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听了第一次没有叹气,反倒是将他搂在怀中,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边大和尚念完了经,祭祀便过去了大半,看见母子俩的情态,便额首说道:“夫人、小少爷且宽心,若是贺老爷泉下有知,有如此孝顺的子嗣,恐怕也心怀大慰。”
李氏听了也觉得宽慰,其实活在世界上的人,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罢了。为此李氏还拿出积攒的银子,为贺钟明点了一盏长明灯,幸好在寒山寺一盏长明灯也就是十两银子,要是到玉光寺那边,上百两也就是一个月的功夫罢了。
老和尚似乎有几分出家人的仙风道骨,听见有银子入账也没有特别的反应,只是垂首说道:“老衲会安排好长明灯,施主若是方便,还请留下来尝一尝寒山寺的斋菜。”
李氏自然不会推辞,等祭祀结束便带着几人出去,打算现在寺庙附近转一转,拜一拜其他的菩萨。
贺文麒被几个女人拉着拜了所有的菩萨,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方才对菩萨的敬畏倒是少了大半,等李氏终于将角角落落的菩萨都拜过了,才点头说道:“不拘着你们,都去玩儿吧,只一个注意安全,待会儿到了饭点自己回来,不然的话就把你们丢在山上不管了。”
两个小丫头欢呼一声,手牵着手跑了出去,她们早就想要到处走走了,贺文麒打算带着李氏到处看看,李氏却推脱道:“娘跟你绿姨进去听大师讲经,你们小孩子就别在旁边听着了,免得移了性子,你跟景山到处看看去吧。”
贺文麒没办法,只好带着崔景山走了,李氏这才跟绿荷走进大殿,拿出自己方才摇来的签。方才她求签的时候,想的是女儿的未来,虽然签上写着一个上上,但不让里头的大师讲解一遍,她还是有些不放心。所以才将女儿打发出去,生怕她知道自己又问这个,心中不愉快。
那大师接过签文一看倒是愣了一下,奇怪的说道:“夫人这签是为自己还是旁人求的?”
李氏心中咯噔一下,暗道莫非有什么不好,连忙说道:“是为了小儿,大师,莫非有哪里不对?”
那大师摇了摇头,只是带着几分奇怪说道:“倒是很少遇到,有小儿求道这签的。”
“旧用多成败,新始更见财,改求云望外,枯木遇春开。”和尚念了一遍签文,笑着说道,“此签主吉,说的却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若是施主家中有推陈革新之举,老衲在这里就先恭喜了。”
李氏心中微微一跳,暗道所谓的推陈革新之举,说的莫非就是自家女儿女扮男装,将来还打算去考取功名之事。只是这话她却不能直接问这位方丈,转了一圈才说道:“方丈师傅,若是没有推陈革新之举呢?”
“旧用多成败。”方丈师傅双掌合十,淡淡说道,“这句话说的就是,若是顽固守旧,怕之后功败垂成。”
李氏心中又是一跳,莫非这话说的却是,如果自己执意不答应麒儿的打算,将来麒儿的路会更加难走。
方丈大师没有再说,签文这种东西,原本就不能说的太明白了,他只是闭眼继续念经,只是李氏心中却波澜万千,跟绿荷对视一眼退了出去,到了外头,绿荷便忍不住说道:“夫人,大师的意思,莫非是让少爷继续…”
李氏心中也没有个主意,之前他虽然答应了麒儿的建议,但心中还是觉得,考科举的事情不太可能成功,只是这会儿这支签文深深的影响到了这个女子,让她第一次反省起来,自己一直以来所做的事情,莫非还真的是正确的不成。
那头的贺文麒可不知道,李氏偶尔求签会帮自己解决了一个大问题,他带着崔景山往后山的方向走,到视野开阔的地方便觉得古代虽然啥都跟不上,但风景真心好,登高望远的时候,到处都是原生态的,如今已经入秋,看过去更是千姿万彩的。
贺文麒看着喜欢,便想到上辈子做过的树叶书签,便带着崔景山往树林里头走,一边说道要捡几片好看的叶子回去。
崔景山自然没有不答应的,只是他脑子笨,在他的眼中所有的叶子都长得一模一样,实在看不到贺文麒想要的那种好看的叶子。
贺文麒也不指望他,自己天上地下的看起来,倒是真找到几片还不错的,顿时喜滋滋的拿在手上,笑着说道:“就这些吧,应该够了。”
崔景山看了看他手上的叶子,实在是没看出什么差别来,只好说道:“少爷的眼光就是不同。”
贺文麒哭笑不得,暗道这家伙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要不是从小一起长大,他还要以为这家伙在嘲讽自己呢。
正要说话,却听见后头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崔景山连忙叫道:“少爷,这里不会有野兽吧,我们赶紧回去吧。”
贺文麒自然不相信寒山寺的后山会有什么杀伤性的野兽,壮着胆子往前走了几步,却只见一道人影猛地朝着他摔过来,贺文麒躲闪不及,直接被他压在了身下,吓得崔景山连忙伸手将那人掰开。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男主出来遛一遛~~~哇咔咔,其实也算不上男主啦,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请亲们自由发挥想象力,哇咔咔,忽然觉得这句话好贱有木有~

☆、潜力股

贺文麒也被突如其来的人吓了一大跳,等崔景山把那人推开才爬了起来,等看清那人似乎也就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才松了口气,暗道自己还是鲁莽了,这要是遇到歹人的话,他们两个还不满十岁的孩子,可不就送上门让人杀着玩。
喘了口气,贺文麒才注意到,地上的孩子看起来年纪不大,似乎就比他高一个头的模样,身上穿着的衣服料子却是极好的,只是现在脏兮兮的,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材质,而且外衣已经不知道丢在了那里,身上如今只剩下内衬罢了。
男孩的脸上手上也是脏兮兮的,但偶尔的空隙还是能看出原本白皙的肌肤,一看就知道是富家子弟,从来没有亲手干过重活的那种。只是这样的人物,怎么会这么狼狈的躺在寒山寺的后山上,若这里是玉光寺,倒还可以理解一些。
虽然如此,看见一个十几岁的男孩躺在后山生死不知,贺文麒到底不能视而不见,便跟崔景山一起把人扶了起来往寺庙里头走,他怕李氏担心,索性没往前头去,反倒是扶着那孩子到了后面的院子,里头是僧侣的住所,这时候只有几个打扫的小和尚在,看见他们进来都大吃一惊。
寒山寺别不不说,至少僧侣真的有一颗博爱之心,看见他们扶着一个人进来,二话不说先把人扶到了了厢房里头,小和尚躬身说道:“阿弥陀佛,施主请勿担心,师弟已经去请方丈,方丈师傅会一些医术,这位小施主定能安然无恙。”
贺文麒点了点头,倒是没觉得方丈和尚全能,事实上古时候,大部分的僧侣都会一些医术,有些著名的僧侣,医术甚至比太医院的里头的太医还要更好一些。
他索性做到床边,用帕子给那孩子擦脸颊,先把手腕和脸孔擦干净,免得待会儿方丈进来的时候,想要把脉或者看看脸色都不成。
等孩子的模样一点点显露出来,贺文麒倒是微微有些惊讶,一般而言,富贵人家的孩子都长得不错,先不管爹长得怎么样,至少娘都长得好看的。而儿子,一般都是像娘的。历朝这个时代跟魏晋的时候有几分相似,对于人的外表十分看中,据说当年科举,有一个学子学识十分出众,但长相丑陋,殿试的时候硬生生被从三甲中挤了出去。
此类的事情层出不穷,贺文麒有时候也感激李氏跟贺钟明,至少没让他往丑陋的方向长,否则的话,他就算是要考功名,也只能指望当今的皇帝是个审美观异于常人的,当然,以这几界科举三甲游街的情景来看,显然是不可能的。
男孩露出的脸颊十分平凡,是那种淹没在人群之中立刻就会淹没的类型,如果不是他身上的衣服质料,还有那白嫩的肌肤,他几乎要以为这孩子只是附近农家跑来的了。
正思索着,床上一直昏迷的男孩却慢慢醒了过来,一双风采潋滟的眼睛朝着贺文麒看来。
如果说男孩原本的模样十分平凡,那这一双眼睛可以说得上是风华绝代,即使年纪还小,却也带着几分别样的风姿,似乎瞬间就让这张平凡的脸孔变得生动起来。上辈子有句话很流程,眼睛是人类心灵的窗口,但其实能透过这个窗口看透人心的绝对少数,只是这一刻贺文麒却觉得,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肯定不是简单的人物。
只是顷刻之间,男孩的眼神微微一变,原本光华四露的眼睛微微下垂,变得平凡许多,那瞬间似乎已经将贺文麒打量了一遍,男孩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看起来充满了感激和善意:“刚才是你救了我吗?”
贺文麒几乎断定眼前的人不简单,十一二岁的男孩,居然能这么好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恐怕将来定有一番成就。想到这点,他倒是暗笑起来,既然遇到了潜力股,不投资投资怎么对得起自己。
比起演戏,贺文麒可不觉得自己会输了,当下露出大大的灿烂的笑容,点头说道:“方才我在后山捡树叶,看见小哥哥躺在地上,这才把你扶过来了。这里的小师傅去请方丈大师了,小哥哥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小孩的笑容纯真而灿烂,带着一种世事未知的无邪,原本姣好的模样因为这个笑容而变得更加清丽,几乎迷乱了人的眼睛。这一瞬间,即使见过许多美人的男孩,也有刹那的失神,等回过神来却笑了,不过是个七八岁的男孩,自己居然看呆了,也是,在那里头的时候,又有哪一个人可以笑得这般没心没肺,单纯无邪。
男孩微微撑起身体,看见他手中的帕子,感觉到自己脸颊有些凉快,便知道方才他给自己擦过一遍了,便笑着说道:“我没事,只是走得累了,这才摔倒了,刚才有没有吓着小弟弟了?”
贺文麒也不装傻,摇头说道:“没有没有,我胆子大着呢。”
还要说话,却见小和尚急匆匆的带着方丈大师走进来,后头还跟着李氏,原来小和尚过去的时候,李氏还在听方丈讲经说法,听见自家儿子带着一个受伤的人回来,也跟着一起找了过来。
等进了门,李氏连忙拉着贺文麒检查了一遍,确定他没有任何的伤口,那边绿荷也是将崔景山翻了一遍,两个女人同时松了口气。贺文麒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住李氏的手,笑着说道:“娘,我没事,是这位小哥哥受伤了。”
李氏这才注意到床上的人,只是萍水相逢,她也说不出什么话来。方丈大师坐到床边,伸手给这个孩子把脉,按着脉搏之后倒是微微一愣,随即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看向床上的男孩,只是闭目不语。
贺文麒见他一直不说话,忍不住问了一句:“大师,这位小哥哥如何了?”
方丈大师这才收回了手,淡淡说道:“无事,只是腹中饥饿,外加劳累过度罢了,待会儿吃点斋饭,好好休息一会儿就是了。”
听了方丈大师的话,在场的人也都松了口气,李氏便开口问道:“不知道小兄弟家住哪里,怎么会出现在寒山寺后山?小妇人待会儿便要回城,倒是可以带个口信回去。”
李氏为人谨慎,虽然眼前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但到底是无亲无故,直接带回去反倒是不好。
那男孩却摇头说道:“有劳夫人担心,不过不用了,我的家人应该很快会找来了。”
李氏见状倒也不再说什么,带着贺文麒出去,准备吃了斋饭就回城,若不然的话时间太晚,回去的时候都要天黑了,虽说京城附近治安不错,但也要以防万一。
贺文麒倒是乖乖跟着走了出去,只是过会儿找了个借口就偷溜回来,走进门的时候,男孩正靠在床头喝清粥呢,看起来精神头倒是比方才好了一些。
贺文麒笑嘻嘻的走过去,却把自己的小荷包塞了过去:“大哥哥,这个给你。”
男孩一掂量就知道里头是银子,心中有些复杂,若是旁人给他银子,他定然觉得对方是怜悯,但如今一个八岁的,看起来天真无邪的孩子做这件事,他却不会立刻就生气了,只是奇怪的问道:“这是做什么?”
贺文麒只是笑道:“虽然小哥哥说你的家人很快找过来,但有银子好办事。方丈大师虽然慈悲,但寺庙也是要花钱的,等小哥哥找到家人,再还给我好吗?”
男孩微微一愣,说不出是个什么感觉,从小到大,这大概是第一次旁人毫无目的的关心自己吧。
贺文麒却知道过犹不及,笑嘻嘻的将荷包塞进他的手中,这才摆了摆手说道:“那我先走啦。”
看着快步跑出去的人,男孩倒是沉思起来,半晌才将荷包收了起来,却叹了口气说道:“真是个小孩子,连自己家在哪里都没有告诉我,我还怎么还给你。”
说这话的时候,男孩的脸上老气横秋,显然忘记自己也就比贺文麒大了三四岁罢了。
等方丈大师再一次进来的时候,男孩便开口问道:“大师可知方才那孩子是哪家的?他借了一些银两给我,却忘记说如何还给他了。”
方丈大师听了这话却多看了床上的孩子一眼,叹了口气说道:“是贺家的孩子,寡母幼子,也十分不易。”
这么一听,男孩却下意识的抓紧了荷包,里头的银子少说也有三四两,对于寡母幼子来说可不少,说不定是那孩子积攒了许多年的。至于为什么不觉得是李氏给的,若是这位夫人要给的话,方才就会给了,怎么会私下里让孩子过来。
方丈大师却没有再说贺文麒的事情,反倒是深深的看了一眼床上的人,闭目说道:“小施主,你可知自己身中奇毒?”
男孩身体微微一颤,抬头看向闭目养神的方丈大师,带着一丝希冀问道:“大师可有办法解毒?”
这便是早已知道了,方丈大师淡淡说道:“十分不易。”
十分不易,却不是不能,男孩升起一股希望,连忙说道:“还请大师救我。”
方丈却只是说道:“小施主有报恩之心,可见不是十恶不赦之辈,老衲身为出家人,自然以慈悲为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衲怎么会推脱。”
男孩却反应过来,恐怕自己身上的毒让这位大师有些忌惮,方才才会略加试探。如果不是自己多问了那孩子一句,这位大师恐怕还不一定会出手。他按住怀中的荷包,暗道这个孩子倒是自己的福星。
作者有话要说:

☆、闹剧

贺文麒可不知道,自己偶尔一次的风险投资,因为阴差阳错,倒是让寒山寺的方丈大师出手,救了一个人的性命,而在将来,这个人的出现,导致他自己的命运也有了天差地别的变化。
这个时候,贺文麒只以为那是个聪慧的富家子弟,现在帮一个小忙,能够结一个善缘罢了。
因为这次散心,李氏心中的积郁似乎散去了大半,不但为人变得开朗起来,甚至对于他读书识字的事情,也不再说那种隐隐的反对。之前虽说是达成了协议,但每次李氏见他读书总是会皱眉头,而现在,见他累了也会催着休息,但再也没有说过反对的话。
贺文麒并不知道签文的事情,只当散心真的有用,李氏自己想开了,暗道以后还得多多带着母亲出去走走,是个人都不能一直被关在家中,虽然古代女子大多如此,但在一个地方待得久了,人难免变得顽固起来。
日子不快不慢的过着,很快就到了年末,过年是一件大事,之前几年李氏总觉得提不起劲头来,这一年不但娘家回了京城,自己心中的郁气也散了大半,便打算办得热热闹闹的,总不能因为她自己守寡,而委屈了孩子。
学院平时请假难,放假也少,但等到过年的时候却早早的放了假,不少学生是京城附近地方的,他们都要赶回家过年的。贺余庆看着是个顽固不灵的,其实比谁都体贴学生,这样的时候绝对不会故意拘着他们。
贺文麒倒是觉得放假早闲着没事做,快过年的时候,书馆那边虽然没有关门,但已经不再收新书,他现在也用不着赶稿子,事实上,等过年之后,他打算将写话本的事情完全停下来,这些年来他赚了不少,只是写话本对于读书人来说,其实并算不上是正经行当,早早的放下也是一件好事。
不用去书院,不用写话本,每天只是背书练字,对于贺文麒来说倒是悠闲了,他也是不愿整天整天都是看书,免得把自己看傻了。只是家中的事情,李氏是一点儿也不让他上手,说男孩子端端没有干家务事的,弄得贺文麒心中好笑,这时候倒是惦记着自己是个“男孩儿”了。
李氏做什么贺文麒就在旁边看着,最后李氏被他弄得有些不耐烦,索性打发他去写对联,到时候可以挂在门口。
这些年贺文麒字写得好之后,家里头的对联就都是他写的,甚至周围的人家也会上门来求一副,大概这时候是贺家上门来的人最多的时候了。
贺文麒将书案摆在前院,内院都是女人,外人进来却是不方便的。过了一会儿,知道他开始写对联的邻居果然陆陆续续来了,其中也有不少姓贺的人,不过会来这边的,跟贺家的关系,甚至还没有他们家来的关系近。
远亲近邻,李氏又是个寡妇,贺文麒自然知道,跟周围的邻居打好关系只有好处,虽然会上门的,大部分家境还不如他们家,但他都是笑脸相迎,礼遇有加。几年下来,这么做的效果也是明显的,至少知道感恩的人家,不会再拿李氏守寡的事情说嘴,若是贺家遇上了什么事情,他们能搭一把手的就搭一把手。
贺文麒也不指望这些人能对贺家有多少好处,只要他们不为难李氏,就比什么都值得。低头看着红纸上的毛笔字,上辈子她的钢笔字也只能说端正,这辈子居然拿着毛笔也能写的有模有样了,不得不说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些年来他勤学苦练,总算是有成绩的。
拿到毛笔字的人家看着也满意,笑着说道:“我们这一带,就是贺家小少爷字写的最好,我看着就喜欢。”
他旁边的人忍不住笑骂道:“你个大老粗看得懂吗?”
那人也不生气,笑呵呵的说道:“我是看不懂,但我指望我儿子能看懂,读了书的人就是不一样,贺家那…比咱家也好不了多少,但那位小少爷往那儿一站,就是跟寻常人不一样。”
对于这一点,跟他唠嗑的人也同意,忍不住说道:“据说这位小少爷读书好着呢,将来要是考一个功名回来,那贺家寡妇也算熬出头了。我家婆娘一天到晚说人家可怜,也不看看自己,生了那么两个混小子,将来才可怜。”
贺文麒隐隐约约听见他们的议论,也就权当是听不见,这些人说话直接,嘴上没把门,但那颗心却比贺家那些人要软和许多。
写了一会儿,贺文麒忍不住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臂,旁边一直等着的一位大婶便笑着说道:“文麒这是累了吧,歇一会儿喝口水再写吧,我们也不急着这一会儿。”
贺文麒却只是笑了笑,甩了甩手臂继续写起来,为了避嫌,来拿对联的大部分还是女性,只少有几个家里头女人实在走不开的才是男主人过来,不过他们也知道厉害,绝对不往内院看,众目睽睽下拿了对联就走,别人想要说是非也不成。
正热闹着呢,却见前门那边有个人急匆匆的走进来,旁人见了还笑着说道:“我说王老二,你跑这么快作甚,要对联去排队,咱们都等了很久了,可不许你乱来啊。”
贺文麒微微皱眉,这个王老二跟贺家的关系十分不错,直接表现就是,他家婆娘做了什么好吃的,偶尔会端过来一些,只是他昨日已经过来写了门联,这会儿怎么还会过来。
那王老二却上气不接下气的喊道:“去去去,别捣乱,贺家小哥,你快去看看,你外公家似乎出事儿了。”
李家跟贺家住的不近,但古代的城市可没有现代这么大,京城这地方又被贵族划走了大半,剩下也就是那一片了,要有什么动静的话大家都能知道。
虽然跟李家并不亲近,贺文麒的脸色还是微微一变,皱眉拱手说道:“各位对不起了,今日家中有事,还请各位改日再来。”
知道是贺文麒外公家出事,众人倒是没有二话都走了出去,毕竟外家在这时候是第一门重亲。
贺文麒吩咐老王头先别把这事儿告诉李氏,也没带人就自己出门去了,贺家这样的情况,实在是无人可用。老王头年纪大了,让他赶车还生怕出问题,崔景山又还小,又不是个机灵的,偏偏李氏是个寡妇,家里头没有当家的男人,不然的话买几个年纪稍大一些的回来也能用。
贺文麒急匆匆的往李家赶,远远的便听见那边吵吵嚷嚷的声音,还有女人的嚎哭声音穿透人群传过来。
这边的人有些也认识贺文麒,见他跑过来便露出几分神色,不少都是幸灾乐祸的,偶尔有几个提醒了一句:“贺家小哥别进去了,他们家正闹着呢。”
贺文麒只说了声谢,还是挤了进去,却见院子里头,他外公脸色铁青的站在那儿,旁边厮打嚎哭的可不就是李孟氏,而李察氏紧紧抱着两个女儿,脸色苍白无血。
在他们的对面,他那没见过几次的舅舅李宝成却搂着一个穿着素净的女人跪下那儿,口口声声说道:“爹,你就答应让燕儿进门吧,我已经有了我李家的骨肉啊。”
贺文麒只觉得自己被一道雷劈中了,感情这是闹了一出家庭伦理剧。不过知道事情的始末他却松了口气,总比这位舅舅又惹上了什么大人物牵连一家人来得好。只是看了一眼旁边的舅母,心中再一次为女人感叹,这位舅舅当真没有良心,这些年来,家里头吃的用的大部分都是这位舅母的嫁妆,如今居然还要让她养着小妾庶子不成。
李老爹也是气得发抖,媳妇一直没能生孩子,他自然也是心中不满的,但这并不代表他愿意接受一个寡妇,儿子不但跟一个寡妇勾搭上,还直接搞大了这个女人的肚子,如今还在大庭广众之下闹了开来,将来还有什么前途可言,他聪明了一辈子,谁知道临了临了,养出了这么一个笨儿子。
弄清楚事情的经过,贺文麒倒是也不急着出头,只是默默的站到了一遍,对方毕竟是他的亲舅舅,他是晚辈,而且毕竟不是李家的人,出面实在是不方便。
李老爹却并不顾忌这些,一脚踹中儿子的肩膀,厉声喝道:“我没有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儿子,她算什么东西,一个不守妇道,寡义廉耻的荡妇,也配进我李家的门,我告诉你,除非我死,否则的话,这个女人就别想进门。”
李宝成显然也没有料到,自家老爹会这般坚决,他原以为老爹心中也盼着孙子,如今燕儿肚子里有了孩子,大夫都说一定是个男孩,老爹看在孙子的面上也会先答应下来。李宝成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李孟氏,李孟氏顿时撒泼起来:“哎呦我不活了,不活了,这个丧门星站着茅坑不拉屎,难道要我李家绝后不成,你今天要是不答应,我就拿根绳子吊死,免得将来没脸见李家祖宗。”
李察氏的脸色更加难看,紧紧的抓住两个女儿,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李老爹却一巴掌打在女人的脸上,冷冷说道:“你要死就去死,我宁愿李家绝后,也绝不会让这样的女人进门。”
李老爹的眼睛从在场的人一个个身上扫过,一直躲在李宝成怀中的女人微微颤动起来,似乎惧怕到极点的样子,只是紧紧拽着李宝成说道:“都是奴家的错,但奴家与李大哥也是真心相待的,求老爷看在肚子里孩子的份上,就答应了吧,奴家保证,进门之后一定好好服侍夫人少爷,为奴为婢,只要能留在少爷身边。”
贺文麒微微一噎,暗道感情还是个琼瑶系的,可惜李老爹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只见他冷笑一声说道:“肚子里的孩子,还不知道是不是我李家的种,让你这样不清不白的荡妇进门,我李家祖宗都会气得从地下爬出来。”
李老爹说的斩钉截铁,那女人像是受不了打击似的靠在了李宝成的怀中,可惜林宝成对这个父亲惧怕的很,只是低着脑袋紧紧的搂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