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家,你想来我让司机去接你,别挤公交车了,一个女孩子还有身孕,多不方便。”佘羽琼有些着急。
“不要司机,我可以的。”阮惜慌忙谢绝,然后挂了电话,冲回房间换了衣服,拿起包准备出门。
临出门她才想起来陈夙愿还在沙发上睡觉,就到卧室里拿了条毯子给他盖上,尽管动作很轻,他还是被惊醒了。
“你要出门?”他睁着惺忪的双眼,看着换好衣服的阮惜,“去哪里?”
“把你吵醒了?”阮惜心里微微愧疚,很快说,“容肆掉湖里了,现在正在发高烧,我去看看他。”
“我送你去。”他皱着眉头坐起来,捏了捏眉心,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
“不用,我可以坐公交车。”阮惜看他那副疲惫的样子就觉得很不忍心,“你一夜没睡,好好休息吧。”
“这没什么,以前也经常熬夜。等我一分钟。”陈夙愿站起来,走进洗手间去洗脸。
阮惜看着他略微摇晃的背影,心里再次抑制不住地疼痛,这个人到底是多么不会爱惜自己?
陈夙愿开车送阮惜来到容家,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他们从容家用人口中得知,容肆被白楚月踢进了湖里,不会游泳的他差点被淹死,好在白楚月丢给他一截木桩。是的,白楚月丢给他一截木桩让他抱着浮在水面上,但是没救他上来,就让他抱着木头在湖里泡了大半夜。
“白楚月这个女魔头。”容肆发着高烧嘴里还喊着胡话,“小爷我要是再去找她,就不姓容!”
容家的私家医生在一旁给他输液,用人们一早通知了佘羽琼,佘羽琼此时也正在床边上担忧地看着容肆。
阮惜走过来跟佘羽琼打了声招呼,佘羽琼回过头看她乌黑的眼圈,眼神里的疼惜竟然比看到发烧的容肆还强烈。她站起来,皱着眉头问:“脸色怎么这么差?昨天那场到底是生日宴还是鸿门宴?两个人怎么都搞得这么狼狈?”说着她看到跟在阮惜身后走进来的陈夙愿同样也是脸色苍白,顿时气恼起来,“都别待在这里了,去客房睡觉,好好睡觉,天没黑不许起来。容肆暂时还死不了,不用都在这里看着。”
接着命令用人收拾客房,还亲自将阮惜和陈夙愿押进房间。
陈夙愿睡客房,阮惜还是住在她前几天一直住的房间,可能是因为太累了,所以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梦里她站在荒芜的陈家旧宅面前,看着大片大片的野蔷薇疯长,那些带刺的枝蔓无限地蔓延,将自己缠绕吞没,她被缠得透不过气来,一直在声嘶力竭地哭喊挣扎,最后终于没了呼吸。
她在憋闷中惊醒才发现自己将头缩在被子里,蒙得密密实实,难怪会透不过气来。掀开被子,外面的漆黑更让她意外,感觉才睡了一会儿,天竟然就黑了。
简单地在楼上的洗手间里梳洗了一下,走下楼时,陈夙愿早已神清气爽端坐在客厅沙发上喝茶。他大概是洗了澡,头发还是湿的,身上穿着容肆的衣服,白色的连帽长T和卡其色的裤子,显得随意而闲适,很久没看到他穿这类衣服的阮惜着实愣了一下。陈夙愿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向楼梯,目光与阮惜相撞,阮惜慌忙别开视线,脸颊微微发烫。
容肆下午的时候清醒过来,此时已经穿着睡衣抱着菲菲在四处游荡,刚从外面游荡回来看到阮惜下楼,立刻走过去拉着问:“听说昨天穆家好热闹,到底怎么回事?快点跟我说说,我都好奇死了,偏偏陈先生什么都不肯说。”
阮惜也觉得把穆茹乐的身世四处宣扬确实不太好,于是转移话题:“先不说穆家的事.你的烧退了吗?楚月为什么踹你?你谈得不愉快吗?”
“太愉快了。”容肆咬牙切齿,“她竟然跟我说她年纪不小了,不想玩了,想好好找个人谈恋爱。你说这不是神经病吗?我就问她是不是吃错药了,然后就被她踹到湖里了。”
“你真是活该,对方肯丢给你截木桩已经很仁慈了。”陈夙愿放下茶杯,嘲笑着评价,“要是我,直接把你绑上石头沉进大海。”
阮惜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容肆气不打一处来,抱着头边装可怜边哀号:“你们有没有良心?我真是交友不慎啊,我的头好疼,医生说我的情绪不能激动的,啊,好疼好疼,我要死了!”
阮惜被他逼真的演技吓到,有些担心,这时就听陈夙愿说:“好吧,告诉你昨天穆家发生了什么。”
刚才抱头哀号的容肆突然就笑眯眯地跳了起来,跑到陈夙愿对面的沙发上正襟危坐等着听八卦。
阮惜一头黑线,陈夙愿见怪不怪地将昨天的事情简单叙述了一遍,包括穆茹乐的身世,但是掩去了关于陈宁生那部分,找到《游园图》的事也没提。
容肆听到八卦一脸感慨,连连摇头:“人间惨剧啊。一个骄傲的大小姐突然发现自己根本就不是什么大小姐,而是杀人犯的女儿,而那个杀人犯杀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啧啧,真是悲惨。”
“这件事毕竟是穆家的家世,你听听就好,别对外宣扬。”陈夙愿不太放心容肆的大嘴巴,认真地嘱咐。
容肆倒也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当下答应:“放心,我还没那么无聊。”
晚饭时,佘羽琼难得地亲自下厨做了据说是她最拿手的西餐,美其名曰给容肆补补身子。但是容肆不太买账,看到端上来的黑椒牛排,连连摇头:“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毒死我。”
阮惜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那份牛排,确切地说是已经黑到无法辨认的肉块,嘴角有些抽搐,忍不住对容肆送去同情的目光。
唰——
一道白光闪过,锋利的料理刀稳稳地插在容肆面前的木桌上,刀尖离他的手不到一毫米,他立刻识相地闭了嘴,乖乖地将那盘“黑暗料理”端到面前,叉起一块牛肉大嚼起来,边吃边赞叹:“看着难看,味道还是不错的。不错,不错,有妈妈的味道。”
佘羽琼满意地放下手边的另一把刀,优雅地拿方巾擦擦手,招呼阮惜和陈夙愿:“你们也吃,别跟阿姨客气。”
一顿饭吃得无比艰难,吃完之后容肆找了个借口奔去了小厨房寻找正常食物充饥,陈夙愿也跟了过去。阮惜端着茶杯凑到正在阳台上喂猫的佘羽琼面前,踌躇很久才终于忍不住说:“阿姨,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对您说。”
“什么事?”佘羽琼抬头,似乎有些意外阮惜会主动找她说话,并且放下了猫粮坐在阳台上的椅子上做出聆听的姿态,“你说,无论什么事我都愿意听。”
“其实…”阮惜不知道为什么佘羽琼对她那么重视,只是觉得她的重视对自己是种压力,自己无法再欺骗她,“其实我没怀孕,我跟容肆也不是那种关系,我们只是朋友,很好的朋友。”
“没怀孕?”佘羽琼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有喜有悲有错愕有痛惜,但是更多的是深深的恐惧。
她从来都是雷厉风行的女子,在谈判场面对清一色的男性也未有过一丝畏惧和动摇。但是此时她脚步虚浮,阮惜赶紧上前扶了她一把,担心地问:“阿姨,你没事吧?对不起,我不该骗你的。”
“没事,不是你的问题,从来都不是你的问题,你很好…”她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但是凌乱的笑容出卖了她的情绪,接着她抚着额头,对阮惜摆摆手,“你先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好。”阮惜点着头,离开大阳台,走到楼梯拐角前她回头看了一眼,总觉得这个女人很奇怪。而她更加奇怪,明明不认识余羽琼,却从一开始就很在意她的想法和态度,仿佛认识她已经很多很多年了。
陈夙愿在小厨房加过餐回房间时,隐约听到阳台的方向有极低的争吵声,就绕过去看了一眼,听到有人在打电话。
“她没有怀孕,是容肆在骗我,他想吓死我,他想让我愧疚,让我生不如死,他…一定知道了些什么。”佘羽琼压抑地低吼了两声,声音里满是崩溃,“他如果知道了,早晚有一天小惜也会知道,我受不了了…放心,我会忍住,毕竟…我们不能让宁生白死。”
听到陈宁生的名字,陈夙愿的心漏跳了两拍,闪身躲进绿色植物背后,将自己隐藏在暗处。直到佘羽琼打完电话离开,他还站在那里,在幽暗的光线中露出一个复杂而幽深的眼神。


第9章 若能永远这样在一起
1.
容肆完全康复后,阮惜打算回公司上班,打电话给部长销假时,部长满是抓到救星的惊喜,讲电话的声音都有些拔高。
“你可算回来上班了,最近遇到了一个特别难缠的客户,我们都已经束手无策了,偏偏白副总不许任何人打扰你休假,穆茹乐也辞职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阮惜啊,你要是销假了,先别去公司,直接来莫云山庄。”部长说着话,就听电话那头有人在叫他,似乎很急,他匆忙地挂了电话,连再见都没来得及说。
“莫云山庄?”阮惜握着手机有些迷茫,莫云山庄,那是什么地方?她从来都没听说过。
“莫云山庄在清澄区,是S市人民法院前任大法官白丘楠投资的产业,是一个休闲会所,会员全都是退休下来的高干,来头大得很。巧的是这位白丘楠刚好是你们那位白副总的父亲。”陈夙愿擦着湿发裹着浴巾从浴室里走出来,听到阮惜一个人握着电话自言自语,一边接话一边从客厅的角落里拖出一个行李箱,翻出一套纯棉的白色家居服出来,也不避让,扯开浴巾套衣服。
美男的裸体猛地闯入眼帘,线条完美的肩膀、结实的胸膛、紧致的小腹、挺翘的臀部和修长的双腿,水滴顺着头发滴下来滑过每一寸皮肤,气氛香艳而暧昧。大清早的出现这种画面实在太刺激,阮惜脸孔爆红,想躲开又实在想看,纠结得要死,只能拿手捂住眼睛,露出一条细细的小缝偷看,嘴里还在抱怨:“换衣服怎么不去房间?暴露狂。还有,你准备在我这里赖多久?”
“装什么纯情,也不知道是谁以前总是趴在我房门口偷看我换衣服。”陈夙愿从容地穿好衣服,半躺进沙发看电视,“我的房子被人霸占了,你想让我回去跟她同居吗?”
阮惜大窘,一时语塞,她确实做过偷看他换衣服的脑残事,而且也确实不想看着他回去跟穆茹乐同居,所以对于陈夙愿鸠占鹊巢并且不把她这个主人放在眼里的土匪行径只能忍气吞声。
“你那么有钱,干吗不去住酒店?”阮惜气呼呼地抓起手机和钥匙塞进包里,踢了陈夙愿搭在她的小凳子上的长腿以泄私愤,“要不是看在你最近休假,刚好可以在家看着《游园图》的分上,我才不收留你呢。”
关于怎么处置那幅《游园图》,他们两个也曾经商量过,并没有商量出一个好结果。送回博物馆暂时不太可能,因为他们两个都不是专业人士,无法真正确认这幅画的真假,所以不敢轻举妄动。而穆凯德最近为了穆茹乐的事情伤透脑筋,早已闭门谢客。陈夙愿也曾经联系陈宁生的一个老师,也是这个领域的权威专家请他前来鉴定,偏偏那个专家最近在国外参加学术交流,至少要半年后才能回来,而国宝不能出国,根本过不了安检,所以只能先将它收在家里。
阮惜收拾好东西朝房间里看了一眼,隐约有不好的预感,总觉得那里躺着的不是一幅画,而是一颗定时炸弹,现在看起来很平静无害,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将她和陈夙愿炸得粉身碎骨。
走下楼去,阮惜站在公交车站牌前研究坐哪条线路能更快地到莫云山庄,陈夙愿的黑色奥迪就开了过来。他开门下车,将她塞进副驾驶座上,再上车开车,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完全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你干什么?”阮惜抱着包气鼓鼓地瞪他。
陈夙愿将车开得稳稳当当,仿佛做了件再正常不过的事:“给你当司机,接送你上下班,省得你说我白吃白住。”
虽然不太满意他的蛮横,可是有人接送似乎也不错。阮惜抱着包,鼓着腮,虽然还是生气的模样,但是眼睛里的笑意再也掩饰不住,从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中流泻出来。
陈夙愿用余光看着她,眼角眉梢也柔软了起来,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她想挣扎,可是终究没敌过自己的本心,顺从地任由他握着。等到了目的地,她恋恋不舍地抽回手,他又不满地抓了回去,然后猛地将她拉近,在她唇上轻啄一下,这才放她走。
“下午你几点下班?我来接你。”他从车窗伸出头问。
“五点。”阮惜背着身,回答着朝他挥挥手。
她满脸都是甜蜜的笑,那个笑不加掩饰,实在太张扬,她怕被他看到,所以直到听到汽车引擎发动声才回头偷偷看了他一眼,于是更加放肆地傻笑了起来。
这好像是情侣的节奏,不是在做梦吧?她不太确定地捏了自己的胳膊一下,会疼,不是做梦,嘿嘿。
她笑着又朝车子挥了挥手,尽管这个时候他已经看不见了。
阮惜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活蹦乱跳地去上班,就连走进莫云山庄那道看似隆重而庄严的大门的时候也是笑眯眯地跑跳着过去的。部长在电话里说安排了同部门的小赵来接她,可是进了大门才发现,来接她的人竟然是白楚昊。
白楚昊穿了林氏高管才有的制服,丰神俊朗,看到蹦蹦跳跳的阮惜着实愣了一下,实在想不通是什么让一个曾经痛苦到神经性呕吐的女孩变得这么快乐,但他知道不是因为自己,想到这里,神情不免有些落寞。
“你看起来心情很好?”他走近她,面容冷峻。
阮惜不好意思地捂住嘴巴,努力地收敛着笑容,让自己看起来不要像个花痴一样,然后左右看看转移话题:“白副总,怎么是你来接我,小赵呢?”
“我让他回公司拿点资料。”白楚昊皱着眉头,似乎对她的称呼很不满意,可是也没说什么,带着阮惜朝前走。
路过一片打理得考究的园林,两个人进入山庄的跑马场,跑马场周围有大概好几百米长的围墙,而那片围墙上的壁画就是手绘部的工作要点。此时部长正带领着部门的全体成员奋力工作,画卷已经展开了好几十米,远远看上去,颇为壮观。
阮惜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长的手绘墙,忍不住赞叹着山庄主人的大手笔,但是转念一想山庄主人就是白楚昊的父亲,忍不住回头打量了他一下,仿佛白楚昊也一下子成为资本主义的腐败分子。
“我知道任务很繁重,但是时间还算充足,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白楚昊没注意到阮惜看自己的眼神,只以为她在发愁工作量,同时也担忧她的神经性呕吐会不会因为压力而重新发作,最后还试探地问了一句,“你如果觉得不舒服就来告诉我,我准你继续休假。”
“不要对我特殊对待,同事们会有意见的。”阮惜感觉到白楚昊的关心,送给他一个大大的笑脸,顺带调皮地冲他吐了吐舌头,“我没事的,别为我担心了,白老师。”
因为阮惜的笑脸和鬼脸,白楚昊抑制不住地动容,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这才是真正的阮惜,单纯没心机的调皮少女,就算有心事也是快乐的肆无忌惮的,这才是他的阮惜。
白楚昊的碰触让阮惜有些不自在,慌忙退了两步,说一声“我去工作了”,就跑开了。
2.
工作进行得还算顺利,部长给阮惜看了图稿,说图稿是客户提供的,但是客户要求细节完美,一点瑕疵都不允许。部门几个手绘师现在是步步为营,生怕出现一点点的不完美,所以进展非常慢。阮惜看了图稿,再看看即将画画的墙面,再次为这个庞大的手绘墙咂舌,但是同时也觉得这是个很大的挑战,似乎很有意思。她摩拳擦掌,很快融入了工作中。
临近午饭时间,阮惜听到手机短信声,拿出来看了一眼,是白楚昊发来的:中午到山庄门口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阮惜回了一个“哦”,继续工作。
正画到精彩处,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声,阮惜回头,看到有几个人牵着马走进了马场,远远地看不清楚是谁,走近了部长和同事们才纷纷放下手中的笔,恭敬地朝其中一个牵马的男人打招呼:“董事长好。”
董事长?阮惜的画笔顿了一下,脑中一阵轰鸣,难道是林业雄?
她曾经寻了他那么久,都没有正面遇见过他,现在终于要见到了,她竟然有些发慌。
回过头去,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牵着马正朝这边走来。男人穿着骑马装,身材维持得很好,即便有些岁数了也难掩他飒爽的英姿。而那张略显张扬的脸孔,阮惜经常在报纸和电视上看到,再熟悉不过,真的是林业雄。
握笔的手关节处慢慢泛出青白色,她愣愣地看着林业雄,几乎忘记了呼吸。
林业雄看到员工朝自己打招呼,倒也没什么架子,跟大家招了招手,朗声道:“你们继续你们的工作,这里不是公司,不用这么拘束。”
众同事回身继续工作。阮惜身材小,又穿着宽大的工作服很不起眼,林业雄的目光并未在她身上停留,倒是跟在他身后牵马过来的女生突然尖叫了起来。
“阮惜,你怎么在这里?”
这个尖锐的声音里满是咬牙切齿的愤恨,说话的人明显很恨她,而这么恨她的人除了林美雅不会有别人了。
林美雅回来了。
阮惜叹了口气,有几分郁结,回头看向那位大小姐时,那位大小姐早已丢了马鞭,张牙舞爪地朝自己冲了过来。
“你是手绘部的?就是楚昊哥的下属?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在学校的时候缠着他,退学了还缠到公司里。”林美雅也不知道在国外吃了什么,力气大得很,一把就将阮惜从手绘墙前拖了出来,往地上一扔,满脸狰狞地嚷,“这是我家的公司,是我的地盘,你给我滚,我不想再看到你。”
阮惜前段时间一直在生病,身体本来就虚弱,哪里比得上林大小姐的蛮力,这一跤摔得实实在在,摔得她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倒是林业雄先有了动作,先是喝止了林美雅,然后一个箭步冲过来将阮惜扶起:“阮惜,你叫阮惜?”
他重复着她的名字,眼神有些复杂,语气也有些小心翼翼:“阮曲的阮,珍惜的惜?”
阮惜原本就对林业雄有抵触,再加上被林美雅这么一摔,更是不喜欢这位不好好管教女儿的爹,一把推开他的手,点了点头,退开一点,跟他保持一定距离。
“是那两个字。”
林业雄被推开似乎有些失落,看着阮惜怅然地说:“你来公司上班了,我竟然不知道。”
阮惜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抬头古怪地看着他,他连忙解释:“我跟宁生是好朋友,所以听说过你的事。”
他的解释有些僵硬,阮惜倒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林大小姐却又耐不住地冲了过来,指着她嚷:“爸,你认识她?没错,就是她,八卦报纸上的那个阮惜,贱坯子狐狸精,勾引自己的养父,还勾引楚昊哥,你快点开除她…”
啪——
林美雅的话还没说完,林业雄扬起手掌,打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将她接下来的话打回了肚子里。林美雅不敢相信地捂着发麻的半边脸,愣愣地看着父亲。
“什么贱贱坯子狐狸精?她是你宁生叔叔的女儿,把嘴巴放干净点,一点教养都没有,真是把你惯坏了!”林业雄瞪着林美雅,原本就很有威严的面孔,此时更是严肃得骇人,“还有,公司是我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哪里容得你来这里撒野!给我回家去,再为难阮惜,就再去国外,永远都别回来了!”
林美雅被父亲的怒气吓到,捂着脸半天没敢吭声,只是恨恨地瞪了阮惜一眼,转身哭着跑远了。
林美雅走了,阮惜也整理好衣服,回去继续工作,没再跟林业雄说话。林业雄在一旁看了她几眼,眼神哀伤,最后马也没骑,就径直走出了马场。
其他同事,包括部长看了半天白戏,惊愕得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这个城市里叱咤风云的林董事长今天破了两次例,第一次打了自己的宝贝女儿,第一次进马场却没骑马。
大家慢慢将视线收回来,看向阮惜,阮惜静静地画着画,一笔一画极为认真,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可是今天,大家隐约地感觉到,这个女孩似乎不太简单。
3.
林美雅的闹场让阮惜忘记了白楚昊的那条短信,直到下午快下班时才一拍脑门,想起来白楚昊的邀约,只能发短信过去道歉。短信发出去很久,白楚昊才回复,很简单的两个字:没事。
下午五点陈夙愿准时出现在莫云山庄门口,阮惜暂时忘记了上午的不愉快,笑眯眯地上车。
回到家刚打开门,阮惜立刻被面前的景象震撼住了,她那个不过四十平方米的小窝已经焕然一新,沙发、茶几、小地毯、电视、冰箱,就连房间里都是崭新的,开放式的厨房里换了崭新的厨房用具,整个房子一尘不染,闪闪发亮。
阮惜以为自己走错了门,赶紧退出来到门口看了眼门牌号,403,没错,可是这些新家具是怎么回事?
“我闲着没事就帮你打扫了一下,不用谢我。”陈夙愿长腿迈进客厅,躺进沙发里,态度坦然,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打扫?眼前的局面显然已经超过了人类对“打扫”这个动词的理解极限,阮惜深吸一口气指着满屋子闪闪发亮的家具,问:“这也算打扫?”
“没办法,你之前那些东西都太脏了,怎么弄都弄不干净,我忍无可忍,只好叫人换了一批。”陈夙愿一脸的嫌弃,指了指地上,“地板暂时换不了,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找人消过毒了。”
阮惜这才想起来这个家伙的洁癖,以前住在陈家的时候他的地盘就总是一尘不染,让人望而却步。她决定不再跟他计较这些,只不过之前那些老家具都是房东的,她没权力处理。
“之前那些老家具呢?你把它们弄到哪里去了?弄丢了我要赔钱的。”她一脸的痛心疾首。
“不会让你赔钱的,因为就在今天下午三点一刻钟,我正式成为了你的新房东。”陈夙愿说着伸手从茶几的小抽屉里拿出一沓文件,丢在阮惜面前。阮惜捡起来扫了一眼,竟然是一份房屋买卖合同,而买卖的对象正是她所在的这栋小房子。
他竟然在她上班期间买下了她租住的房子,阮惜抬头,怒目而视,这个万恶的资本家!
怒目归怒目,房子还是要租的,她气呼呼地甩上门,走进房间里,将自己摔进那张崭新的欧式大床中。好吧,虽然那个家伙的土豪作风确实很讨厌,但是这张床确实很舒服,她整个人陷在柔软的大床中,滚了几个圈,竟然觉得好困,不知不觉就这么迷糊着睡着了。
正睡得香,有人过来拍她,叫她起来吃晚饭,她嘟囔着不肯起,那个人没再坚持。又过了不知多久,那人折了回来,将她抱起来,轻手轻脚地脱掉她的衬衫长裤,将她抱到浴室里,放入散发着玫瑰芳香的温水中。水的温度很适宜,她舒服地叹息一声,躺在浴缸里翻了个身,又不想动了。这时候有人走进浴缸,耐心地替她清洗,动作轻柔而细致,仿佛在照料一件易碎的艺术品,然后抱着她重新放在大床上。
她又陷入梦乡,还做了一个让人脸红心跳的春梦。
她累极了,沉沉睡去。
半夜,她是被一阵诱人的香气唤醒的,睁开眼睛只觉得腰酸背痛,双腿间更是难言的酸疼,而这一切跟胃里的饥饿感比起来又不算什么。她从床上爬起来,发现身上套着一件男性的白衬衣,衬衣很大,她穿起来简直就像睡衣,包住了屁股,不过还算舒适。她低头看了身上的衬衣半天也没想起来是怎么回事,索性不去想,光着脚走出房间,就看见厨房的灯亮着,陈夙愿穿着睡衣在煮粥。皮蛋瘦肉粥的香气弥漫了整个房子,她吸了吸鼻子,觉得更饿了,于是凑了过去,贪婪地闻那股诱人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