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不起你。”佘羽琼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狼狈,“我没奢望你的原谅,但是不要误会宁生,他是真的很爱你,把你当作亲生女儿,只有他的感情,你不能怀疑。”
“我当然不会怀疑。”阮惜点头,“不管宁生爸爸是因为什么才收养我,他都是我的精神支柱,如果我连那份感情都怀疑,那我的人生也太悲哀了。”
“那《游园图》到底是怎么回事?”陈夙愿问出自己一直最在意的问题,“大哥的死到底是因为什么?”
“就是那幅《游园图》改变了我们几个原有的生活轨迹。”佘羽琼叹了口气,“那幅图原本是我父亲从一个地下卖家那里收来的,陈家老爷子见了之后非常喜欢,花重金买了去,后来就捐赠给了博物馆。原本这只是个再正常不过的捐赠行为,所有人都没看出什么不妥,直到有一天宁生来找我,说有人给他打电话,要他伪造一幅《游园图》将真品偷出来,如果不那么做的话就将小惜的身世公布于众。我找业雄商量这件事,业雄透过以前的关系查到国内确实有一个走私团伙在打探《游园图》,据说有个国外的买家出了天价。宁生想过报警,可是这只是个未发生的案件,连立案都不能立案,更别说引起重视了。接着宁生家里开始不停出现怪事,他陆续收到泼了血的照片,先是宁生的姐姐外甥们的,接着是我的,最后是小惜的、夙愿的…警察立了案,可是根本查不到什么。宁生压力很大,出现轻度抑郁,他开始不停地服用抗抑郁的药物。有一天,小惜和夙愿出门去超市买东西,回来之后小惜就开始发烧,到医院检查之后才知道是中毒。医生检查了她的身体,在她身上发现一个针孔,有人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给她注射了轻量的药物。”
佘羽琼这么一说,阮惜才想起来,宁生爸爸出事的两个月前,她确实发过一次烧,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星期才出院。当然她只知道自己是重感冒,没想到是有人对她下了毒,而最恐怖的是,她这个当事人一点都不知道。
陈夙愿也想起了那件事,他也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个人,记忆里的一些片段和佘羽琼的叙述联系到一起,让他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紧紧地抓住阮惜的手,这才感觉到阮惜的手跟他一样,是冰凉的。
“我当时就受不了了,不只是我,连业雄都开始害怕,那种被人掐住脖子却无力还手的感觉现在想想还是让人后怕。但是,最痛苦的还是宁生,他终于忍受不了了,在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下伪造了一幅《游园图》将真品换了出来,又找了穆凯德去指证自己,然后在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选择了自杀。”佘羽琼说到这里手开始发抖,似乎不忍回忆一般捂住了脸,声音里染上哭腔,“那天他打电话叫我和业雄去他家,到了陈家就发现…发现宁生死在了画室。我当时整个人都傻了,第一反应就是叫救护车,我不相信宁生会死。业雄阻止了我,他看到宁生身边有只木盒子,木盒子里有从小到大小惜跟我们的合照,和一切小惜跟我们有关的事物。还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只有将事情闹大,只有将小惜置于风口浪尖上,置于警察的视线中才能保护她。《游园图》没有出国,陈家人宁死不做民族的罪人。后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你们两个都吃尽了苦头,我们却不能出面帮忙,因为那个想要《游园图》的人很快就会发现自己带出国的是赝品,会回国内找。业雄已经散播出消息说真品在我们手上,我们只有表现得对你们毫不在乎,你们才是安全的。”
陈夙愿终于知道了那天的真相,知道佘羽琼从现场带走的木盒是怎么回事,还有林业雄为什么会出现在现场。可是这样的事实也验证了他那个可怕的猜想,那个幽灵一样盯着陈宁生的人还在,而且就在他身边,像当年盯着陈宁生一样盯着他和阮惜。
他脸色发白,脊背被冷汗浸湿,一阵阵地发冷。
佘羽琼叙述完记忆中的一切,仿佛被掏空了所有的力气,双手撑着额头趴在病床上,许久都没说话,只有大滴的眼泪静静滑落,濡湿了雪白的床单。
阮惜的脑子里有太多的片段和画面在闪,父母的、佘羽琼和林业雄的,还有宁生爸爸的,那些画面在她脑子里乱窜,最后慢慢组合成一个完整的故事。她突然之间有些无法承受故事中的命运波折,更加无法承受那一份份浓烈到让人无法招架的爱意。
佘羽琼,她的亲生妈妈,经历过的事,那些轰轰烈烈的爱、让人绝望的背叛、家族的重担,这些苦是她一辈子都无法想象的,她那么苦,到底要自己怎么恨?
林业雄,她的亲生父亲,也曾那样的少年意气,他只不过是想好好爱一个人而已,她何必恨他?
陈宁生,世界上最好的宁生爸爸,他给了她最完整的父爱,给了她人生全部的幸福,最终还为了保全她选择那样的绝路,这份如山的深情,她如何承受?
阮惜慢慢蹲下身去,将脸埋在手心里小声地啜泣。再没有什么语言能形容此时的心情,一颗心仿佛被揉过的面团,是疼的,也是柔的软的。疼痛和柔软的温暖混成一团,让人分不清是该欢喜还是该难过,眼睛里流出来的眼泪也似乎被心里的矛盾浸泡过,酸甜苦辣,五味杂陈。
探视时间到了,护士过来小声劝他们离开病房,佘羽琼抹了抹脸站起来,身体有些摇晃,阮惜下意识地扶了她一把,两个人身体相碰,皆是一愣,然后纷纷移开视线。
“还是先回去休息一下吧,都守在这里也没有用,容肆醒过来也不希望看到你们这么憔悴的样子。”病房外陈夙愿劝阮惜和佘羽琼。
佘羽琼朝阮惜点了点头,阮惜也没反对,任由陈夙愿拉着她的手朝楼下走。走到走廊转角的地方,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病房门口的女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瘦弱得让人心疼。她猛地挣脱了陈夙愿的手,跑过去紧紧地抱了余羽琼一下,又在对方还来不及反应时,飞快地跑开了。
佘羽琼半天没回过神来,但是双眼早已被眼泪模糊,又在那片泪光之中晕出笑来,她很久都没有这么舒心的笑过了。笑过之后,她抹了一把眼泪,拿出手机打给律师,处理因为容肆病危,容氏因为接班人而引起的动荡。
有了刚才那个贴心的拥抱,她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她必须再为她的孩子们撑起一片天,什么样的风雨都无法让她倒下。
4.
陈夙愿将阮惜送回家,自己也没回事务所,打电话订了些清淡的食物,又放了一浴缸温水,叫阮惜去洗澡。阮惜坐在沙发上想心事,许久没动,他皱着眉头过来脱她的衣服。
薄开衫的纽扣被解开,露出里面粉色的内衣,她才猛然惊醒,慌忙捂住自己胸口:“你干什么?”
“叫你洗澡你不动,我只好自己动手。”他看她紧张的样子就觉得好笑,“捂什么?该看的早就看光了,实在没料可看,有什么好紧张的?”
“哪里没料了?哪里没料了?”阮惜不服气地挺了挺胸,“好歹也是B杯。”
“哦,B杯。”陈夙愿笑,“能去洗澡了吗?B杯,你洗过了我也要洗,还是你希望跟我一起洗?”
阮惜连忙去房间拿了换洗衣服,红着脸冲进了浴室。
温热的水密密包裹住她的全身的时候,她舒服地叹了一口气,只觉得全身的疲惫都被赶走了,身体里又充盈着力量。
她曾经确实既彷徨又痛苦,但是现在事情已经明朗地摆在自己面前,她反而没那么痛苦了。
没什么可沮丧的,没什么可痛苦的,她还有哥哥,还有妈妈,还有愿愿,还有舍身护着她的老师,她的人生不是最糟糕的。
她将水泼到自己脸上,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给自己打气,强迫自己振作起来。宁生爸爸的事情已经清楚了,接下来她要做的就是保护好宁生爸爸留下的《游园图》,在适当的时机将它还回博物馆。她还要好好生活,等着容肆醒过来,好好地叫他一声哥哥。
她认真地洗了澡,穿着睡衣走出浴室,外卖已经送到了,她喝了两大碗粥。陈夙愿洗澡出来后,看到她正摸着肚子躺在床上,就走过来亲了亲她的脸。
“刚才茹乐打电话过来,说她已经想通了,与其永无止境地痛苦下去,不如积极地面对。她去见了自己的母亲,虽然一时之间无法接受自己多了个杀人犯母亲,但是会试着跟她接触。穆凯德也去找她谈过,她已经打算搬回穆家了,房子还给我。”他找出吹风机,将她的头抱到自己膝盖上给她吹头发,“我打算搬回去。”
阮惜怔住。
当时他挤在这里住,自己明明还很不耐烦来着,现在他说要走了,为什么自己还是很不舒服?“哦”了一声后,虽然觉得有些恬不知耻,但是她还是忍不住问:“那我呢?”
“你当然是留在这里。”陈夙愿捏了捏她的脸,“是谁一直赶我走来着?”
阮惜突然之间好失落,夺回自己的头发,一个人缩到床的角落睡觉去了。
陈夙愿也没管她,自己吹干了头发,又去打了几个电话,才掀开被子上床拥着她。他知道她醒着,见她不吭声就在她耳边吹了一口气。
“我想去趟国外,找我那几个没见过多少面的堂姐谈谈,将大哥的房子买回来,到时候我们再一起搬过去住。”
“真的?”阮惜瞬间开心起来,翻个身抱住陈夙愿的腰,在被子里仰着脖子看他,眼睛晶晶亮亮,兴奋得像个孩子,“什么时候?”
“等画的事情平息了,否则我怎么有脸面对大哥。”陈夙愿不知道在想什么,表情有些凝重,但还是强迫自己笑了笑,低头吻了吻她的唇。
提到画,阮惜眼睛里的光芒暗淡下来,有些丧气地说:“画到底要怎么处理?现在又不能直接还给博物馆,否则宁生爸爸就要永远背上一个偷画的骂名了。你说我们要不要把画在我们这儿的消息告诉妈,呃,阿姨?”
“先不要。”陈夙愿很坚决地否决,“以前都是他们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我们,现在也该我们自己保护自己了。人总不能总是被动挨打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阮惜皱眉。
“我打算好好睡一觉。”陈夙愿低头看她,坏坏地笑,“或者你还想做点别的?嗯?”
阮惜看到他脸上意有所指的坏笑,几乎立刻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事,慌忙将头蹭进他的脖子里,乖乖闭上眼睛:“睡觉,睡觉。”
陈夙愿笑着搂紧她,低头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笑容渐深,又慢慢凝结,最后闭上眼睛时,脸上的表情是一种无法掩饰的痛苦和深深的不舍。
他再也无法容忍深爱的人受到伤害了,树欲静而风不止,他必须早点做出决定。被动还是主动,他选择主动,哪怕这样做的结果是要坠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第12章 她是我的私生女
1.
第二天一大早陈夙愿就收拾行李搬回了自己的公寓,那幅画就留在阮惜家里,被一张油纸包着,细心地藏在床板下面的夹缝里。虽然委屈了国宝,但是她那个小窝也实在没有别的可以藏东西的地方了。
身体没什么大碍了,但是阮惜不打算再回林氏上班,她想了很多,当初进林氏的目的就不单纯,现在既然已经搞清楚了自己跟林业雄的关系,她就没必要再回去。况且那种尴尬的关系,如果碰到的话也实在不知道怎么相处,再加上她被林美涛绑架强奸未遂的事情,公司里到处都是流言蜚语,她不想无端再去承受那些不怀好意的揣测,综合考量,还是躲开比较好。
她也没去公司辞职,只是去医院看白楚昊时,跟他说了一下。白楚昊没有勉强她,答应会给她办妥离职手续。
穆茹乐倒是回去上班了。有一次她代父亲来医院探望白楚昊和容肆,在走廊里迎面撞见了阮惜。阮惜微微有些尴尬,默默让出路来,穆茹乐倒是坦然地跟她打了声招呼:“喂。”
一如既往的傲慢语气和态度,阮惜停住脚步,回头看她。
“别认输。”穆茹乐双手抱胸,五彩缤纷的大披肩裹在消瘦的肩膀上,还是那样的美丽,她说着扬了扬精致的下巴,“夙愿我还是会争取的,他最后是谁的还不一定;画技上我们也还没分胜负,所以在这之前别先在其他事情上输掉,否则视你为对手的我就太没面子了。”
这算是给她打气吗?
阮惜愣了一下,竟不知道怎么接话,只是愣愣地看着那个天鹅一样高傲美丽的身影走下了楼梯。
不过看样子她似乎已经走出了阴霾,那么,自己也不能示弱吧。阮惜笑了笑,握紧拳头朝容肆的病房走去。
容肆还是老样子,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身上贴满了各种仪器的探头,本就白皙的皮肤因为缺少光照,此时更是白得厉害,几乎快要透明,整个人脆弱得像个初生的婴儿。
阮惜照例在病床前坐着跟他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已经入秋了,外面的梧桐树叶都黄了,金灿灿的特别漂亮。你赶紧起来呀,起来我们一起去看。如果这里的叶子看得不过瘾就一起去香山看红叶,听说那里更漂亮,我却一次没去过。你这个当哥哥的应该负起责任来,带我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听到没有?什么?说我不讲理?没错,我就是不讲理,谁让你是我哥。”
“说起来也许你不信,其实我从小就特别羡慕那些有哥哥的同学,放学了,哥哥会去教室门口等他一起回家,犯了错误替他挨罚,平时不管再怎么吵架,一旦受了欺负,哥哥总会冲到前面保护他。那个时候我就想,如果我也有个哥哥该多好,如果上天能给我一个哥哥,我愿意用我最宝贵的东西去换。现在我终于有了,可是上天也如约收走了我最宝贵的东西,收走了我的宁生爸爸。唉,上天真是斤斤计较的小气鬼,所以你快点醒来,别让上天再占我的便宜了。”
“跟你说哦,楚月真的很在乎你,自从你住院,她就没离开过医院,虽然她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她大哥的病房里,但是我经常看到她站在你的病房门口,一站就是好几个小时。最好笑的是,白老师,哦,也就是楚昊明明已经可以出院了,她还找借口说要他好好休养,非不让他出院。前几天我去白老师病房看他,他满脸的怨气却又不得不忍着,哈哈——你知道他为什么要那么迁就楚月吗?因为他知道,楚月是个多么好强的人,他想要给楚月一个留在医院陪着你的理由。”
“愿愿最近好忙,听说一下子接了好几个案子,他每次跟我见面的时候都会抱怨,事务所里如果没了你,他真有些吃不消了,如果你再不醒,他要考虑再找个合伙人了。当然,我会看住他,不让他背叛你的。可是,你也要加油啊,早点醒来,否则把愿愿累死了,我下半辈子可怎么办啊?”
“别怪阿姨…好吧,在你面前我偷偷叫一声妈,你别告诉她。别怪妈妈没来看你,她根本抽不开身,容氏里面乱死了,林美涛那个不讲理的妈还总是跑去闹事,现在外面到处都是关于我们几个,还有妈和林总裁的绯闻,各种乱七八糟的猜想版本,想象力丰富得都能拍一部电视剧了,哈哈——我又成了焦点人物了,不知道是不是该开心一下。外面这么热闹,你真的还睡得下去吗?大家都在等你,别贪睡了,快点醒来好吗?哥。”
探视时间很快到了,阮惜依依不舍地离开病房,关上病房的门就看见白楚月的背影在走廊里一闪而过。白楚昊坐在门旁的长凳上,手里拿着平板电脑看资料,似乎已经坐在那里很久了。
“探视结束了吗?容肆情况怎么样?”白楚昊见阮惜出来,将平板电脑收起来,抬起头看她。他坐在那里,态度闲适,脸上没什么表情,宽大的病号服也被赋予了冷艳的贵族气息。棱角分明的五官因为病中的消瘦而显出一些阴郁的病态美感。他说着话拍了拍自己身边的长凳,示意她坐过来。
阮惜坐到他身旁,神情有些沮丧,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还是老样子。”
“看来最近我又出不了院了,不知道我是不是要在这个医院里孤独终老。”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你的探视时间能不能缩短一些?留一点时间给楚月,否则她一天都会很烦躁。”
“啊?”阮惜这才意识到自己太粗心了,重症监护室的探视时间都是有限的,她占用了所有的时间,楚月就进不了病房了,“是我疏忽了。”阮惜看着楚月离开的方向抱歉地笑,“你替我跟她说声对不起,我以后会尽量少来,把时间留给她。”
“她是个要强的人,如果直接去说,肯定不会承认自己想去探视容肆,她每次都是趁着这边没有人偷偷过来的。”白楚昊眉头微皱,既无奈又心疼,但是看着阮惜的眼神却是温柔的,“我们白家上辈子大概是对你们家的祖先做过什么缺德事吧,才让我们兄妹来还债,一辈子都被你们兄妹牵着鼻子走。”
“哪里有。”阮惜低头,故意不去看他的眼睛,“别说什么一辈子,一辈子太长了,以后会发生什么事,谁也不知道。”
“对于有些人来说一辈子太长,可我觉得一辈子太短,短得都不够去征服一个人的心。”白楚昊五官清冷,笑容极淡,但是看在眼里却有种凄楚的痛苦,“楚月比我幸运,至少她在乎的那个人心里有她,所以,我也希望她能比我幸福。”
阮惜看着白楚昊,有一瞬间的失神。
曾经有人说他就像一头猎豹,姿态高贵却冷漠无情。而在这一刻,阮惜却觉得,他是夜里的月光,看起来确实很冰冷很遥远,但有的时候也温柔得让人心碎。
最后那种冰凉柔软的凄楚感是被一个信息提示音打断的,白楚昊的平板电脑发出了一声有邮件的提示音,白楚昊也似乎在等这个邮件,打开看了几眼,脸色顿时变了。
阮惜从来没见过白楚昊露出这样凝重的表情,奇怪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医院我是住不下去了。”白楚昊站了起来,“董事长要跟夫人离婚,要召开记者招待会,宣布将自己持有的股份转让给夫人一半。股权变动,董事会很可能内乱,公司管理层乱作一团,分公司那边也受到了影响,我必须回去一趟。”
林业雄要跟夫人离婚?
阮惜也站了起来,听到这个消息她其实说不出是什么心情,一方面,她知道林业雄是她的亲生父亲,但是另外一方面,她对于他对佘羽琼的辜负也非常反感。私心里,她希望林业雄能跟佘羽琼修成正果,但又不希望佘羽琼被称为第三者。再者林夫人厉美一向泼辣凶悍不讲理,肯定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佘羽琼。反正她是不要脸面的,怎么闹都不嫌够,到时候吃苦头的还是佘羽琼。
佘羽琼已经内外交困了,何必再给她徒添这些苦楚呢?
“我先走了,你要是见到楚月跟她说一声,大哥不能再继续当她的借口了。”白楚昊说着收起电脑就走,边走边脱病号服,并打电话吩咐公司的司机把他的车开过来。
他走到楼梯转角,阮惜突然追了过去,拉住了他的袖口,小声说:“那边…董事长要是有什么状况能不能给我打个电话,告诉我一声?”
白楚昊回头看她,看到她眼睛里的犹豫和矛盾,才慢慢地点了点头:“好。”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空旷的走廊上只剩下阮惜一个人,她站在那里半天都没动,脑子很乱,很迷茫。接下来的混乱是可以预知的,她并不是胆小怕事的人,可是这一刻她突然有些害怕,害怕自己的身世昭告天下,害怕看到佘羽琼成为众矢之的,害怕她承受不了这一切而倒下。然后最害怕的是,再次失去妈妈那种痛彻心扉的绝望。
她想起了十二岁的时候,爸爸妈妈,或者说养父养母去世的时候,她小小的一个人抱着两张遗照走在送葬的路上,那种心灰意冷的痛苦,仿佛心里被撞出了一个山洞,风吹过时,她的心、她的身子,一切都是空的。
走廊上的窗户没关,有冷风灌进来,直灌进她的心里,她觉得好冷,不自觉地蹲下身子,蜷曲成一团,将脸埋进了膝盖里。
这一切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停止?想要平静的幸福为什么这么难呢?
她害怕得哭都哭不出来。
实在太难受了,她拿出手机拨了陈夙愿的电话,想听听他的声音,想问问他该怎么办。可是电话响了很久都没人接,连打了几遍之后,那边干脆关了机。
机械的女声让人听着难过,她安慰自己也许他在忙吧,他说过这一阵子会很忙的。虽然这样安慰自己,但还是觉得不死心,就在他的语音信箱里留了言,表示晚上想要见面,记得回电话。
手机屏幕恢复待机画面,那是她偷拍的陈夙愿的睡颜,略凌乱的碎发搭在额头上,睫毛又长又翘,温润的薄唇带着孩子一样的稚气,没有白天时的锐利,温暖又好看,这就是她的愿愿。
她还有愿愿。
看着照片,她的嘴角忍不住弯了弯,心里竟然没有那么沉重了。
站起身来,她给佘羽琼打了个电话,电话很快被接听了。也许是因为阮惜第一次主动打电话过来,佘羽琼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兴奋。
“小惜?”
“那个…你在干什么?”阮惜问。
“在公司处理点杂事,没什么特别的。怎么了?”佘羽琼问。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今天还有没有什么安排,有没有不开心的事,比如…”阮惜犹豫着,想试探试探她对于林业雄离婚的事知道多少。
没想到佘羽琼一下子就猜出了她的意图,干脆地问:“你是不是想问业雄离婚的事?”
阮惜只好支支吾吾地承认:“是。其实我也没别的意思,你别误会,我只是…只是…”
“你是在担心我吗?”佘羽琼的声音听起来很开心也很镇定,“你能为我担心,我很开心,但是业雄离不离婚,那都是他自己的事,跟我没有关系,我现在关心的人只有你和容肆。不要为我担心,也不要因为这件事情影响到你的心情,好吗?”
那是他自己的事。
对呀,那是他自己的事,又不是他离婚了,佘羽琼就非要跟他在一起,又不是他离婚了,自己跟他的关系就会发生变化,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她的心不变,外面再怎么变化也不会影响到她。
想到这里,她豁然开朗,挂掉电话时,表情都明显轻松许多。
她回到容肆的病房门口等白楚月,不大一会儿,果然看到白楚月提了外卖走了过来,大概是出去给白楚昊买吃的了。走过来见白楚昊不在,就问阮惜:“我大哥回病房了吗?”
“他刚刚出院了。”阮惜站起来,将白楚昊的话转达给她,这是她等在这里的主要目的,“公司出了点事,他必须马上赶过去处理。他让我转告你,他不能再继续做你的借口了,你自己的感情总要自己去正视去面对。”后半句是她自己加的,是她一直都想说的话。
白楚月面色不善,瞥了阮惜一眼,惨笑道:“你是说我一直在逃避?那么你告诉我,我以什么身份去面对他?朋友?还是曾经搭伙胡混的女伴?”
“既然这么在乎这个问题,那么就在这里等,等他醒了,亲口问问他。如果等不了,说明你也没那么在乎,那么就干脆解放自己,像以前一样潇洒地活着,别把自己困在这个地方了。”阮惜看着她,静静地说完这些话,就离开了医院,将这个地方完全留给了白楚月,希望她能够看明白自己的心。
2.
林氏的记者招待会开得轰轰烈烈,阮惜在回家的公交车上看到了电视上的转播。林业雄镇定地在众人面前宣布跟夫人厉美离婚,除巨额的经济补偿之外,还将自己在公司的一半股权分给厉美,并且宣布了另外一个爆炸性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