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颜心下惊讶,面上只是点头淡淡笑道,“想来也是张侧福晋忘记了这事,才没有讲于我听吧。”
到底是旺季了,还是有意不说,大家心里自然明白。
李梅嗔道,“离皇太后寿宴只有半个月了,要忙的事情很多,就说寿礼这一事上,就要忙个几天,更别说到最后的准备了。”
如颜问道,“这话怎么怎么说?”
李梅又是一怔,反问道,“福晋难道不知道?”
如颜摇了摇头,是真的不知道啊。
李梅眼里闪过疑惑,半晌才回道,“准备寿礼最大的禁忌就是不能与人有冲突,要先到各献寿礼的人家问过详细,最后在宫里对过单子,才能准备。”
“啊,原来庶福晋是说这个,我还以为是别的呢。”如颜拍拍头,掩饰下心里的慌乱。
这样的规矩,别说是官宦家的人,就是普通老百姓也是该懂得的,难怪刚刚李梅眼里满是疑惑。
被如颜这样一折,李梅纵有困惑也没有再往上说,毕竟她也是个精明的人,谦虚道,“怎么是福晋的错,是妾身想错了方向。”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李梅又开口,只是这一次语气有些严肃 ,“纵是张侧福晋忘记了告诉福晋,妾身认为福晋还是先准备一下,或许是今年这规定取消了,但是有备无患,福晋也不要怪妾身多嘴。”
如颜知她是好意,眼底全是笑意,“庶福晋是好意,我怎么能怪你多嘴,只是这事我想到也无碍,不论怎么样,庶福晋还是当没有对我提过这事吧。”
如颜不喜欢四周站着人,所以大厅里只有她和李梅来弄个人,两人说话声音又小,倒也没有让别人听到。
“妾身记下了。”李梅不由得看了如颜一眼。
这个正福晋在想什么?让她根本猜不到。
她用心的看了一眼,福晋今天穿了一件白色打底,蓝线绣底花的袍子,上身是一件同样白色的马褂,细看之下马褂边角是给黄线绣的小花,简单而不繁琐。
梳了个简单的高鬓,前面仍旧是昨日带的金步摇,耳朵上坠着豆粒大小的黑珍珠,这样的一身装扮,简单而不失华丽,又带着几分端庄。
小小年纪就有此气质,到不得不让人佩服。
这时,就有丫头进来报,“福晋,王总管求见。”
“让他进来吧。”如颜的话音,王总管就低腰身走了进来。
他福了身子,“福晋,王嬷嬷从别苑回来了,刚进府,奴才说先让她休息,明日再来给福晋请安,可是扭不过她,她说哪里有灯自己先休息不给主子问安的道理。”
“好,快让她进来吧。”如颜抿嘴一笑。
倒是真没看出来王总管有一张会拍马屁的嘴,即将王嬷嬷的意思说了出来,又哄得她开口,这人果然精明。
李梅在一旁也忍不住用帕子掩嘴轻笑,想来也是第一天看到王总管这油嘴滑舌的样子,倒有点为老不尊。
如颜话一出口,外面的丫头就掀起了门帘,只见一个近五十岁的妇人在小丫头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青色袍子,马褂也是青色,头发黑白相间,只简单的束了发髻,一支银簪子固定住,左右两边耳垂上戴着玉坠子。
一身朴素的装扮,却处处干净利索,和气的方脸上是一双笑意永远达不到眼底的眸子。
“奴才给福晋请安。”只见她手从小丫头那里收回,动作完美无可挑剔地跪下磕头。
“嬷嬷何需行此大礼,快请起吧。”一个老人给自己磕头,如颜心下实在不得劲。
小丫头忙扶了她起来,动作虽正常,可是从神情看得出来,定是她随时跟着的贴身丫头。
“嬷嬷远路回来,还是坐着回话吧。”如颜一边吩咐丫头摆了椅子。
王嬷嬷有意拒绝,王总管先行了礼谢恩。待她坐下,如颜又命丫头上了茶,见王嬷嬷紧抿的唇,笑道:“嬷嬷曾是皇太后跟前伺候的人,也是看着王爷成人的,说句不敬的话,倒是如亲人一般亲近,嬷嬷就不必如此客气了,反正见外了。”
如颜的语气很轻,淡淡的让人听着心里舒服。王嬷嬷望向王总管,见他点了点头,她紧绷的身子才松懈下来。
这一举动,让如颜心下又是一闷,皇宫里出来的厉害姑姑,如今也变得如此谨慎,想来在外面的日子并不好过吧?
“嬷嬷在皇太后身边有多少年了?”就刚刚那一刹那,如颜突然间有了个主意。
“奴才是皇太后的贴身丫头,从王爷另立府邸之后,就跟着过来。”王嬷嬷说话处处小心,还不时地偷偷观望如颜的神情。
如颜目光微转,点了点头,感慨道:“想来嬷嬷与皇太后的感情不是一言两句能说得清的,不过嬷嬷此次在别苑修养这些年倒也该回来了。只是我初嫁王府,现在才把嬷嬷接回来,倒是有些过不去了。”
皇太后的贴身丫头,那定是心腹啊。为何被张淑波送走,皇太后一点反应也没有?这事情想来并不简单。
“福晋折煞奴才了。”嬷嬷不安地欲站起来。
如颜深知说了这些话她会如此,早一刻抬手示意她不用起来。
“眼看着皇太后的寿辰就要到了,嬷嬷这几日可先养好了身子,待那日也随我一起进宫吧,主仆多年不见,嬷嬷定是也顾念着皇太后。”
这一次,王嬷嬷起身扑通跪下,老泪纵横,“谢福晋大恩,奴才一辈子也不能忘记。”
唉,其实她也并不是真的如此好心,只是想借机会看着张淑波和皇太后的反应罢了,何况以后在这府里用得着嬷嬷的时候还多着呢,她只不过也是在收买人心罢了。
客套了几句,王嬷嬷和王总管又谢了恩才退了出去。
“王总管看起来和嬷嬷很亲近?”此刻,如颜才有机会向李梅说出自己心里的疑惑。
李梅一笑,回道:“福晋刚入府当然有所不知,其实在王嬷嬷初进王府时,王总管犯了错事,最后是王嬷嬷在王爷那里求的情,才保住了命,如今还能是这府里的总管。”
如颜点点头,原来还有这么个渊源,却也看得出来对于王嬷嬷,富察明瑞还是念着情的,毕竟以他那样一个冷漠又不容人触到他底线的人来说,不容易了。
转念间又想,以王总管的精明,到底是犯了什么样的大错?
“其实王总管到底犯了什么大错,没有人知道,”李梅当然知道如颜此时的疑惑,又压低声音似怕被人听到一般,“有传闻说王总管在王爷面前说享姐不是王爷的亲生的,不过到底真假谁又敢猜测呢。”
如颜一怔,这事不假,这可关乎富察明瑞的名声。
想来享姐正是张淑波给富察明瑞生的女儿吧,今年也有三岁了。
“那时嬷嬷该不在府里了吧?”她可记得说嬷嬷来没有多久就被送出去了。
李梅点头,“是啊,所以众人都说,王爷是个念旧情的人。”
似发觉自己说错了话,李梅尴尬地笑了笑,不再言语。
是啊,不念旧情怎么会眼下把张淑波放出来,如颜赞同地点点头,这个冰冷的男人,借机会做这样的事情,倒真能说得出他是个念旧情的。
李梅发觉自己今天说错太多的话,站起身,“妾身也打扰太久了,就先退下了。”
“嗯。”如颜也有太多的东西要消化,点了头,李梅退了出去。
晌午,如颜只用了一小口饭,便让人撤了东西,身子软软地靠在大炕的软枕上小憩。
四春已派人到王嬷嬷那里伺候,王嬷嬷是个明白人,如颜知道不用多说,她便知道该怎么做。倒是小红小绿安静了。
人总是不经想的,这会,就听到外间有小红的声音:“福晋,奴婢小红。”
“进来吧。”如颜懒泱泱地开口。
听到脚步声,如颜睁开眼睛,目光带着一层薄雾,难得露出小女儿的娇态,正落入小红有心看过来的眼神里,让她原本不安的心也慢慢放下来。
“小红见过福晋。”小红屈膝行礼。
如颜坐起身笑道:“身子可大好了?”
“奴婢身子已无大碍,劳福晋惦念。”小红恭敬地回答。
如颜也不客套,问道:“有什么事要说吧。”
是肯定的语气。
小红抬起头,笑容有些勉强,“奴婢倒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身子已打好,回福晋身边来伺候。”
如颜笑着看着她,“嗯,也是,小绿没有你办事稳重,性子又不定,眼看着皇太后的寿宴就要到了,你身子既大妥,就回来当值吧。”
小红脸一下子变得很尴尬,道:“皇太后寿宴就在眼前,奴婢想福晋身边也没有应手的伺候着,小绿虽性子不定,却也比一般奴婢顺手,福晋看......”
如颜倒也无所谓,“你看着办吧。毕竟你是随我陪嫁过来的,一些事情的轻重你比外人清楚。”
机会给她了,至于以后怎么样只能看她自己了。
“是,奴婢这就下去。”小红松了口气。
如颜点点头,她轻步退了出去。
出了内间,站在大厅半晌,小红低着的头才抬起来,一双平淡的眸子带着笑意,不过瞬间又恢复正常,理了衣服才向右耳院奴婢住的院子而去。
如颜却没有了睡意,陷入了沉思,以她对小红的了解,小红绝不会无缘无故求回来当值,定与她和小绿的目的有关。
下了大炕,走出屋到了院子里,看着一院子的蝶蕊兰,确切该说整个王府里种的都是这种花,想必有什么原因在里面。
只让一个丫头和小狗子跟在后面,如颜出了院子,想起来曾夜探过的花园,看着天气好,慢步往那边走。
穿过圆拱门,走在长廊里,远远地就见假山小湖边上几个奴婢围着一个娇小的身子逗趣,那时富察明瑞唯一的孩子吧?
走近了,才看到其实她们并没有在湖边,而是站在长廊的一处角落,远远看上去,倒像是站在湖边。
几个奴婢见了福晋,皆屈膝行礼问好。
“小主子,快过来见福晋。”有奴婢低下身子对小娃提醒。
那一身穿着红色袍子的小娃,也就奶声奶气的福了身子,“见过母亲。”
如颜怔住,原本打算点头就走,却因为这小娃的动作停了下来。
才三岁的娃,说话还不算清楚,问安福身也很笨重,可是却能如此规矩,怎么能不让如颜好奇。
“来,到母亲这里来。”如颜抬了抬手。
古代的规矩就是这样,妾生的女儿,也不能母女相称,她们的母亲只有一个,那就是正妻。
“是。”享姐的声音很小。
小心地迈着步子,往前走,身边的奴婢不知会在这里遇到福晋,又担心小主子,却又不能阻拦,只能干站在一旁。
“每天都做些什么?”如颜往前迈了一步,低身扶住享姐,视线与她平视。
享姐红着脸望着她,眼神里带着一点点怯意,可爱的模样让人恨不得在她脸上咬一口。
“回母亲,女儿每天只是......嗯,只是闲着。”享姐想说只是吃玩睡,话到嘴边,咽了下去。
奶娘和奴婢们告诉过她很多次,只要遇到福晋,开口是要叫母亲的。
只是她不明白,眼前的人不是母亲,为什么要叫母亲?
“噢,也是,享姐还小呢。”见她说话犹豫了一下,如颜就把她这个小孩子的心思猜到了。
不由得,眼里的笑意加深,表面上已学得如大家闺秀,只是小孩子毕竟还是小孩子,何况她才三岁,这样已经不错了。
明显的,如颜也听到站着的奴婢们松了口气。
享姐就看着如颜,“母亲可安好?”
如颜笑弯了眼睛,摸着她的头:“我一向好,有劳享姐惦记着。”
可怜了这才三岁的孩子,竟然也能客套,想来没少学这些吧,小孩子可是最爱忘记事的,真是难为她了,如颜心里又是一软。
“享姐要不要和母亲去花园散步?”她拉着享姐的手。
享姐咬着唇,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奴婢,那奴婢点了头,她才收回头笑眯了眼睛,“好。”
如颜轻轻一用力,将享姐抱在怀里,四周传来一片吸气声。
这样的举动她们哪里见过,只不过眼前的是正福晋,做奴婢的不好开口阻拦罢了。享姐好像被吓到了似的,微张着嘴。
“母亲,我可以一个人走。”享姐红着脸,半晌才说出话。
“享姐还小,等再高点,母亲就不抱着你了,好不好?”如颜将她耳边的发丝缕到耳后。
享姐想了一会,郑重地点头,“好”。
如颜不由得微微一笑。
这是她穿到古代时,笑得最真最开心的一天。
享姐身子开始时一直紧绷着,慢慢的,如颜又和她聊了几句,倒也让她放松下来。
从小到大,只怕连奴婢这般抱着她的时候也不多,可况还如此亲近。
小小的举动,让享姐也真的绽放出孩子般的笑脸。
后面跟着奴婢也由开始的紧张不安,看着这一大一小欢快的样子露出松气的笑意,目光不由得在这位传闻中的小福晋身上多看了几眼。
其实,小福晋也蛮不错的。
到了花园,进了小亭,奴婢们已经在石墩上放了垫子,如颜把享姐放到身边的石墩上,也坐下。
丫头们捧上了茶和点心,如颜拿起一块绿豆糕,递到享姐嘴边,“来,你尝尝,还热着。”
享姐听话地咬了一口,细细地嚼了几下咽下去,然后裂开一个大大的笑脸。
此时,享姐唯一的一点点戒备也放下了,笑着主动拉着如颜的手央求道,“母亲可会玩翻绳?”
如颜就点点她的鼻子,笑道,“当然了,那母亲陪享姐玩可好?”
然后就命人去取了翻绳过来,两人就翻了起来。
时不时的如颜也来了小孩天性,逗得享姐咯咯直笑,气氛意外的好。
众人都没有发现在花园的门口停站的身影,目光深邃地盯着这一幕,久久没有移开。
如颜和享姐倒玩得高兴,不多时就折腾一头的汗水,如颜才停了下来,从袍子里掏出帕子,擦着享姐的额头。
黄绸段子做成的帕子,只一角绣着蓝色的小花,在所有的帕子里,如颜独见它简单,也喜欢的很,才带在身上。
帕角擦汗时掠过享姐的脸,她调皮地拉住,“母亲,这帕子真好看,就像母亲一样好看。”
如颜噗哧一笑,“油嘴滑舌,你倒说说母亲哪里好看?”
享姐咬唇纠结了半晌,才无赖道,“总之母亲就是好看。”
这一回,四周的丫头们也抿嘴低笑出来,别说大小姐这可爱的样子,还真是少见。
“好好好,你说得对,不过等享姐长大了,一定比母亲还好看。”见下人笑了,享姐羞红了脸,如颜一抬手将她搂进了怀里。
借着这力道,享姐也扑过来,将头埋进如颜怀里,倒是亲近。
意外传来的轻咳,终于让众人发现了已到近处的身影。
“给王爷请安。”四下丫头慌乱下,不失恭敬的福身。
如颜将享姐放下,轻起身子,“见过王爷。”
然后才拉过身旁身子紧绷的享姐,她低下头轻笑,对享姐点点头,享姐才怯声道:“见过父亲。”
富察明瑞只用嗓子嗯了一声,挺拔的身子就进了小亭,径自在一处石墩上坐下来,眼睛扫到桌上放的翻绳问道:“你们在玩这个?”
“是啊,今日天气好,臣妾想到花园走走,正巧遇到享姐,就叫她一起来了。”如颜手指被享姐紧紧扯着,心下明白了几分。
看来孩子对于父亲的惧怕是天性啊,何况在这种帝王之家,亲情或许很轻。
“你们也坐吧。”富察明瑞接过丫头递上来的茶,才开口道。
如颜轻轻一笑,拉着享姐坐下,想来享姐也是不情愿的,这孩子现在浑身还紧绷着。
而自己,更是不情愿的。
“太后的寿辰准备的怎么样了?可订下准备什么寿礼了?”
“这些臣妾还没有问过,不过今儿才刚着手准备,怕还没有定下来吧?”如颜笑道。
他不会要为昨个她推掉事情才来找茬吧?
“虽不用你插手,你闲暇时还是要学学的,毕竟这事不是今年过了,明年就没事了。”富察明瑞沉吟道,“会不会是你怕府里人有什么说辞,才......”
如颜心下苦笑,果然是为昨个的事而来。
她望了富察明瑞一眼,“爷误会臣妾了,这事既是臣妾推出去让侧福晋来办,又怎么会多想,何况臣妾向来坐得正行得端,不怕人背后说什么。”
说完,她还对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心下却是一片冰冷。
有了夫妻之实,有着夫妻之名,原来他并不是她要找的那棵大树。
心里蓦然有些失落,又有点点解脱。
还好......
两人没再说话。
享姐似也感到气氛不对,一只手紧紧地扯着如颜的衣服,头低到最低。
富察明瑞望着眼前的笑脸,陷入了沉思中。
如颜就觉得心闷,拉着享姐站起身,打了个欠,“爷,没事臣妾就先退下了,出来久了,也觉得乏了。”
不待富察明瑞开口,如颜就朝享姐使了个眼色,享姐也聪明,马上明白过来什么意思,也欠了欠身子,“女儿先行退下了。”
两人慢步退出小亭,出了花园。
享姐偷偷地吁了口气,可还是被如颜听到了。
如颜慢下步子,最后蹲下身子与她面对面,“享姐怕父亲?”
“也......不是怕,只是觉得生疏。”享姐似下了很大决心才说出这句话。
如颜摸了摸她的头,起身继续往前走。
到了长廊,在离小湖处最近的地方停下来。
“享姐长大了以后想做什么?”
“要做宏大王朝最美丽的女人。”享姐大声说。
她扬起下巴,笑脸上有些得意。
这是所有人说道梦想时都会有的神采奕奕的神情吧?
如颜也想到了前世,那时把成为贼界最出色的小偷当成理想,她暗自多加训练,吃了比别人几倍的苦,只为得到那个名头。
你偶尔为爱所累
不会把我独自留在陌生地方吧
被雨淋湿花也开放被云遮住星星也眨眼
你即使不问也相信那是爱吧
我不愿成为像挂在天边的星星一样
太阳出来就消失
要爱就要像星星一样常常在那里发光
......
(歌曲《那小子真帅》)
淡淡的歌声,忧伤的曲调,感染了所有人。
享姐虽然听不懂歌词的意思,却明白眼前的母亲不开心,小手不由得紧紧握住如颜。
如颜望着眼前悠静的小湖、假山、兰花,突然发觉累了。
她到底在做什么?
这样的生活不是她需要的。
“母亲唱得真好听。”享姐眼神明亮,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
如颜从自己的歌里回过神,才知道一时有感而发竟忘记了四周还有人,脸上闪过一抹慌乱,解释道:“这是母亲小时候从别处听来的曲,享姐可不要告诉别人噢,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私密好不好?”
“好。”享姐郑重地点点头。
如颜摸着她的头,才扫向四下的丫头,声音里有着不可忽视的威严,“你们刚刚听到什么?”
“奴婢们什么也没有听到。”小丫头们马上回到。
如颜满意地点点头,又道:“若被我知道谁多了嘴说出去,小心她的舌头。”
又怕吓到享姐,如颜看向她时已换成了轻笑,“享姐要不要到母亲那里玩?”
“好。”享姐也不再拒绝。
小孩子就是这样,谁真心对她好,她就对谁亲。
如颜领着享姐在花园玩的事情,被传到张淑波耳朵里时,她哪还有心情做别的事,带着贴身丫头就往花园去。
半路又听到小丫头来报,说去了福晋院,这才又折了回后院。
要说张淑波昨个得到办寿宴的权利后,她回到院子里第一件做的事情便是让人去把卖掉的两个贴身丫头雪竹和踏雪买回来。
可惜,雪竹被人牙子卖到一普通人家,这人家因太穷,给儿子娶不起媳妇,这才东拼西凑借了银子买个丫头当媳妇。
正巧看到雪竹长得清秀又是一副稳重的样子,就这样买了去。买到家当日就拜了堂,纵雪竹一百个不愿意,也没有反抗的机会,只能遂了买家的意。
这样,就过起了穷人的日子。
踏雪被妓院买去,当晚就被强行下了药,失了身子。
两个大丫头,没一个好下场。
等张淑波派人去寻时,只带回踏雪一个,说雪竹嫁为人妇,纵使给再多的银子,买家也不放人。
还说雪竹看到主子来寻,哭得晕倒在地上。
张淑波一听这些,气得跳了几跳,立马写了信让人送到都察院副者左御史府,让其父出面,一定要把雪竹要回来。
经过一晚,也就是今天早上,雪竹被父亲派人送了回来,人与前两日大相径庭,憔悴得跟什么似的。
这让张淑波对如颜的恨意又加了几分。
现下听了女儿和如颜在一起,她心里岂能舒服。
两大贴身丫头,随后又有四个二等丫头,两个婆子,直接进了福晋院。
“主子,还是让人通报吧。”雪竹这一次是管不得那么多,也不怕被主子怒气牵连,拦住了怒气冲冲的张淑波。
“主子,”雪竹打断张淑波张开的嘴,“奴婢这就让人通报,正福晋听到主子来请安定会高兴的。”
雪竹加重“正福晋”三个字,话里话外提醒着不可质疑的地位。
“你去吧。”张淑波冷哼道。
心下也明白雪竹这样做是为了自己好,上次吃了那么大的亏,也全是因为自己太莽撞。
雪竹对守门的奴才福了身子,“还劳烦小哥去通报一下,咱么侧福晋来给福晋请安。”
守在门口的正是小狗子,小狗子倒也客气,“好,这位姐姐稍等,我这就去。”
转身就往里面跑,到了正房门口,在小丫头耳边低咬了几句,小丫头就掀起门帘进去,不多时又折出来,“福晋说知道了,让人快进来吧。”
然后对他点点头。
“好嘞。”小狗子知道小丫头已将他在门口看到和听到的话传给了福晋,才放心地跑开。
小狗子跑回院门口,大声道:“福晋说快请侧福晋进去。”
张淑波冷哼一声,往里走。
雪竹倒不忘记对小狗子福了福身子。
才一到正房门外,就能听到里面享姐的笑声,还有女人低低地说话声和笑声。
这让张淑波心下的火气更大,自己的亲生女儿何时这般对自己笑过?就是见了面也是规矩的点点头。
是妾生之女没错,却是这王府里的大小姐,对于她这个做母亲的来说,女儿是主子,她是妾。
尊卑有别,要是请安,也是她这个做母亲的给女儿请安。
“可是侧福晋在外面?进来吧。”里面笑声止了下来。
“侧福晋请进。”两个小丫头掀起门帘,恭敬道。
张淑波走进去,脸上的笑已换上欢快的笑,“妾身见过福晋。”
“侧福晋起来了。”如颜笑道,一边让人上了茶,才道。
张淑波这才又向坐到如颜身边的享姐福身,“见过大小姐。”
“请起。”享姐嫩声道。
只是,身子仍旧在如颜的怀里靠着。
张淑波眼神一顿,眼底闪过苦笑,坐下,“福晋命人传话让妾身这些日子不必请安,妾身心里着实不安,这才放下手里的事情过来。”
“太后寿礼全由侧福晋一人办,辛苦侧福晋已让我心不安了,这请不请安的又算是多大的事,侧福晋倒也不必在意。”如颜拿着点心喂享姐,根本没有看她。
如颜是故意的,她当然知道张淑波可不会因为这事跑一趟,原因是眼前的小娃吧?
“碰巧遇到大小姐,倒是妾身的福气。”张淑波看着享姐小嘴吃得香,眼神有些呆怔。
曾经,她多希望能让孩子在自己的身边,由自己带着。
可是,最后竟连她要见到亲生女儿一面,也要个把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