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您要是不喜欢我,我可以走,不要再打容肆了。”阮惜看着佘羽琼的眼睛,恳求道,“容肆是好心才收留我的,我们其实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关系。”
阮惜突然冲过来,佘羽琼手上的力道一时没收住,棒球棍狠狠打在了阮惜的身上。佘羽琼愣住,丢下棒球棍,来来回回地检查着阮惜,显得很惊慌:“我打到你了,疼不疼?有没有事?哎呀,干吗突然冲过来,容肆那小子挨几下有什么关系,要是伤到你可怎么办?”
之前的躲避,现在又突如其来的关切让阮惜有些手足无措。她摇了摇头,说:“没事,不疼,阿姨您不要再打容肆了。”
佘羽琼扶阮惜到沙发上坐好,回身瞪了容肆一眼:“今天先饶了你,坐过来,我有事要说。”
容肆揉着浑身的疼痛,幽怨地坐到对面的沙发上,看到阮惜和佘羽琼坐在一起,眼睛里有一丝的笑意闪过,随即被脸上的哀怨神色掩盖。
“这个孩子不能留。”佘羽琼看着阮惜的小腹,表情坚毅,眼神里却有难言的痛苦,“留下来他也不会幸福,而且也会成为你们未来痛苦的根源,有些事一开始就错了,绝对不能让它一错再错。”
“孩子?”阮惜错愕地看着佘羽琼,然后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痛苦?阿姨你在说什么?我没有…”
不等阮惜把话说完,容肆就冲了过来捂住阮惜的嘴巴,仰了仰脖子,一副大无畏的表情:“妈,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允许这个孩子有事,这是我和小惜的孩子,我爱他。”
这下子阮惜彻底呆住了,她使劲掰容肆的手,想问他为什么胡说八道,可是容肆发了狠地不让她说话。她一时间竟掰不开他的手,只能“呜呜呜”地表达自己的不满。
“你和她不能在一起。”佘羽琼激动地站了起来,美丽的脸上因为气愤而涨红,“你知不知道她是谁?”
“她是陈宁生的女儿,我知道,当年妈妈爱过陈宁生我也知道,可是那是你们上一代的事情,凭什么阻碍我们下一代?”容肆也很激动。
看着容肆认真的脸,阮惜有些看不明白了,明明只是一个瞎话,为什么他会这么认真?他到底想干什么?
“是,那是我们上一代的事。”佘羽琼的双眼已经开始泛出泪花,但是坚毅的性格却不允许自己落泪,“是我们上一代对不起你们,可是已经做错的事,你们就不能一错再错。”
“到底什么错了?小惜没结婚,我也没有,我们没有破坏任何一个家庭,我们到底哪里错了?”容肆步步紧逼,“妈,你说呀,我们到底做错什么了?”
佘羽琼生平第一次在儿子面前败下阵来,目光慌张地移向别处,虽然还是之前那副强硬的口气,可气势明显弱了下来:“别问了,小惜可以住在这里,但是孩子必须拿掉。”
“要把孩子拿掉,除非先杀了我。”容肆梗着脖子,一张漂亮的脸上满是倔强。
佘羽琼气急了,又去找棒球棍,可这一次容肆不躲不跑,就梗着脖子站在那里让她打,她却打不下去了。母子俩就这么对峙了片刻,母亲终于丢下了棒球棍,跌跌撞撞地离开了大厅。
阮惜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像个局外人,直到大厅里的用人都散开,她才想起来问容肆:“容肆,你到底想干什么?哪里来的孩子?为什么骗阿姨?”
“你别管了,配合我一下,算我求你了。”容肆低下头对阮惜露出笑容,一个既疲惫又悲伤的柔软笑容,然后朝阮惜摆摆手,摇摇晃晃地上楼,“让我休息一下,我好累。”
阮惜看着容肆摇晃的背影一阵心惊,却又无法不去疼惜她。她觉得自己跟容肆上辈子一定是很亲密的关系,否则今生为什么她会那么无法抵抗他的笑容和无视他的失意呢?
3.
阮惜最终在容家住了下来。在阮惜入住的当晚佘羽琼就去了公司,一连几天都没回来。阮惜也曾经问过容肆,这样是不是不好,是不是要跟佘羽琼说实话。容肆若无其事地拿着逗猫棒逗菲菲玩,笑眯眯地朝阮惜笑:“我正在进行一个大计划,现在说实话就破功了。”
“你的计划跟我的肚子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让我装怀孕?”阮惜皱着眉头,看着用人搜集来的各种酸性食物,胃里一阵发酸,“你说,是不是因为我的症状比较像怀孕才故意带我来你家养病的?”
“一举两得,有什么不好?”容肆大言不惭,“你看,我家环境多好,多适合养病。而且你自从来到我家是不是就好了很多,已经很少吐了?”
好像是的。
可是被利用的感觉总是不太好,即便是被容肆利用也会让人觉得不舒服。阮惜气呼呼地走回房间,将那些一看就酸掉牙的梅子青枣全部倒进垃圾桶里。
养病的期间,她去过一趟周董家,将最后一点颜色补好,整幅壁画圆满完工,也算对周董有个交代。周董人还算不错,没有计较过程中的小插曲,只表示壁画最后的效果他很满意,会继续考虑跟林氏合作。
白楚昊来容家找过阮惜,给阮惜带来了一大箱子的书,全是阮惜爱看的中外名家的画集。
“朋友送的,我不喜欢这些,就给你带来了,反正也是顺路。”
白楚昊的五官很立体,有些混血的感觉,就像欧美大片里酷酷的男主角,表情总是很冷硬,但是阮惜总是能从他的冷硬背后看到一些宠溺的温柔。
他的话当然是骗人的,乍听起来似乎冠冕堂皇,但是细品就很容易发现漏洞。
首先,这些书很多都是绝版,爱这类书的人都会将之当作心头好,收藏起来绝对不会送人。况且书籍不同别的,对于不喜欢的人来说就是废纸,所以并不是送人的好选择。再者这里是郊区,除非你要下乡,否则很难顺路走到这里。
阮惜从箱子里拿出一本书,抚摩着质感良好的封皮,微微笑了一下,抬起头说:“谢谢。不过,我没有那么脆弱,生病可能是因为这阵子比较累,公司并没有给我什么压力,我会努力调整心态,争取早点回去上班,你千万不要开除我。”
“不用着急上班,这里环境不错,很适合修养,你就安心休息一段时间吧。”白楚昊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眼睛跟窝在沙发上极力向他卖萌示好的菲菲对上,脸上的表情立刻僵住,还险些被茶水呛到,然后自以为不着痕迹地朝旁边挪了挪。
菲菲可能从来没遇到过会躲着它的人类,有些不太甘心,干脆热情地朝白楚昊扑了过去。哪知道白楚昊飞快拿起抱枕挡住自己,菲菲猛地撞在抱枕上,猫脸挤成一团很是滑稽。
没想到白楚昊会突然做出如此举动,从来没看过菲菲吃瘪的阮惜,忍不住笑出声来。菲菲大小姐恼羞成怒,极端鄙视地瞥了阮惜一眼,转身跑走了。
“你怕猫?”阮惜看着菲菲屈辱离去的背影笑个不停。
白楚昊的酷脸闪过一丝不自然:“你不觉得毛茸茸的东西很恐怖吗?”
“哪里恐怖?明明就很可爱,菲菲要是听到这话要伤心死了。”阮惜还在笑,而且她终于知道白楚昊的死穴了,总觉得有种赚到的感觉。
白楚昊也不反驳,一边喝茶一边看着阮惜笑,过了许久才忍不住轻声问了一句:“有多久没看到你笑了?”
阮惜愣了一下。
多久没笑了?
好像自从宁生爸爸去世,她就很少笑。跟白楚昊在一起的那半年是她笑容最多的时候,跟容肆在一起,她也会觉得轻松,只有陈夙愿。她想起陈夙愿心情就无可抑制地低落,仿佛所有负面情绪都倾巢而出,在她的心里郁结成疾,那疾病是无根由的,不可治愈的,想想就让人绝望。
她的笑容沉了下去,脸色逐渐苍白。
白楚昊接着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害怕毛茸茸的东西吗?因为我小时候被绑架过,绑匪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活着回去,他把我塞进了一个大玩偶里,然后放在商场的货架上。那是个毛茸茸的玩偶,我被注射了药物,全身不能动,也没有语言功能,但是意识是清醒的。我不断听到有人夸赞玩偶毛茸茸的很可爱,却没人发现里面有个小孩快要死了。我就那么待着,真的感觉自己快要死了,直到一个小孩因为好奇抱了玩偶一下,才发现里面并不是棉花而是一个人。”
阮惜瞪大眼睛,她从来没想过白楚昊身上也发生过这样悲惨的事,她一直以为他是强势的、优秀的,根本无法将他跟不幸两个字联系到一起。
“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发生过一些不好的事,但是大多数人都还活得好好的,并不会因此影响接下来的路。当然,也不是全没影响,你看,我至今还会觉得毛茸茸的东西很恐怖。不过这并不影响我的生活,也不会影响我的心情,无伤大雅。”白楚昊放下茶杯,认真地看着阮惜,仿佛接下来的话才是他此行的目的,“我不知道你的过去发生过什么,给你造成了什么样的困扰,我只希望你的未来是明媚的,不要被过去所困。如果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可以来找我倾诉,无论什么时候,我虽然不太会开解人,但会是个很好的听众。”
阮惜低下头,她明白白楚昊的用意,可是她的事情无论谁知道都会是一个麻烦,她不想给他增加麻烦,所以,她无法对他坦白。
“谢谢你,白副总。”她低声说。
“我们之间已经生疏到这个地步了吗?”白楚昊冷硬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神情,“其实我还是喜欢你叫我‘老师’。”
“这样叫不合规矩,在公司里被同事听到不太好。”阮惜笑了笑。其实她也喜欢叫他“老师”,可那样的戏称总让人觉得太亲昵,似乎不太适合他们现在的关系。
“那公司之外呢?”白楚昊追问,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个问题十分坚持。
阮惜无可奈何,最终只有妥协。
“好吧。”她笑,这一次的笑明显轻松了许多,“白老师。”
之后,他们又聊了一些公司里的事,说了说手绘部最近的工作进程,说得阮惜心里痒痒的,真想早点回去画画。可是她这种神经性的呕吐如果得不到缓解,回去工作也只会给同事增加麻烦,想想又收回了想回去上班的想法。
白楚昊起身告辞时,天已经黑了,阮惜送他出门,在门口正好碰见刚回家的容肆。容肆看见白楚昊满脸的愤怒,冲过来堵住了他的去路。
“你是不是跟楚月说了什么?她最近为什么总躲着我?”容肆一张漂亮的脸阴沉成铁黑色,心情可想而知,“你只是她哥,又不是她爸,凭什么管得那么宽?”
“我什么都没说,只是帮她分析了下她自认为可控制的朋友关系是多么的可笑。”白楚昊本来无意与容肆纠缠,打开车门想上车离开,但是容肆不给他机会,刚打开的车门,被砰地重新关上,他只好抬起头直面容肆,“她是我妹妹,我只是不想让她受到伤害。”
“我们有我们的相处方式,事实也证明这些年我们维持这样的关系很开心。如果楚月厌倦了,她自己想要跟我断绝这种关系,我无话可说,我们的关系怎样只有我们自己能决定,外人无权干涉。我还会去找楚月的,你要么有种让她躲我一辈子,要么她出来跟我说清楚,我从不纠缠任何人,但也无法容忍这种不清不楚的分手方式。”容肆吼着,发泄一般一脚踢在了白楚昊的车上,然后转身拉着阮惜进门,进门之前还不忘对白楚昊加一句,“少来找小惜,她已经名花有主了。”
白楚昊在他身后冷冷地看着他:“我是不会同意楚月跟你这种朝三暮四的人在一起的。”
“让她自己来跟我说清楚。”容肆最后吼了一句,砰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一路被容肆拉扯着走进大厅,阮惜忍无可忍一把推开容肆,担忧地问:“怎么回事?你跟楚月怎么了?”
容肆跌倒在沙发上,拿抱枕捂住脸,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她不见我,工作室没人,电话不接,网也不上,已经连续好几天了。她一直都是豁达潇洒的女生,从来没这么耍过小性子,就因为这样我们才能保持了这么长时间的友好关系。现在到底是怎么了?就因为她哥的几句话?我不相信,楚月不是那种没主见的女生。”
“是不是因为你带我回家惹她吃醋了?”阮惜猜测着,“要不,你去跟她好好解释解释,或者我去解释也行。”
“不会因为这个,如果因为这类原因,我们就不可能开始。她不在乎这些的,心情好的时候还会掩护我跟女孩子搭讪,我也会帮她泡帅哥,我们是最好的搭档。”容肆的声音闷在抱枕里显得很低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她那么不想看到我?”
“也许,我是说也许…”阮惜拿开容肆脸上的抱枕,强迫他正视这个问题,“也许楚月发现自己越来越贪心,要的远比你能给她的要多,她已经爱上你了呢?”
容肆的表情在听到“爱”这个字的一瞬间变得很惊恐,他猛地又抓回抱枕蒙住头,大声嚷:“不可能,不可能,楚月不是那么婆妈的人。”
“世界上没有一个女生在爱情里是豁达的。”阮惜又朝容肆丢了一个抱枕,说着说着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沉重,语气透着一丝绵密的伤感,“女生都是傻瓜,有时候明明早就爱上了,却偏偏自己没发现。”
明明早就爱上了…
这句话从她的口中变成信号,传入大脑,荡入心房,一瞬间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明明早就爱上了。
她爱那个人吗?
如果曾经的爱是因为年少无知,那么现在已经没了宁生爸爸的保护,真正地入了世俗凡尘,懂得了人情世故、人生艰难,早已不再纯真,那么这样的自己还爱他吗?
如果不爱,又为什么这样痛苦呢?
第8章 她是杀人犯的女儿
1.
自从阮惜提出白楚月有可能爱上容肆的观点后,容肆就再也没去找过白楚月,当然也不去事务所上班,整天窝在家里不出门,时不时还叹口气,状态很颓废。阮惜也不理他,自顾自地装着孕妇,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幸福生活。
就这么约莫过了一个星期,容肆收到一份请帖,是穆茹乐的父亲穆凯德派人送来的,请帖的大意是:几天后是穆凯德五十岁生日,生日宴在穆宅举办,请容太太及容大少赏脸光临云云。
容太太佘羽琼不在家,容肆自作主张留下了请帖,一个人拿着那张请帖在阳台上站了好久,到了晚上才喃喃对阮惜说:“白家和穆家也有些交情,这个宴会楚月可能也会去。”
“那你去不去?”阮惜正坐在画架前画院子里的猫和打扫庭院的用人。
“去。”容肆咬了咬牙,“我受够了现在这种不清不楚的状态,必须当面跟她说清楚。”
“那我也去。”阮惜抬头。
“也好。”容肆蹲在画架旁玩颜料盒子,将好多颜色倒在一起,调成一个古怪的颜色,“陈先生估计也会去,你们也好久没见面了吧?”
阮惜没再说话。她当然知道陈夙愿会去,穆茹乐那么喜欢他,怎么可能不趁这个机会将他介绍给家里人。
而她也是有私心的,自从那一次从周董口中得知穆凯德是陈宁生偷盗国宝案的证人之一就一直想要见见他,亲口问个明白,可是一直没有机会。这一次难得能跟穆凯德近距离接触,她当然不能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
她万分不想见陈夙愿,可是为了弄清楚宁生爸爸的事,她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一想到这些,那种神经性的紧张感再次袭来,不过已经没有当初那么厉害了,她这一次没有呕吐,只是微微喘了几口粗气,很容易就将这种不适感压了下去。
也许时间真的能治疗一切伤痛,不管你当初是怎样地痛苦,怎样地死去活来,随着时间的推移都会慢慢恢复平静。没有死去,只好重新再活过来。
宴会定在周六的晚上,容肆带阮惜将几天前订好的礼服取回来,阮惜换好衣服,将头发绾在脑后,戴了个简单的发饰,配上剪裁优良的合体小礼服,看起来既优雅又大方。而为了让自己的万年萝莉脸看起来没那么稚气,她还化了淡妆。等她收拾好走下楼梯的时候,等在下面的容肆忍不住吹了声口哨,然后上前吻了吻她的手背。
“大概十年前我就在幻想这个画面。”容肆的笑容很漂亮,如此仔细看的话,他的眼睛跟阮惜的很像,都带着一些狡黠的天真,“你像个公主一样从楼梯上走下来,而我紧紧牵着你的手,带你参加宴会,替你挡开那些窥视你美色的臭男人。”
“容肆,我是你的闺密,你泡妞的那套说辞不要用在我身上。”阮惜皱了皱眉,抽回自己的手,“否则我就跟你绝交。”
“遵命,我的公主。”容肆嘻嘻哈哈,拉着阮惜的手就出门去了。
穆凯德的家在清水区一处别墅群里,等到了地方,阮惜才发现,这里她很熟悉,因为这里离陈宁生的旧宅只隔了两条街,路的两旁种了陈家门口也有的栀子花。栀子花的花期已经过了,但是还有一些未凋零的白色花朵在枝头上犹自暗送幽香。
阮惜看着栀子花沉默了一下,然后跟在容肆身后进了穆宅。
穆宅不算很大,至少跟容家大宅没法比,只是院子里花草繁茂,房子旁边有别致的小亭子临水而建,也很幽静雅致。
院子和大厅布置一新。穆凯德是比较西式的画家,所以他的家里也充满了西方文艺的气息,雕刻着文艺复兴时期小故事的浮雕的罗马柱旋转而上,水晶吊顶如繁星般璀璨,精致考究的长桌上摆放着烛台和各种精致的小点心,穿着得体的客人们端着高脚杯优雅地与或熟悉或陌生的人碰杯。
容肆牵着阮惜的手刚走进大厅,穆凯德就远远迎了过来。
“小肆,好久不见了,怎么你妈妈没跟你一起来吗?”穆凯德是个很健硕的中年男人,留着一把大胡子,笑起来像圣诞老人一样慈祥。他说着看了阮惜一眼,显得很惊讶,“你是…宁生的女儿,小惜。宁生出事后,就没了你的消息,没想到一直躲在容家。在容家也好,羽琼跟宁生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一定会善待你的。”
穆凯德一脸欣慰,阮惜听他说话才隐约想起来,这个叔叔她似乎见过。是在她刚去陈家的时候,隔着门缝在陈宁生的画室里见过,陈宁生和他在谈论一些中外名画,气氛很融洽,应该跟陈宁生关系不错,可是为什么会指证陈宁生倒卖国宝呢?
阮惜心事重重,可是眼下到处都是人,也不好问出口,只能勉强笑了笑,打着招呼:“穆叔叔好。”
“穆叔叔,我发现你跟我妈一样,都重女轻男,一看见小惜就把我晾到一边了。”容肆半真半假地闹着别扭,正好掩盖住阮惜神情中的不自然,将穆凯德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啊,冷落小肆了,是我不对,是我不对。”穆凯德呵呵笑着,拍了拍容肆的肩膀,“你妈妈最近好吗?怎么没跟你一起来?是不是这阵子疏于走动,把我这个老朋友给忘了?”
容家主母佘羽琼跟陈宁生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很好,而穆凯德从少年时期就是陈宁生的画友,自然跟佘羽琼也很熟悉,就算各自成家后也经常走动往来。陈宁生出事后,两个人大概都心中伤感,就很少见面了。
“哪里敢忘。”容肆笑眯眯地将自己准备好的礼物送到穆凯德面前,“我妈最近只是比较忙,本来想来的,公司又临时有事将她叫了过去,这不还让我带了礼物来赔罪呢。”
那份礼物是个装裱精致的画轴,展开来看竟是浦儒老先生的一幅小画,画的是松柏,画作闲适中透着份淡雅的潇洒之气。这是皇室出身的浦儒先生的一贯特点,也只有他这样出身的名家才有这样的气度。
穆凯德大喜过望,连连称好,客人都不管了,只交代管家好好招待,就自己钻进书房好好欣赏那幅画。
“投其所好,我这礼物送得不错吧?”容肆沾沾自喜,一会儿又咬牙切齿,“不过,浦儒的画着实不便宜,烧钱烧得我肉疼,回去一定找我妈报销。”
阮惜看着穆凯德离去有些失望,她还有很多问题没问呢。
正叹气的时候,远远就看见白楚月挽着一个中年男人的胳膊走了进来。容肆看见白楚月眼睛一亮,对阮惜说:“楚月和她爸爸来了,你自己先进去找地方休息一下,吃点东西,我一会儿就来。”然后故作轻松地朝白楚月的方向走。只不过白楚月看他过来,跟中年男人低声说了句什么,转身朝外走。容肆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一步不离地跟了过去。
容肆离开,阮惜一个人落了单,就走进大厅,随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端了杯调好的鸡尾酒,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没多大一会儿就看见穆茹乐,她的身旁站着一个年轻男人,正是陈夙愿,只不过两个人似乎并不愉快,在压低声音争吵些什么。
一段时间没看到陈夙愿,他似乎比上次见时略显消瘦,只不过一双眸子依旧清亮,站在人群中自有一番卓尔不群的风雅气度。
阮惜站得离他们太远,听不清两个人在吵什么,只能隐约看到穆茹乐的表情似乎很崩溃,两只手捂住脸,似乎正在哭,引来宾客侧目。为了不引起骚动,陈夙愿皱着眉头将她拉到后面。
通往二楼的楼梯后方是厨房和大厅的侧门,通过那个侧门能够直接来到后院,阮惜看他们走过去,鬼使神差地跟了过去。
陈夙愿拉着穆茹乐来到后院的葡萄架下,穆茹乐的哭声渐渐变大,他皱着眉头,忍着怒意劝道:“我一开始就对你说过,事情的真相也许会很残酷,什么都不知道未必不是一种幸福,是你自己太固执,一定要弄清楚,现在真相就摆在面前,你还哭什么?”
“我没想到会是这样,我不相信,一定是哪里搞错了…”穆茹乐抬起脸时,满脸的眼泪显得十分可怜,哪里还有平日的嚣张跋扈,“我怎么可能是杀人犯的女儿?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杀人犯的女儿?
阮惜一惊。
穆茹乐是杀人犯的女儿?难道穆凯德是杀人犯?
他杀了谁?陈宁生?
是他杀了宁生爸爸?这个骇人的想法让阮惜的大脑一阵轰鸣,有一瞬间的站立不稳。她握紧拳头,努力让自己站稳,继续听他们怎么说。
“那么你就去亲口问问你爸爸,问问他,事情真相是不是就像我调查的那样。”陈夙愿似乎失去了耐心,双手插进西装口袋里,转身想走,却被穆茹乐紧紧抓住。
“我不敢。”穆茹乐抽泣着摇头,“我怕他承认那一切都是真的。”
“那我帮人帮到底,我替你去问,我看见他一个人去书房了,这是个好机会,不过你也要配合我。”陈夙愿回头看她,不容抗拒地嘱咐,“叮嘱你家的用人看住楼梯,任何人都不准上二楼。”
穆茹乐似乎还在犹豫,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放陈夙愿离开。
陈夙愿走回侧门,躲在一旁的阮惜无处可躲,被撞个正着。两个人四目相撞,有一瞬间的尴尬,阮惜没勇气看他的眼睛,很快低下头去,转身想走。
陈夙愿一把抓住阮惜的胳膊:“你来得正好,跟我走。”
“去哪里?”阮惜下意识地挣扎,“你放开我。”
陈夙愿不理会她的挣扎,紧紧抓着她,语气中带着些许凝重:“你在意的事情,也许很快就有答案了。”
这句话让阮惜停止了挣扎,乖乖跟着陈夙愿的脚步朝前走。她抬头看着前面这个男人的背影,只觉得这个背影还是那样的孤傲挺拔。他似乎知道了什么,没有告诉她,他永远都是这样,搞不懂也看不透,让人厌恶,但会在下一瞬间成为她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