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那张椅子朝他的方向转了过来,一张他无比熟悉的脸庞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坐在椅子上的曾序优雅地并起两根手指,朝他致敬,“方言哥。”
孟方言看着这个拥有着年轻英俊脸庞的男孩。
是,他从最开始就知道,曾序就是Ghost。
在第一眼看到这个男孩的时候,在每一次和这个男孩相处对话的时候,在每一次看到这个男孩露出笑容的时候,他都在心里叹息用黑暗吞噬了这个男孩的魔鬼是多么可怕。
他直到现在都一直不敢相信,为什么这样一个男孩会是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侩子手。
曾序看着他,嘴角挂着一抹冰冷的笑,“你觉得那些人无辜吗?他们是死有余辜!”
“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戴着伪善的面具,他们嘴上说得无比好听,可却可以毫不犹豫地将你推入深渊,你向他们求救,他们指着你大笑,你恳求他们放过你,他们却愈加想置你于死地,你以为你得到了感情,可是那只是他们玩弄你的开端。”
“方言哥,你告诉我,这些丑陋的人类,难道不是只有在他们变成烟花绽放的时候,才是最美丽的吗?难道不是吗?!”
他回视着脸庞上显露出癫狂的曾序,良久,平静地开口,“这个世界上的确同时存在着美丽与丑陋,可是正因为有这两面,才构成了这个真实的世界、人类和情感。”
“如果如你所说,这个世界是伪善的,那就根本不会出现丑陋。”
那就不会出现痛苦、悲伤、绝望。
那就不会出现快乐、喜悦、希望。
这些矛盾的情绪交织在了一起,才构成了这个世界。
在光芒中能看到黑暗的阴影,在黑暗中却也能看到星辰的光亮。
“曾序,你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你有没有想到过,如果你的妹妹知道,她会对你多么地失望?”
“呵。”
曾序此时笑着从椅子上起身,他慢慢地走到了一道紧闭的门前,轻轻打开了门,“说得那么好听,那么就让我来看看你的真本事吧。”
门里此时出现了一个人。
是曾琦。
她与曾序相仿的年轻脸庞上此刻满是泪痕,她披头散发,嘴巴被胶带封住无法说话,双手被紧紧反绑在身后的椅背上。
而她的胸前,此刻被捆绑着一个定时密码炸弹,鲜红的数字正一点一点地流逝。
当她看到他时,她绝望的眼睛里透出了一丝光,她的眼睛里再次滚出了眼泪,她挣扎着呜咽着拼命朝他求救。
“方言哥,你有五分钟的时间噢。”
曾序朝他伸出了手,微微一笑,“破解这个四位密码,救下我亲爱的妹妹,我就把撒旦协议拱手给你。”
“你看,这场交易是否划算呢?”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这应该是万万没想到的展开……
哎
第30章 第二十九夜
第二十九夜
**
曾序已经是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
他不惜将自己的亲生妹妹作为游戏的筹码,甚至他已经做好了如果孟方言输错密码所有人都会一起死在这里的准备。
孟方言握了握自己的手掌心,他面无表情地看了微笑着的曾序三秒,然后,立刻朝曾琦的方向狂奔而去。
既然曾序都已经有了这样的觉悟,那他便更不能输。
等到达曾琦的面前时,她身上的定时器已经只剩下四分多钟。
他看了一眼绝望得不停地在发抖的曾琦,蹲下|身,稳住自己的心神端详定时器。
密码定时器上有一个数字键盘以及一个小长条的密码屏幕,它连接着炸弹,一旦在规定时间内密码被破译,炸弹就会自动失效。
“噢,我忘了说,”站在一旁看着他们的曾序此时悠闲地抱着手臂,“你只有一次输密码的机会。”
孟方言抛却了脑中此时的一切想法,他的目光紧紧凝聚在那个小小的密码键盘上。
四位密码,四个数字,0-9的组合,一共有10000种的组合可能。
而他只有四分钟,他只有一次输入机会。
这一次,死神依然是时间,他还是在和时间赛跑。
屋子里没有一丝声响,只有曾琦的眼泪无声地一滴一滴流淌下来,冰凉地滴在了他的手臂上,他抬起头,看着这个绝望的女孩。
这个女孩从头至尾都对她哥哥的一切毫不知情,她已经遭受了这么多阴暗丑陋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再让她来承受由她哥哥所犯下的罪。
还有两分钟。
孟方言轻轻地伸出手,在键盘上输入了第一个数字。
曾序侧头看向他,目光里出现了一丝极淡的讶异。
1分30秒,他输入了第二个数字。
他的一生中曾做过无数次的豪赌。
可是这一次,他却也害怕了,如果他真的输错了,他就永远、再也无法看到他心里的那个女人,自从她出现后,每一次他的豪赌,他都会担心自己是否能够存活下来。
即使他已经不奢望能在她的身旁,可是只要活着,他就能够看到她。
倒计时一分钟,他轻轻地输入了第三个数字。
还有最后一个数字。
停下了手,他侧过头,看向目光复杂幽暗的曾序,他看着这个眼也不眨地杀害了无数人的恶魔。
还有最后三十秒,他抬起手指。
曾琦轻轻闭上了眼睛,眼泪干枯地凝聚在她的眼角。
“哔——”
就在孟方言输入完最后一个数字后,计时器上的计时停止了。
鲜红的数字永远地停留在了00:28上。
曾琦睁开眼睛,瞬间发出了一声从绝境中逢生的呜咽声。
孟方言此刻才感觉到自己的手心里已经全是汗,他站起身,快速摘下曾琦身上的爆炸装置,解开绑着她的绳子,撕开她嘴上的胶带。
“方言哥,谢谢你……”曾琦感激地看了一眼孟方言,立刻转向曾序,“哥……我求你了,求你收手吧,求你停下吧……”
“你怎么可能会破解密码?”曾序不可置信地看着孟方言,赤红着眼大吼,“你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个密码?!”
“这四位数字,是当时那个收养你和曾琦的富商的生日。”他平静地回答曾序,“我看过你的所有资料,所以我记得这个日子。”
曾序站在原地,面色发青,浑身不断地在颤抖,半晌,他从身后猛地拔出枪,对准了孟方言的眉心。
“曾序,”
孟方言正对着他的枪口,脸上毫无惧色,“如果你憎恨情感,那么请你扪心自问,在你心底的最深处,是否还残留着些许的对那位富商的感情?”
“你给我住口!”曾序怒吼,“你他妈懂什么?!”
“在这位富商因为车祸去世之前,他对你和曾琦照顾有加,他会在重要的节日放下工作陪伴你和曾琦度过,他知道你们睡眠状况不好容易惊醒、每天都会等你们睡着后才离开,他甚至对你们兄妹比对自己的亲生儿子更好……”
“住口!”曾序拿枪的手不断地在发抖,他崩溃地大喊,“如果他没有死,我和曾琦就不会被他的妻子和长子虐待,都是因为他,将我们从地狱中带离可是又再次把我们推进了地狱里!”
“哥……”
在一旁哭得泣不成声的曾琦此时从椅子上起身,朝曾序踉跄地走去,“你先把枪放下,我求你了……”
“曾琦,”曾序双目赤红地看着她,“你难道忘记了这个世界是怎么对待你的吗?你忘记了当年那个院长是怎样骗过了所有人带给你噩梦的吗?你忘记了来调查的人是怎样对你的哭诉一笑了之的吗?你忘记了你学校里的同学是怎么打你欺负你的吗?他们把你的衣服扒光,把你推进水池里,他们指着你的脸骂你是靠卖才能进学校读书的婊|子,你都忘了吗 ?!”
曾琦跪倒在了曾序的面前,她抬起手,颤抖地拉住了曾序的衣角,“我没有忘记……可是哥,你还记不记得祝静是怎么对我们的呢?她从认识我们的第一天起就把我们当成自己真正的朋友,她从来不过问我们的过去,在我刚进入大学不适应宿舍生活的时候,都是她在帮我保护我,她在你被人指责实验结果造假的时候,熬夜拿出证据给对方看……”
“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愿意真心对待我们的,我知道她是真心的,从头到尾就没有人逼迫她那么做啊……”
“哥,我求你了,你认罪吧,你停手,现在你还来得及为你的过去赎罪啊……那么多人因为你死去了,你认为他们的死就能弥补我们曾受到的伤害吗?不是啊,那只是更加重了我们的罪孽……”
曾序看着自己面前的曾琦,这是他捧在手心里保护的妹妹,他从来见不得她被任何人欺负,可是因为他曾经的渺小和无力,她却已经受尽了屈辱,那些屈辱,是他杀了多少人都无法帮她从她身上擦去的。
孟方言看着脸上癫狂的表情慢慢在消失的曾序,他看着曾序一点一点地放下举着枪的手。
“砰——”
可下一秒,在他还未能做出任何反应的时候,曾序已经对着曾琦扣动了扳机。
一枪致命。
鲜血像花朵一样,在曾琦的胸口绽放开来,那些血液争先恐后地流淌了在冰冷的地面上,渗透进了泥土钢筋里,流淌到了孟方言的脚下。
曾序神情漠然地看着躺在地上已经毫无声息的曾琦,他半蹲下|身,捧起曾琦苍白的脸,她的眼眶里还凝聚着不可置信的泪水。
“妹妹,你说得对,既然我这么拼命都保护不了你,那就请你先在地狱里等我吧。”
孟方言看得目眦尽裂,他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发颤。
几步冲到曾序面前,他捏住曾序的衣领,就狠狠一拳挥了过去。
没有手下的帮助,曾序根本就不是孟方言的对手,几乎是几下的功夫,曾序的脸庞上和身体上已经全是淤青和血,孟方言将曾序猛地撞在墙壁上,他劈手夺过曾序手里的枪紧紧抵着曾序的太阳穴,暴怒道,“撒旦协议的文件在哪里?!”
曾序听罢笑了一声,咳出了一口血。
“说!”孟方言的眼眶里浮现出了血丝,“你这个连自己妹妹都会下毒手的恶魔!”
“战神,你这幅脸庞可真是难看啊……”曾序的嘴里全是血,他的声音虚弱而阴冷,“而且你竟然那么单纯,居然还真的会相信我会把撒旦协议交给你……”
孟方言眯了眯眼,下一秒,“咔嚓”一声,他瞬间就将曾序的左腿踢断了,“在哪里?!”
曾序因为剧痛,脸庞上布满了汗,可是他依然噙着轻松的笑,“……早在你来之前,我已经将撒旦协议交给了W,他应该已经带着这份文件离开了这个国家,去向一个你们所有人都找不到他的地方了吧……”
“他去了哪里?!”
曾序沉默。
孟方言看着他,面无表情地将他的右腿也折断了。
曾序发出一声闷哼,脸庞上汗如雨下,“……孟方言,你是我这辈子遇上的最好的对手,可是就算你现在把我杀了,你也永远无法从我嘴里得知协议的去向……”
说完这句话,曾序就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任凭孟方言怎样对他挥拳质问,他都始终没有再开过口,他保持着缄默,就像失去了说话的功能。
而不知过了多久,孟方言看到曾序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极其诡异的笑容。
他看着曾序极慢极慢地抬起了手,指向了他的背后。
孟方言像是想到了什么,瞳孔渐渐放大,不可置信地轻轻回过头。
屋外是苍茫大雪,整个伦敦都已经被白雪所覆盖、成为了一座银白色的都城,而此时正对着他和曾序的那扇窗户外,正站着一个人。
是祝静。
是被他下了会昏睡将近24小时的药物、绝对不会在此时醒来的祝静。
她身上穿着单薄的衣服,她站在雪里,站在这栋房子的窗户外,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他们之间,只有十步的距离,他只要走过去,打开窗户,就能伸手触碰到她的脸庞,就能将她拥入自己的怀中。
可是他却觉得,此刻的他们就像隔着一个星球。
孟方言这一生都无法忘记她此时看着自己的眼神。
“亲爱的战神……”
而此刻,被他抵在墙上的曾序终于轻轻叹息了一声,解脱般地低声开口道,“喜欢吗?这是我送给你的最后一份礼物……”
“我要让你亲眼看着自己的队友在你面前死去,我要让你最爱的人目睹你的谎言被揭穿,我要让你饱尝被你嘴中的[感情]所一箭穿心的滋味……”
“我祝愿你,此生永远都无法再触摸自己所爱的人,我祝愿你和我一样,此后一生都在地狱中,永世不得超生……”
在说完这最后一句话,他将手轻轻地覆盖在了孟方言握着枪的手指上,对着自己的太阳穴扣动了扳机。
砰——
作者有话要说:我祝愿你,此生永远都无法再触摸自己所爱的人
结束了
第31章 第三十夜
作者有话要说:建议搭配听Kris Allen版的apologize看这一章
第三十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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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接连一个的梦,浮浮沉沉。
不知过了多久,祝静突然大汗淋漓地从梦中惊醒坐起。
睡衣已经全部湿透了,刚刚在梦中那种快要窒息的感觉直到现在她还记得很清楚,晃了晃脑袋,翻身下床,她拿起水杯就仰头猛地灌了下去。
冰凉的水刺激着她的整个身体,她放下水杯,摸了摸额头的汗,发现外面的天色一片漆黑,赶紧抬头看钟。
现在已经九点多了。
她和曾序兄妹约好的分明是今晚七点半在他们家过圣诞,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凌晨的时候睡下去、居然一觉睡到了现在。
一向守时的她竟然迟到了,而且还睡了快要将近24个小时。
打开客厅的灯,她发现孟方言人不在,心里想着他为什么都不叫醒她就自己先一步过去了,她赶紧刷了个牙、抹了把脸,给曾序曾琦发了条短信,随便套上件衣服就出了门。
开着车,路过城市里大大小小的街巷,她看到每家每户悬挂在屋檐边的圣诞装饰,看到年轻人聚集在小酒吧里戴着圣诞老人的帽子和胡子大笑着碰杯庆祝。
看着这些,她的表情不禁也变得柔和了起来。
遇到红灯,她想了想,低下头,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孟方言——
【不要偷吃我的火鸡。】
可过了一会,往常回信息速度非常快的他还是没有回复过来,她猜想可能是他们一帮人在边吃饭边玩什么游戏,才玩得他连手机都顾及不了了。
真的好想快点见到他们。
她想,曾序那个皮小子今天一定扮成了圣诞老人,装模作样地从窗户外翻进来,发给他们他早就准备好的礼物;曾琦的厨艺非常好,今晚的圣诞大餐也一定很让人食指大动;谢忱不知道会不会来,但是要是来的话,估计喝了酒后也会变得不像往常那样刻板。
而至于他呢。
至于那个凌晨陪她一起睡下去的狡猾又魅惑的男人,或许他只会坐在那里,回过头用他一贯似笑非笑的表情注视着她。
可那样,却也足以让她停下一切思绪,走到他的身边。
很快,她就来到了曾序曾琦的屋前。
停下车,她透过车窗看到屋子里的灯开得亮堂堂的,赶紧关上车门,她轻手轻脚地踏着雪、一路朝屋子走去。
不知道他们看到她出现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估计曾序肯定会带头起哄她的迟到让她罚酒三杯。
祝静嘴边挂着一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走到了窗户边。
下一秒,她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住了。
冰雪和刺骨的寒冷从这个时候开始,就从她的指尖,一点一点,逐渐蔓延到了她的全身。
她发现自己的手指开始发抖,她控制不住,她觉得自己的双腿已经失去了知觉。
她甚至怀疑自己还在梦中。
要不然,她现在看到的,到底是多么可怖的情景呢?
空旷而巨大的屋子里,曾琦正躺在一地的血泊中,她的脸上毫无血色,她一动不动,就好像是死了一样。
曾序此刻也是浑身鲜血,他被一个人狠狠地压制在墙壁上,他的左手和那个人的右手正重叠着,紧紧地握着一把黑色的枪。
而那个背对着她的人,无论他穿着什么样的衣服,无论过去多久,她都知道他是谁。
那双手曾拥抱她,曾触摸过她身体的每一处。
那个坚强宽厚的肩膀,曾成为她崩溃时的唯一依靠。
那个人身上的温度,已经成为了她身上的温度。
祝静注视着那个人,看到那个人回过头。
而在他的眼睛与她对视的那一瞬间,她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
那是一张她再熟悉不过、闭上眼睛都能描绘出来的脸,可在此刻,却陌生得她仿佛从未见过。
接下来,她看到曾序握着那把枪对着自己的太阳穴按下了扳机。
一声枪响。
曾序的手和枪一起松了开来。
他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笔直地摔落在了地上。
他摔落在了曾琦的身边。
她曾无比熟悉的、与她同窗、与她相伴、与她分享这漫长而孤独岁月的曾氏兄妹,了无生息地躺在了她的面前。
而那个男人,却自始自终地,站立在那里,仿佛一座沉默的、坚硬的、无情的山。
“啊——”
漫天的大雪里,祝静捂着自己的脑袋,终于尖叫着朝前跪倒了下来。
冰雪从她的皮肤渗透进了她的四肢,渗透进了她的血肉,她无法克制地匍匐在地上,她觉得喉咙里有血的腥味涌了上来,她觉得自己的脑袋已经失去了一切的思考能力。
眼前幻化着大片白色和红色相间的颜色,是雪和血混合的颜色。
这是梦吗?
为什么这个梦,和刚刚那个让她在沉睡中惊醒的梦如此相同?
死亡如花瓣一般绽放在她的眼前,是她从未见过的鲜红色的花,一沾上血,就变成了黑色。
好冷。
她快要窒息了。
……
不知道过了多久。
祝静感觉到自己麻木的双腿和身体,被人从地面上扶了起来,她慢慢地侧过头,看见那个曾和孟方言在酒吧并肩而坐的英国女孩,正面色沉重地看着自己。
然后,她看见了很多人,他们都面无表情、平静而迅速地进进出出这栋曾序和曾琦的房屋,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色制服,他们除了脚步声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看到,那些人先后抬着两台担架从屋子里出来,担架上盖着纯白的布,她看到一只苍白的手垂落在外,而那只纤细的手上,还绑着一条红色的珍珠线。
那是她从T市回来后给曾琦带来的礼物,曾琦从拿到的第一天起,就戴着没有离过身。
她始终,没有看到孟方言从那间屋子里走出来。
雪越下越大了。
祝静被那个英国女孩搀扶着,一步一步,走进附近的另一栋房屋里。
走进屋,她看见了站在长桌边的谢忱。
他的身上也穿着她从未见过的制服,那件衣服上有三个英语字母,她认得。
CIA。
他此时看着她的目光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和怜惜,却让她觉得浑身发寒。
英国女孩递给了她一杯热茶,在她的对面慢慢坐下。
“我叫Moon,是Shadow魅影组织的一员,也是Mars……孟方言的队友。”
“如你所见,你的同窗同学曾序,被称作Ghost,他实际上是国际通缉的恐怖组织头目以及情报、军火商人,却伪装成正常人生活至今。世界各安全机构已经围捕、追踪他多年,但始终没有确凿证据、无法将其逮捕,因此委托我局的王牌特工Mars接受这个抓捕Ghost的任务,潜伏到他的身边。”
“Mars之所以会选择你作为潜伏关系人,是因为你是与曾序和曾琦兄妹关系最亲近的普通人,靠近你,比直接接近目标不容易让其起疑。”
“曾序的亲生妹妹曾琦和你一样,对以上所有事情都毫不知情。”
“任务至此已经暴露在普通人的面前,且目标去世,其余情报一无所获,任务宣告失败。”
“你还有什么想要问的,都可以问我。”Moon注视着她,“对于你,我局会实施特殊关系人保护计划,为期三年。”
祝静不发一言地听完了这些话。
过了一会,她抬起头,声音沙哑地道,“……曾琦死了?”
“是。”
“曾序……也死了?”
“是。”
她的目光里慢慢凝聚起飓风。
“Moon,”此时,在一旁的谢忱开口道,“我来和她说吧。”
Moon点了点头,目光深深地看了坐在座位上的祝静一眼,离开了这栋屋子。
“祝静,”谢忱走到她的身边,慢慢半蹲下来,“我知道你现在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身边所有亲近的人在一夜之间变得面目全非或者阴阳两隔,我知道任何一个普通人都很难接受这样的事,如果你无法承受,我会一直陪伴你,直到你从这件事情里彻底摆脱出来。”
“陪伴我?”半晌,她轻轻侧过头,“你有时间吗?”
她的目光空洞而冰冷,谢忱看得浑身一颤,声音里有一丝几不可见的痛苦,“我知道你难以接受连我都欺骗了你,那是我的错,但是我真的没有办法……”
“不,”她轻轻笑了笑,“连中情局都现身了,我也不敢说我不能接受啊,毕竟,我还体验到了电视剧和电影里才会发生的事情呢……”
“谢忱,噢,我也不知道你的真实名字是什么,你什么都不必再说了,我想,你们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吧。”
她将头侧了过来,没有再看他一眼,“谢谢。”
谢忱看着她憔悴的侧脸,最后那两个字,就像一个狠狠甩在他脸上的耳光,从此以后将她和他彻底推到了无以衡量的距离。
他从未敢拥抱她,也再也不可能拥抱她。
她还是受到了最最致命的伤害,甚过钻心剜骨。
这件事情到了最后,她才是受到伤害最大的人,其余的人,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甚至没有机会再体会到这种痛苦。
至于他和孟方言,他们的生命本就如同行尸走肉,又何谈伤害。
…
这一场雪一直到将近凌晨时分,才停止。
祝静从椅子上起身,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出了这间屋子。
黑夜里,只有屋子外的路灯是光源的所在,而路灯下,正站着孟方言。
那些人已经全部都离开了,现在这里只剩下他。
走到距离他五米远的地方,她停了下来。
“Moon和猎豹应该都已经跟你解释了所有的事情,”他穿着单薄的衣服,手里拿着一根烟,“我就不再重复赘述了。”
“不想让你看到的场景,即使下了昏睡药,还是让你看到了,抱歉。”
“我没有任何办法能够弥补我对你的生活造成的伤害,抱歉。”
“我欺骗了你,所有的,抱歉。”
“从今天起,我就会彻底离开你的生活,永远都不会再出现。”
他说了很多次的抱歉。
她从来都不知道他会抽烟。
他还是这样漫不经心地笑着,离她这么近,却又那么那么地远。
一切她曾在潜意识中想要思考,却没有敢去思考的怀疑,全部都在今天得到了最好的解释。
她觉得,今天,才是她第一次见到他,见到最最真实的他。
“圣诞节没有谎言。”
祝静看着他,在他沉默下来的时候,终于一字一句地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含了沙,“所以,我现在只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请你诚实地回答我。”
他注视着她,轻轻点了点头。
“对于我,你一直以来……都不是出自真心的吗?”
你对我第一次露出笑容的时候。
你将我从我曾经的梦魇中解救出来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