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贺文麒自己,设身处地的想,无论是哪一位皇子,估计都不会心甘情愿的看着小了自己十几岁的弟弟登基为帝。
宫内的饭菜其实并不美味,从御膳房做完远远的送过来,饭菜早已经失去了温度,不过这时候腹中饥饿,吃着到底是比没吃的好,再说了,东西虽然冷了,做的确实非常精致,至少在贺家,是吃不到这般精致的东西的。
贺文麒吃了个七分饱便放下了筷子,左右看了一下,大部分人都没有将饭菜完全吃光,倒是一开始肚子响的那位是个好饭量,吃饭之后似乎还意犹未尽,甚至将那碟子十分甜腻的点心也吃光了,也不知道是真的饿着了,还只是感激太子的恩德。
吃完饭总是容易打瞌睡,但这里是在宫内,睡着可不是好事情,只能强打起精神来,这时候便有人相互说话,打发时间,免得真的坐在那边发呆就睡着了。也是看门口的太监只是低眉顺眼的站着,从头至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他们的胆子才稍稍大了一些。
贺文麒深深觉得祸从口出,在宫里头说什么都不得劲,还不如强行撑着,倒是陆清辉想了想走了过来,带着笑容说道:“之前娘亲一直念叨着你,说你如今都不上家里头玩耍了,心里头想念的很?”
贺文麒一听倒是笑了,陆母对他一向很好,只是这段时间他察觉到陆清辉异样的复杂,上门的时间便少了一些,当然,也有几分原因是,陆清辉当初放了外任的大哥大嫂回来了,虽然对他也十分客气,到到底是不如以前自在,故而去的更少。
听了这话,贺文麒便说道:“这倒是我的不是,等殿试结束,便亲自上门跟伯母赔罪吧。”
陆清辉见他毫无芥蒂的模样才松了口气,暗道自己前段时间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丢了魂,居然有些迁怒与这个孩子,他们相差八岁,却是忘年之交,难道只以为这孩子走的比自己顺利,就要嫉妒上他了吗。
贺文麒倒是真的不介意,即使是朋友,正常人也是会有嫉妒之心的,更何况自己比陆清辉小了很多岁,见旁人比自己走的顺利许多,正常人都会有几分不情愿。陆清辉只是心中难过,对自己还是一般无二,如今还因此觉得愧疚,那他还有什么好介意的呢。
其实在贺文麒的眼中,陆清辉这样的文人,十分适合做学问,但却不适合做官。这样的人心肠太软,许多时候连自己那一关都过不了,而官场,从来都不是一个只需要善良就好的地方,陆清辉心地善良是好事,但性格过于柔软了一些,却会是致命的伤害,只是这些话,他却不能明明白白的说出来,这个年代你告诉别人当官不好,谁也不觉得是好心规劝,只能旁敲侧击一番罢了。
两人不咸不淡的说着话,一点儿不关政事,却听见旁边有人低声说话:“太子殿下果然是龙孙凤子,风姿与旁人不同,对待我们这些学子也和气的很,实在是难得。”
原本这话并没有什么不对,谁知道站在他旁边的一个学子却冷笑一声,淡淡说道:“太子毕竟年幼,对学问所知甚少,三皇子的才学才让人佩服,就是大儒也是称赞过的。”
贺文麒心中咯噔一下,要知道这一批学子大部分都是贫寒出生,却不知道在他们这些人里头,也早早的出现储位之争的征兆,三皇子的名头他自然也听说过,据说这位皇子因为自小身体弱,不能习武,所以对文学分外有研究,年前的时候,这位三皇子的一副山居图卖出了一个天价,备受文人赞誉。
夸张太子的那人被堵了一句,脸色顿时有些难看,想要反唇相讥,到底是记得如今所在的地方,只好冷笑一声不再说话了。那一口夸张三皇子的,显然也意识到自己的过激,冷冷一笑坐了回去。
这般一打岔,贺文麒便再没有了交谈的心思,他默默的打量周围的人,大部分人对这个冲突微微皱眉,不少人的眼中涌动了波光,不知道在想什么。别以为文人清傲,要知道文人升迁也是一件极难的事情,每三年一次科举,多少学子得到了功名,但真正能够得到实职的又有几个,有些人一辈子就是个九品芝麻官,庸庸碌碌就在原地。
如果贵族出生,自有家里头想办法谋得职位,但草根出生的学子就没有这般幸运了,想要出人头地,只有靠自己努力,而最快捷,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站队,若是早早的选定了皇子,最后这位皇子登基为帝的话,前途自然不可限量。
这个世界上聪明人许多,三皇子风头正旺,太子又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站在他们身后的人自然也不少。贺文麒叹了口气,暗道自己与白城的关系曝光的话,恐怕也会被认为是早早站队的,事实上,若是白城要夺位,他也只有站队一条路,以他们私交多年的关心,其他的皇子怎么可能信任他。
贺文麒真心觉得,这大概就是对他当年心思不纯的报应,原本只以为是个投资,后来当做了真朋友才发现,这个投资实在是风险太大。不过既然已经成为了朋友,他也不可能做出背信忘义的事情来,少年微微闭上眼睛养神,脑袋里头却心思纷杂的很,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等皇帝再一次召见的时候,学子们纷纷打起精神来,有几个甚至兴奋的满脸通红,毕竟这一次才是揭晓他们十年寒窗的最后成果的时候。贺文麒忍不住也有一些紧张,微微捏紧了拳头,若是中了进士,他预谋的道路已经实现了一半,而另一半还需许多谋划。
再一次走进巍峨的大殿,大拜之礼之后,贺文麒才躬身站在台阶之下,眼角的余光微微从周围的大臣身上扫过,那小太子赫然也在列,位置十分靠前,而他的身后站着两个身穿蟒袍的男子,想必就是那两位皇子了。
三皇子看起来已经三十出头,留着山羊胡,看起来十分和善,身材瘦削,确实有几分文人的风范在,只是脸色带着几分苍白,不知道是真的身体不好,还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二十皇子正值盛年,因为一直以来顺风顺水,看起来带着几分傲慢,看着前头的小太子脸色带着几分阴郁,偶尔看向他们这群学子的眼神也像是带着刀子。
贺文麒倒是没有料到,这位皇子对太子的不满明大明的表现出来,似乎根本不怕皇帝发现。这样的场合,原本朱成皓也是该出现的,只是这位重伤未愈,刚刚从昏迷之中醒来,皇帝自然不会让他过于操劳。
等学子们站定,贺文麒照旧是那副低眉顺眼的模样,上头的皇帝却像是兴致很好,笑着说道:“这次恩科,又为我朝选拔了许多人才,朕听闻恩师关门弟子也曾参与此次科举,不知是哪位学子。”
此话一出,在场官员的脸色微微变化,皇帝口中的恩师会是哪位,自然只有刚刚被赐婚与二十一皇子做皇子妃的徐家,徐青山,而徐青山的关门弟子,却是实实在在的三皇子党,据说娶了这位手下一位门客的嫡女,早前便在殿内为了三皇子发言。
徐青山当年收下这位弟子,一来是碍于老一辈的情谊,二来却也是这位的学问却是非同一般,只可惜风云莫变,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能从两代帝皇手中归隐而去,晚年却愣是被拖进了储位之争。
徐青山如今已经被算入了二十一党派,而这位顾命早年才学惊人,素来有天才之称,如今才十七岁便成了进士,偏偏早早的投入了三皇子的旗下,为此据说跟徐青山几乎决裂,也不知道这位被认为有大才的学生到底是怎么想的。
而现在,皇帝亲自点名,顾命只好出列,低头说道:“学生便是。”
皇帝怎么可能不知道徐青山的弟子是哪位,不过是作此一问罢了,如今看了顾命脸上还带着笑容,只是掩不住眼底的冷光,他还没死就早早站队的学子,又有何作用。
皇帝扫了一眼顾命,却出人预料的说道:“果然是有状元之才。”
几位主审的考官恨不得将脑袋低下去,要知道这位顾命哪里是他们选出来的前三甲,事实上这位连前十都没进,如今皇帝金口玉言说他有状元之才,即使要改写名次了!!

☆、第35章 目的

皇帝会青睐一位,在自己还在位的时候,就瞑目壮胆的站队的学子吗,那显然是不可能的,更别说这位学子还是徐青山的关门弟子,在文人中一向具有才名,本身也出生于诗书之家,很背一些人推崇。
只是这时候,老皇帝露出慈祥的笑容,似乎对顾命十分看重,点头说完顾命有状元之才后,却再也不管顾命还躬身站在那儿,反倒是将目光转向其他的学子。这一批学生,从会试开始他就关注着,每个人的背景都调查的仔仔细细,原本这些事就是他为了太子准备的,只可惜的是,他仅存的几个儿子都不是省心的。
在场这些人中,三皇子二十皇子拉拢的人不在少数,事实上在殿试之前,贺文麒也曾经接到过几次语意未明的邀约,只是那时候他一来担心朱成皓的安危,二来觉得自己没本事掺和这些事情,统统以准备殿试的名头推脱了,幸好他年纪还小,在学院里头也是出了名的“不解风情”,估计在某些人的眼中,贺文麒固然有几分学问,为人处世却是个天真的。
皇帝在这些人身上转了一圈,忽然将目光落到一个少年的身上,虽然都说少年才子,但真正少年成才的又有几人,有些人空有才名,在科举之路却不是那么顺当。老皇帝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考中进士的学生没少见,但这般年轻的,确实是难得。
贺文麒的外貌也确实是出色,如今低眉顺眼的站在那儿,白皙的皮肤也与旁边的学子截然不同。一张脸上,微微垂下的眼睛显得分外的柔和,而一双剑眉倒是给偏女气的模样增添了几分英气,让人不至于以为他是个女子。
只一眼老皇帝便想到这个人是谁,贺家,倒也是老底子的家族了,只可惜跟着□□的那些人死去之后,当年开国的那些勋爵,一个个都没落下来,而这些年来,贺家别说是精才艳艳之辈,就是有本事的也少,没落的比其他的家族都快也不奇怪。如今忠勇伯的爵位都不在了,只剩下一个子爵的面子撑着罢了。
倒是没想到,时隔多年,武将为主的贺家,倒是出了一个能读书的人,但可惜的是,贺家都是些鱼目混珠的家伙,这样的少年才子不好好招揽着,硬生生弄得身份了。而这个孩子也到底是年幼,不知道家族的好处,所以两厢才会越走越远。
出色的少年,身后没有任何的背景,唯一的贺家也不足为虑,这样的人要是能为之所用,倒是有些用处。老皇帝看着倒是觉得满意起来,更让他满意的是,这个贺文麒原本就是第四名,自己就算是看重一些,也不会显得十分刻意,毕竟,前头还有一个顾命摆在那儿呢。
想到这里,老皇帝看了看原本的前三,眼中带上了一丝冷芒,他倒是不知道,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那两个儿子还能有这么多的小动作。当年的宣武门之乱,给老皇帝的打击是赫然的,至少如今他对于几个成年的儿子,都没有多少信任,自然对于他们一手提拔上来的三甲也毫无好感。
半晌,老皇帝淡淡说道:“顾命可为状元,袁辉可为榜眼,至于探花,历届都是才貌出色的少年郎,我瞧着贺家少年十分不错,当得起探花之名。”
老皇帝一句话,直接将前三甲定了下来,但问题是,这三甲的人员跟考官们提上来的名额可是截然不同的。
一时间官员们面面相觑,看着一群跪下来谢恩的学子心中百位交加,顾命确实是三皇子的人,但问题是,原本的状元郎也是三皇子一手提拔上来的,比起顾命这个世家出生,恃才傲物,只能用来吸引文人的皇子,那位才是有真材实料的家伙,三皇子都已经为他打点好以后,只等这位能进翰林院。
而第二名就更别说了,原本该是诚贵妃的亲侄子,刚刚过了弱冠之年的永昌王府嫡出幼子程云翳,这位若是能入仕,将来自然也无可限量。可偏偏皇帝陛下大手一挥,直接将位置甩给了一个年过半百,不知道考了多少年的学子,这个老头绝对是此界学生里头年纪最大的,坐上榜眼的位置还不知道能活多少年。
偏偏这个老头子还真的是诚贵妃一派的人,跟诚贵妃也有些沾亲带故,当然这个关系肯定是远着去了,不然也不至于一考试就是这么多年。科举对外都是公平公正,但实际上内里的沟沟道道多了去了。这样一个人直接取代了原有的程云翳,怎么能不让诚贵妃一派的人心中吐血。
至于探花,这会儿倒是没有人有意见,一来是他们不敢前三甲全部动手脚,二来也是贺文麒原本就是第四名,相比之下倒是并不显眼。
皇帝也不知道是不是成心的,忽然笑着说道:“云翳的才学,朕也是知道的,不如就屈尊一下传胪吧。”
对于一般人来说,传胪确实是好名次了,但程云翳是谁,向来心高气傲,哪里受得了这般的反差。幸好他也知道皇帝已经下了命令,自己也是奈何不得,只要跪地谢恩。心中却渐渐明白过来,这是皇帝对两位皇子的一次警告,别以为他们私底下的动作,上面的人是一无所知的,想到这里,程云翳也是出了一身冷汗。
皇帝大手一挥,直接将名次搅得一团乱,对于贺文麒来说却是意外之喜,要知道他可不觉得自己有本事进一甲。贺文麒到底对朝中局势并不太清楚,自然不知道皇帝神来之笔的缘故,只是能拿到探花,他心中自然也是高兴的。
殿试之后还有宣布进士名次的典礼,这一次却是传胪的活计,这位得从开始唱名到最后,这实在是一次力气活。
一甲三人得唱名三次,第二甲第三甲虽然只是唱一次,但挡不住人多还得声音大,等礼乐结束的时候,贺文麒分明看见,那位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程云翳,脸上满是阴翳。
比起传胪,打马游街也是个力气活计,贺文麒其实并不太会骑马,没办法,他家娘亲不会允许他做这种冒冒失失的举动。幸好朝廷也考虑到这一点,并不是所有的进士都会骑马,事实上大部分的文人,对于骑马这种粗鲁的行动多是避之不及的。
给三甲之人骑的马匹十分温顺,前头还有专门的人牵着走动,做起来十分稳当,即使周围闹闹哄哄的,马匹也十分淡定的往前行走着,似乎一点儿也没有收到惊吓。除去贺文麒,顾命也是个被天下馅饼砸中的,这位还真以为自己是文曲星下饭,带着大红花骑马走在街头,不停的朝着周围挥手,倒是收到了人民热情的回馈。
贺文麒真心觉得,那些花花草草打在身上肯定也是痛的,只能能避开就避开,对此他倒是十分可怜前面的老头儿榜眼,这位白胡子一大把,上马的时候爬了老半天,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架势,这会儿衣服也花了,脸上也缠着一些花瓣,看起来十分可笑。当然,这位好不容易中了榜眼的老头可不觉得自己可笑,这一日注定是他这辈子最荣耀的时候。
“奉诏新弹入仕冠,重来轩陛望天颜。云呈五色符旗盖,露立千官杂佩环。燕席巧临牛女节,鸾章光映壁奎间。献诗陈雅愚臣事,况见赓歌气象还。”
这首诗描述的是琼林宴的场景,实际上也确实如此,与在宫中吃的那一顿简单的赐宴相比,琼林宴简直是美味佳肴齐聚一堂。
当然,琼林宴更加重要的是招揽人才,新一届的科举注定有许多人才涌现,宴席上老皇帝并没有出现,倒是有许多官员在场,其中便有这次的主考官于正明,这位翰林院大学士如今可算得上他们的恩师,无论如何,各种新近进士都要上前敬酒,以表自己的尊敬之意。
贺文麒虽然还未及弱冠,但这时候却没有人管这个,因为探花的名头,上门来的敬酒的人实在是不少,无论他们是恭喜还是嫉妒,贺文麒都是一律照收,事实上比起自己,状元郎和榜眼的待遇更加可怕,看着围拢在一起的一群人,贺文麒都觉得头皮发麻。
贺文麒却不知道,这样的场景也是因为别人小看了他,一个毫无背景,不过别皇帝拉出来凑人数的,那些人自然不在乎。可怜状元和榜眼何尝不是如此,但人家可不管,三皇子一档的为难榜眼也不看好状元,诚贵妃党派的对付状元,但也不顾榜眼,场面可实在是热闹不已。
即使这般,贺文麒到底是多喝了几杯酒,一时间脸颊发烫的很,陆清辉见情况不对,连忙上前扶住他,轻声说道:“趁没有人注意,我扶你去外头坐一会儿吧。”
贺文麒也觉得脑袋有些沉甸甸的,点头说道:“也好。”
等到了外头冷风一吹,贺文麒倒是觉得清醒了一些,这次陆清辉到底是没有落到三甲,名次还算不错,他便笑着说道:“还未来得及说恭喜。”
陆清辉听了也是一笑,反问道:“这般来说,倒是更应该恭喜你。”
两人对视一笑,贺文麒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他还是第一次喝酒,实在是有些受不住。
见他难受的很,陆清辉便要伸手替他揉一揉,贺文麒下意识的躲开他的手,见他意外的样子,才笑着说道:“好了,我没事,坐一会儿便能回去,倒是你快些回去吧,若是有人发现咱们都不在也不好。”
陆清辉知道他是不愿意自己错过结交文臣的好机会,见他确实已经好了许多,便嘱咐了几句便进去了。
贺文麒这才松了口气,自己揉了揉脑袋,暗道以后还得时不时喝一些酒水才是,不然的话太容易被人放倒了。
正想着却,后头忽然伸出一双手来,准确的按住他的穴位慢慢揉弄起来,贺文麒吓了一大跳,反手抓住那人就要反击,谁知道后头的人微微一笑,带着略微沙哑的声音在耳边想起:“不会喝酒,何必喝这么多。”
贺文麒也反应过来身后人是谁,顿时有些好笑,暗道这人神出鬼没的,也不怕自己一下子动手,不过他按着舒服,贺文麒索性也不动了,反倒是淡淡说道:“还以为有些人快死了,没想到倒是有心情来琼林宴。”
身后的人可不就是朱成皓,听了这话倒也不生气,反倒是窃喜这个人对自己的态度一如从前,方才他瞧着有人扶着贺文麒出来,举止亲密便有些不痛快,但见贺文麒打发了那人离开,便忍不住现了身,如今帮他揉着穴道,倒是觉得他们两人的相契,确实是旁人无法匹敌的。
贺文麒方才有些晕晕乎乎,等清醒了一些便知道这般不对,拉住他的手转过身去,果然看见了白城。几年不见,白城的改变十分巨大,当年平凡模样的少年,似乎被涂抹上了边疆才有的冷厉,即使带着笑容也不能完全的掩盖,只有那一双眼睛似乎一直都是这般柔情似水,看着人的时候带着几分暖意。
贺文麒忍不住微微一愣,这才发觉白城比自己当年见到的时候高大了许多,他微微退后了一些,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顿,才慢慢说道:“你没事就好。”
不知为何,听惯了旁人的担忧,各种各样花言巧语的朱成皓,这一刻却觉得心中暖意不止。他微微一笑,原本显得肃杀的脸颊也变得柔和许多,索性就在贺文麒的身边坐了下来,笑着说道:“我不会有事的。”
他用了我,贺文麒眼神微微一动,虽然知道这般的相交十分危险,到底是舍不得这段情谊,便说道:“我看到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带着淡淡的笑容,在灯光下显得朦胧的脸颊带着微微的红晕,显得分外的柔和,朱成皓看着微微一愣,忍不住伸手抚上他的脸颊。
贺文麒微微一惊,下意识的朝着旁边的人看去,朱成皓却又是方才那副表情,手指微微一动,只是说道:“喝了不少?”
贺文麒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脸颊,因为喝酒而有些发烫的脸孔想必是红彤彤的,便点头说道:“确实不少,待会儿还要喝。”
这一日的琼林宴,他是不可能不喝酒的,朱成皓也知道这一点,方才知道这人变成探花的欢喜少了一些,到底也不能说什么阻止的话,只是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来:“宫中御制的解酒丸子,吃上一颗会好许多。”
贺文麒也不犹豫,直接吞了一颗下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果然觉得好了许多。朱成皓原本就是偷溜出来,自然不能留很久,很快只能告别回去。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贺文麒才叹了口气,转身回到琼林宴上。


☆、第36章 筵无 好筵

殿试之后,一甲三人的授职很快便下来了,状元授翰林院修撰,是从六品的职位。而榜眼和探花成为翰林院编修,是正七品的职位。
皇帝并没有让其余的进士等许久,大手一挥,大部分都打发进了翰林院,成为了庶吉士。
别以为庶吉士是多好的职位,不但无品级不入流,也没有固定的事情可做,虽说是天子近臣,负责起草诏书,为皇帝讲经解道,是历朝内阁辅臣的重要来源,但实际上呢,不入流没有固定的职务,也就是说,他们的以后道路的好坏,也就是靠着皇帝的心情罢了,但看老皇帝现在的心情,肯定是不咋滴。
当然,这只是现状罢了,如今老皇帝正在气头上,原本为了太子准备的一届科举,再一次成为了几个皇子博弈的棋局,最后获胜的当然不可能是还在宫中居住,既无外加势力,也无特殊天分的小太子,他能不生气才怪了。几位皇子自然也明白这一点,这个时候自然不会轻举妄动,不过等这个时候过去,这些人不一定没有起复的可能性。
相比于这群苦逼的进士,一甲三人实在是幸运的,至少他们都进了翰林院,还有具体的职位摆在那儿,虽然说实在的,修撰和编修也没有固定的事务,但总比庶吉士要好许多。
贺文麒也觉得自己是走了狗屎运,若是没有探花郎的名头,他恐怕就要跟其他的进士一般,上不上下不下的窝在那儿了。
历朝的官服是朝廷下发的,因为都有定制,其实制作起来十分迅速,在被派遣了职位之后三日,贺文麒就拿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套官服。他心中想着,这官服也只有一套,要是穿的脏了怎么办。
官服主要是藏青色和藏蓝色,不知道是不是考虑到耐脏这个问题,才选择这两种颜色。上头绣着的麒麟十分精致,比起李氏的手艺也丝毫不差,可见朝廷在这一块也是用了心的。
官服有点像是明朝的麒麟袍,大襟、斜领、袖子宽松,前襟的腰际横有一,下打满裥。
拿到官服的那一日,贺文麒倒是不觉得哪里惊奇,倒是李氏心中高兴的很,送走了那几个官差就打算让儿子试穿看看,虽说也是报了尺寸上去坐下来的官服,但也有可能不合适不是,儿子毕竟还未长成,身材瘦削,跟大部分官员还是有些差异的。
贺文麒说不过她,最后到底还是当着一家人的面穿上了,这种暗色系的官服,穿着其实并不好看,若是等官职上升,穿上黄、绿、赤、紫织成云凤四色花锦绶,那才真的显得有气势。
不过贺文麒肤色白皙,这么多年来也没有晒黑,随着青春期的到来,似乎越发的细腻了,李氏别的都随他,只是不准他糟蹋自己的好模样,要是他一个不注意还要逼着使用牛乳,贺文麒实在是受不了,这些年来也断了自己晒成小麦色肌肤的心思。
这会儿藏蓝色为主的衣服一上身,倒是衬得肤色越发白皙剔透,在阳光下甚至带着几分透明的错觉,跟他平时所穿的青色儒衫截然不同,李氏看着微微一愣,忍不住笑着说道:“你这孩子真的会长,光挑了我跟你爹最好的地方了。”
两个小丫头碧水碧云更是捂着嘴偷笑起来,贺文麒有些无奈的转了个身,觉得没有哪里不合适的,李氏却拉住他上看下看,愣是挑出一些地方来,这才说道:“好了,你换了下来吧,我待会儿收拾收拾,这才更合身。”
贺文麒拿她向来没有办法,只好依言办事,刚脱了下来,却看见一个婆子走了进来,正是厨房的林大娘,只是这会儿不是午膳的时候,她也像是从前头来的,该是林大爷有事情让她进来说话。
果然,林大娘走进屋子,笑着说道:“夫人,那边又送了帖子过来,这次,说是在忠勇伯府内举行宴会,族长夫人嘱咐,让夫人一定要带着少爷参加。”
李氏却眉头一皱,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以前也没见他们这般殷勤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