哼一声,“断不了,也就是疼个十天八日的!”说罢冷眸在谢盈身上一扫,淡声道,“既然知道我会功夫,就不要挑衅,自找苦吃!”
谢盈脸色一白,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水袖下手掌缓缓握紧,目中淬了毒死的看着苏九。
“好了、好了!”二夫人开口,“都是自家人,何必这样剑拔弩张的。流琴,快点扶你家小姐起来,给她倒杯热酒消消火气!”
“是!”流琴应声,扶着上官玉起身。
上官玉手肘疼痛难忍,脸色惨白,方才嚣张的气焰却消了不少,狠毒却戒备的扫了苏九一眼,离她远远的坐下。
“二夫人说的是,今天本来是赏梅的,咱们都要开开心心的才是!”陈玉婵柔声劝解了一句,起身给众人倒了茶。
凉亭里安静下来,只听她倒茶的淅沥声响,气氛尴尬。
突然有脚步声由远及近走来,一景岚苑的丫鬟快步上了亭子,躬身道,“二夫人,羽衣坊派人送来了今年第二批冬衣的缎子,请您过去挑选!”
“哦,我知道了!”二夫人淡淡道了一声,起身笑道,“你们先坐,我去去便来。”
“二夫人慢走!”众女纷纷起身。
二夫人面上笑容温和,刚要转身,突然目光落在苏九身后的奶娘身上,笑道,“这一批的缎子里,有几匹蜀锦,花式颜色都适合年轻的女子,奶娘不如和我一同去,给月玖挑一匹缎子!”
奶娘谦卑笑道,“多谢二夫人美意,栖凤苑的绸缎兴许明日就送来了,就不叨扰二夫人了!”
“客气什么?这缎子应该先送去栖凤苑才是,都是这些下人不懂事,往常先送我那里送惯了!走吧,若是没挑中的明日再挑也不迟!”二夫人语气客气。
奶娘若再推拒便有些不知趣了,可是她实在不放心苏九一个人在这里。
一旁二夫人和景岚苑的下人都等着,奶娘只要点头应是,低头在苏九耳边细细交代了几句,才跟着二夫人身后往亭外走。
一路上奶娘不断回头,二夫人一走,谢氏等人说不定又要挤兑苏九,她只怕苏九一时忍不住动了手。
直到亭子被花树遮掩看不到了,奶娘才无声一叹,出了千梅园。
这边二夫人一走,谢盈和上官玉对视一眼,目中尽是算计和得意。
谢盈转头看向任芷儿,低声道,“去看看兰姑娘怎么还没来?”
任芷儿立刻低头,“是,妹妹马上就去!”
说完起身,出了凉亭,快步往外走。
“少夫人尝一下这梅花糕,是妾身一早起来做的,尝尝可合口味?”陈玉婵身着柳绿色妆花云缎裙,身形清瘦,看上去弱不禁风,手里拿着一块梅花糕放在苏九面前。
“多谢!”苏九拿起来放在嘴里一口咬掉了半个,抬眸笑道,“不错,很好吃!”
“是吗?”陈玉婵沉静的双目顿时一亮,仿似性子平凡的她终于有一样东西得到了别人的认可,脸色甚至因为激动有些潮红,抿唇笑道,“少夫人若是喜欢,妾身以后多做些给少夫人送去!”
“呦!平时看玉蝉妹妹不言不语的,这巴结起人来也挺会说的嘛!只是可别奉承错了人,学了那些粗鲁的样子,小心被赶出纪府去!”谢盈坐在对面,挑眉过来,不阴不阳的道。
陈玉婵顿时窘迫的地下头去,脸色通红,小心的抬眼看了看苏九,摇头轻声道,“我没有、”
苏九将手里的半个梅花糕塞进嘴里,咧嘴笑道,“好吃就是好吃,有什么怕的!”
“是!”陈玉婵展颜一笑,轻轻点头。
“表小姐,有句话果然说的好,鱼找鱼,虾配虾,这小门小户养出来的女儿坐在一起才有话说。”谢盈目露嘲讽,手臂支着桌子,另一只手拿着绢帕掩唇轻笑。
“砰!”一声巨响,苏九一掌拍在桌子上,整张的石桌竟然颤了颤,上面的碟子一顿叮当乱响。
苏九冷眸扫过来,满脸的煞气和狠辣,“怎么着,还想让小爷动手是不是?特么的谁再敢废话,小爷一掌打歪了她的嘴!”
谢盈搭在桌子上的手臂颤了颤,和刚要张口附和她的上官玉呆愣愣的吓了一跳,惊悚的看着苏九。
谢盈有了前两次的教训,相信苏九说的出一定做的到,脸上似真的挨了一巴掌似的一阵阵抽痛,不由的起身后退一步。
见两人闭了嘴,苏九回头对着同样吓了一跳的陈玉婵抿唇一乐,抚了抚她肩膀,“别怕,我一般不打女人,除非实在太呱噪了!”
陈玉婵愣愣点头,“哦!”
上官玉和谢盈退到亭子边上,转过头去,脸色虚白,踮脚向着园门张望,盼着兰知绘快点来,她们偏不信,她苏月玖敢打兰知绘。
这边任芷儿出了千梅园,一直往主院而去,等了片刻,才见纪余弦和兰知绘并肩走出来。
两人均是一身白裘,面容俊美,气质无双,站在一起若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任芷儿不由的眼红了红,咬牙将胸口的酸涩咽下去,才端着柔媚的笑往前,款款福身,“妾身见过公子,兰姑娘!”
兰知绘浅笑颔首,“三少夫人!”
“今日二夫人在梅园中办了家宴,邀请姑娘一同赴宴,还请姑娘赏脸!”任芷儿温和道。
兰知绘垂眸思忖一瞬,端庄笑道,“既是家宴,我一个外人又怎么敢打扰,劳烦三少夫人代我向二夫人问安便是了!”
“兰姑娘见外了,二夫人点名要妾身来请兰姑娘的,表小姐也在,还望姑娘不要推辞!”
“这、”兰知绘为难的看向纪余弦。
“有谁在梅园里?”纪余弦问道。
“有二少夫人、四少夫人,表小姐,二夫人,对了,还有少夫人也在!”任芷儿媚眼殷殷的看着纪余弦。
纪余弦却已经转开眸子,薄唇缓缓拉开一个惑人的浅笑,抬手握住兰知绘的手腕,“既然如此,知绘便过去坐坐吧,我陪你一起去!”
兰知绘仰头对着男人璀然一笑,轻轻点头,“好!”
任芷儿看着两人相握的手,只觉眼睛似被阳光一刺,面上却依旧挂着柔笑,躬身让在一侧,等两人过去,才款步跟在纪余弦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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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开始就不分章了哈,但字数不会少。
第81章 你不是苏月玖!
一进梅园,闻着扑面而来的幽香,兰知绘眸子若春阳白雪般的一亮,浅笑看向纪余弦,“梅香扑鼻,更盛桃红梨白!”
“你若喜欢,平时可多来几次!”梅花树下,男人衣袂如云,气质疏懒,唇含三分浅笑。
兰知绘垂眸,唇角清浅弯了弯,但笑不语。
任芷儿跟在两人身后,只觉眼都快被刺瞎了!
三人身影转过花树,谢盈和上官玉看到,顿时迎过来,恭敬请安,“妾身(玉儿)见过公子、兰姑娘。”
陈玉婵也跟在后面出了亭子,缓缓福身。
谢盈低着头,目光落在纪余弦握着兰知绘的手上,眸子微微一眯。
兰知绘立刻挣开纪余弦的手,上前一步,柔声笑道,“几位不必多礼!”
说罢抬头向着亭子看去,顿时一怔。
亭子里只有苏九一人坐在那里,没过来迎纪余弦,甚至都没起身,只回头好奇的看过来,手里还捧着一杯热茶,热气氤氲下,女子五官精致,清颜绝美,炯澈的眸子带着一抹空灵。
那眸子里没有卑微,没有妒忌,没有刻意假装的平淡,只是很平静的看过来,带着一抹好奇。
她心中惊讶,从来不知道,纪余弦新娶的少夫人原来这般美貌。
“兰姑娘,请亭子里坐!”谢盈满脸堆笑的挽着兰知绘的手臂往亭子里走,明艳的目光在纪余弦身上扫过,面带娇羞。
进了亭子,纪余弦看着苏九轻笑,“夫人今日好雅致!”
昨天纪余弦下马车时连平时的风度都不要了,理都没理她就进了院子,苏九以为他会气自己几天,没想到今天又像没事人似的挂上了勾人的笑。
苏九起身,回了他一个淡笑,“公子不是也来了?”
纪余弦一双眸子流光闪烁,柔情似水的看着她,低沉道,“自然是因为夫人在这里,为夫才过来的!还有,为夫说过多次,不是公子,应该叫夫君!”
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调情,其她人神色各异,谢盈等人自然是恨的咬牙切齿,看着苏九的眼神藏着刀光,恨不得在她身上戳几个鲜血淋淋的洞。
兰知绘惊讶的看着纪余弦,似此时才发现,他的温柔不只对她一个人,长睫垂下,立刻上前道,“知绘见过少夫人,今日才上门请安,实在失礼,还望少夫人不要责怪!”
羽衣坊是纪府的,她虽是坊主,却也是纪家的下人,理应一早来向主母问安。
苏九转过头来,目光惊艳,见过这么多女人,兰知绘是最好看的一个,和美人说话,她声音也不自觉的放缓,淡淡笑道,“没关系!”
兰知绘微微一怔。
她说请罪不过客气罢了,这一句没关系,实在不像一个知书达理的小姐说出来的。
谢盈和上官玉对视一眼,目露讽笑,立刻给兰知绘和纪余弦两人让座。
“兰姑娘快请坐,冷不冷?喝一杯热茶暖暖身子!”
“公子尝尝这贡桔,是岭南那边商户快马加鞭送来盛京,今天刚入府的!”
“表哥、兰姑娘,这桂花糕可是玉儿亲手做的,掺了酒酿的栀子花,一点都不甜腻!”
…
谢盈、任芷儿、上官玉簇拥着纪余弦和上官玉两人,一番讨好献殷勤,对兰知绘更是格外的热情,顿时将苏九从石桌旁挤了出去。
陈玉婵站在纪余弦身后,双手绞着帕子,抬头担忧的看向被冷落的苏九。
苏九却不在意,转身走到木栏前,伸腿坐了上去,旁边小几上放着瓜子点心,她抓了一把瓜子,一边看亭下水里的锦鲤,一边嗑起了瓜子。
女人身上的脂粉香实在没有梅花香好闻,苏九来了这一会已经不耐,只等着奶娘回来一起回栖凤苑。
“嘎嘣、嘎嘣”
“嘎嘣,嘎嘣…”
热闹的莺声燕语中渐渐掺杂进来不和谐的声音,谢盈等人渐渐静了音,转头看去,一怔之后,面上顿时露出不屑和嘲讽。
苏九犹不自知,瓜子皮扔进湖里,引了数十只的红鲤争抢,苏九磕的不亦乐乎,看到鱼跳出水面抢食,嘴里还发出咯咯笑声。
半晌,似才发觉亭子里诡异的静了下来,怔然转头,便看到所有人都在看着她。
目光各异,惊奇、嘲笑、不屑…还有纪余弦那个骚包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苏九轻咳了一声,将放在木栏上曲起的腿放下来,哼声嘀咕道,“嗑瓜子有什么好看的?”
兰知绘眸子一转,起身过去,纤纤素手握住苏九的手腕,笑道,“少夫人这边坐!”
苏九不忍拂美人好意,只好跟着过来。
两人在铺了皮裘软垫的石凳上坐下,兰知绘拿起茶壶给苏九倒了茶,柔声笑道,“少夫人从阜阳而来,定是不习惯盛京冬日的清寒,知绘那里有一件上好的银狐皮,这两日便做件披风给少夫人送来!”
美人清水明眸,声音优雅,举止端庄,却又随和温柔,苏九这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大家闺秀,闻着女子身上的淡香,只觉半个身子都酥软了,摇头道,
“不用了,我不怕冷,兰姑娘自己、”
她话未说完,突然被一旁的纪余弦打断,“既然是知绘一片心意,夫人收下就好!”
苏九转头看向男人,只见纪余弦那张颠倒众人的俊脸上挂着惑人的浅笑,对着她骚气的眨了眨眼。
苏九只觉另外半个身子也软了,愣愣点头,“哦,好!”
坐在一旁的上官玉脸色难看,谢盈更是暗暗咬牙,妒忌的眼中都要冒出火来。
手指绞着绢帕用力一扯,嘴角牵起柔笑,
“往年我们赏梅都是弹琴作画吟诗,今年兰姑娘也在,不要吝啬才华才好,不如为我们弹奏一曲如何?”
任芷儿立刻附和道,“兰姑娘才冠盛京,今日我们有福一赏佳音了!”
兰知绘谦和淡笑,“久不弹琴,技艺生疏,不敢污公子之耳!”
“说起来,我的确很久没听你弹琴了,今日良辰佳景,知绘便随意弹一首吧!”纪余弦莞尔轻笑。
兰知绘转头睨他一眼,不再娇作推脱,大方点头,“好,那知绘便献丑了!”
“芍药,赶快把我的绕梁琴拿过来给兰姑娘!”谢盈见兰知绘松口,立刻回身吩咐道。
身后丫鬟芍药点头应声,“是!”
绕梁琴是盛京十大名琴之一,是当年谢盈母亲嫁入郎中府的陪嫁,谢盈出嫁时,又作为嫁妆给了她。
谢盈向来以此为荣!
上次谢盈的嫁妆首饰都放在了栖凤苑被苏九扣下了,只有这琴被芍药抢了回来。
想起此事谢盈便恨的牙痒痒!
古琴早就已经备下,所以芍药很快取来,小心的放在琴架上。
兰知绘移步坐在琴后,只见琴面漆黑,形体流畅,古朴中带着岁月的润泽,琴颈刻行书二字,“绕梁”。
纤手放在上面,轻轻一挑,悠扬带着颤音的音调顿时如风吟穿云而出。
“一曲绕梁过,两耳觅知音。果然是好琴!”兰知绘启唇惊叹喃语。
佳音易有,琴难寻!其她人不由的上前一步,羡慕的看着。
谢盈挺了挺脊背,目中更是得意骄傲,刚要启口谦逊几句,就听纪余弦握着茶盏,轻笑问道,“比起我送你的九霄如何?”
传世名琴中,绕梁排第六,而九霄排在第三。
谢盈一怔,脸上的笑容僵住,神色一点点淡下去。
任芷儿和上官玉偷瞄了一眼谢盈瞬间难看的脸色,勾唇冷笑。
兰知绘抿唇一笑,淡声道,“不分伯仲!”
说罢双手放在琴弦上,轻挑慢拨,一曲高山流水顿时如山中泉水般倾泻而出,风拂竹林,泉声叮咚,若珠玉罗盘,众人忘了之前所思,忘了周身寒意,不自觉的缓缓闭眸,鼻尖幽香漂浮,似置身清泉林溪之中,春暖花开,河水消融,浑身说不出的轻松惬意。
传世古琴加上兰知绘高超的琴技,足以令人陶醉。
这其中唯有苏九,双眸清澈,一直清醒的看着女子纤手抚琴,薄衫似风吹荷叶般雅致,赏心悦目,她目光从琴转到女子专注的面孔上,眸子浅眯,生了几抹趣味。
梅花初绽,含露凝霜,梅园寂静,唯有琴声悠扬。
苏九看着谢盈等人闭目露出痴醉的表情,眸底滑过一抹好笑,眼尾不经意的一扫,转眸就见纪余弦正淡淡的看着她,那目光含着探寻和疑惑,深不见底。
苏九忙闭上眼睛,也做陶醉状,还学乔安年书时的样子,晃了晃脑袋。
纪余弦抿唇轻笑,看着少女的目光越发深了深。
一曲罢,众人似从梦中惊醒,皆称赞不已。
“兰姑娘这琴技让妾身自叹不如!”谢盈惊叹道。
“听过兰姑娘弹的曲子,才知这世上竟有如此妙音!”
“简直精绝之极!”
…
兰知绘眼尾瞄了纪余弦一眼,垂眸谦声道,“众位缪赞了,是二少夫人的琴好!”
众人又恭维了几句,谢盈眼睛一转,突然扬声道,“苏家大夫人以前也是盛京有名的才女,曾经一曲汉宫秋月名动整个盛京城,少夫人得其真传,想必也琴技精湛,今日不妨让我们开开眼界!”
任芷儿立刻附和道,“兰姑娘都弹了一曲,少夫人自然也不会推脱吧!”
纪余弦浅笑的眸子落在苏九身上,同样也等着她回答。
苏九看着谢盈,咬牙冷笑,费力搭台子终于要唱戏了,不过自己敢弹,谢盈可要想好代价!
她抬头直直的看向谢盈,“我自小身体不好,并没怎么练过琴,到是学了些拳脚,手上力道把握不好,别弹坏了你的琴!”
陈玉婵忙解围道,“有兰姑娘弹过已经很好了,少夫人不弹也罢!”
谢盈见苏九推脱,更加确定她琴技浅薄难登大雅之堂,尤其是有兰知绘珠玉在前,非要她当着纪余弦出丑不可,若苏九丢了人,恼羞成怒,拈酸吃醋诋毁兰知绘几句惹的纪余弦发怒,那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