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听了风辰雪的话淳于文渊早生不满,再见儿女如此赞同,顿冷叱道:“此乃逆节之行,本府决不许!你们兄妹随本府回去,此后亦不许在与此逆乱之辈相交!”言罢一甩衣袖便要离去。
“爹!”淳于深秀赶忙拉住父亲,“你刚才也听到了,那孙混蛋你与他说再多的好话都是白搭,他就是不信,他就是不放一兵一卒,难道就我们几个赤手空拳去应付山尤的十万大军?难道你就要为了你那忠臣之义君子之道而令得丹城城破,令得百姓家破人亡?”
“不止我们几个,本府会率全城的男儿死守丹城,山尤贼子决不能得逞!况且那刻兵临城下,孙都副自然就信了,自然会派兵抵御,而且州府大人的援兵不日即会赶来,又何惧贼子!”淳于文渊甩开儿子的手,指着他的鼻子横眉怒目,“而你们所谓的法子不过是歪门邪道,乃是不义之行,只会自取灭亡!”
“爹,什么歪门邪道,我们可全是为了丹城为了百姓!”淳于深意也叫道,“你要率领全城的男儿死守丹城?要领着那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去对抗那些身经百战杀人如麻的山尤铁骑?你以为你们能守住?告诉你,你那等行为分明就是领着他们去送死!”
“那为父宁愿舍身取义,亦不要做逆节之辈!”淳于文渊神色凛然。
“爹!你怎么就不知变通,只会一味顽固认死理!”淳于深秀拧着眉头看着父亲。
“放肆!”淳于文渊指着儿子,气得脖子发粗,“你……你……”
正在父子女争得发僵之时,风辰雪忽然出声唤道:“淳于大人。”
清冷平淡的嗓音顿如一道凉水,浇熄了房中的火气,淳于家三人同时望向风辰雪。
“以武夺权你们确实不能做。”风辰雪淡淡道。
这话令得淳于家三人又是呆愣,想着方才她可不是这么说的,怎么这会又改口了?
“辰雪,你方才不是同意了吗?”淳于深意不解。
风辰雪没答,却问道:“这孙荣既然如此无能,又何以他能做到都副之职?”
“还不是因为他是上任州府的堂兄!”淳于深意哼道。
“喔。”风辰雪点头表示了解,然后微微凝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种事,历朝历代总是免不了。”
不过淳于深秀并不想追究孙都副的家史,他问:“辰雪,为何你又说不能做?”
风辰雪依旧未答,又问道:“那前任州府现在何处?”
这兄妹俩却不知道了,于是望着父亲。
风辰雪见此,也移眸望向淳于文渊。
淳于文渊这会正奇怪这女子何以前后矛盾,本不想理会,可当那双清眸落在身上,他莫名的觉得头皮一麻,她明明坐着,可那目光却仿佛是自高高的地方俯视而下,带着一种不可违逆的迫力,令得他不由自主的微微垂首答道:“前任孙州府现已调任南州。”
“喔。”风辰雪轻轻点头,“虽不知孙州府其人如何,但他既能让堂弟在府下任职,必是重亲族之人。他既然还在朝中,那你们今日若对孙都副动武胁迫,便等于与孙州府结下怨结埋下暗刺,日后你们淳于家与他同殿为臣,必生嫌隙。”
淳于文渊一听此言,微有惊诧。他不同意以武夺权,倒非是忧心淳于家日后前程,只是没想到这女子竟然考虑到了。
“可是………”
淳于深意才开口,风辰雪便微微摆手示意他少安毋躁。
“淳于大人,我也知你不同意胁迫孙都副以夺取兵权,乃是不想为后世留下一个行不义之为却成功了的逆节之臣的模样,即算是守护了丹城,即算你可因功抵罪或是获赏,你也认为此行若令得后世仿效,必是大过大罪。”
淳于文渊心头一震,抬首往她看去。他这一番苦心在儿女眼中不过是食古不化,却不想她竟然完全理解。
“大人,站在为人臣民的立场去想,我也认同大人之理。”风辰雪继续道。
淳于文渊欣然点头,淳于兄妹却是瞠目结舌。
“辰雪………”
风辰雪移首看向淳于兄妹,“所以,我去。”
这话一落,淳于家三人顿又呆在当场。
“你……你……”淳于文渊指着风辰雪说不出话。这女子说了半天话,只道她认同了,谁知到了最后她自己反倒是要做那逆节之徒!
淳于兄妹醒过神来却是喜笑颜开。
“吓我一跳。”淳于深意拍拍胸口,“刚才我还真当你也要跟我爹一样,领着一群赤手空拳的人去抵挡铁甲尖刀的山尤大军呢。”
“你若肯出面,那就放心”,淳于深秀也道。
风辰雪起身,自书桌后亭亭转出,“淳于大人,君子之道固然可取可敬,但迫在眉睫之时也要懂随机应变。大人放心,我之所为,必不会青史留污,请大人只管去做你府尹该做的事即可。”
淳于文渊一脸疑惑,“姑娘到底要做什么?”
风辰雪却没有答他,转而对淳于兄妹道:“你们也陪在大人身边,到时见机行事即可。”
“好。”
淳于兄妹欣然应道,然后等风辰雪示意,当下一左一右拉着父亲告辞离去。只是三人走到门边时,风辰雪突然追问一句,“新任的州府是何等样人?”
淳于文渊未及答话,淳于深秀已扭着脑袋颇为懊恼地答到:“就是从帝都来的那个风流之名远扬天下的燕九公子!”说完了,便扭回了头,三人出门而去,是以他们并未见风辰雪那一脸的讶然。
燕九公子?燕云孙?新任州府竟然是他?
孔昭送三人离去后回来,问到:“姐姐,刚才淳于大少说的‘燕九公子’可是说的那次拦着姐姐车驾的九公子?”
“帝都里除了那位九公子之外又还有谁会风流之名远扬天下。”风辰雪轻轻叹息一声。
“唉呀,还真没想到,那位九公子竟然做这么大的官啦。”孔昭感叹。
风辰雪默然。是啊,还真是没有想到当年风流不羁的燕云孙竟然会入朝为官,今日竟然成了这月州州府。只不过………他身为州府,倒不至领兵来这丹城,不会见面自然不会暴露身份。

十一、金戈铁马逼丹城

离开小院,一直到走出了巷子,淳于文渊才将心中疑问问出:“这位风姑娘是什么人?”
嗯?兄妹俩微微一愣。然后淳于深意答道:“姓风名辰雪,三月时来丹城,女儿在凝香居与之相识。彼此脾性合宜便成了朋友,然后一道去了山尤,途中又与秋大哥结识,秋大哥亦是十分欣赏她,而且……”后面的话打住了,与兄长对视一眼,彼此会意。岂止是欣赏呀,看分别时的情景,秋意亭显然是倾心于她,两人才貌相当一对璧人!兄妹俩想到这,为他们欣喜之余,也不知怎的,心底里都不约而同的微微叹息,似是惆怅,似是遗憾。
淳于文渊并不知儿女心中所思,他沉吟片刻,又问:“你可知她是哪里人氏,出身何样的家门?”
淳于兄妹对看一眼,不解父亲怎么突然间关心起这些来。依旧是淳于深意答道:“只听孔昭说过她们是燕城人氏,其他并未有多言,不过看她们言谈穿戴,想来绝非寒门出身。”
“哦?”淳于文渊沉思。
见父亲如此,淳于深秀微微思索一下,心下一动,问道:“爹,你难道怀疑她不成?”
淳于文渊未答,低着头往前走,眉头微锁,似乎在深思着什么。
“爹,这你大可放心。”以为父亲真是疑心风辰雪,淳于深意赶忙道,“是友是敌,我与大哥这点识人之明还是有的。”
淳于文渊摇头,“这凤姑娘目清神秀,为父并非怀疑她的人品或是别有目的,而是……”
“而是什么?”兄妹俩齐齐追问。
淳于文渊没有答,反问儿女,“你们与这姑娘亦接触了一段时间,她是何样的人,您们说说。”
嗯?听父亲这样一问,兄妹俩不由停了步子。
响了会儿,淳于深意先道:“人聪明,满腹诗书,但性子冷淡,所思所行似乎是依个人喜好而定。对陌生人或是不喜欢的人,即算对方身份尊贵她也不搭理;而对于欣赏的人则知无不言,以诚相待,当然,即算是很有诚意,待人也未见有多一分热情。”
“嗯。”淳于神秀表示同意,又补充道:“从那天阻挠山矮子们时她对我说的那番话来看,眼界高远,胸襟深广,若是个男儿,倒有将帅的气度。”
“哦?”淳于文渊听了心头疑虑更多。
淳于深意见父亲神色未有丝毫松缓,反是越发的敛起眉头,心中不由费解,“爹,难道你还是觉得有哪不对劲?”
淳于文渊点头。
见父亲点头,淳于深秀亦忍不住追问:“爹,凤姑娘有何不对劲之处?”
“方才与为父相见,这位姑娘自始至终不曾有见礼之意。”淳于文渊道。
“噗哧!”兄妹俩同时笑了起来。
“爹,弄了半天你是嫌人家没给你行礼啊。”淳于深意笑道。
“爹,虽然你是府尹,一城之首,但偶尔有个把人没给你行礼也不用这般在意吧。”淳于深秀也笑道。
“为父是这样斤斤计较的人么!”淳于文渊挑眉横一眼儿女。
“好好好,你不是这样的人。”淳于深意连声道,“可你这还真不能怪辰雪,她估计就这么个习惯,我认识她这么久,也没见她跟什么人行过礼,便是秋大哥也没见有,还有在山尤时有个什么五王爷的,别说是行礼,她见都不见人家。”
淳于深秀摸着下巴道:“这么一说,想想还真如此,从认识她以来,还从未见她对谁屈过膝弯过腰。”
儿女的说辞并没有让淳于文渊释然,他摇头轻叹,道:“你们到底是年轻,看人看不真切。”
听父亲这样说,淳于深意干脆问道:“爹,你到底从辰雪身上看出了什么不妥,你倒是给我们说说。”
淳于文渊往路边站住,目光随意扫了一眼,这条街僻静,没什么人,于是他目光看回儿女,神情极是严谨,道:“为父活了这么多年,见的人自然不少,可平民百姓中再清傲孤高之人,见到年长者或是位尊者,不管乐不乐意,或大或小总要行礼,就好比你们见着了孙都副,心里不喜他,可也得行礼。而这位凤姑娘,她既然出身极好,那自是从小便受礼教教养,可听你们说来,她似乎见任何人都不施礼,而且据为父方才观察,她神情自然从容,没有一丝倨傲之人会有的不恭之色,好像是天性使然,似乎她不与人行礼是天经地义的。”
听父亲这么一说,淳于兄妹回想风辰雪平日言行,似乎还真是这样。好像身份再尊贵的人,她看这也是常人,没有丝毫的敬畏。想当初,他们兄妹得知秋意亭身份之时,心头也是顿涌敬慕之情,而她见到秋意亭漠漠如常。
淳于文渊又道:“这世上只有两种人见人才不行礼。一是不知礼节之人,二是身贵位尊之人。前者懵懂无知自然不会,后者从来只受人礼不施人礼。”
“爹,你是想说,辰雪她的出身必是不凡是吗?”淳于深秀问父亲。
“可是……”淳于深意插道,“爹你方才也说‘天性使然’,就像有些人天生的嘴甜礼多,而辰雪可能就是那种金口难开又礼少得稀罕的人。”
“为父比你们多活几十年,自问老眼未花。”淳于文渊却是神色肯定,“这个女子,必不是平常之人。”
淳于兄妹一震。其实……他们心里也曾想过风辰雪姐妹绝非普通人家出身,但他们与之相交只因欣赏其人,并不图人家财锦高位,是以不去细究她们的身份,只要是彼此诚信相待即可。
淳于文渊抬步继续前走,兄妹俩沉默的跟在后面,走出好远后,淳于深意才轻声道:“管她是什么身份,我心里知道辰雪当我是朋友就可以了。”
“对。”淳于深秀颔首,“而且眼前守住丹城才是最要紧的,其他的以后再去想。”
淳于文渊没有说话。他毕竟官场浸淫几十载,所考虑的不似儿女那般简单。若这位风姑娘只是普通的富家出身那倒好,可若她是身份尊贵,那便非比寻常。毕竟,此刻丹城险境重重,而她何以会在这等边地?她在此会给丹城带来什么?一时脑中思绪翻飞,眼见前方鼓楼在望,他顿收敛了心思。
眼前,他只能先做他府尹该做的事。

五月十二日,末时四刻。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丹城正中的鼓楼上,硕大的铜鼓猛然敲响,城中百姓纷纷闻声而至,聚集楼下。
鼓楼之上淳于府尹一脸肃容,亲口告曰百姓山尤不日即犯丹城。
百姓闻之顿时哗然,有的惊惶,有的愤慨,有的恐慌,有的疑惑,有的质问,有的责难……一时人声嘈杂议论纷纷。
都副孙荣闻讯赶到,见此情景,顿叱问淳于府尹为何听信谣言扰乱民心。
此言一出,百姓又是哗然。
这时淳于兄妹挺身而出,言道此消息乃他们自山尤国都亲耳所闻,他们亦亲眼看到了前往结盟的采蜚将军紫镜天。
楼下百姓闻之半信半疑。虽则淳于兄妹一贯在丹城有恶少悍女之称,但从不欺凌弱小,而且历年山尤贼人扰境之时他们从来都是亲临战场奋勇杀敌,百姓心里实则对他们有几分敬意,不信他们会拿这种事来哄骗大家。
接着有城门守兵出来证实兄妹俩确实去过山尤,于是百姓们大都信了。
有百姓立时劝说孙都副,道绝不会有人拿这等大事来唬弄大家,山尤来犯必是真有其事,还请都副赶紧布兵守城,以防被山尤贼人杀个措手不及。
孙都副本就恼憎淳于府尹竟不与他相商便私自与城中百姓宣告山尤一事,此刻再被百姓出言劝诫更感面上无光,顿叱那几名百姓为乱民,命士兵抓了下狱。
百姓见此,有的惧怕,有的鄙弃,有的愤怒……一时都沉默当场,将目光望向淳于府尹,亦见府尹大人面色铁青,显然内心愤怒不已。
而孙都副见百姓沉默,只道威信以立,大是得意。再告诫百姓,山尤乃世代交好的邻邦,数年来彼此不动干戈和睦相处,才使得丹城得以安居乐业,还望百姓明辨是非,往不可为谣言而嫌隙坏两国情谊。
楼下百姓闻之,敢怒不敢言。
正在这时,一声清叱懵然传来。
“敌军已近眼前,你这昏官竟如此糊涂,宁信豺狼亦不信忠言!”
百姓们循声望去,顿时吃惊。只见左旁一座高楼的屋顶之上立着一名女子,素衣翩然青纱蒙面,亭亭玉立风神俊秀。
“与其你这昏官祸国殃民,倒不如我今日取了你的狗命去!”
素衣女子声若寒冰,话落之时飞身跃起,衣带飘忽美妙异常,却也迅疾异常,眨眼之间人便已至鼓楼前,半空中,一道白绫自袖中射出,直扑孙都副而去。鼓楼上几名孙都副的随卫赶忙横刀护在都副身前,可那素衣女子只是手腕一摆,白绫刹那若游龙般左右一摆首,那几名士兵便连一丝反击都未曾便全都给扫翻在地,而女子俏立栏前,衣袂当风,气息如常。
楼下百姓看得半是惊心半是快意。
孙都副见此情景,却是张惶慌乱,拔刀在手,步步后退,一边喝叱“大胆刁民!”一边叫嚷“快来人啦!”
素衣女子无动于衷,手一动,白绫再次飞出,孙都副挥刀砍去,却刀刀落空,而那白绫却如灵蛇般敏捷地缠向了孙都副的颈脖,正在危急之刻,淳于兄妹突然双双出手相救都副。可那素衣女子武功实是厉害,那手中白绫更是如有生命般灵活异常,忽刺忽扫满空飞舞,还未及看清,便闻两声惨叫,紧接着便见淳于兄妹被白绫扫下鼓楼。楼下百姓见之赶忙接住。
而鼓楼上,扫开了那些赶来相救的士兵,素衣女子的白绫已缠在孙都副颈上,一寸寸勒紧,勒得孙都副眼睛鼓起,张口吐舌,显见是命悬一线。
“住手!”
正在百姓、士兵恐惧交加的看着时,淳于府尹却大喝一声,无惧素衣女子,大步上前上手抓住白绫,使劲拉扯,并喝叱道:“孙都副乃是堂堂朝廷命官,你小小女子竟以下犯上,视王法何在!”
素衣女子闻之冷笑一声,道:“我们江湖儿女才不管你们什么王法,这昏官不过是蛀虫一只,杀了他反是为民除害!”
淳于府尹再叱:“你口口声声为民除害,此刻丹城为难当前,正需孙都副镇守,你若取他性命,何人来守城?那刻丹城倾覆,百姓必是血流成河,你又何曾为民除害,反是助纣为虐的帮凶!”
素衣女子依旧不为所动,冷声道:“这昏官哪里要守城了?他都恨不得打开城门迎接山尤贼人入城,我杀了他,你们再选贤能为将,才是正理。”
因有淳于府尹拉住了白绫,孙都副已缓过气来,闻得词语,再顾不得什么,赶忙道:“不!女侠,我已信了,我即刻便布兵守城,决不让山尤贼人入城步!”
闻言素衣女子把白绫稍缓,一双冰冷的眸子盯住孙都副,似在考虑信不信他的话。
“女侠……你请放心,本都副真的信了,真的!本都副当着全城百姓发誓,淳于府尹为证,还请女侠相信,本都副绝非虚言。”孙都副鬼门关走了一遭已是胆战心惊,此刻要他做什么他都应的。
见此,素衣女子冷哼一生,道:“那便暂寄你头颅于颈上,若有丝毫差错必来取你狗头。”言罢,白绫一收,百姓们只见眼前白影一闪,再看时,那素衣女子已无身影。
原来这就是身怀绝技抱打不平来无影去无踪的江湖侠客啊!百姓们纷纷感叹。
“这位女侠定是知晓了丹城危难,所以来帮我们了。”
不知谁这么叫了一句,于是全城百姓向着素衣女子离去的方向拜谢。

而在那时刻,泽城州府官邸的紫藤院里,秋意遥一身淡青色盔甲,腰悬长剑,衬着修身俊荣,顿掩了那一份病态,显得英姿焕发,风神如玉,看得燕云孙两眼发红。
“燕辛,去给本公子也找这么一身来,管保公子我穿了比意遥更好看。”
“公子你就算了吧。”燕辛颇是不屑地道,“这一件可就有六十多斤重,你穿上了你还能走路吗?只怕当场便给压垮了在地。”
“这么重?”看着神色颇为轻松地秋意遥,燕云孙不信的挑着眉头,“我看意遥穿着没一点儿事,我怎会穿不了。
“那自然,秋公子可是身怀绝世武功之人,可不似你四肢不勤脑钝体拙。”燕辛对自家公子说话是从来不客气的。
“燕辛,你不但脑瓜子不聪明,而且这眼睛也有点问题。”燕云孙昂首挺胸,“你家公子我明明潇洒英俊世间难有。”
“得了,我看你只有脸皮厚这一点远胜秋公子。”燕辛皱皱鼻子道。
一旁的秋意遥听着摇头一笑,“好了,邓骠校与刘守备马上就到了,你们要丢脸也别在外人面前。“
燕云孙看一眼秋意遥,然后吩咐仆从,“请两位大人来这里。”
“是。”仆从赶忙去请。
秋意遥静静拔出长剑,指尖试过,剑身清亮。“我还真有些年没有握过剑了。”
“来,耍一套剑法给本州府看看。”燕云孙倚着竹塌坐下,眼睛亮亮地看着秋意遥。
秋意遥一笑,没有理会他。
“想当年我爹见你们兄弟俩练了一身武艺,也逼着我跟你们一块儿习武,谁知侯爷就叫我们三大日头底下蹲马步,那毒日头把我都给晒晕过去了,那次可真是吃够了苦头。”燕云孙看着秋意遥扶剑而立的影子不知怎的想起了往事,“偏那回你小子一点事也没有,于是我爹便认定了我是假昏,第二日照样赶我去侯府。”
秋意遥听了转头看他,眼中带着一点讪意,“你第二日不就没来了吗,后来听说是在府里大哭大闹了一场惊动了你祖母。”
“那当然。”燕云孙对此毫无愧色,“我要不那么哭闹一场,今日我哪能好端端坐在这,还不给毒日头晒死了。”
“丢脸。”燕辛轻轻吐出两字,保证园中三人都能听到。
秋意遥轻轻一笑,没有再说话。握着剑手腕随意转了几下,仿似掂量着剑的分量。耳边听得园门处传来脚步声,他猛地扬剑一挥,只见半空中剑光一闪,仿如雪虹华灿,转瞬即消,再看时,秋意遥手挽长剑立于原地,似乎他从没有动过一般。
“咔嚓!”一声,池边的一尊五尺高的圆石猛地两边裂开。
“好!”燕云孙赞一声。
秋意遥则看着毫无损伤地剑身,神色平淡地道:“这剑虽非削铁如泥,却也还不错。”
“那看来燕辛挑剑的眼光还不错。”燕云孙笑道。
那刻,入得园的邓骠校、刘守备亲眼目睹那迅猛一剑,顿满脸惊色,他们戎马几十年自问功夫亦是了得,否则如何自刀林箭雨中求生,暗自思索这是何人,竟有这等高强的本领。
燕云孙目光扫到两人,坐姿一端,“邓骠校与刘守备来了呀。”、
“属下拜见州府大人。”两人忙上前行礼。
“两位快快请起。”燕云孙起身相扶,端正有仪。
“谢大人。”两人起身,然后目光往秋意遥望去,见是一位极年轻的公子,目光神秀荣华如玉,着一身淡青色的铠甲,衬着那修长身姿,活脱脱地叫人知晓何谓“玉树临风”。两人方才已为他的武艺所摄,此刻再看得如此人物,顿生仰慕。
“来,给两位引见一下。”燕云孙也看到了两人的目光,于是笑眯眯地指着秋意遥道,“这位是秋意遥公子,乃是威远侯之子,亦即靖晏将军秋意亭之弟,同时也是本州府新委任的都尉。”
邓骠校与刘守备闻言神色顿然一变,皆恭敬地行礼,“属下见过都尉大人。”
秋意遥抱拳还礼,面上有着温雅而亲切的淡笑,“邓骠校与刘守备的英明早有耳闻,日后还需两位大人多多照应。”
“不敢。”两人忙道。
那邓骠校是个年约四旬的高大汉子,一脸络腮胡,但眼神明亮,一看就知是个坦荡粗豪之辈。“属下当年曾随侯爷杀过古卢贼子,前些年又在然州有幸见过靖晏将军,没想到今日又在此见到都尉,哈哈,秋家果然一门尽英杰。”刘守备比之邓骠校略长几岁,身量瘦小许多,但一身精悍之气,眼神里又带一种阅尽世事的沧桑。此刻他亦面上泛起一丝微笑,道:“都尉快莫有此言,属下等协助都尉乃是份内之事,倒是属下等愚钝,还要请都尉日后多多提点。”
一番见礼寒暄后,邓骠校与刘守备皆望向燕云孙。
“不知州府大人找属下两人来是为何事?”邓骠校率先问道。
“本州府今日找你们来,是为丹城之事。”燕云孙在竹塌上坐下。
邓骠校与刘守备闻言顿神色一整。
燕云孙望着两人,目光清亮而神仪含威。“你二人驻守月州多年,乃是能将老将,是以本州府此番点你二人随秋都尉前往丹城,你们二人可愿前往?”
“属下愿意。”两人朗声答道。
“嗯。”燕云孙颔首,也不再多言,“军情紧急,你们即刻回去准备,明日一早即出发。”
“是!”两人当下离去。
等两人走后,燕云孙才看向秋意遥,等得颇有深意,“你虽心肠软的要死,但脑子也还不笨。”
秋意遥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他方才剑劈大石之举。“他们都是战场是厮杀了一辈子才争得今日的地位,我毫无寸铁却猛地就坐到了他们头顶上,是个人心里都会不服气。而此刻亦无时间来让彼此了解,我自然只能选最有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