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们看到的他,会这样失去理智地发怒,会不按照计划行事,甚至不顾L的劝阻,抛下一切任务和使命、毅然决然地以另外一个人的面容前往远隔重洋的凌庭县。
Moon看着面前陷入了极度愤怒和哀伤的孟方言,闭上了已经蓄满眼泪的眼睛。
她对他怀抱着的整整十多年的情感,在这一刻,彻彻底底地被她自己下决心、判了死刑。
她终于明白,此生她永远也不可能拥有他的一分爱情,即使那个名叫祝静的女人死去。
因为那个女人已经彻底地改变了他,是她赋予他血肉,赋予他情感,赋予他重生。
他为她摘下了佩戴一生的面具。
而她,是他的命。
作者有话要说:一切都是假的,唯独只有爱情才是真的
静爷要出事了
不知道这篇文有几个人能活到最后
第44章 第四十二夜
第四十二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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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祝静恢复意识的时候,她感觉到自己似乎置身于一辆正在颠簸的卡车里。
因为眼睛被人蒙住了,她只能感觉到四周的环境是漆黑的,试着动了动自己的手脚,她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绳子紧紧绑住了,连嘴都被人用绳子牢牢地绑住系在了她的后脑勺,而耳边的通讯器也已经被人摘下,防止她和特工队取得任何的联络。
额头上依然隐隐约约传来着之前被重物击中的剧痛,她咬着牙动了动身子,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
她很清楚,自己正被敌人用车装载着带向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在这个时刻,她反而不觉得害怕了,思维也格外地清晰,她仰望着漆黑的空间,心里整理着这一天里所发生的每一件事情。
她没有忘记,在她昏迷之前,是Ross击晕了她,并将她带离勒卡姆剧院。
可以肯定的是,Ross是孟方言组织中的内鬼,是敌人的人。
而这件事,孟方言他们知情吗?如果不知情,他们的处境是多么危险,没有通讯器和定位装置,他又怎样才能够找到自己呢?如果他很清楚这件事,他又会怎么做呢?
也许那个被称作L的局长,是特意安排她被Ross带走,也说不定啊。
不知道以后活着回到T市,对菱画和祝沉吟说起这件事,他们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一定都觉得她是在开玩笑吧?
可惜,她正在经历的这些,都是真实的事情,真实得让她觉得好像在做梦。
……
想着想着,她发现车子似乎停了下来。
很快,她所身在的后车厢被人从外打开,一个男人迎着夜光走进车厢,动作粗鲁地一把拽起她的手臂,将她往车子外带去。
身边有不同的人的脚步声和说话的声音,她听到了一扇铁门被打开的声音,然后她整个人被推进了那个地方,眼睛上的眼罩也被人从后动作粗鲁地扯开。
睁开眼睛,她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家废弃的工厂。
而一盏灯光下,她看到自己的对面坐着一个面容陌生的男人,Ross则站在那个男人的身边,目光空洞地审视着她。
那个坐着的男人,十有八|九应该就是W了,她猜想。
W拥有着一头棕色的长发,面容意外地英俊而优雅,此刻,只见他缓缓开口道, “你好,Venus小姐,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因为嘴巴依旧被绑着,她不能说话,只能用目光冷冷地看着W。
“怎么能这样对待我们的上宾呢?来,赶快帮她松绑。”W轻轻拍了拍手掌。
旁边走来W的几个手下立刻帮她解开手脚和嘴巴上的绳索,还帮她搬来了一张椅子,她没有多话,面无表情地坐了下来。
“你倒是十分镇定啊,”
W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看着她说。
“那你希望看到我怎么样?尖叫?哭喊?这些对付你有用么?”她反问。
W挑了挑眉,笑了起来。
站在W身旁的Ross此时恭敬地取来了祝静放在手包里的手机,递给W,W接过手机,看了看,对她说,“撒旦协议的密码在哪儿?”
“我不知道。”
“不知道?”W耸了耸肩,“Venus小姐,恕我现在并没有心思和你开玩笑,你说你不知道撒旦协议的密码被放在你手机里的哪个位置?”
她摇了摇头,“从最开始到现在,我始终都没有亲眼见证这个密码被存放在我手机里的哪个地方。”
W看了她一会,拿着她的手机从椅子上起身,朝她一步一步走来。
走到她面前后,W用一只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声音温柔而低沉,“你真的不知道?”
她摇头。
下一秒,她的左脸上就狠狠地挨了一个巴掌,她觉得自己的整个脸庞连同她的脑袋都懵了,**的疼痛从脸庞开始贯穿她的全身,刺入心扉。
“我再问你一次,”W扇她巴掌的那只手还停留在空中,“你真的不知道撒旦协议的密码在哪里吗?”
她闭了闭眼,再次摇头。
啪——
又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了她的右脸上,鲜血从她的嘴角处慢慢滑下,滴落在了她紫色的裙子上,触目惊心。
她忍受着剧痛,抬起脸,用尽浑身的力气狠狠地瞪着W。
W看着她的眼睛,半晌,英俊的脸上浮现起了嗜血的笑容,“眼神不错,本来我还想怜香惜玉的,但是现在看来,你骨头这么硬,好像没有这个必要了。”
“来,打到这个婊|子愿意说真话为止。”W没有再看她一眼,转身朝自己的椅子走去。
祝静看着原本站立在两旁的W的手下在W的一身令下后,立刻二话不说地朝她围拢了过来。
一个接着一个响亮的巴掌,以及落在她背部的鞭子和拳脚……她在苍白的灯光下承受着每一下的重击,却始终没有流过一滴眼泪。
她的嘴唇因为被她的牙齿紧紧咬住而渗出了血,她的浑身上下都被忍耐剧痛的汗浸湿,她的思维已经不再清晰,所有的感官都因为剧烈的疼痛而接近麻木。
不知这样地狱般的折磨究竟过了多久……直到她的意识已经半昏半醒的时候,她感觉到自己的下巴再次被W抬了起来,他手中黑洞洞的枪口正对准着她的眉心。
“那么一张美丽的脸孔,真是可惜了。”
W举着枪,一字一句地对她说,“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在哪里?”
她的视线是模糊的,浓重的血腥气里,她动了动麻木的嘴唇,努力牵起一个笑容,“我……不……知……道……”
“就算……我,知,道,我也……永……远……不会,告诉你……”
有一个瞬间,她的眼前好像浮现出了孟方言的脸庞。
那抹永远挂在唇边的淡淡的笑和他看着她时的眼神,她一辈子,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如果……她今天死在了这里,他知道后、会不会感到一丝心痛?
毕竟,这所有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她自己亲手对他打开了她世界的大门,她想她一定是发了疯,从最开始她同意让他住进自己的家里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发了疯、着了魔。
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那一天,他有如暴风般闯进了她的世界,就这样从此扎了根,任凭她想怎样抹去,都依然在这里。
她一直是知道的,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离她是那么地遥不可及,他的生命比起她的,要特别得太多太多,他在从事的事业,或许她一辈子都不能理解和接受,但是她还是为曾经靠近过他而感到欣慰。
在离开凌庭县的时候,她就很清楚,这一去,可能真的是有去无回。
但是她还是来了。
虽然他们永远是两条不会相交的平行线,可是哪怕是短暂的相交也好,她也愿意为此慷慨赴死。
只为,只为了能够在他的世界里短暂绽放。
可惜,她没有机会再对他说出真话了吧。
他们两个人的这一辈子,直到她将要死去前,都总是在自欺欺人。
W的脸庞彻底冷了下来,那隐藏在那虚假的温柔下的狠辣和残酷立时如疯狂的植物般破土而出。
“你就那么爱他吗?”W靠近她的脸庞,声音阴冷如蛇蝎,“你就那么爱那个从头至尾都在利用你、甚至不惜会踩着你的尸体前进的男人吗?”
“为了他所谓的使命,你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是这样吗?”
祝静听完W的这句话,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一滴晶莹的眼泪,以一闪而过的速度,消失在了她的鬓发里。
“如果你还这样坚持的话。”
W的手指慢慢开始弯曲,“那么,抱歉了,Venus小姐。”
一片死寂。
可在电光火石的那一秒,原本仿佛已经垂死而毫无抗争之力的祝静忽然用左手从自己的裙摆里抽出了那把出发前孟方言藏在她大腿旁的刀。
然后,她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不要命般地抬起手、捅进了身前W的小腹里。
W的眼睛也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银色,他愤怒地张开了嘴想要怒吼。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尖锐的刀把在他瞳孔瞪圆的同时,也准确地、深深地、毫无任何偏差地进入了他的小腹。
他瞪圆了眼睛,猛地朝后倒在地上,断了呼吸,鲜血从他的身体里绽放开来,血液疯狂地繁殖在冰凉的土地上。
而他手中的枪也依然在落地前发出了一声枪响。
“砰”地一声,从祝静的眉心偏离开来,打在了她身后的一根柱子上。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对这个突变做出任何反应,目瞪口呆地顿在了原地。
就在此刻,工厂的大门被人从外猛地砸了开来。
孟方言剧烈地喘息着,他手持着一把枪,一动不动地站在工厂的门口。
他的眼睛是赤红的,红得仿佛将这个世界都染成了红色。
Ross看到他时,终于从W死去的震惊中缓了过来,抬起手就开始朝他开枪。
可是他甚至都不躲避Ross的枪子,他一边大步朝里走,一边不停地对着这个工厂里还活着的每个人开枪。
一枪又一枪,枪枪致命。
没多时,一具又一具温热的身体在他身边倒下,鲜血飞溅在了他的脸庞上,衣服上,皮肤上,他却仿若未知。
他恐怖如来自地狱的死神。
Ross也被孟方言这样见佛杀佛、见人杀人的模样给略微震撼了,可惜当他还未来得及再开枪时,孟方言已经一步来到了他的面前、用手抓起他的脖颈,面无表情、硬生生地折断了他的脖颈。
“咔嚓”一声。
他松开手。
Ross的尸体颓然地掉落在了地面上。
孟方言在原地停顿了两秒,转身抬步朝那个坐在椅子上的女人走去。
祝静眯着眼睛,看着那个浴着血如阎罗般的男人朝自己一步一步走来,她轻轻咧开干枯的唇,笑了笑。
几步的距离,他走到她的面前,扔下了自己手里的枪。
然后,他的膝盖微微弯曲,“扑通”一声,跪在了这张椅子前。
他颤抖地用手抬起了她的脸颊,那双褐色的眼眸已经慢慢泛起水光。
“我用……你给我的……那把……刀,杀了,W……”她垂下头,用轻如耳语的声音对他说,“我……也……杀,人了呢……”
他捧着她的脸颊,仿佛捧着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珍宝,他凑近她,低下头用颤抖的嘴唇吻住了她的眼睛。
“你……来……了……”她笑着流下了眼泪,“我,还是,等……到你了……”
然后,她闭上眼睛,头轻轻地垂落在了他的掌心里。
孟方言这一辈子从未流过一滴眼泪,哪怕被敌人折磨得快要死去,他的眼眶都从未湿润过。
而在这一刻,一颗眼泪终于慢慢地从他的眼角滑落下来。
他从胸膛里发出了一声痛彻心扉的叫喊。
“啊——”
那是困兽被追逐到穷途末路时才会发出的悲鸣。
痛入骨髓,钻心剜骨。
作者有话要说:她愿意为此慷慨赴死,只为能够在他的世界里短暂绽放
还有四章大结局
第45章 第四十三夜
第四十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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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的天色微微泛起光亮。
一个半头银发的男人披着拂晓的光,大步走进医院,他在特定医护人员的指引下,一路穿过走廊,来到了这一层最靠里的一间病房。
“L。”
守在病房门口的Jim和Moon还有其他特工看到他后,俱都肃容朝他行了个礼。
L在窗边站定了脚步,双手背在身后,开口道,“情况怎么样。”
“那位东方女人已经脱险了,”Moon回答道,“伤口虽然都不是致命伤,但是失血情况还是比较严重,并且精神上也受到了一定的损害,她需要一段时间的静养。”
L呼吸了一口气,抬手抚了抚自己的额头,眉目间是一夜间倍增的苍老,“Mars呢?”
Jim和Moon对视了一眼,Jim向前一步说,“万幸,他只受了点轻伤。”
“但是他不愿意休息,一直都在Venus的床边陪着她。”
“为期三年对Ghost团伙的围剿到今日宣告圆满结束,内鬼Ross、W以及W余党已经尽数清除,”Moon说到这里,艰难地顿了顿,“共计四十人,全数死于……Mars之手。”
“L,我能否请求你不要责罚Mars,即使他触犯了世界各国安全平衡法则,”Moon的声音有些哽咽,“可是他并没有做错,他杀了那些早该下地狱的恶魔,为三年前去世的Kermid和所有探员都一洗血仇了啊……”
L听完,重重地闭了闭眼,没有说话。
“你们两个回去吧,”
半晌,L抬起手,拍了拍两位得力下属的肩膀,“辛苦了。”
等Jim和Moon离开后,他走到病房的门边,轻轻打开了门。
病房里没有开灯,只有从窗帘外透进来的微弱的晨光,L关上门,朝背对着他坐在床边的孟方言走去。
孟方言一动不动地坐在祝静的床边,他的脖颈和身上都缠着绷带,他面对着病床上沉睡着的女人、沉默得如同一座雕像。
“L,”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极慢极慢地开口道,“我需要一个很长的假期……直到她彻底康复为止。”
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无法辨认。
L看着他的背影,想象着这个男人究竟是怎样凭借着一己之力,活生生地杀死了W以及其所有余党,那之后去清理现场的探员,甚至因为那极度血腥而残忍的尸体现场而忍不住呕吐了出来。
甚至,局里的许多人,都开始改口将他从【战神】,称作为【死神】。
“多久都可以。”L说,“只要你还会回来。”
“谢谢。”
在说完这两个字后,孟方言没有再开口说过任何一句话。
L望着这个他自认为最得力的下属,这个他在伦敦街头发现后带回组织、亲手栽培、历练成世界上最顶尖特工的男人。
他看得很清楚,这个男人身上曾被称作为神话的一切,都在这个血光之夜被彻底洗刷殆尽了。
“Mars,你的身上有一分我的影子,这就是为什么我会那么了解你的缘故,”
L走到他的身后,轻轻将手掌放在了他的肩膀上,“所以我不会向你抱歉,即使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依然会布置这个棋局,将你和她都算计其中,哪怕你们两人都因此死去,哪怕她根本没有义务来承担这些,哪怕她本可以过着一生无忧的生活,永远都不会沾染上这个世界的鲜血。”
“就像娜塔莉,哪怕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依然都会选择先去救平民,再去救即将要被枪杀的她……”
L永远冷静而沉着的脸庞上此刻流露出了从未有人见过的哀伤和悲凉,他的话语最终消失在了颤抖的尾音里。
孟方言闭上了眼睛,他交叉十指捏紧,重重地抵在了自己的额头。
“可是,Mars,你依然要比我幸运得太多了,”
良久,L收起了手,转过身,朝病房的门口走去,“她现在依然还活在你的身边……”
等L离开病房后,孟方言慢慢放下了自己的手,他抬起头,看向病床上戴着氧气罩、昏迷得仿佛已经失去声息的人。
他能够清楚地看到,氧气罩依然一次又一次被她呼出的气所模糊,监护仪上的波纹依然宣告着她生命的跳动。
在这一刻,他苍白的脸庞上,那双深邃如海的眼睛再次微微泛起红。
L的这句话,像一双有力的手臂,将他从这两天生不如死的梦魇中拉了出来。
因为在她昏迷的时候,他的眼前总是不断地在回放着那天她浑身是血、流着泪倒在他臂弯里的模样,他夜不能寐,执着地思考着如果他再晚一步赶到那里,还能否看到她鲜活的脸庞。
哪怕他的手上沾上了那么多的鲜血,都无法弥补那一瞬间他痛到几乎死去的窒息。
如果,如果她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那么,他从此一生都会坠入彻底的黑暗,永远、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
可是现在,她活着,她依然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啊。
她很快还能再次睁开眼睛,看到这个她深深热爱着的世界。
她还有那么多需要做的事,她还要成为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还要负担起照顾凌庭县那么多孩子的责任,还要张开双臂拥抱她的朋友,还要去看这个世界上更多的美丽。
她还活着。
这比什么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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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静在第三天的傍晚时分,终于醒了过来。
慢慢地睁开眼睛,她首先看到的就是趴伏在她床边的孟方言,他的眼睛深深地凹陷了下去,下巴上都是胡茬,英俊的脸庞消瘦得几乎让她快要无法认出来是他。
她看了一会,动了动身体。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猛地直起身,下意识地就一把紧紧握住了她放在身侧的手。
他抬起头,当他看到她依旧虚弱苍白的脸庞和睁开着的双眼时,有一瞬间几乎无法言语。
过了好一会,他的喉结上下翻滚了一下,才低沉沙哑地开口道,
“……你醒了。”
她不能说话,只能轻轻点点头。
那一刻,她亲眼看到他黯然无神的眼睛里折射出了无比耀眼的光芒。
她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眼神。
然后,他又慌乱地站起身,握了握她的手,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还不小心打翻了一个杯子,再踉跄地疾步离开房间去找医生。
她看着他的背影,听着门外他说话的声音,心里微微泛起酸涩,这种酸涩,甚至从她的心脏,蔓延到了她的五脏六腑。
浑身上下仿佛要撕裂的疼痛从她醒来的那一刻就开始折磨她,可是她却不敢告诉他,因为她知道,在她昏迷的时候苦苦等待着她醒来的这个人所经受的痛不欲生,绝不会比她少分毫。
她本来都以为自己再也不可能见到他了。
可是现在,她却觉得,这满身的伤痕和心脏依然温热的跳动,已经是上帝赐予她最大的仁慈。
…
医生来给她做完诊疗,并叮嘱完了要注意的地方后,很快便离开病房。
而孟方言也总算在她接受诊疗的这段时间里,被门外的探员同伴逼着去换了一件衣服,稍稍洗了一把脸。
等他回到病房的时候,她好像又睡着了,他看了一会她毫无血色的脸庞,关上了床头灯,想要去倒一杯水再回来。
可是他刚转过身,就感觉到自己的袖口被人从后轻轻拉住了。
回过头,他发现她正看着他。
黑暗里,他不说话,她也不松手。
“我去倒一杯水就回来。”半晌,他轻柔地握了握她的手。
她这才松开手指。
他依言倒了水,很快再次回到她的身边坐下,“睡吧,你刚醒,身体还虚弱。”
她摇头。
孟方言看了她几秒,“你想听我说话,对吗?”
她点头。
他原本还紧绷着的脸庞上此刻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漂亮得就像往常一样,“想听什么?”
【所有。】
他仿佛看懂了她眼睛里的意思,将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手心里,抵在自己的下巴边,“好,那我就从头开始说起。”
“我是孤儿,这你是知道的,后来我从福利院里逃出来,因为我在那吃不饱饭,老抢其他孩子的,经常被责罚,因此我索性就逃出来,在大街上流浪。”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有一天,我刚和其他流浪汉打完架、在垃圾箱边翻东西吃,L找到了我,他看着我,跟我说想要把我带去一个地方,我问他,那个地方可以吃饱饭吗?他说可以,然后我就跟他去了。”
“L,就是Shadow的局长,我的上司,他是前世界一线特工,在退役后自己成立了这个无国界安全组织,这个组织不同于中情局、军情六处等任何国家安全机构,Shadow在世界各地挑选有潜力的人进行栽培和训练,在那之后,我跟了他二十多年,经历过数不清的事件:爆炸、恐怖袭击、绑架、阴谋、刺杀……任何你可以想象,或者不能想象的,我都经历过了。”
“连我自己都不得不承认,我对这个职业是真的存在与生俱来的天赋,”他说着,向她轻轻张开了自己的手掌,“这双手,不知道曾染上过多少人的血,虽然,绝大部分都是该死之人的血,可是我不是上帝,我并没有义务去审判他们的生死。”
“有时候我甚至不明白,我究竟是为了所谓的公正去快意恩仇,还是为了伸张自己所谓的正义感。”
“你明白吗?”
他的眼睛里此刻流露出了真实的寂寥和孤独,再也没有半分掩藏,她看得清楚,慢慢地抬起另外一只手,覆盖在了他的手掌上。
“三年前,我接到了消灭Ghost的任务,来到你的身边,在这一场漫长的战役里,我的队员,一个年仅十七岁的天才少年因此牺牲,还有更多探员死于非命,在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我根本就没有选择。”
孟方言一字一句地说,“即使是错的,我都必须杀了这些草菅人命的恶魔,他们或许也有他们的苦衷,但这改变不了他们将无辜的生命视作蝼蚁的残酷。”
她的胸膛因为他的这些话而溢满了热,她能够想象,他这轻描淡写带过的几句话,曾带给过他多么重的伤痛。
可是他只能一个人承受,这一切的罪与痛……都只能由他的肩膀来承受。
“我不后悔,如果为了能让更多人看到光明,那就算我一生堕入黑暗又何妨?”他笑了笑,“既然我没有什么留恋执着的人事,那就由我来吧。”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忽然沉默下来。
她也在一瞬间领悟了他的意思。
“祝静,你恨我吗?”
良久,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她注视着他,点了点头,又轻轻摇了摇头。
他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想,到了这一刻,你们应该明白,孟方言在遇到祝静之后,所有的情感波动以及面临选择的原因了——因为他从来都没有选择,他为使命而活,被使命束缚
我觉得这个强大的男人,其实也十分地寂寞可怜
第46章 第四十四夜
第四十四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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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静的康复情况稳定而日趋良好。
度过了最初几天难熬的时光后,氧气罩被摘下,她也终于可以开口说话,甚至可以短时间地坐到窗边,晒一晒伦敦久违的阳光。
一天,一天,伤口逐渐不再疼痛,四肢也逐渐开始恢复力量。
而无论是白天,还是她半夜口渴醒转的时候,她永远可以看到孟方言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有一天早晨,她实在是忍不住,开口问正在帮她削苹果的人,“你不用去执行任务吗?”
而他抬了抬眼皮,连头都没有抬,“我在休假。”
她一怔,“休假?”
“嗯。”
“休多久?”
他扔下最后一截苹果皮,将削好分成块的苹果装在盘子里、递到她的手边,“随便多久。”
祝静接过盘子,看着他淡然的脸色,一时有些语塞,而孟方言则始终目不转睛地回望着她,简直是有些过于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