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静觉得自己好像置身于一个空白的世界,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摸不到,身体上有些许的疼痛,但不至于到钻心的地步,她想睁开眼睛,可是却连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哒,哒。
过了一会,好像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地走来,越来越近直到停在她身边,也让其他说话的声音瞬间就消失了。
很快,那个人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掌很大,把她的手牢牢包裹在了其中,然后再慢慢转变为十指相扣,手指紧密地交缠在一起,有热度源源不断朝她传来。
……真的是他吗?还是这一切都只是她的幻想而已?
对方一直没有说话,直到她又要昏睡过去的时候,才慢慢地低声开口,“睡吧,我就在这里。”
她直到死都不可能会忘记这个声音。
这个世界上只有这个声音,可以轻易地就让她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
等到祝静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她感觉到有光亮照射在了她的皮肤上。
翻了个身,睁开眼睛,她发现自己居然回到了宿舍,此刻正平躺在床上,而她床对面的彭然正在看书。
宿舍内如此宁静而安详,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些尖锐而恐怖的追在她身后的声音,仿佛全都是虚幻的。
听到她翻身的声音,彭然一抬眼,放下书就朝她床边冲过来,关切地叫,“你终于醒了?”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立刻又被彭然一把抱住,“太好了,祝静,你真的太幸运了。”
“遇到泥石流还能成功逃脱,正好还被人救了平安送回来,你真的是……”彭然一边语无伦次地说着,一边拼命摇头,眼眶都红了,“我求你以后千万别再干这种那么危险的事情了,没有几个人会有你这样的幸运的,你真的是上帝保佑,还有那个小女孩,也都平安回来了……”
祝静看着彭然,始终没有说话,只是下意识地抬起手,擦了擦自己的眼角。
她的眼角有泪痕,那就说明,那一切,并不是她在做梦。
是他。
她和小友在去邻村的路上不幸遇到了泥石流,而那个救了她的人,那个握住她手的人,那个对她说话的人,一定是他。
不可能还会有第二个人。
“彭然,”她的嗓音破得几乎没有办法听,“你告诉我,是谁救了我和小友,又送我们回来的?”
彭然被她的神色微微有些吓到,愣了半晌,才说,“……是列侬。”
“他原本在手术台上跟一台紧急手术,接到冯校长的消息后,立刻就冲出去了,”彭然回忆道,“徐戚烨后来也跟去了,大概过了一夜,他们抱着毫发无损的你和小友回来了。”
祝静听完,眸色一动,什么话都没有说,拿起外套,步伐不稳地就离开了宿舍。
作者有话要说: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这个人永远都会第一时间出现
这个世界上只有这个声音,可以轻易地就让她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感觉要出事了?
第37章 第三十五夜
第三十五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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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静披上外套,一路从宿舍走进医院。
正巧出来倒水的罗医生看到她,瞪大了眼睛,惊喜地道,“祝静,你的身体恢复过来了?小姑娘,你可真的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罗医生,”她的神色却不怎么好看,“你知道列侬人现在在哪里吗?”?
“列侬?”罗医生想了想,“他刚跟完一台手术,现在人应该在科室休息。”
她点了点头,大步朝科室的方向走去。
走到那间科室门口,她没有敲门,直接走了进去。
列侬原本正背对着门在低头看桌上的东西,此刻听到声音回过头,她人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列侬。”她看着他如往常般淡漠冷峻的脸庞,“是你救了我?”
列侬回视着她,半晌,微微颔首。
“你怎么知道我在哪里?”她目光锐利,“第一,遇到那样的泥石流,是否能生还下来就是一个问题,第二,这么大的一片区域,连接着山、树林和村庄,你又是怎么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我的。”
他毫无停顿,对答如流,“我根据你去邻村的路线方向,找到了你遇到泥石流后最有可能逃生的路线。”
“好,”她垂了垂眸,“那么,你找到我和小友之后,又是把我和小友带到哪里进行救治的?我问过,不是在这家医院里。”
她一边问,一边仔细地观察着列侬脸上的每一分表情变化。
“我将你们带到附近的一间屋子,徐戚烨紧随其后带来医疗设备当场救治。”可惜,列侬却自始自终没有流露出任何一分能被她捕捉到的不合理的神情。
他依然这样平静,他的话语里也没有任何漏洞。
祝静的目光如带锋芒,她审视着这张脸庞,心里有千丝万缕的情绪盘旋着。
三年前,那个人来到她身边,她是直到他离开的那一刻,才被知晓他真实的身份和意图的。
她从那一刻便明白,那个人是此间高手,他不是没有可能把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再次潜伏到她的身边。
“列侬,”彼此的沉默片刻,她注视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如果你就是他,请你直接告诉我。”
他依然不为所动,薄唇轻轻开合,眉头皱起,声音寡淡,“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但愿你不明白。”
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后离开了科室,“谢谢你救了我和小友。”
…
祝静走进冯校长的屋子里时,小友正一个人木木地坐在床上,她走近,发现小女孩的脸上还凝结着没有干枯的泪渍。
小友听到她的脚步声,抬起头看见她时,眼泪一瞬间再次从眼眶里滑落了出来。
她以为小友还是在后怕遇到泥石流,赶紧走过去,轻轻抱住小友,“不怕了,我们已经脱险了,我们现在很安全,小友乖……”
“静静老师,奶奶……”小友伏在她肩头,哽咽地道,“冯校长说,奶奶今天早上去世了……”
她抚着小友背脊的手一顿,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情涌上心头,一时竟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我不想奶奶死……”小友哭得泣不成声,“从小奶奶就陪着我,给我讲故事,给我扎辫子,我害怕打雷、她陪我睡觉,她把好吃的东西都留给我,她永远是笑着面对我的……”
“我上个月去看她的时候,她还抱着我说让我下次早点回来,她可以给我准备热的汤……”
“为什么奶奶要那么早离开我呢……我还不想她离开我啊……”
整个屋子里都回荡着小友痛彻心扉的哭泣声。
祝静感受到这个小小的肩膀上已经坍塌的所有坚强和情感,她用尽力气抱着小友,视线渐渐泛起模糊。
她说不出一个字。
她发现自己竟无法说出任何一个安慰小友的字句。
……
小友崩溃痛哭后,因为之前累积的恐惧、疲惫、痛苦……在所有的力气耗尽后,流着眼泪靠在她的肩膀上睡着了。
她让小友躺回床上,帮她盖好被子,用毛巾擦去她脸上的眼泪。
静静地在小友旁守了一会,她起身,走到桌子边。
无意中扫了一眼冯校长桌上放着的文件,她的目光忽然停顿了下来。
伸手抽出夹在文件里的一张纸,她将纸上的诊断一字一句看完,大脑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放下纸,她一动不动地站在桌子边片刻,猛地就转过身,大步朝屋子外走去。
走到门口,她发现有个人挡在她面前。
“祝静。”列侬说。
“让开。”她说。
列侬一动不动。
“我说请你让开。”她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
列侬低垂着眸,看着她,“冯校长陪着孩子们在后山。”
她握着拳头,沉默一会,像是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抬起头,“你知道了?”
他没有说话。
“静静?你怎么来了?快去多休息一会。”就在此刻,原本在后山的冯校长从他们的后方朝他们走来,看到她,还笑着摇了摇手上的画册,“你从英国给我带回来的画册,我都看了一上午了,正打算再换一册看。”
她看着冯校长朝自己越走越近,过了半晌,开口道,“冯校长。”
“怎么了?”冯校长走到他们身边,拉开门,往屋里看了看,“小友睡着了吗?”
“你得到诊断多久了?”说完这句话,她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颤。
冯校长的手一松,回过头,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几秒,一时没有回答。
祝静咬着牙,“血癌晚期……”
说完后两个字,她觉得自己的鼻子已经开始发酸。
所以,她刚来这里时,在冯校长屋子里看到的那些药瓶,现在都有了解释。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看着冯校长,“难道我不是你最信任的人吗?”
“列侬,”过了一会,冯校长忽然无奈地苦笑道,“我就说,我怎么可能瞒得住这个姑娘。”
“所以,我又是最后一个知道的?”祝静听到冯校长的话,转过身看向自始自终没有说过话的列侬。
“静……”
“我不知道你和他认识了多久,”她指着她身后的列侬,“几周?几个月?”
“冯校长,我和你认识了整整七年,”她平日的冷漠和平静已经荡然无存,“七年,你应该最最清楚我最痛恨什么。”
“我的前半辈子充满了谎言和隐瞒,我活得就像一个傻瓜……冯校长,你是我唯一的家人了,这里也是我现在唯一诉求安定的地方……到头来,在面对我最应该有知情权的事情的时候,我还是被逐出了局外。”
说完这些,她没有听任何的回应,转过身就离开了屋前。
避开了后山,她一路往下方走,走到了一片寂静的树林里。
伸手扶住树木,树木的纹理躺在她的掌心下,因为跑动,她的呼吸很急切,随之而来的还有眼眶里快要爆发的热。
这么多年,她以为自己在经历了那样超乎常人想象的事情之后,早已经可以宠辱不惊地看待所有的一切。
可是她发现其实根本不是这样。
她依然会失去对理智的控制,依然会感觉到从心脏传来的痛彻心扉。
过了不知多久,她感觉到有人走到了她的身后。
“正因为你是最该拥有知情权的人,以及预料到你会有这种反应,冯校长就更难对你开口说这件事。”
祝静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
“我没有比你早多久知道这件事,前几天冯校长来医院复查的时候恰巧被我看到,”列侬的眸光动了动,此刻慢慢走到她的面前,“他叮嘱我不要告诉你,至少,他还没有想好应该怎样和你开口说这件事情。”
“我知道。”她闭了闭眼,“抱歉,我刚刚并没有真的想要讽刺你的意思。”
他望着她,低声说,“祝静,你只是在害怕,对吗?”
她听完他的话,良久,极慢极慢地点了点头。
她太害怕了,她真的太害怕去面对冯校长的离开,她真的太害怕再体会一次那种被挚爱的人抛下的感受。
因为她又想起三年前的那个夜晚,她是怎样在雪地里无知无觉地跪了整夜,怎样祈求自己能不能不被抛下。
人生里充满着悲欢离合。
这是我们都懂的道理——我们怎么可能永远都可以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呢?
总有一天,我们必须要面对离别,面对再也无法触及的阴阳两隔,总有一天,那样简单的拥抱都会变成再也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小友那样的孩子无法轻易接受,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们也都能如此平静而坦然地接受这个现实,即使是身为“大人”。
因为再也没有了。
因为你很清楚,比谁都清楚,从此以后,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这个不求回报对你好,永远愿意包容你的人了。
他不在了,永远都不在了。
“与我有关的所有人,任何人,总有一天,都会离开我的。”她说,“无一例外。”
他看着她,半晌,伸出手,轻轻触摸上她冰凉的脸颊。
“但是有些人,即使到生命终结、离开这个世界前的那一刻,他们依然爱着你,”他一字一句地告诉她,“即使是在你看不见的地方。”
“你一定要相信。”
她的眼泪终于从眼眶里滑落了下来。
“列侬,”她抬起头,眼泪沿着脸颊滴落到了冰凉的泥土里,“我多希望你是他。”
“但是我又多么不希望你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我多么希望你是他
但是我又多么不希望你是他
说孟方言不是我亲儿子也好,但是我写这一对的用情深于任何一对,但是他们的爱情只能是这样
第38章 第三十六夜
第三十六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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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冯校长的病情,虽然主治医生和他们、连同冯校长自己在内都十分清楚最终的结果,但是所有人都对这个结果默契地绝口不提。
冯校长在第二天的上午,终于答应入院进行化疗。
祝静知道冯校长一直拖着病情不肯入院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放不下孩子们,在斩钉截铁地表示她和列侬、甚至徐戚烨和彭然都会一起帮忙照顾孩子们的情况下,冯校长才好不容易妥协了。
“静静,”躺在床上,老实地配合检查的冯校长无奈地说,“我这辈子都没有被自己的儿女这样管制过,结果非要出现一个你让我体验一下这种感受。”
祝静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所以你就认命吧。”
从这一天开始,她在凌庭县的生活开始变得更加忙碌,为了方便照顾孩子们,她索性从宿舍搬出来,住进了冯校长以前住的屋子里,而紧接着,列侬在没有知会她的情况下,悄声无息地搬到了冯校长隔壁的一间破旧的空屋里。
她起得早,他比她起得更早。
有几次手术时间拉长,她到学校时已经天黑了,孩子们却早就吃好了饭,在后山高高兴兴地听他讲故事。
物资缺乏,在她征订之前,他已经搬着新物资进了储藏室。
哪个孩子的成绩有所下滑,哪个孩子的情绪有波动,他永远比她先一步找到问题的所在。
晚上批改完孩子们的作业,她想趴在桌子上小睡一会,再起来继续准备第二天上课的教案和查看医嘱。
可这么一睡下去,等她再次醒过来,都已经是深夜了,她揉了揉眼睛,却发现自己的身上多了一条厚厚的毛毯,桌上的教案和医嘱上还多出了几条清晰的批注。
她默默地看着漂亮飞扬的字迹,忽然想起前两天彭然在医院里对她说的话。
“祝静,”
中午午休的时候,她在科室改作业,彭然走了进来,关上门,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放了一个饭盒在她桌上,“就知道你没时间吃饭。”
“谢谢。”她放下笔,叹了口气,看向彭然。
“今天下午我和徐戚烨会去学校的,你不用着急,好好跟手术。”彭然又说。
她打开热气腾腾的饭盒,“彭然。”
“嗯?”
“谢谢。”想来想去,她还是只会说这两个字。
彭然“扑哧”一声笑了,朝她摆摆手,“好了好了,我也就不奢望能从你嘴里听到什么感人肺腑的话,你心里的话我都听到了,赶紧吃吧。”
她低头吃饭,彭然则托着腮帮看着她,过了一会,彭然突然冷不丁地说,“祝静,我觉得他在意的人是你。”
“啊?”她一时没听懂彭然这句没头没脑的话。
“我说列侬,”彭然平静地说,“他喜欢你。”
祝静握着筷子的手一顿,“为什么。”
“他的目光永远是围着你转的,他的任何行为,都是在照顾你的前提下的,”彭然说,“你自己难道没有发现吗?时间长了,连我都发现了,我觉得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啊。”
她没有吭声。
“你们之前认识吗?”
她摇头。
“我不认为他是一个会朝三暮四的人,”彭然平日腼腆单纯的脸庞上,此刻浮上了认真,“他从最开始在意的人应该就是你。”
见她不说话,彭然再次张了张口,“祝静,如果你和他在一起,我绝对不会有任何的不快,你绝对不需要为了我而隐瞒自己的感情。”
祝静扒了两口饭,放下了筷子,“我现在没有心思考虑这个问题。”
……
合上手中的教案,关上灯,她躺上了床。
她并没有说谎,她现在的确没有多余的心力去考虑,更不想去挖掘事实的真相。
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不知道答案,或许更好。
…
即使一直在坚持化疗和治疗,冯校长的身体依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日比一日衰弱了下来。
可是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主治医生说,冯校长是他见过心态最好的病人。
得了白血病晚期的病人如果心态不好,或者是悲观失望,没有信心去治疗的话,病情很快就会发展到没有治疗的余地,这样的话,病人的生命不会超过半年,可是如果积极配合医生的治疗,生命也会随之延长一些时日。
祝静每天午休的时候,都会去探望他,陪他说说话,而只要是见到她的时候,冯校长也永远都是笑着的,哪怕她很清楚,前几天他才刚刚大出血过一次。
“静静,真的辛苦你了。”冯校长看着她,“我知道照顾那帮孩子们,也不是那么轻松的事情。”
“他们都很听话,我不觉得累,”她说,“尤其是小友,我眼看着她走出失去奶奶的痛苦,一天比一天更加成熟懂事起来,他们都是我见过最好的孩子。”
冯校长听着,欣慰地点了点头。
“你现在,不需要操心任何问题,我作为代理校长,可是会比你更称职的。”
冯校长看着她,忍不住扬起嘴角,“静静啊……”
“嗯?”
“你也长大了,”冯校长的眼睛里闪烁着细碎的光,“你七年前刚来的时候,可完全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那个时候,你话很少,很少笑,更不太会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可现在,这些,你全部都会了。”
“是你和孩子们教会我的,”她说。
冯校长摇了摇头,“不只是我们,你身边的每一个人,无论他们现在是否还在你身边,无论他们让你快乐或痛苦,他们都教会了你你曾没有的东西。”
她沉默了下来,却没有反驳。
“你看,”
冯校长的目光这时落在了她身后的窗外,“他也同样教会了你很多,不是吗?”
她顺着冯校长的目光看向窗外,看到了此刻正在和病人说话的列侬。
他的表情永远是这样的沉静默然,却无端地会让人感到可靠和心安。
“冯校长,”她看了一会,收回视线,“即使明知是会让我痛苦的结果,我依然需要去挖掘吗?”
他回视着她,“你需要,因为不知道结果,你就永远都不知道你心中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即使痛苦?”
“即使痛苦。”
她静坐了一会,慢慢地站了起来。
“静静,”冯校长的目光里蕴涵着淡淡的温柔,“我花了两年的时间,才从失去我太太的痛苦中走出来,但是等我走出来的时候我才发现,是她给了我力量,让我选择来到这里,继续我剩余的人生。”
“你比你自己想象的要更坚强,所以你一定会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祝静听完,认真地点了点头。
在她即将要离开病房的时候,冯校长看了看窗外,微笑着对她说,“他们两个,真的很像,不是吗?”
“是啊。”她说,“真的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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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春之后,冯校长几乎大部分的时间,都会嗜睡,很多次祝静进入他病房再离开时,他都没有发现自己。
主治医生给了她一些反馈和信息,她一一听了进去,却从未在和冯校长对话时提过。
中午,她从科室出来的时候,正好碰到了徐戚烨。
这个轻浮的男人,依旧保持着往日散发荷尔蒙的模样,只是他不再对她进行言语上的调戏,而她其实也一直在内心默默地感谢他,作为一个近乎天才般的人物,他几乎对义务帮助他们的事情从未置过一词,却在医院和岭站中学每日穿梭奔波。
“吃饭了吗?”他与她并肩而行,问道。
她摇摇头,“没时间吃了,接下去马上就有一台手术。”
“我科室里放了一盒饼干和蛋糕,你过来吃一点。”徐戚烨挑了挑眉,“你的身体不是钢铁做的,如果因为不照顾好自己病倒,那反而是本末倒置,给我们添麻烦。”
如果按照她一贯的性格,她会拒绝,可是看着他难得的肃容,她却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走到徐戚烨的科室,他打开门,从柜子里拿出了饼干和蛋糕,递给她,“你就在这吃吧,列侬现在在手术中,不会回来。”
她接过,道了谢,在列侬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这是什么?”她吃了一个蛋糕,指着列侬桌子上一个造型奇怪的东西,问道,“是钟表吗?”
徐戚烨咬着梨子,瞥了一眼,伸手拿了起来。
“是的,真不知道他一个大男人整天把这种东西随身携带着干什么,花里胡哨的。”
因为是单手拿着,他的手忽然一松,那个钟表顺势从他的手中掉落下来落在桌子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
“咔蹋”一声,下一秒,那个钟表从中间打开,有一样东西也从里面掉了出来。
“这是什么东西?藏得那么严实……”
徐戚烨拿起那个小小的东西,眯了眯眼,“好像是戒指?哟,还挺好看的,是四叶草形状的……”
而祝静从看到那个戒指的第一眼起,浑身的血液就凝固了。
她一动不动地看着徐戚烨把玩那个戒指,就像魔怔了一样,过了半晌,她猛地从椅子上起身。
“你吃完了?”徐戚烨说着,把戒指放回了钟表里,“我得赶紧装好,被他发现我动过我就完蛋了。”
她没有说话,放下手里的蛋糕,起身夺门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高能预警,高能,高能,高能,说三遍,猜猜会有什么
第39章 第三十七夜
第三十七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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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里病人和医护人员来来往往,而祝静却始终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神情木然地望着手术室的大门。
过了一会,她拿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给彭然。
往常的这个时候,她早就已经马不停蹄地赶去了学校,可是今天,她却找了彭然帮忙先过去照顾孩子们。
发完短信,她收起手机,继续纹丝不动地等在手术室的门外。
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她的双手始终放在膝盖上,像是在给自己支撑的力量。
不知又过了多久,手术室的大门才终于缓缓打开。
医生推着手术车从手术室里出来,她起身,看着一个个医生往外走,终于看到了走在最后一个的列侬。
而列侬也在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她。
他们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在了一起。
“有空么。”她注视着他,说。
他微微颔首。
两人一起并肩走出了医院的大门,祝静站定在了路边,静静地望着远方的山脉,他则停步在了她身后。
彼此无话,两厢沉默。
“给你讲个故事吧。”
过了许久,她率先声音沙哑地开口,“我以前,应该说是一个整天生活在负面情绪中的人,从未敢于直面自己,我胆小、怯懦,却自认为自己已经全副武装,坚强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