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也说得在理。
一旁挥毫疾书的君凝雪听见她二人说话,摇摇头笑着说:“满春,小青就那性子,你就由着她罢。”
小青听见自家小姐帮忙说话,连忙点了点头:“满春姑娘不必在意。”
“唔,也好。”花满春点头,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笑嘻嘻地拉住小青的手,“小青,你帮我拉了桩大买卖,算来该是我的财神爷,我的福星呐!”
此话一出,底下站着的两三个丫鬟立时笑得花枝乱颤,小青也掩口轻笑数声说:“满春姑娘,您的财神爷该是那书商,和我家雪姑娘、公主千岁才是。”
君凝雪与袖舞在一旁听见提及自己,都抬起头向这边望来。
花满春朝她二人眨眨眼,嘻嘻笑着挑起眉:“要不是小青推举我来做这事,你家雪姑娘哪里能想得到我?”
要说到写这风月故事,君凝雪执笔,花满春作画,简直就是天作之合么。
花满春心里乐得开花,想不到看似温婉文雅的雪姑娘也是个令人大吃一惊的人物!
《葫芦庵之风月无涯》、《龙颜一怒为艳姬》、《江湖情缘之美艳小道姑》,诸如此类,这数年来流传在青楼酒肆的淫艳小册子,竟然均是出自君凝雪之手,怎能不让她大吃一惊?
啧啧,原来这皇亲国戚家也有深藏不露之人,果真是高人!
她闲着无趣之时也曾随手翻阅过这几本小册子,薄薄三四十页的纸,字字句句精彩绝伦,对男女之事描述得极为细致生动,她头一回翻开看时竟被那艳丽的字词挑得微微红了脸去。
因此,君凝雪是个难得的人才。
更难的是,老天竟让她二人遇上了,这可不是缘分么!
花满春笑得合不拢嘴。
还真得多谢小青举荐她作画,她才能来分一杯羹,以后这青楼里又该多了个佳话,那便是绘春宫最为有名的探花郎与号称风月界小李杜的雪剑侯联手,才有了这独一无二的创举,图文并茂的绘本的出现呐。
银子,白花花的银子,就这样流入她的口袋,花满春想一想就觉得雀跃。
五五分,君凝雪是个爽快人,她花满春也不是小气的主,当下拍板成交。
于是,每一日清晨,听雪楼的这一间书房内便会热热闹闹,遥遥地听,满是年轻姑娘的笑闹声,不知情的会以为小姐丫鬟们在屋内嬉笑打闹,哪里有人会猜到这群胆大的姑娘们竟都是在做这些事情?
好在听雪楼难得来人,江烈与郦城早在袖舞恢复知觉那一日就被萧逸撤走了,因此每到这时,只需有个小丫鬟在楼下守着,绣绣花、择择菜,随意留心着来人就好。
听雪楼的这几个丫鬟都是君凝雪的心腹,自家小姐的那点事谁不知道?悄悄帮着遮掩着,自己也能得些好处,譬如,君凝雪偶尔多添些月钱,或是赏些镯子珠花之类,谁不是眉开眼笑地接了过来?
莫要说君凝雪大胆厚颜,说实话,她们还悄悄羡慕自家小姐能有这本事赚些银子花呢。
因此,邀了花满春作画这一大胆建议,小青一提,泉儿、云儿立即纷纷附和了赞同。
君凝雪忸怩不敢开口,只因为花满春是那名满天下的画师素秋啊,她哪里肯降了身份来同她一起替青楼的淫艳绘本执笔作画?
袖舞却笑嘻嘻地给她吃定心丸:“九哥哥曾说过满春姐姐爱财如命,当初便是为了银子才进的府,因此,雪嫂嫂你放宽心便是,这买卖肯定做得成。”
果然如袖舞所说,两人一拍即合。
计划初定,君凝雪构思这风月故事,先前央着花满春讲过的诸多小姐与长工私奔的传闻便派上了用场,就如房屋的架子,搭起了大半,她一边思索着细细描述,花满春就在一旁看几段,回自己几案旁挥起画笔一阵行云流水,文字成,画也成。
一段文字,配一副的春宫图,这才算是图文并茂,想必不久之后该是青楼中抢手之物。
雪剑侯的风月传奇,素来就满是香艳妩媚风情,字字句句都让人读来不舍放手,即便是面红耳赤了也要翻完整册才离手;而探花郎所绘春宫图,无论男女,均是连脸上的神情都细细地勾出,肌肤上沁出的密密汗珠也好,欢愉时蹙起的蛾眉也好,每一笔都极出神入化,不愧是青楼春宫第一人。
风月雪剑侯,春宫探花郎,竟巧合地碰到了一处,不能不说是缘分。
花满春遥遥地望一眼君凝雪,她正奋笔疾书,故事尚停留在某家俊美王爷偷偷翻墙出了王府深夜摸去青楼内探望相好的歌伎这一情节,还没到需要她出手作画之时。
小青恭敬地立在一旁,又要给她递过绸帕擦汗擦手,花满春这一回没推辞,接过来擦去额头的汗珠,朝小青挤眉弄眼地笑着,打趣道:“小青姑娘这么乖巧利落,不如这样,我就将你入了画去,也好报答你端茶倒水绸帕伺候之恩罢。”
她说完,自己先哈哈大笑出声,小青倏地脸就绿了,慌忙一把捉住花满春的手,连连摇头:“满春姑娘,行行好,饶了小青吧。”
她知道满春姑娘画工出神入化,若是真要将她入了画,她从今以后就不必奢望能上街头转悠了。
看着她变了脸色,花满春却有意使坏,又故作沉吟,想一想,笑道:“这样罢,这春宫画里的男人我画的漂亮些,女人就还是拿小青你入画,如何?”
她存了心逗小青,小青也真上了当,记得红着脸在旁边跳脚。
君凝雪看不下去了,笑着走过来拉住小青安慰她:“小青莫急,满春姑娘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么,她是在逗你。”
小青这才明白过来,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了花满春一眼,花满春却早就笑倒在太师椅上。
“满春姐姐也只有九哥哥能治她了。”窝在一旁嗑瓜子喝茶的袖舞放下细瓷茶碗,笑嘻嘻地扔出一句话。
“是啊是啊,九王爷千岁大人一立到我跟前,我可就浑身哆嗦,寒毛倒立了。”花满春一面拿起完工的画来细看,一面漫不经心顺口道。
她这一举起画来,眼尖的泉儿瞥见画中人的脸,不由得“咦”地一声低呼,狐疑地凑近前来,水灵灵的大眼在画上扫过一圈,好奇地问:“满春姑娘,这画中人怎的这般像咱家王爷?”
强将手下无弱兵,君凝雪厉害,她家的小丫鬟也是定力高深,凑近前来看春宫图竟能面不改色神情自若,花满春暗暗佩服,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仔细一打量,啧,这男人果然画得与九王爷萧逸有五分相似。
她咳一声,微微一笑道:“泉儿你这可是看的走眼了,这男人哪里与你家王爷相像了?”
“这分明就是咱家王爷么,这气度,这眉眼,多像。”小丫头争强好胜,偏要捉住了画纸与她争论。
花满春又咳一声,耐心道:“今儿这风月传奇讲得是一个荒淫暴虐的王爷与青楼花魁的故事,你说,这男人不该有王爷的傲然气度么?”
泉儿哎呀一声,连忙点头:“是是是,这我知道,满春姑娘,可这相貌……”
“哎,这相貌么,更是不像了,你看这画中人,浓眉有些散乱,哪如你家王爷眉宇俊朗?”她伸指去轻轻比划着,又指了指画中人挺拔的鼻梁,睁眼说瞎话,“这人鼻塌眼凹,哪里有九王爷这般俊逸不凡的相貌?嗯?”
她这一番解说,泉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蓦然间露出恍悟的神情,一拍手笑道:“啊呀满春姑娘,你这么一说,还真是不像王爷了呢。”
不像就好不像就好。
花满春干笑一声,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了下去,她悄悄地用绸帕擦去了满头的冷汗。

惊羽

文有雪剑侯,图有探花郎,这两人携手共同绘作的《风月俏佳人之俊俏王爷》上、下两册在勾栏院中广为传阅,果然成为了人人赞叹的惊世之作。
那白花花的银子自然就落入了两人的口袋。
负责与书商联络谈买卖的小青也是极爽快,银子一到手,立即五五分成,亲自送到了花满春的手上,花满春乐得笑开了花,一张张数过了,当着小青的面叠得整整齐齐塞入竹席下的木板缝中。
小青看着她小心翼翼地重新铺好凉席叠起薄被,不由掩着口直笑,花满春斜她一眼:“小青,你笑什么?”
“满春姑娘,你就将银票藏在床下?”小青笑得打跌,“要不要小青给你找个坛子装了去后门口的老槐树底下埋着?”
花满春顿时语塞,啼笑皆非。这九王府的人,上至王爷下到丫鬟都会说同样的话,果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小青你莫要笑话我,若是我这银子少了一张半两的,我就拿你开刀。”她笑吟吟地指了指床下,又指了指小青,不怀好意地嘿嘿一笑,“我藏银子的地方可就只有你看见了哟。”
她是在开玩笑,小青也明白,却还是配合着她捂上了眼跳出门去,笑着说:“哎呀呀满春姑娘,奴婢什么也没瞧见,什么也没瞧见!”
花满春哈哈大笑起来,跟着走到门外去朝她摆摆手:“有事直接来叫我就是了。”
小青笑着点头,遥遥地向她施一礼,转身轻快地离开。
花满春目送着她离开,正要转身回房,忽地身后有人轻笑一声,她还不及转头去看,一只手已经倏地搭上了她的肩头。
意念陡转之间,她将肩一沉,双手闪电般捉住那人的手腕,蹲身之际猛地将身后那人向前一带,这几个动作迅速而又漂亮,她身后这人被狠狠摔过肩去。
花满春正要仰天长笑,那人在半空的身体却忽地一翻转,变戏法一般轻飘飘落地。
“啧啧,小花,莫非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他摇着头转过身来拍了拍手,一边笑着一边走过来,“还是见着本侯爷太过激动了?”
分明是极轻佻的语气,花满春却喜出望外,哗地笑开:“老舒!舒大老板!”
她捉起裙裾小跑几步,迎面便飞扑过去,白衣金冠的俊美男人笑吟吟地张开双臂接住她,扶她站定后上下打量她数眼,扑哧一声笑起来:“要不是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我还不信眼前这水灵灵的大姑娘会是咱家小花。”
他认识的小花可是灰头土脸奔波的命,哪里能闲得下来好好打点自己,再把自己养得白白嫩嫩像个姑娘家?
舒惊羽笑了笑,捏了捏她的脸,故作痛心疾首状感慨道:“想不到月余不见,我那力大如牛、饭量如猪的花兄弟竟变成了个女人,唉,这真是……”
花满春哈哈大笑着踹了他一脚,拉住他的衣袖问:“舒大老板,你今天怎会有空来这九王爷府?”
惊羽回胤城该有半月,一次也没来瞧过他,她这几个兄弟们都是些没良心的主,想来他这一回来王府,必定是为了别的事。
“莫非是因为机密要事要来找九王爷千岁爷相商?”花满春狐疑地暼他一眼,摇了摇头,立即否决掉自己的猜想,“你跟九王爷向来水火不容,有事相商定然也不会留到朝堂下说。”
“说罢,你是来做什么的?”花满春压低声音问。
若是他说,专程来瞧你,那她就请他屋里坐坐,雪姑娘那里讨的好茶伺候;若是他是来找九王爷议事,那么与她无关,立刻挥手绢,好走不送。
舒惊羽笑着伸指一弹她脑门,疼得她哇啦啦乱叫,他已从袖中取了个扁盒出来递给她:“喏,打柳直那里过,听说新印的册子忘了送来给雪剑侯与探花郎,我就顺手捎上了带给你。”
她接过那盒子打开看,里边装的是新印出的两册《风月俏佳人之俊俏王爷》,书页崭新未裁边,还带着浓浓墨香,她正乐着,听见他说“柳直”二字,立刻抬起头来。
“柳直?这一回的书册子是打柳直手下印的?他就是那与雪剑侯接洽买卖的大书商?”花满春愕然,好你个柳直!这个大奸商,明知道是她出手作图,也没多给些银子,真叫她恼火。
“呿,下一回我再替他作画我就是猪!”她咬了咬牙,满脸愤然之色。
舒惊羽在一旁看得忍俊不禁,拍拍她的肩:“莫要发火,银子是少不了你的,这不,我替你多讨了些好东西来。”
说着,自袖中取了一枚晶莹剔透的玉玦来递给她,朝她挤挤眼:“收好了,过不几天柳直必定会急的抓耳挠腮想尽一切办法要进得这九王府来。”
花满春伸手接过细细一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好,好,惊羽,你这回可是煞了他威风!”
这枚玉玦倒是不值几个钱,可却是柳夫人亲手替柳直戴上的,若是丢了,不知柳夫人会闹成什么样子。柳直出了名的惧内,这是他们这一伙熟人都知道的事。
一想到平日里弱柳迎风般的柳夫人蹙起眉怒目圆睁了拉扯着柳直的耳朵破口大骂,花满春就忍不住大笑,柳直啊柳直,我叫你克扣探花郎的银子,我叫你明知与雪剑侯一同绘作的是我还装作不知情,这下可有你受的!
她笑到脸颊都有了酸意,才伸手拍了拍微微笑着从容自若的舒惊羽,赞道:“老舒,惊羽兄,还是你手脚快,这一口恶气你替我出得好!”
“哪里哪里,你我……”他原想说,你我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此时却忽地停了停,抬眼笑道,“你我本就是一家人,哪里需要这么客气?”
说完,伸过手臂去一把搂住花满春的削肩,轻笑出声。
他笑得诡异,花满春却没察觉,见他搂住自己的肩,将大半的重量都压倒了她肩上,不由得伸出粉拳重重捶了他一下,笑骂:“喂,老舒,你再欺凌弱小,小心我有朝一日出去了跟扶苏姐姐告个状,到时候你喝不着好酒可莫要怪我!”
“出去?”舒惊羽笑得眉宇都皱起,捏了捏她的脸颊,大声问道:“那我今日带你出去可好?”
他有意提高了嗓音,花满春没听得出来,却被他这一句问得心花怒放:“好!好!你向九王爷说说情,这就捎上我出去罢。”
她被闷在王府多日,早就觉得无趣,先前是由于萧逸以立春威胁她,她才会服服帖帖地跟着来,这下可好了,他九王爷既然不爱男人,她还用害怕什么?再者,老舒既然已经回了胤城,她哪里还需要畏畏缩缩?
舒惊羽朝她眨眨眼轻笑:“好,我这就替你问问。”
他忽然笑得极为得意,花满春正狐疑着,蓦地身后不远处有个声音冷冷传过来:“胤安侯大驾光临,怎么也不让门房通报一声?”
这嗓音熟悉到不能再熟,花满春心里大叫一声糟糕,转身去看,说话的果然是他们正在商议着要去询问的九王爷。
他立在长廊中,遥遥地瞪了她一眼,花满春在他眼中看到了掩不住的怒意。
哦,胤安侯对九王爷,这不是冤家路窄么。
她心虚地讪笑着,下意识推开舒惊羽搭在她肩上的手臂,悄悄往旁边挪了寸许。
舒惊羽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又瞥一眼负手立在石柱旁黑着脸的萧逸,轻笑道:“九王爷千岁既然有要事在忙,惊羽也就没敢打扰府上的门房与小厮,径直自翻墙进来了,实在是失礼。”
“啊?”花满春惊得跳起来,“老舒,你,你是翻墙进来的?”
皇亲国戚、一人之下千万人之上、权倾天下无人能及的九王爷萧逸的府上,他也敢直言是翻墙进来?花满春悄悄捅他一下,小声骂道:“你是在南疆被异族姑娘迷得掉了脑子么?”
胤安侯虽然与萧逸这九王爷差不多官衔,却总抵不过小皇帝叫一声皇叔的分量来的大罢,他老舒是脑子被砖磕了还是见了九王爷就上来牛脾气?
花满春心里有些惴惴不安,这俩人一站到一处,她立马就觉得两头的目光都是如刀剑,分明就是想将对方割得粉粉碎才甘心。
她,她可不想做那炮灰。
还不等她开口,萧逸却黑着脸走过来,长臂一捞将她揽到自己身旁,闇黑的眸子直视着舒惊羽,眼神中满是不耐:“说完了么?说完了可以滚了。”
他难得待他这么客气,若是他胤安侯还不识相要留下来磨蹭,不要怪他不客气。
舒惊羽却挑了挑眉,故作惊讶地望着花满春:“小花,你先前不是还在说让惊羽哥哥替你跟九王爷打个招呼,捎上你走么?”
话一出口,就看见他家小花刷地脸色大变,一旁站着的九王爷萧逸脸色越发的阴沉。
他肚里笑得要翻掉,却还要装得不知情的模样,有意当作看不见花满春朝他频频使的眼色,望着萧逸轻笑一声问道:“九王爷,这可如何是好?”

老萧

老舒悠悠然问一句:“九王爷,这可如何是好?”
他瞧见眼前这俩人脸色变得可真是有趣啊。
花满春大惊失色,这可不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拼命使眼色,双眼眨得发酸,舒惊羽却还是镇定自若地笑着望着九王爷,像是完全不担心眼前这暴戾的王爷恼起来徒手撕了他。
“哎呀呀,看来我今儿这一趟来得真是错了,九王爷像是不大欢迎我?”相较于萧逸铁青的脸色,舒惊羽倒是看起来悠然闲适,全然没有强龙不压地头蛇的意识。
他笑吟吟地望着萧逸的脸色在一瞬间越发的阴沉下去,冷冷地挤出一句话:“本王是不欢迎你,因此,侯爷可以滚了。”
有多远滚多远!碍着花满春在场,萧逸强将这句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只可惜,还有人装作不识人脸色,偏要站在原地胡搅蛮缠。
“哟哟,九王爷千岁怎的看似极不爽快?是今早丫头没有伺候得好,还是昨夜床上的美人没能让王爷尽兴?”
舒惊羽笑呵呵地摇了摇头,“若是这样,改天本侯爷多送王爷几个更加销 魂的美人便是;到时候,芙蓉帐内左拥右抱俱是温香软玉,王爷不必再担心不够尽兴快活。”
“自然也不会像此刻这般,一早起来就是这么个晦气脸色了,哈哈哈哈!”
他说了这么多,事实上却只是绕着弯要骂萧逸脸色晦气,花满春听得啼笑皆非,她胆儿小,不敢插话惹是非,只好缩到一旁去,老老实实坐山观虎斗。
胤安侯与九王爷不和,这是文武百官都知道的事,只是大小官员们能见到的无非是胤安侯爷与九王爷在朝堂之上针锋相对的精彩辩驳,哪里能有花满春这样的好运气,能亲眼见到两位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像孩子一样怄气挑衅?
不过显然,这在花满春而言并非好事。
一个是她家客栈茶馆的半个老板,一个是与她纠缠不清暧昧不明的暴躁男人,哪一个败下阵来她都得去安抚。
她走也不是,留下也不是,只好僵立在原地看着两人怒目相向,自己干瞪眼。
就在这僵持之际,忽地局势发生了改变,原先她心里暗猜该会勃然大怒的九王爷萧逸面色由青转白,又由白转青,神情却镇定下来。
“侯爷见笑了,本王确实是近日内心绪不佳,因此才会口出恶语,还望侯爷见谅。”
萧逸忽地歉疚地朝掩不住惊讶之色的胤安侯爷点头微笑,惊得舒惊羽挑起了眉:“啧,王爷今日真是难得的温和儒雅,本侯实在是震惊了。”
如何能不震惊?平日里但凡见到了必然没有好脸色看的九王爷,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脑门被驴踢了,在他这样百般挑衅刻、意侮辱之后,还能面上带了笑向他致歉,这该是他胤安侯舒惊羽活了二十八年来头一回见到的奇景罢。
舒惊羽心里惊讶,花满春也是好奇,这老舒分明就是有意羞辱他,说的那一大段子荤话句句都是在嘲笑他九王爷,他竟然没有立时就暴跳如雷挥剑砍了老舒,还能镇定自若地道了歉,莫非今儿这日头真是打西边升起来的?
他俩一面惊讶着,一面的在心里又存了狐疑;只是既然萧逸都退让了一步,舒惊羽哪里还能再得寸进尺?毕竟这也是他九王爷的地盘不是?
舒惊羽正要摆个笑脸与他闲聊几句,却忽然瞥见萧逸蓦地眼神一闪,他心里咯噔一声,还不及细想,就听见萧逸哈哈大笑几声,负手缓缓走近他身旁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低声道:“多谢侯爷关爱,这美人么,我府上多得是,尤其是这听雪楼内住着的雪表妹,我是最宠爱了。”
这话一出,胤安侯俊美带笑的脸立刻僵住。
“你!”舒惊羽咬牙低喝一声,却没了下文。
风水轮流转,这一回,轮到萧逸笑得极为畅快。
花满春站得远,只隐隐约约听见他提及雪表妹,老舒的脸色倏地就僵住,眨眼间变得无比难看。
咦,这又与雪姑娘有什么干系?
她还在猜疑,舒惊羽神情变了数回,终于换回原先的淡然轻笑,向她遥遥地挥一挥手:“小花,我择日再来看你。”
说罢,也不看萧逸,熟门熟路地掠开几丈远,轻巧地飞身上墙,最后一个字还在耳旁,他已飘然落下墙的那一头去。
“喂,老舒!”花满春跳起来大声喊,“记得去柳直店里……”
记得去柳直店里点一把后院的火啊……
她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冷眼看着她的萧逸一把拉到身边,扳过她纤细的身子,阴沉的目光扫过她愕然的脸。
“你再唤他一声老舒试试!”
老舒,老舒,叫得可真是亲热,萧逸极不爽快地冷笑一声,双眼不悦地眯起,瞪着还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恼火的花满春。
他在生气,神色很恼火,可惜她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花满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再一抬头望见萧逸森然阴沉的眸子,不觉害怕,倒是扑哧一声笑起来。
“老……老萧?”她试探着唤了他一声。
轰的一下,这一回彻彻底底燃着了萧逸心底的大火。
他不说话,只是直勾勾盯着花满春看,直看得她心里逐渐开始发毛,这正是君凝雪教丫鬟们认字的时辰,四处无人,园子里极安静,只有他们两人立在廊前的开阔地,你望着我,我瞪着你,说不出的诡异与滑稽。
花满春搓搓手上蓦地爬起的鸡皮疙瘩,一如往常地干笑着:“王……王爷不喜欢这名儿,那就算了,我不勉强的……”
“的”字还没出口,萧逸已经大步走上前来,黑着脸手一抄,将她拦腰抱起,掉头就往走廊内走。
花满春惊得一边挣扎了一边大声说:“喂喂喂,有事好好说么,你想做什么?”
她被打横抱在萧逸胸前,双腿胡乱踢腾,双手也不放弃乱动,死命去推萧逸胸膛;推不动,也挣扎不下地,她不怒反笑,眼中闪过一抹调皮的神色:“哼哼,不放我下去么?”
萧逸讶然,还不及闪躲,花满春的手已经伸过来捏住了他的脸,一边一只手,捉住了他颊边的肌肉。
她左右晃一晃手,萧逸的脸就被她摆弄得左右摇摆。
难得的,萧逸却没发火,只是那双闇黑深沉的眸子紧紧盯住她,花满春看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
“你不松手放我下来我就不松手!”狡猾的小妞笑吟吟地捏住了不松手,吃定他不敢怎样。
萧逸冷冷地哼一声,已是沿着长廊走到花满春的小屋门前,他一脚踹开房门,走进去。
花满春心里一惊,正要大声呼喊:“不许关门!”
萧逸已经转身一脚踢上了门,更令她心惊胆战的是,他竟还能空出只手来将门落了闩。
咔嗒一声,断了她呼救的念头。
羊已入虎口,她欲哭无泪。
花满春颓然地松开手倒回萧逸胸前,在她眼见着那两扇门缓缓合上,再听见了那一声绝望的咔嗒声之后,她彻底只能叹息了。
她不说话,萧逸也不作声,走到床边将她放下,还不等她缓下来喘口气,那沉重的身躯就已经跟着覆上来压住她。
“呀!”花满春一个哆嗦,下意识里伸手推开他,“嗖”地往后退到了床角落。
她这一退缩,萧逸忍不住冷笑一声,揶揄道:“怎么,怕成这样?可是不像你啊,满春姑娘。”
他恶意地笑着凑近前来,重又俯身上前,将花满春笼罩在他的阴影下。
屋内很静,只听得见两人喘息声暧昧相缠,花满春抬起头来看他,只望见一双异常火热的眸子牢牢地盯住了她,深邃与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