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红颜回想起了在孤儿院里第一次见到乔悄的事。

那时她初到孤儿院,性格孤僻,并没有朋友。而孤儿院就是个小社会,里面的孩子拉帮结派,形成小团体。秦红颜这种不合群的小孩,自然就成为大家欺负的对象。

他们分给她的饭菜都是最少的,而且还馊臭了。一连几天都是如此,秦红颜忍不住与分发饭菜的孩子头起了争执。孤儿院老师赶来询问事情缘由,然而所有孩子都诬赖是秦红颜撒谎。

秦红颜被老师罚去小屋子里静坐,小屋子是孤儿院里惩罚犯错孩子的地方,那里门窗紧闭,无法自由进出,只能孤独地待在里面。

秦红颜不怕孤独,她只是害怕饥饿。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吃饱饭。如今待在小屋子里,连水也没有一滴,她只觉得胃里像是有只手在抓挠着,难受极了。

天色逐渐变暗,在幽暗的房间里,又饥又渴的秦红颜虚弱到了极点,只能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她觉得自己可能要就此死去。

然而恰在这时,窗户被人从外推开,秦红颜缓慢地睁开眼,看见了月光之下的一张素净面孔。

那就是乔悄。

“你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带了点,但是进不来,你快过来接着。”乔悄小声地对着秦红颜道。

虽然生活对年幼的秦红颜而言是那样残忍,可生存本能仍旧让秦红颜选择活下去。她爬到了窗户边,接过乔悄递来的馒头和水,大口大口地咽了下去。

那不过是无味的白面馒头和清水,然而对秦红颜而言,却是人生中最美味的一餐。

之后的几天,乔悄都带着食物与水来给秦红颜吃。孤儿院的食物很少,那些都是乔悄从自己口粮中省下来的。乔悄每晚都会来,在秦红颜狼吞虎咽吃东西时,乔悄则对着月光自言自语。

她说,自己叫乔悄,五岁时父母出了车祸,意外去世,家里亲戚都不愿意抚养她,所以只能被送来孤儿院。

她说,她并不怪她的亲戚,毕竟他们也都有自己的小孩,而抚养她成人是笔很大的开销,他们毕竟是凡人,有自己的苦衷。

“以后你别和他们对着干了。”在秦红颜出小屋子前,乔悄劝道。

秦红颜却没有答应,任何事都不能让她妥协。

出了小屋子后的第一天晚上,秦红颜将那个欺辱她诬陷她的孩子头狠狠打了一顿。她的眼神动作是那样凶狠,简直没人敢靠近。

从那之后,孤儿院里再没有人敢欺负秦红颜。

从那之后,秦红颜唯一的朋友只有乔悄。

秦红颜了解乔悄,她是个善良随和努力将浑浊的世界看得美好的人。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如铃兰花般的女人,为什么却得不到自己应得的幸福呢?

正感慨着世界的不公平,乔悄睫毛颤动几下,随即缓慢睁开眼睛。

乔悄醒来后,失神地望着周围,一时怀疑自己在做梦。

“乔,你在我家,放心,他不会来的。”秦红颜安慰道。

乔悄伸手抚&mo着额头上的伤痕,笑容淡薄得快要消失:“他打算放我几天风吗?”

秦红颜给乔悄端来白粥,边看着她食用边问出了心中那块如巨石般沉重的疑问:“乔,你之所以留在孔利身边,是因为我吗?”

刚出锅的白粥散发着氤氲的热气,那热气令乔悄的表情模糊不清,然而看仔细了会发现乔悄端着的粥面出现了微小的晃动。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乔悄问。

秦红颜只得将刚才与孔利之间发生的争执对话说了出来。

“他的意思,应该是说他是透过你认识我的吧。”乔悄解释。

确实如此,孔利是奚欢好友,而就是在奚欢家里,孔利看见了被秦红颜带回家的乔悄。

一段孽缘就是这么开始的。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让秦红颜无法反驳,可她总觉得孔利的意思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

秦红颜放弃了追问,因为此刻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你额头上究竟是怎么受伤的?你和孔利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乔悄的手再次抚上了额头上的伤口,而眼睛却望着空气,像是望着回忆:“你还记得胡毅吗?”

这个名字并不陌生,秦红颜当然记得。

在孔利这个人出现之前,乔悄总是忍不住在她耳边念叨这个名字。

“胡毅今天又穿了绿色的衣服,他穿绿色真好看。”

“胡毅会做咖啡拉花,昨天为我做了颗心。”

“胡毅拉了我的手,他的手可真暖和。”

虽然秦红颜从没见过胡毅,可从乔悄的形容中,她清楚胡毅是个令人感觉温暖与舒适的男孩。

是个很适合乔悄的男孩。

他是乔悄当时打工的咖啡店的小老板,虽然两人并没有正式交往,但胡毅与乔悄情投意合,羡煞旁人。

然而孔利的出现打乱了一切。

在秦红颜被送去美国后不久,乔悄便告诉她,自己与孔利在一起了。

面对秦红颜的询问,乔悄却什么也不愿意透露,只是从此之后,秦红颜再没有从乔悄口中听见胡毅的名字。

“是胡毅来找你,然后被孔利发现,他生气了?”秦红颜猜测。

“他没办法来找我。”乔悄摇头,动作缓慢而悲切:“他被孔利陷害入狱,至今还被关在监狱里,他找不了我。”

秦红颜眼皮一跳:“你的意思是……这些年来,他都被关在监狱里?!”

乔悄浑身都在颤抖,手,脚,嘴唇,双眼,都在颤抖着。

“是的……当时他为了我与孔利起了争执,可是他斗不过孔利……后来他打了个电话告诉我说要离开这里……我很伤心却也理解他……可是没想到他并没有离开,而是被孔利诬陷进了监狱……他给我打的电话也是因为孔利以家人威胁逼迫他的……红颜,是我害了他,是我……”

乔悄捂住脸,眼泪从五指指缝中流淌而出,源源不断。

她尽情地哭泣着,像是要将身体里的全部液体都哭出来,还给胡毅。

可是还不了的,他人生中最珍贵的时间都在黑暗的监狱中度过了。

那样温暖善良,那么前途光明的一个男孩,就这么毁了。

全是因为她,全是因为她!

乔悄想要就此死去。

秦红颜伸出双手,牢牢地拥抱住乔悄,却什么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

此刻所有的言语,都是苍白的,无能为力的。

经历了这一段的乔悄意志消沉,在chuang上整整躺了两天,什么也吃不下。

秦红颜担心她身体熬不住,便到超市为她买食材炖鸡汤。

正当秦红颜提着食材出超市准备拦下出租车回家时,一辆黑色的宾利停在了她的面前。

车窗玻璃缓慢滑下,露出了一张白&皙无暇的面孔。

“秦小姐,我想和你找地方谈谈,介意耽误几分钟吗?”

第三章(7)

是唐婉余。

秦红颜无法说不,因为在唐婉余问出这话的同时,周边就有几个大汉出现,将秦红颜团团围住。

硬碰硬,她没有任何胜算,秦红颜静下心来,顺从地上车。

在车上,秦红颜快速思索着,自己与唐婉余不过是一面之缘,而她与自己谈话的话题,定离不开付郁与奚欢。

难道说,她知道了自己与奚欢之间的事?

正在疑惑中,车在一座茶楼前停下,她被带入了间包厢内。包厢古色古香,环境清幽,很适合聊天。

唐婉余并没有立即与她谈话,而是悠闲地泡着功夫茶。

茶香袅袅,却缓不了秦红颜心内的不安。

可再着急,也不能露出表面,否则便是输——这是奚欢教给她的。

于是,秦红颜也就平静地等待着。

唐婉余将茶杯放在手里,并没喝,只是深深嗅着淡淡茶香。良久,她开口赞道:“秦小姐,你是个很聪明的女人。”

秦红颜没说话,继续等待着唐婉余的下文。

她并不知道唐婉余接下来要说什么,但却知道她要说的话必定不会好听。

“我最喜欢的,便是与聪明人说话。”唐婉余放下茶杯,抿唇一笑:“那么,你就开个价吧。要多少钱,你才肯出卖奚欢?”

秦红颜微微皱眉:“你要我,出卖奚欢?”

“你和奚欢的关系,我已经调查清楚了,你是他包&养的女人。”唐婉余这样对秦红颜与奚欢的关系下了定义。

对于这句话,秦红颜应该是愤怒的,可她却忍不住笑了出来。

原来,她就是传说中被包&养的情&妇啊。

“可是你应该清楚,奚欢这样的男人,对待女人是没长性的,他现在对你不过是短时间的迷恋,很快就会爱上别人。到那个时候,你人也没了,财也没了,岂不是很不划算?所以啊,还不如趁着现在这个机会,多挣一笔。对于女人来说,钱可比男人可靠多了。”

唐婉余说着便对旁边的保镖递出个眼神,后者立即拿出一个黑色的现金盒,打开,里面装满了百元大钞。

“这只是定金,等事成之后,还有另外一半。”唐婉余优雅地笑了,像是非常笃定秦红颜会答应。

秦红颜并没有看那些刺激得人血脉偾张的钞票,而是执着地好奇于一件事:“你究竟想要让我怎么出卖奚欢?”

“拿到你们在chuang上的亲密照,越不堪越好,然后去向我的女儿表明与奚欢的关系。并且告诉她,奚欢真正爱的人是你,和她在一起,不过是为了她付家小姐的身份。”

这就是唐婉余的计划。

自从在家中听见了付玲子与付郁的对话后,唐婉余便对奚欢存了心,派人私下调查他,终于让她查出秦红颜的存在。

唐婉余并没有立即将这件事告诉付郁,因为她明白,恋爱中的女人总是心软而愚蠢的,在没有亲眼见到赤&裸的真相前,付郁很可能会原谅奚欢。

于是唐婉余找到了秦红颜,她要让秦红颜出面去与付郁谈判,她要让付郁亲眼看见奚欢与别的女人上&chuang的照片以及听见情敌的侮辱。

只有这样,付郁才能彻底死心。

唐婉余相信金钱能解决一切问题,然而秦红颜的反应却让她碰了个软钉子。

秦红颜拒绝了,并且没有给她任何理由。

“别告诉我,你对奚欢是有真感情。”唐婉余冷笑出声:“如果是想要加钱的话,可以明说,不用这样拐弯抹角,浪费彼此时间。”

“我不会告诉你任何事,因为你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很多东西都无法了解。”秦红颜觉得多说无益。

她站起身来想要走,却被唐婉余拦住:“不要假清高了,我打听过你的来历,不过是个被父母抛弃的孤儿。在那些个恶劣的环境中长大,必定是学会了不少下作的手段。不要告诉我,你这样的出生还会看重感情。”

“孤儿”这个字眼刺痛了秦红颜,这是她一辈子都将背负的烙印。

是的,成为孤儿并不是她的错,然而她却要为此被人唾弃一生。

一股气从秦红颜的xiong腔急速上涌,她冷睨着唐婉余,眼里像是有冰锥直向着对方射去:“付夫人你说得真没错,我从小生活的环境确实复杂。但自从我见识到你们这群满嘴道德仁义,满肚男盗女娼的上流社会后,忽然觉得我以前生活的环境还不错。对了,最近付磊先生不是与影视红星叶妮打得火&热?据说房子都送了几套了,付夫人你应该做的是尽力去挽回丈夫的心,而不是跑到我面前来鄙视我的出身。”

秦红颜一向不是善于忍气吞声的人,如果有人让她受伤,那她也必定会让那个人陪她一起出血。

果然,唐婉余那张优雅的面具瞬间破碎,她伸出手来,直接向着秦红颜的脸颊重重扇去。

秦红颜眼明手快,赶紧后退,险险避开了唐婉余那大力的一掌。

唐婉余恼羞成怒,咬牙对着身边的两个保镖道:“还愣着做什么,制住她!”

那两个保镖如小山般高,轻易便将秦红颜按住。

秦红颜只能看着唐婉余向自己靠近,她的手腕上戴着那只老坑玻璃种翡翠手镯,当她挥手时,手腕上那处价值连城的白色成为刺目的光。

秦红颜闭上了眼。

就在唐婉余即将碰到秦红颜的脸颊时,她的手被人抓住。

“付夫人何必这么动气?”一个清朗的男音在秦红颜的耳边响起。

她睁开眼,看见了那张时刻思念的容颜。

见到闻讯赶来的奚欢,唐婉余很快地敛下暴怒,重新坐回椅子上,将桌上的茶杯端起,啜饮一口。

时间长了,茶凉了,有些涩口。

“你消息ting快,看来这位秦小姐倒是你的心头肉。”唐婉余紧皱下眉头,这个动作不知是为了嘴里的苦味,还是心头的烦躁。

“付夫人说笑了,我只是不想因为你的误会而伤害到秦小姐。”奚欢安静解释。

“还要在我面前做戏吗?”唐婉余双眼凌厉:“我早就调查出了,你们俩的关系根本不简单。像你这样心怀叵测的男人,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你接近付郁根本就是心怀不轨!我奇怪的是,你居然敢明目张胆地让这个女人进HG公司,这算是大隐隐于市吗?还是说你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奚欢并没有回答唐婉余的问题,他只是玩味地说道:“是啊,像我这种心怀叵测的男人,付夫人自然是看得出的,毕竟……您有过经验啊。”

闻言,唐婉余的脸有瞬间的凝滞,但很快,她便继续以冷笑掩饰自己的失态:“恭喜你还有心情还嘴,等我把你和这个女人的事告诉了付郁,你就等着心血前功尽弃吧。我早说过,门不当户不对,你怎么有脸高攀我们家?”

“秦小姐是我故人的后代,我代为照顾她,仅此而已,我想小郁会相信我的这个答案。”奚欢浅浅地笑。

那一声“小郁”让秦红颜心中一窒,这是她首次听见奚欢如此亲密地唤付郁。

那么,在私下里,他也是这样唤付郁的?

小郁,小郁,小郁。

正当秦红颜脑海中混战时,奚欢转头对她道:“你先走,我要和付夫人说两句话。”

秦红颜只得先行离开。

待看着秦红颜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奚欢继续要求道:“付夫人,麻烦请你的两位手下也避一避。别担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我还没有愚蠢到如此地步。”

唐婉余沉思片刻,同意了这个要求,将两名手下谴走。

接着,他们面对面坐下,唐婉余盯着奚欢的眼睛,直问道:“你应该知道,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不可能让你成为我的女婿。”

奚欢伸出手指一下下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他的这一动作让茶杯中晃起了涟漪。

他的眼睛望着那圈圈涟漪,缓声道:“我只是想回答一个问题,关于——我为什么会让秦红颜进&入HG公司这个问题。”

自从见了唐婉余后,秦红颜整个人都变成了灰色。

虽然她明白奚欢的苦衷,也明白他是在做戏,但奚欢在众人面前撇清与自己的关系,仍旧让秦红颜感觉到浅浅麻麻的难受。

秦红颜时刻会迷惑,她和付郁,究竟谁才是第三者。

这段关系令她混乱不安。

而乔悄的状态更加让秦红颜痛心——每晚,她都会在睡梦中发出惊恐的尖叫。

在远离孔利的时候乔悄尚且如此,那要是回到了孔利的身边……秦红颜不敢想象那副场景。

这天,孔利打来电话告诉乔悄,说他过两天便来接她回去。

听见这话后,乔悄的双眼一点点地黯淡下去,到最后已经没有任何生的气息。

当看见那双眸子时,秦红颜做出了一个决定——她要帮助乔悄逃走。

秦红颜不能再让乔悄再回到孔利身边,那样她会死去。

然而单凭她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秦红颜只能求助于奚欢。

她已经做好了被奚欢拒绝的准备,毕竟他与孔利关系匪浅,然而奚欢在听见秦红颜的请求后,并没有立即作答,只是站在落地窗前思索良久。

最终,他问了一个问题:“如果乔出了什么事,你会难过是吗?”

秦红颜点头,重而坚定。

她只会比乔悄更加难受。

奚欢转身望着秦红颜,屋内没开灯,他逆着光,秦红颜只看得见他双目中的光,充满了chong溺。

“我答应你,但你也得答应我,要开开心心的。”

他的目光直接融化了她的心,秦红颜拥抱住他,只希望时间能就此停止,他们能就这样度过天长地久。

时间很紧急,然而奚欢还是做好了准备,在隔天晚上,便开始了行动。

秦红颜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乔悄,因为根据之前的经验,乔悄总是对离开孔利这件事有所犹豫。

秦红颜决定帮她做出这个决定。

第三章(8)

行动那天,为了避开嫌疑,奚欢并没有出现,只有秦红颜独自陪着乔悄外出。

他们想将乔悄转移到外地,之后再找机会送出国去。

秦红颜与奚欢同时也清楚,如果乔悄失踪,孔利上天入地必定会寻她出来。

唯一的方法,便是让乔悄假死。

秦红颜向乔悄提议去拜祭她的父母,乔悄同意了。乔悄父母葬在城东青城山的公墓里,两人到的时候天开始下着蒙蒙细雨,空气里有阴湿的气息。

乔悄父母的墓在瞭望台附近,那里的栏杆年久失修,早以摇摇欲坠。因为栏杆外便是危险的悬崖峭壁,不幸坠&落便会尸骨无存,因此那里已经拉上了警示条,不允许扫墓人登上瞭望台。

因为怕被乔悄发现,影响她情绪,孔利派来监视她们的人并不敢靠得太近,也不敢现身,只能在另一侧的阶梯处守着。

他们蹲守的位置,并看不见瞭望台的状况。

秦红颜与奚欢的计划便是让乔悄躲避在墓碑群中,而秦红颜则装作目睹乔悄情绪崩溃跳下瞭望台,待避过孔利的耳目后,再派人接走乔悄。

秦红颜明白这样做的后果很可能会让孔利迁怒于自己甚至对自己做出过激行为。然而奚欢却对秦红颜保证,说拼尽全力也会在孔利手下护她周全。

秦红颜并不害怕孔利的伤害,她只是爱听奚欢话中的关切。

事前,奚欢给了秦红颜一颗药丸,让她放在乔悄的饮用水中。

秦红颜本不想这么做,但奚欢却告诉她,乔悄很有可能怕连累她们而不愿意离开。秦红颜了解乔悄,她就是这样一个宁愿为了朋友牺牲自己的人。所以,她下了药。

在拜祭完父母后,药力开始发作,乔悄冰雪聪明,似乎觉察到什么,紧握&住秦红颜的手,声音带着源源不断涌出的疲倦:“红颜,为什么我头这么晕?你是隐瞒了我什么?”

秦红颜反握&住她的手,郑重道:“你放心,我和奚欢会尽全力帮你离开孔利的。”

此刻的乔悄已经无法站立,她蹲坐在地上。药力令她大脑不再听从指令,她只能慌乱地道:“奚欢不可能会帮我的,不可能……不可能……”

秦红颜正要解释,不远处竟传来了几道枪声,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声,在墓园上方回荡。

秦红颜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几个拿着手枪的气质阴狠的陌生男人便冲到她们面前。

事情的发展出乎她的意料,秦红颜顿时觉察出不对——刚才的那几道惨叫,很可能是孔利手下发出的。

她的猜测没有错,为首的男人用一种看待货物的方式看着乔悄,冷笑道:“好不容易才等着你落单,既然孔利这么宝贝你,那我倒要看看他到底舍得为你付出什么。”

说完,他们便开始来抓乔悄,秦红颜自然是拼命将其护住。然而那几人像是早有准备,拿出张带有刺鼻气味的手帕捂住秦红颜的口鼻。她只觉得眼前一暗,顿时陷入了昏迷。

昏迷中秦红颜做了个梦。

她梦见自己回到了当年与奚欢共同&居住的屋子里,那间屋子的装修都是浅色系,看着便令人想起了家的温馨感。

秦红颜永远都记得那间屋子,在那里她度过了人生中最快乐的两年。

她直接走入了走廊尽头的书房,奚欢一直便是个工作狂,那是他最爱待的地方,也是她最爱去的所在。

她推门而入,见到了站在落地窗前的奚欢。

世界上总有个人能让你微笑,对秦红颜而言,那个人便是奚欢。

她走上前去,投入他的怀中。他的怀抱温暖而扎实,让她舒服得直叹息。

她就这么一直窝在他的怀中,直到手腕上传来冰凉的触觉。

低头,她看见他正将那串向来珍视的佛珠戴在她手上。

“为什么?”她问。

他却没有做答,只是一根一根地将她紧握&住自己的手给扳开。然后,他转身推开落地窗户,竟直接从二楼跳了下去!

秦红颜猛地惊醒过来,才发现那不过是场噩梦。只是噩梦终究会醒,而现实的噩梦却会一直存在——醒来之后的秦红颜发现自己被绑架了。

她被关在一座山间的石砖屋里。

这里门窗紧闭,屋内光线昏暗,根本分辨不出白昼与黑夜,秦红颜不清楚自己究竟被绑了多少个时日。幸运的是,绑匪并没有为难她,他们给她足够的食物与水,没有打骂与侮辱,只是将她关押着,没有提出任何要求,也没有与她对话。但越是如此,越是让秦红颜心惊——她总觉得这群人会将她关押到生命尽头。

秦红颜一直坚信着奚欢会来救自己——他定会竭尽所能将她救出。每天入睡前,秦红颜都相信明早醒来奚欢便会出现。

但每天醒来时,迎接她的都是失望。

长久的无望逐渐变成了拉扯秦红颜神经的两只手,每一分钟都往两侧拉紧一些。

就在她的神经快要被拉扯崩断时,门外响起了打斗声。

秦红颜僵直着身子聆听,将舌尖都咬出了血。

究竟是来救自己的奚欢,还是来杀自己的敌手?

生与死,似乎就在一瞬之间。

门外的打斗声持续不断,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有人受伤,或者死亡。

屋内的秦红颜不断地吞咽着唾沫,紧张迅速在她体&内膨胀,她不知道门外是敌是友,此刻随便的一个动静便能令她爆炸。

就在她的情绪即将崩溃之际,有人用身体撞开了门。

当门被撞开时,秦红颜才发现此刻是深夜,满天的星光映照出了来人的身影——比她印象中高,比她印象中强壮,比她印象中更值得依赖。

那个少年捂住流血的手臂,额上全是因为疼痛而浸出的冷汗,他深深地看着她,唤出了那个熟悉的称呼:“秦姐。”

秦红颜设想过无数次被人营救的场景:被奚欢救,被警察救,甚至是被孔利救。

可她从没想过会被沈盛年营救。

然而仔细一想,又觉得沈盛年会出现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他似乎时刻都在她身边。、

神经松懈下来的唯一后果便是身心放松到极致,秦红颜就这么晕倒了。

她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被人抱在怀里。睁开眼,她看见自己头ding上方的那张静美如花的少年容颜。他们似乎待在一片树林中,白蒙的月色像是轻薄的纱,罩在他身上,有种梦的味道。

如果说世界上真有食梦貘这种动物,那它们最喜爱的食物便会是沈盛年。

秦红颜觉得,沈盛年是自己的一场梦。分不清美与噩,只是虚幻。

他总会在她最需要人时出现,却又做出许多令她可怖的事。

她对他究竟是爱是恨是喜是怕,她也辩不清晰了。

“秦姐,你醒了?”沈盛年第一时间发现了怀中人的清醒。

秦红颜不动声色地从沈盛年怀抱中挣脱,然而刚一动,他便发出了“嘶”的呼疼声。

他的声音很小,但秦红颜还是注意到了,随即也发现了他右臂上深深的还在往外淌血的伤口。

秦红颜立即撕下裙边为他包扎止血,她从小受伤,做这些事时动作很熟练。

树林里很安静,只剩下偶尔的虫鸣以及沈盛年的叙述。

“这群人绑走你和你朋友后,又将你们的包丢在了墓碑旁的瞭望台上,就连警察都怀疑你们已经被他们丢下了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