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川…只是我朋友,你介意的话,就去把贺其薇带回来吧。”
祝久安目光微闪,为了掩饰她变幻的情绪,重新啃起凌云川买的糖葫芦,心底却百味杂陈。她猛然发现,她对凌云川根本不了解,眼睁睁地看他拥着贺其薇离开,那样护卫的姿态怜惜的神情,让她明白,她真的只是他朋友而已。
为什么凌云川会认识贺其薇?
为什么他一见贺其薇就失控成那样?
她什么都不知道…
祝久安味同嚼蜡地吃着糖葫芦,不期然地想起耿放歌和郝如菲提过的圈内关于凌云川的八卦,听说他会进娱乐圈是为了给小辰希找妈妈,究竟是给小辰希找生他的妈妈,还是为他找适合当妈妈的人,涉及他们父子的隐私,凌云川不愿多说,其他人自然不好问。不过,耿放歌说凌云川心中早就有了小辰希“妈妈”的人选,并且只打算让小辰希喊那个人为“妈妈”。所以,即使小辰希拥有各种天时地利人和的娱乐圈资源,凌云川也不让他当童星,不愿意小辰希在戏里喊别人“妈妈”。那次小辰希能够客串微电影《敞开心》,纯碎是因为小辰希在里面饰演自闭症儿童,完全不需要喊人妈妈,凌云川才卖导演面子,破例借出宝贝儿子的。
但凌云川心中小辰希妈妈的人选是谁,就不得而知了。
当她应凌云川之邀在《私房菜大搜索》中打酱油时,耿放歌曾经打电话关心她和凌云川的关系,意味深远地提醒她,凌云川太复杂,她跟着他打打酱油混口饭吃就好,千万不要迷上这个单身爸爸,绝对会让她吃苦头的。
祝久安对耿放歌的“危言耸听”相当地不以为然,虽然凌云川在她看来很美味,但还不至于让她神魂颠倒,她只是享受和他在一起时无忧无虑的感觉,喜欢从凌辰希手中抢东西吃的满足感。
她才没有…迷上凌云川呢。
凌云川…的确复杂,她根本看不透他,如果那些八卦属实,凌云川今天见到贺其薇如此失控,难道贺其薇是他要给凌辰希找的妈妈吗?
不可能的…祝久安摇头,恍然觉得自己异想天开,贺其薇看起来只比她大两三岁的样子,身材纤细婀娜,完全是少女体态,根本不像生过孩子的模样。何况凌辰希都要六岁了,算算年龄,贺其薇也不可能是他的妈妈。
然而,为什么凌云川见到贺其薇会那般失控呢?
“既然是你朋友,我暂且不追究,相信其薇不会有危险。”
解颐稍作思量,贺其薇和凌云川有什么关系不是他眼下最关心的事情,他和贺其薇来找祝久安有着更要紧的事情。
“那就没我什么事,再见。”
猜测着凌云川和贺其薇的关系,祝久安脑中一片混乱,没有心思和不熟的解颐扯闲聊,向他摆摆手,就往贾当铺的方向走。
“等等,祝久安!”解颐赶紧追上去,伸手拦住祝久安的去路,“我刚才不是说小南嘉等着你救命吗?人命关天,你不可以见死不救的!”
解颐和贺其薇从主治医生容焕那里,得知无法按计划给梅南嘉安排骨髓移植手术,追问段赫濯,才明白是祝久安临时反悔,不愿意移植骨髓。
一想到梅南嘉不能移植骨髓要继续忍受病痛的折磨,解颐就心急如焚,迫不及待地来找祝久安。他无法像段赫濯那样冷静,明知梅南嘉的病情越拖只会越糟糕,祝久安这根救命草,无论如何他都要抓牢才行,他不忍看着梅南嘉因为生病渐渐失去光彩。
“抱歉,那不是我的义务。”
明白解颐和贺其薇为何来找她,祝久安态度十分冷淡,撩开解颐拦路的手,不愿意跟他们扯上关系。
她就是这么自私,不是什么悲天悯人的圣母,梅南嘉的生死不是她感兴趣的事。
“祝久安,请你再考虑考虑。”解颐不死心,亦步亦趋地跟上祝久安,放下所有的身段和骄傲,以讨好的口吻恳求她,“只要你肯移植骨髓给小南嘉,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可以满足你任何的愿望。祝久安,拜托你可怜下小南嘉,她才二十岁,跟你差不多的年纪,你忍心看她在病痛中死去吗?”
梅南嘉现在还不知道祝久安不愿意移植骨髓给她,积极地等着手术进行,乖乖地配合日常治疗。解颐不敢想象梅南嘉知道无法移植骨髓后的情景,她绝对会崩溃情绪失控的,那样只会给她的病情雪山加霜。
解颐不明白为何祝久安会出尔反尔,但直觉与段赫濯有关,毕竟她是段赫濯找到的人,在段赫濯的安排下为了骨髓移植手术而锻炼身体,配合手术前期所有的准备。根据主治医生容焕的说法,祝久安和梅南嘉是高频率的配型成功,体检也合格,却在安排手术前突然反悔。究其原因,段赫濯只是轻描淡写说她不愿意,他会再找适合配型的骨髓。
解颐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明明有现成的骨髓供体,他没办法接受段赫濯“曲线救国”的方式,段赫濯不愿意勉强祝久安,那就由他来说服祝久安。
“全世界每天都有那么多人死去,我有什么不忍心的?”
吃完糖葫芦,祝久安把玩着长长的竹签,随后折断扔进垃圾桶,她对解颐的请求毫不动容,斜眼望向解颐的目光,充满了讥诮和冷漠。
她的冷情令解颐惊讶,最初见到她在梅南嘉病房外探头探脑时,明明是个单纯充满好奇心的女孩子,也曾为了以健康的身体提供骨髓而进行调理锻炼,为什么在一切都准备就绪时,她会翻脸不认呢?
祝久安也才二十出头,不该对生死如此冷漠的。
难道段赫濯就因为祝久安的冷漠才放弃的吗?
就算段赫濯可以放弃,但他也不能放弃,他会让祝久安看见他的决心和诚意。
“你不可怜梅南嘉,那愿意可怜我吗?”
说话间,解颐突然“咚”地一声,双膝落地,跪在祝久安跟前的青石板上。
什么尊严,什么骄傲,什么顾忌…在关乎梅南嘉性命时,他愿意全部舍弃掉,只求祝久安的“可怜”。
“小久安,我求你好不好?如果你不屑身外之物的报答,那么就用我的人格来换,无论践踏还是侮辱,随你高兴好不好?”
为了梅南嘉平安无事,他可以不择手段不计任何代价。
他以最低的姿态示弱,以亲近的称呼讨好,想要瓦解她的冷漠和固执,恳求她的心软。
(2)

老街稀稀落落的路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驻足围观“苦情男跪求冷酷女”的戏码,略带愤慨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祝久安。
英挺俊俏的富家大少爷,直挺挺地跪在她脚边任她/蹂/躏/尊严,用流浪狗般的眼神仰望着她,只求她的同情。
解颐这般出人意料的举动,造成的视觉震撼就像她热爱的多层蛋糕轰然倒塌,让她有些无所适从。她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渐渐昏暗的暮色,模糊了她的面容,让路人不至于认出她是落魄当铺的伙计,免得有人路见不平声张正义。
他还叫她“小久安”,硬得不行来软的,威逼利诱没用,就向她撒娇了吗?
祝久安忍不住要感叹解颐的能伸能屈,比起强势的段赫濯,他这样做的确会给她压力的。
可惜,他为的是梅南嘉。
“我要你的人格做什么?很美味吗?起来吧,解颐,你实在太丢人了。”
感受到围观人群的鄙视目光,祝久安不得不动手去拉解颐,但他不为所动,一副她不答应就要长跪不起的模样,惹恼了祝久安,嘲讽道:
“解颐,你又不是梅南嘉的未婚夫,至于为她做到这地步吗?你这样只会让我觉得可笑,根本就不可怜。”
梅南嘉有什么好可怜的,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豪门千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全世界都围绕着她转呢。就算她生了病,但有梅家庞大的医药集团为她服务,还有一切以她为重的未婚夫段赫濯,任劳任怨照顾她的贺其薇,为她舍弃尊严的解颐…而她是一无所有的祝久安,连可怜她的资格都没有。
解颐凭什么要求她得同情梅南嘉呢?
梅南嘉生病有那么多人为她努力,可有的人生病到死都没换来一丝的怜悯。
这世界很公平,梅南嘉已经拥有太多,受一点病痛折磨算什么。
“就是因为我并非她的未婚夫,所以我才能放下尊严恳求你。”
悲哀漫过解颐狭长的眸,仰望着讽刺他的祝久安,他也觉得自己可笑,在哥们的订婚仪式上对他的未婚妻一见倾心,然后任由自己沉沦到不可自拔的地步,造就如今可悲至极的状况。
明明梅南嘉只爱段赫濯,对他不屑一顾甚至厌烦他的纠缠,他却执迷不悟,只因为他知道段赫濯不爱梅南嘉,他不可能为梅南嘉做到这地步,解颐才不得不来求祝久安,他害怕段赫濯放弃说服祝久安,会让他彻底失去梅南嘉的。
“我已经无法拥有小南嘉,才希望无论如何她都能好好活着。小久安,帮帮我,我只要你施舍一点点的骨髓,救救小南嘉,好不好?”
解颐拉着她的手,仿佛抓住救命浮木一样,不顾围观人群的目光,不顾他的尊严骄傲,求她的施舍与同情,去救一个他无法拥有的女人。
这是一种什么精神呢?
祝久安不懂,她与解颐不熟,只知道他常常守在梅南嘉的身边,好像比正牌未婚夫段赫濯更加珍惜梅南嘉。段赫濯愿意为梅南嘉付出无数的金钱,而解颐愿意付出比段赫濯多得多…可惜,他无法感动她,梅家的一切只让她恶心。
“解颐,我是个自私又冷血的人,你求我是没用的。”
祝久安的神情越来越冷漠,用力地掰开了解颐的手,他爱跪大街就随他高兴,她可以把骨髓捐给任何有需要的人,唯独梅家的人不行。
“为什么?你和小南嘉又没有深仇大恨,为什么不肯帮她呢?”
解颐缓缓地站起身,难以理解地看着执意冷血到底的祝久安,明明只是给点骨髓,对她没有任何的损失,为什么她可以如此铁石心肠呢?
她和梅南嘉没深仇大恨吗?
也许没有,也许有。
但梅南嘉身后的梅家,绝对和她有仇的。
“为什么?”祝久安冷笑,心底涌起阵阵恶心,冷淡的面容慢慢地染上了厌恶之色,“我讨厌梅家,就这么简单。”
曾经她以为她忘记一切,现在才明白她只是不愿想起,因为过去太沉重太痛苦,只要一点点就足以毁灭她粉饰的太平,她负担不起,所以选择了遗忘。

(3)

段氏科技大厦,总经理办公室,会客区。
“赫濯,你真要放弃祝久安吗?”
解颐皱着眉头问段赫濯,他已经连续四天死皮赖脸去求祝久安帮忙,结果他的纠缠不清惹怒了她,将他当做拒绝往来户,让他死心别来骚扰她,否则她会报警处理。
于是,他只能来找最初说服过祝久安配合的段赫濯商量,希望他能放下架子再与祝久安沟通,或许能够软化祝久安的态度,毕竟他和祝久安当时关系“暧昧”得让梅南嘉吃味。
“祝久安…我和她没话说。”
段赫濯喝了口黑咖啡,苦涩感在舌尖蔓延开,无法冷静他心底的烦躁。
解颐来之前,他刚在电话中被父母教训成事不足,花费那么多时间精力都没有找到合适配型给梅南嘉做骨髓移植手术,亏他们在梅南嘉父母面前夸下海口,他的办事效率太令他们失望,让他们在梅家面前丢了脸。
父母一再督促他加快进度,梅南嘉早一天恢复健康,他们就能早一天结婚,他就能按约定继承段氏科技,最终还能接管梅利医药集团。段梅两家强强联合,而他是最佳的掌舵人,这个机会,他们不准他错过。
梅南嘉的生死,关系他未来的规划,他比父母更清楚这事对他的重要性。
然而,想起谈判破裂时被祝久安狠狠地甩了一巴掌,段赫濯的面颊就火辣辣地疼起来,难以名状的怒火在胸腔间燃烧起来,他完全被祝久安耍弄了!
祝久安出尔反尔,不仅给他带来了麻烦,还让他感到久违的挫败,那种挫败让他想起不好的回忆,让他无法控制心底阴暗的东西涌上来。
他不想和祝久安再谈,他怕一见到她,他就会忍不住想掐死她的!
再说“在商言商”,既然条件谈不拢,合作破裂,他又何必去求她呢?
“现在只有祝久安能救小南嘉,也许会有下一个合适的配型出现,但不知是何年何月。”段赫濯的冷静,令解颐恼火,声音不自觉地扬高,“小南嘉拖不起的,赫濯,你去求求祝久安吧!”
段赫濯只是抬眼瞥了激动的解颐一眼,淡淡道:“解颐,梅南嘉是我的未婚妻,你未免管太多了吧?”
让他去求那个翻脸不认人的女人,不可能!
段赫濯本能地抗拒,上回她都能打他巴掌了,去求她的话,她还不得将他踩脚底奚落了?
“我知道她是你未婚妻,我也知道你不爱她,但是你不能看着她慢慢死去啊!”解颐痛苦地抱着头,一想到他最爱的梅南嘉,完全不被段赫濯真心疼惜,他的心就如刀割般疼痛,“赫濯,算我求你,别让小南嘉一直忍受死亡的恐惧,如果这次祝久安不能移植骨髓给她,希望破灭的她会崩溃的!”
“嘭!”
段赫濯重重地将咖啡杯压在茶几上,脸色有些不善,他已经忍耐他很久了。
“解颐,容我再提醒你一次,梅南嘉的未婚夫是我,我会为她考虑,不需要你越俎代庖的。”
解颐在他的订婚仪式上对梅南嘉惊为天人之后的迷恋,段赫濯一直看在眼里没道破,知道他有分寸,由着他借各种机会靠近梅南嘉,毕竟梅南嘉不爱他,解颐再怎么一厢情愿也不会影响段家和梅家的联姻。
因为梅南嘉,解颐硬生生地从风流花心男变成痴情专一男,让段赫濯觉得不可思议,怀疑他脑子出问题了。
然而,自从梅南嘉病倒后,解颐逾越的举止越来越多,言行越来越过火,段赫濯才正视解颐对梅南嘉的感情,实在太过了。
解颐已经完全搞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和立场,他和梅南嘉的关系,根本轮不到解颐这个外人来指手画脚。
在段赫濯的严词厉色下,解颐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努力克制心中的不满,用平静的语气道:“抱歉,我多事勉强你了。还好梅伯母和梅伯父已经知道,他们说无论如何都会让祝久安答应移植骨髓的,我们绝对不会让小南嘉失望的。”
解颐表情复杂地看了眼翻脸的段赫濯,起身离开他的办公室,握紧的手始终没有松开,他早该知道因为梅南嘉的存在,他无法将段赫濯当成他最好的朋友了。

(4)

梅伯母和梅伯父…梅利综合医院院长贺佩芝和梅利医药集团董事长梅廷均,如果让他们出面去说服祝久安,而他无动于衷的话,只会变得里外不是人。
可恶的祝久安,完全在给他添乱!
段赫濯头疼地扶着额头,他必须和梅南嘉结婚才能得到他想要东西,不能因为祝久安毁了他的人生规划。
但是让他去求祝久安…段赫濯的手移到脸颊,被她甩过巴掌的屈辱感又涌了上来,真想掐死她…
“叩!叩!”
敲门声打断了段赫濯纠结的思绪,示意来者进门,就见特助严续疾步而来,略显亢奋地将传真纸递给他。
“段总,这是一个月前在泰国拍摄到的照片,疑似那人出现了,请段总过目确认。”
传真过来的照片是张在寺庙拍摄的旅行照,画面右角落路过的中年男人吸引段赫濯的注意,爬满皱纹的苍老面容,与他凭借记忆让专家绘制出来的肖像画神似,有烙印在他脑海里如同噩梦挥之不去的鹰钩鼻和眉角十字疤痕。
即使想象不出那人如今的模样,但直觉告诉他,是这个路人,不会错的。
“应该就是他了。”
这么多年的找寻,终于有了清晰的影像佐证,证明那个人还活着,段赫濯不由地心潮澎湃,激动地站起身,拍着严续的肩膀,吩咐。
“严续,锁定这条线,追查他现在的下落,要不计代价找到他!”
只要“他”出现了,那么再见到“她”的可能就大大增加。
为了找到那个让他纠结十多年性格随之扭曲的女人,他必须切实地规划好未来每一步,他不允许任何人破坏。
眼前,害他人生规划出现偏差的人,就是祝久安。
他一定要和梅南嘉结婚,那么为此,他可以忍一时之辱,去求祝久安的“成全”。
段赫濯理清纠结的情绪之后,决定低头,为上次的冲突向祝久安道歉,当他驱车来到贾当铺所在的花信道,却发现在小吃店的祝久安,被两个光头西装男“请”上黑色劳斯莱斯,扬长而去。
他认得那辆定制奢侈豪车,是梅家所有的劳斯莱斯,独一无二。
行驶中的劳斯莱斯,匀速平稳,感觉不到丝毫的颠簸,用奢侈打造出了极致的舒适感。
然而,宽敞车厢内的气氛却急速波动,压抑感在空气中横冲直撞,仿佛随时都会点爆,让祝久安一开口,话语就充满了火药味。
“这算什么?绑架吗?”
被两个光头男左右夹坐在后排的祝久安,挑衅地望向前排副座的短发女人,她微扬着下颌的侧脸,充满了高傲与轻慢。
祝久安直觉不喜欢,她的这般行事风格同样傲慢。
刚才在小吃店,因为紫菜海蛎饼卖完了,她正缠着老板再弄点材料炸两个给她解解馋时,突然冒出两个光头大汉,一边说着“梅夫人请你喝茶聊天”,一边直接架着她的胳膊往车里带,完全不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
最近天天被厚脸皮的解颐烦得她想报警抓变态,祝久安非常清楚拒绝移植骨髓给梅南嘉之后的麻烦,先是跟贬低她的段赫濯起冲突,然后贺其薇和解颐轮番来当说客,现在轮到真正的梅家人出场,一出手就比任何人都强硬,令她从心底生厌。
她越想撇清与梅家有关的事情,现实是越让她纠缠不清,仿佛她是为梅南嘉而生,必须得救梅南嘉才行,否则她就别想过安宁日子了。
“祝小姐,为了让我们沟通方便些,冒犯了。”贺佩芝转过头斜睨祝久安,以眼神示意光头保镖空出点空间,稍稍跟祝久安保持些距离让她放松点,“我是梅南嘉的母亲,你应该很清楚我为什么找你。”
高高在上的姿态,轻蔑倨傲的眼神,自以为是的语气…这就是梅家的当家主母,祝久安的胃部翻出阵阵恶心感。
她应该清楚她为什么找她…这样装腔作势,她以为是她有求于梅家吗?
“我对你们不感兴趣,你们也别打我骨髓的主意。”祝久安不以为然地哼道,“所以,我们没什么好沟通的,停车,我要下去。”
“我调查过你,没父母没背景没学历没能力没正式工作,只是破落当铺的小伙计而已。”
贺佩芝转回头,瞟了眼后视镜中的踹着保镖脚想越过他们去开车门的祝久安,对她的粗野举动摇头,根本就是市井小民。如果不是她的骨髓与梅南嘉匹配,她压根就不愿意让如此粗鄙之人的血液流进梅南嘉的身体。
“既然瞧不起什么都没有的小伙计,那就别缠着我好吗?”祝久安停收回“胡闹”的手脚,可笑地看着数落她的贺佩芝,傲慢到不愿看着她说话,好像跟她接触会玷污她似的。
“祝久安,你应该明白以你的条件,这辈子都别指望大富大贵。”贺佩芝从手提包中抽出一份文件,通过光头保镖递给祝久安,“现在,只要你献点骨髓,我会给你五百万现金,市区两百平房子一套,商业中心旺铺一间。祝久安,这是你这辈子最大的幸运,聪明人都懂得把握的。”
贺佩芝非常理解市井小民的心理,最初因为骨髓配型成功,给点酬谢她就乐不可支地要移植骨髓。然而,当祝久安得知梅南嘉的身份,确定她的骨髓对梅南嘉的重要性,就生出了贪婪之心,临时反悔,欲擒故纵,不就是想获得最大利益吗?
“哦,原来你女儿就值这么点?”祝久安倒没有被她物质化的言论激怒,似笑非笑地翻看着贺佩芝的协议书。
“你嫌不够吗?”贺佩芝皱起眉头,嘲讽起祝久安的不识好歹,“祝久安,若不是你的骨髓符合配型,对我来说,根本就一文不值,你要清楚你的斤两,贪婪只会暴露你的愚蠢。”
滋啦滋啦…
祝久安的反应是缓缓地拿起协议书,一页页地撕毁,伴随着清脆的碎纸声,她笑嘻嘻道:“梅夫人,你真是狗眼看人低!为了我‘一文不值’的骨髓,段赫濯给出任我填金额的空白支票,解颐许诺会满足我任何的愿望…我都‘愚蠢’地拒绝了,你以为你开出的条件会让我动心吗?抱歉,我连眼睛都懒得眨一下呢。”
从未被人如此轻慢对待的贺佩芝,再次转过头,看着洒了满车的碎纸片,听着祝久安不逊的话语,一张保养得宜的贵妇脸,青一阵白一阵,最后乌压压地黑沉下来。
“你到底想要什么?”
贺佩芝忍住要上窜的怒火,完全没料到祝久安“视金钱如粪土”,难怪段赫濯和解颐都没办法搞定她,他们开的价还不够吗?
“我要你们别再烦我了。”祝久安哼道,然后拍着驾驶座椅背,“司机停车,放我下去!”
“不用停!”贺佩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指着祝久安的脑门,冷笑,“祝久安,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你想干什么?”
贺佩芝闪烁着戾色的眼睛,让祝久安不安,见司机完全没有停车的意思,她想要越过光头男去开车门,结果反而被他们再次架住胳膊,动弹不得。
“你的骨髓,我要定了!”
贺佩芝势在必得的神情,落在祝久安眼中,显得无比疯狂,这个女人,为了达到目的绝对会不择手段的。

(5)

监/禁/她吗?
祝久安目带讽刺,扫视着充满欧式洛可可风情的客房:仿罗马建筑造型的门窗廊檐、精美浮华得繁琐的桌椅橱柜、雕琢繁复造型的华丽大床、浅色织绣的长毛地毯、如同莲花绽放的水晶吊灯…满是堆砌的奢侈味,赤/裸/裸地炫耀着梅家的财富。
她的视线最后定格在紧闭的圆拱门上,无法说服她“出卖”骨髓的贺佩芝,利诱失败,便转用威逼,强行带她到梅家关起了,简直是明目张胆的土匪作风。
见她“富贵不移”,梅家决定用“威武屈服”她吗?
祝久安倒没慌张,梅家敢这样对她,就得有承受一切后果的心理准备,她虽然一无所有,但也不会任人鱼肉的。
当时她两手空空去小吃店讨吃的,仗着和老板是熟人,暂时赊账无碍,手机钱包钥匙全部没带,就被人“绑架”走了,现在看来无法向贾当铺的伙计求救,只能自救自助。
祝久安打开窗户,这才发现梅家是栋四层别墅,她所在的客房位于三楼,窗户正下方停着那亮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劳斯莱斯,直接跳窗摔断腿的可能性比较大。
打消“跳楼逃亡”的念头,她的目光投向膨呼呼的大床,上好的天鹅绒床套或许能派上用场,正当祝久安四处寻找剪刀利器之类工具时,紧闭的房门突然被推开。
祝久安停止“小偷小摸”的举动,稍息立正站好,双手环胸,从容不迫地望向来者,看起来四五十岁模样的面容,却有着八/九/十岁的满头白发,衬托那双下垂的眼睛特别涣散无神,眉宇间的褶皱更是深如刀刻,只有暂且紧绷的皮肤透出青壮年的神采。
“你是祝久安小姐吧?”白发男人满脸歉然地走到她面前,向她伸出手做自己介绍,“很高兴见到你,我是梅南嘉的父亲梅廷均,我妻子脾气有些急躁,实在抱歉,勉强你了。”
梅廷均…他就是那个梅廷均。
得知他的身份,祝久安环抱的手明显一僵,看向梅廷均的眼神多了抹复杂之色,双手慢慢地抓紧臂膀,不愿去握他的手做虚伪初识状,只用惯有的散漫口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