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一家便利店前来回踱步,有些烦躁地抓抓头发,时不时地瞅向靠近门口的面包架,然后捂着肚子皱眉头,远远的,她似乎都听见咕噜咕噜的声音。
她觉得她的机会到了。
她去附近小吃店买了两个大肉包,拿出个包子边吃边慢悠悠地过马路,肉包的香味吸引到他的视线,他盯着她手中的包子咽了咽口水,她非常善解人意地在擦身而过时停了下来,歪着头看他。
“呃…那个…”他有些尴尬地别开视线,脸倏地腾红,不敢正视她,两只手都不知道往哪边放了。
“哥哥想尝尝吗?”她大大方方地将装着包子的塑料袋递给他,笑得天真无邪,“这个包子非常好吃,但我吃不完两大个,你帮我消灭一个,好不好?”
他很犹豫,手伸出来又缩回去,最后捂着咕噜咕噜叫的肚子,脸红得都要滴出血来。
“哥哥,那你帮我个忙。”她见他还在矜持,立刻眼角一耷拉,可怜兮兮道,“其实我是瞒着家里跑出来买吃的,但现在迷路了,看哥哥也是一个人我才敢搭话的。所以,我给你包子,你送我回家,好不好?”
“你迷路了啊?那我送你回去。”终于克制住被赏吃的羞耻,他认真道,“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我叫展鹰,就是展开翅膀自由翱翔的飞鹰的意思,我以后会当不被任何人干涉人生的最自由的人!”
“展鹰哥哥叫我丫头就可以了,你说要成为最自由的人,听起来很厉害哦!”她崇拜地看着他,然后想了想,有些苦恼道,“我记得我家雁东路,坐12路公车到站往北走,但我出门下错站,然后就迷路了…展鹰哥哥,拜托你啦。”
“好的,我一定会将你送回家的。”
展鹰信誓旦旦,这才宽心接过包子,明明很饿,但还是满脸的不自在,吃得很慢。她站在他身边,两眼眯眯地打量着他,比她高了整整一个脑袋,在他眼中,她大概真是迷路的小女孩吧?
这么容易相信陌生的她,好像是善良的小天使,被人卖了肯定还会帮忙数钱的。
现在他就被她盯上了,不久后他就会变成跟她一样偷蒙拐骗的小坏蛋…想到这儿她有点内疚,但又有些兴奋,因为她要多一个伙伴了。
等她把他带回去,叔叔就会高兴吧?

(2)

郑丰业最近的手气奇差无比,差点连底裤都输了,又被房东从地下室赶出来,只得住到被垃圾包围的废弃停车场。那里有两三间管理室和茶水室,原本是拾荒者的地盘,他跟他们打了一架,这里就变成他的。
他和丫头主要活动区域在车站和公交车,但开春几个月来潜伏的便衣警察变多,他们不得不收敛,不敢随便下手。这边的财路有些坎坷,他就想拓展业务到人流密集的农贸市场,结果那里是老张头的地盘,他手上有好几个残疾小孩子,遍布在市场各个通道乞讨,每天收入颇丰,看得他眼红,蠢蠢欲动起来。
他原想带着丫头到农贸市场溜达试试练练手,结果被老张头警告…他们混江湖的,这点规矩还是懂的,自然不好再觊觎农贸市场的财神爷们了。
不过,老张头的营生方式倒给他提了个醒,他就让丫头抹黑脸跪在人流多的路口乞讨,行人看她小女孩可怜会给钱,但更多的是给她食品衣物…所以每次能上缴给他的也是杯水车薪,还不如她顺手从好心人口袋摸到的钱多。
丫头敏捷的身手不能浪费在跪地乞讨上,他便想像老张头那般收几个小乞丐用,就算他去赌钱买彩票也能保证收入。于是,他给丫头布置任务,物色街上跟她差不多大的小孩子,开拓新业务,早日搬出停车场住上楼房。
丫头确实听话能干,没几天就给他领了个俊俏的男生,讨好地问他:“叔叔,他是展鹰,你觉得他可以吗?”
展鹰显然被停车场的垃圾吓到,扯着丫头的袖子问:“你这里真是你家吗?味道这么重能住人吗?”
“我们现在就住这里。”丫头理所当然道,“我想你应该是离家出走,你可以和我们住一起。”
展鹰脸色有些变样,看着郑丰业走过来,眉角的十字疤痕和弯曲的鹰钩鼻,有种令他胆寒的凶狠,他本能地想后退,但他的大手按住他的肩膀:“小子,以后你和我们就是一伙的,这里的规矩由我定,你只要听话干活就行。”
“我只是送丫头回来,没事的话,我想走了。”
他终于感觉到不对劲,拔腿想跑时,双手瞬间被郑丰业反扣在身后,痛得他无法动弹,他慌张的目光投向丫头,丫头却扭过头。
“小子,老实点跟着我们干,要么练习偷窃技能当扒手,要么打断手脚割掉舌头去乞讨,你选一样。”
郑丰业一用力,就好像要把展鹰的手扭断似的,他瞬间脸色疼得发青,冲着旁观的丫头大叫:
“你这个骗子!我才不要当乞丐偷东西!放开我!我要回家,你们这些坏蛋——”
咔哒!
“臭小子,你还真以为有的选吗?”丫头看着郑丰业硬生生地将展鹰左手胳膊扭脱臼,对着他后脑勺拍过去,就将他拍到在地,然后脚踩着他脱臼的肩头碾压,“我讨厌会反抗的小孩,看来直接打断你的手脚扔街边乞讨比较好。”
“你…你们…”展鹰疼得额头直冒汗,最初对世界充满好奇的目光染上难以形容的恐惧,他终于被这种毫无缘由的恶意吓坏了。
丫头的脸色也有些发青,虽然她一直知道郑丰业凶恶,对普通人来说他就是个凶神恶煞,不能惹的流氓混蛋。但是,大概她向来听话,他对她满温和的,最多就是嫌弃她上缴的收入太少,不给她饭吃,有时会扇她耳光说如果不是看在梁品贞的份上早就丢了她这个累赘…她第一次看到他真正发狠的样子,毫无疑问,打断展鹰手脚对他来说是分分秒秒的事。
“叔叔!”她晃过神来凑过去,瞥了眼地上疼得要打滚的展鹰,心底一阵发凉,但她还是拍拍胸膛,佯装自信满满道,“叔叔,他这么大个乞讨不合算,把他交给我,不用麻烦叔叔动手,我会将他训练成比我还厉害的好伙伴,这样我们两个出任务收入肯定会多很多的。”
“行,那就交给你。”郑丰业抬脚踢了踢展鹰,“看紧他,别让他跑了。”
丫头会意,立刻找来条铁链,在展鹰愤怒怨恨的目光中,拴住他的脚锁住,故意非常粗暴地拉起他,戳了戳他脱臼晃荡的左手,在他疼得嘶哑咧嘴时问:“叔叔,那他的手…”
“等开始训练时再说!”郑丰业哼道,抬手敲敲展鹰的脑袋,“识相点,别坏老子的事!”
展鹰赤红了眼睛,瞪着将他骗到贼窝的丫头,无法自制地磨起牙齿,恨不得用眼神杀死她!

(3)

在丫头的紧密盯人中,拖着条胳膊的展鹰安分地在贼窝度过第一夜,郑丰业对他的识相表示赞赏,在他痛得牙齿咬破唇的过程中,把他脱臼的胳膊正回去。
丫头在垃圾场里捡了堆石头垒成灶膛搭上铁锅,烧起沸水,丢了把硬币到锅中,推着展鹰来到热气腾腾的锅前:“第一次,你只要五分钟内捞完硬币就算合格。”
“你想烫死我吗?”
展鹰看着沸腾的热水咬牙切齿,他的左手刚刚才正回位,麻麻得很没力,马上就让他体会水深火热吗?
“这么怕烫的话,让叔叔砍掉手脚好了。”丫头不以为然,抽动手中的荆条催促,“快点,少撒娇了!”
“你…你简直就是恶魔!”展鹰气得脸发红,“你等着,早晚我会报仇的!”
“快点!”
她手中的荆条直接抽向他腿部,郑丰业正在一旁看着,没空给他磨磨唧唧的。
展鹰咬紧牙齿,不让自己因为疼痛叫出来或者流出泪,颤颤抖抖的手伸向铁锅,闭着眼睛飞快地伸进去一抓回手,再睁眼就看到烫红的手毫无所获。
“太慢了!笨蛋!”她的荆条不满地抽打他的腿,“再快点!不捞完今天甭想有饭吃!”
自从昨天吃了她个包子被骗到贼窝后,除了一顿打,他没有再吃过任何东西,现在是又累又饿又怕又恨…他第一次明白课本中“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无奈,从不愁吃穿天天被保姆伺候着的小少爷,变成现在被人用铁链拴着脚,处于随时都会被打断手脚的威胁当中,他除了忍耐屈服,还有第二条可以走吗?
于是,烫红的手一次次地伸进滚烫的水中,动作稍一慢就会换来她的抽打,好不容易捞完全部的硬币,结果因为超时,不得不重新来过。
她看着他一脸忍辱负重地从沸水里捞硬币,一次又一次,折腾了一两个小时,等到手渐渐适应热度,掌握到一定技巧后,他才在五分钟内捞完全部二十个硬币。
想起当初郑丰业给她训练时,她的觉悟比他高多了,所以上手很快,动作敏捷,很快就完成郑丰业的训练量,手就少受很多罪。
郑丰业对他初次训练的表现还算满意,允许她给他泡碗完方便面填肚子。
展鹰大概真饿了,自尊面子在她的荆条下比不上肚子重要,用烫得起泡的手颤颤抖抖地吃着面,看都不看她一眼,全身散发出一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感觉。
她将他手上起的水泡,直接用针挑破流水,又痛得他嘶哑咧嘴,但在她的暴力威胁下,不得不开始第二个项目训练——从有仙人掌的包里快速取物品。
这回不烫手了,但扎手了,不仅要求动作快,还要判断准确摸索位置,才能取走目标物。
“你们狠!我一定会报仇的!”
展鹰瞪着挥空抽荆条的丫头,即使手因为烫伤很痛,但还是在她的监视下,乖乖地把手伸进去满是针刺的包里,总有一天,他会让他们尝尝这番罪的!

(4)

深夜的停车场,垃圾堆的老鼠们开始明目张胆地出入,发出吱吱的刺耳声音。
她睡得迷迷糊糊,除了老鼠的叫声,还听到一些奇怪的声响…郑丰业晚上出去活动了,他最近都在酒吧街蹲点,大半夜醉鬼多好下手,他捞到一笔后大概凌晨才会回来。
这不是郑丰业回来的动静,那么…她突然打了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睛,白天里训练得太累一到夜里就睡死的展鹰,这回竟然弯着身扯着脚上的铁链尽量不发出声音,垫着脚尖一点一点地往管理室外移动,他想逃跑啊?
她一骨碌翻起身,小小的身子如同射出去的箭,直接飞向展鹰,踹翻他在地,随即利落地跨坐在他胸前,在他来不及反应时,“啪啪啪”地对着他的脸左右开弓。
“臭小子!你想死吗?我让你逃!再逃啊!”
幸好是她发现的,如果被郑丰业逮到,肯定直接打断他的狗腿!
“死丫头…你给我记住…总有一天我会逃走…你这个恶魔!”展鹰完全被打蒙了,没料到她小小的身子战斗力这么足,“我恨你!有种你打死我啊!否则等我逃出后一定会杀了你的!”
“啪!”她一巴掌又甩过去,不屑道,“那你有本事现在就杀了我逃啊!没这个能耐就给我好好活下去再说!翅膀都没硬就想飞啊?讨打!”
她虽然比他小,但她混社会求生存的经验瞬间就能把他爆成渣!
这世界有多险恶,人情有多淡薄,她早就见识过了,才不是两三岁的孩子还存着幻想,做着童话般的美梦…这些是无聊离家出走的小孩子,永远无法理解的。
郑丰业因为念着梁品贞的恩才带着她一起生活,但不代表着他有义务对她好,他能保证她有饭吃有衣穿就是对她最大的恩赐了。
展鹰一看就是温室出生的花儿,没有经过任何的风吹雨打,天真又愚蠢,不懂得向现实折腰,还妄想着靠做梦来改变处境…他连她都打不过,正确地说他不敢正面反抗她,不敢对她动手,害怕换来更严酷的对待!
对他来说,她就像驯兽师,即使他本身是比她凶猛的存在,但她一开始的抽打给他造成了威慑力,让他像野兽一样本能地害怕驯兽师。
明明是个无论从身高还是力气都比她强的男生,结果只能对她放些狠话来做自我安慰。
他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做丛林生存法则!
所以他会被她压得死死的,她才不管他如何看待她,就算全世界当她是恶魔,她也不在乎,如何生存才是她最关心的问题,就算是坑蒙拐骗她也想活下去。
展鹰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恨恨地瞪着她。
她把他打老实之后,拖回大通铺,取下他一只脚的铁链锁在自己脚踝出…他想逃的话,至少得有砍掉她一只脚的狠心和魄力!
逃跑失败的展鹰,看到她的举动,大概有些绝望,抓起被子蒙住头,发出类似哭泣的抽噎声…这是他被她骗到贼窝一星期第一次受不了哭了吧?
她是他的师傅和牢头,她把曾经受训过的项目,一个个地逼着展鹰练,沸水捞硬币、仙人掌中探囊取物、炭火中手夹螺丝、熟悉使用镊子取物、爬高翻墙练脚法…展鹰基本每天都在她的抽打中训练,郑丰业时不时地会出现在旁监视,所以,能够狠打教训时,她绝对不手软,打到他的腿皮肉翻开,严重到郑丰业反而会提醒,别把人打坏了影响训练。
偷跑被揍后,展鹰消沉了两天便老实下来,甚至有点认命的感觉,乖乖地配合她训练。他不给她添堵,她对打他的次数就少了,心情好晚上就会给他的伤口抹些药…睡觉时,铁链拴着彼此的脚,身体蜷缩成一团在大通铺依偎着,有时让她生出两人相依为命的感觉,希望他赶紧完成训练,就能一起出去大干一场了。

(5)
一个月后,基本的训练项目展鹰勉强都合格过关,郑丰业让她带他上街实习联手,她给他放风,顺便做指导。
她给他挑了个专心吃零食的小学生,展鹰表现还不错,顺利地偷到书包里的零钱袋,虽然数额不多,但至少证明他可以出师了。
于是,郑丰业给他们布置任务,规定每天到手的数额不少于二十,她本来自信满满,但很快就体会到什么叫做猪一样的队友。
她带着展鹰去车站晃荡,大概太紧张了,看到有个男人牛仔裤后兜有钱包,他就动手结果被发现,被一巴掌打在地踩了好几脚。她不得不过去装可怜,跪地抱着那人大腿求情,痛哭他们兄妹无依无靠,一时糊涂才偷东西…这样才换到一点点同情,带走展鹰。
展鹰有个不好的地方就是脾气太犟,失手根本不可能像她那样跪地求饶,这次出任务失败,远处监视的郑丰业一回停车场就想教训展鹰,他那样引起的骚动太大,容易把他们都暴露的。
在郑丰业动手之前,她捆了好几根荆条抽得展鹰踉跄跪地:“你是猪头吗?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动手之后要观察!要等待机会!被发现的时候要学会示弱!我今天差点都要被你害死了!下次给我注意点!别脑门一热就行动!”
“臭小子!你听到了没?下次不准再拖我后退了!不然我就打死你!”
她用力地抽打他的小腿,打得他皮都开了流血,他都没有哼一声,依然死瞪着她,最后郑丰业满意了,她才收手。
郑丰业重新安排任务,她和展鹰年纪小,都是学生样,对成年人动手容易失败,于是他们专门去一路学生上下学常搭坐的公车活动。他将展鹰全权交给她负责,不会每次他们出任务他就会盯梢,让她看好展鹰,每天一起出去,就得一起回来。
晚上照样是她给展鹰的伤口抹药,他咬唇瞪着她,嘴里不依不饶的:“你给我记住,总有一天我会报仇的!”
“等你打得倒我再说吧!”
她不以为然道,开始教他一些实战经验,郑丰业布置的任务必须定额完成,没有任何打折的可能。作案对象变成学生之后,展鹰临场表现稳定许多,不过每次偷完一个人后,他就不肯再动手。她知道他的脾气和莫名的自尊,懒得跟他扯,让他放好风,她多动手,补足他的差额,保证能交差就行。
就这样过了大半个月,郑丰业完全信任她对展鹰的管教,几乎不在暗中监视他们,放心地将展鹰交给她。
那趟学生较多的公车,大概失窃多了,公交车司机认出她和展鹰,对他们盯得紧,每次他们一上车就会提醒乘客注意保管物品,让他们作案的机会少了很多,每天交差变得勉强。郑丰业对此越来越不满,让他们多增加几条线路的公交车。
有次,他们跟的公交车到了车站,郑丰业刚在车站跟人打牌输了钱,让她和展鹰先把钱上缴给他,顺便要他们在车站找点活,他会盯着,对大人下手也没关系。
她迅速地观察四周环境,可能五一要到了,车站的人流变多,匆匆忙忙的旅客,有很多破绽可循,然后她发现了一个人——穿着便衣的警察,郑丰业以前提醒过她,所以她认得那些便衣警察,一旦看到他们出现,就收手不动心思。
不过,这是她在等待的最佳机会。
她拉过展鹰,在他耳边说:“展鹰,看见那个帮旅客搬行李的人吗?他是便衣警察,专门抓车站扒手,你想摆脱我和叔叔的话,就去偷他吧!”
展鹰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又瞄了瞄吆喝着打牌斗地主的郑丰业,再看看自己的脚,出门做任务时,铁链会被拿下,但他跑不过她,所以不敢在她面前乱来。
“你没有骗我吗?”他不相信她,如果那人不是警察,他会死得很惨的。
“你想向我们报仇就只有这点胆量吗?”她冷哼,“快去,你只有这次机会了!”
他只有被警察抓走,郑丰业才会放弃他,他就能彻底逃脱,回归正常生活。
终于,在她的催促下,犹豫的展鹰决定最后相信她一次。
她看着展鹰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个人,伸手探入他口袋的一瞬,就被扭住手腕提起来,发出惨叫声,引来四周人的注意。
“叔叔!”她大惊失色地冲向郑丰业,指着被抓住的展鹰,“他…他…偷错人了。”
“臭丫头,你没告诉他那是便衣警察吗?”
“我还来不及说——”
一个巴掌打断了她的话,郑丰业马上拖着她跑向车站的地下通道,因为那个便衣警察在展鹰的指点中望向他们,随时都会追过来。
她回头看了眼展鹰,来来往往的人挡住了他,模糊了他在她眼中的模样。
后来,她终于感受到展鹰报复的决心有多大,她和郑丰业在停车场的窝点很快被端掉了,路边电杆还出现了郑丰业的通缉令,于是,她和他开始像地沟老鼠,到处躲藏,不见天日。
终于有一天,郑丰业受不了了,决定离开这座城市,他们掩人耳目来到老街一家当铺里,郑丰业揪出她脖子上的玉佩想要当掉换路费。
“叔叔,这是妈妈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不要当掉好不好?我会努力干活给你攒钱,求你别拿来走我的玉佩!”
她哀求郑丰业,他完全不为所动,冲着她叫:“再吵我就把你卖掉!”
她死活不肯松开手,紧攥着玉佩,气得郑丰业抬手要打她时,掌柜的少年冲出来抓住他的手,建议:“那她就作为玉佩的装饰一起当吧?”
郑丰业早就想甩掉她这个累赘,知道她最后还有这么一点价值时,毫不客气地连人带玉佩当掉了。
后来,这件和田红玉佩女孩有个存档备忘名字,叫做,祝久安。

番外篇二 许多年后的秘密
(1)

他现在很幸福。
手握着方向盘直视前方,但目光时不时地瞄向后视镜,段赫濯的嘴角忍不住翘起来。
后排的久安和双胞胎正兴致勃勃地玩着石头剪刀布,输的人要被刮鼻子作惩罚。久安太了解双胞胎爱出手同样的招数,玩得比他们还投入,完全不放水把他们吃定了,两个小家伙的鼻子都要被她刮成胡萝卜了。
红着鼻子的双胞胎好像没当刮鼻子是惩罚,非常享受的样子,时不时地发出欢笑声。
这是十年前的他,无论如何都预想不到的光景。
那时的他拘泥于过去,发誓终其一生都要找到那个颠覆他人生观的她,为此他需要庞大的经济资源做后盾,他不惜将他的婚姻拿来做交易。对他来说,拥有段氏和梅利两大公司集团的财富,足够他解决一切问题,揪出那个她。
他信奉的金钱万能论,遇到久安后就开始崩塌,好像人生观再一次被颠覆了。
他纠结着挣扎着,始终不愿意对她放手,那种“一旦失去她就会失去全世界”的感觉令他恐慌,害怕到宁愿一无所有,也想呆在她的身边,好像只有这样,他的心才会有长久的安宁。
舍弃…忽然变得容易,为久安所做的一切都是他这辈子最正确的选择。
离开段氏,放弃对父慈母爱的遐想,与他们保持逢年过节问候的这种关系和距离,就已经足够了。他也不再为段氏的利益所纠缠,段家和甄家如何内讧都与他无关,成立独资的管理顾问公司,发挥所长,专门针对瓶颈问题企业,提供各种解决方案和措施,或者派遣他培养的管理顾问直接去企业担当经理人,抽取可观的佣金,就足以发展壮大自己的羽翼了。
当他强大起来,曾经怨恨他转让股份而引来大鲶鱼股东的段氏,段家和甄家各自为政多时后才意识到要联合起来,才能从大鲶鱼股东手中收回股份。几年后,大鲶鱼股东获得段家和甄家妥协换来的大收益,潇洒地将元气大伤的段氏还给段家和甄家。段家和甄家完全没有吸取教训,又开始争夺主导权,管理层的动荡终于导致公司的经营困难,市场营销难以推广,财务审计出现各种问题…于是,不得不向他求助,他给出了拆分重组的方案,让段家和甄家正式分离,长达几十年的问题,以粗暴简单的方式解决,段氏正式成为历史,段家和甄家重新组成各自新公司,各得其所。
久安说是因为段斯达和甄敏争累了,到最后才通过他的手让彼此脱身,将段家和甄家其他人的怨气全发泄到他身上…他无所谓,这宗委托,他获得了足够的顾问费。
而展鹰基金在顾问公司强大的基础上,最终独立成为专门救助被拐儿童的慈善基金,由久安负责,与福利院和警方合作。即使永远找不到他想要找的人也没关系,因为展鹰基金确实帮助了很多被拐儿童找到回家的路,也为许多乞讨儿童流浪孤儿在福利院安了家。
十年间,他跟心爱的女人结了婚,养育一对可爱的双胞胎,成就自己的事业,通过公益来补偿当年的遗憾,希望那个她也能得到社会的善待,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幸福生活。
“小零犯规,小七也要亲亲,妈妈,快把鼻子给我亲亲啦!”
后排传来的撒娇声,将段赫濯从感慨人生的恍思中拉回来,就见双胞胎为了争宠,挣扎地要从安全座椅起来,从争取妈妈亲亲演变成争夺妈妈的怀抱。弄得久安左右为难,左拥右抱似乎安抚不了他们的兴致而起,自己开始动手去扯安全扣了。
“段御麒、段御麟,坐好,不准在车里闹。”
在孩子出现捣蛋倾向时,段赫濯立刻拿出父亲的威严,见不得他们给久安添乱。

(2)

两个不满六岁的双胞胎,立刻默契地冲着驾驶座做鬼脸,扯扯眼皮,吐吐舌头,表示对父亲的挑衅。
“爸爸才要坐好,乖乖开车啦,别吵小零和妈妈抱抱!”
“对对对,爸爸都一整晚抱着妈妈睡了,小七可比爸爸懂事,只抱小会儿呢。”
“她是我老婆,我想抱多久就抱多久,你们有意见吗?”
“她是小零妈妈,最爱的妈妈,小零当然要抱抱啦。”
“对对对,小七也最爱妈妈了,爸爸要抱就找奶奶去哦。”
久安啼笑皆非地看着双胞胎和段赫濯斗嘴,这种场面每天都要上演好几遍。在外人眼中正经严肃的段先生,一到双胞胎面前,智商立刻下降到三岁小孩子的水平,幼稚得跟双胞胎各种计较。一旦双胞胎黏她黏得紧,他就开始将双胞胎当情敌对待,吃起醋来简直无法形容的…傻。
“哼,看来你们是不想改名字了,对不对?”
段赫濯吵不过双胞胎两张嘴,立刻使出杀手锏,这一招绝对能让双胞胎体会到父亲不容置疑的权威。
“扑哧。”
久安忍不住笑出声,段先生又开始耍诈,用改名威胁双胞胎,简直屡试不爽。在幼儿园每次写名字写到哭的双胞胎,一听这话果然收敛,委屈地拉着她的手嘟囔起来:“妈妈,小七想叫祝小七,爸爸每次都说改,每次都不改,太坏啦。”
“妈妈,我要叫祝小零,幼儿园的小朋友都说小零名字一大堆看不懂,你快跟爸爸说,我不想叫段御麟啦。”
“段先生,下学期他们就要升小学了,你要不要给他们名字减点笔划,免得考试一写名字就输在起跑线了。”
久安立刻响应双胞胎向取名者提意见,大概段先生自己名字复杂麻烦,给双胞胎取名时就带点小阴暗的心理,愣是给他们挑选了寓意吉祥又声势浩大的名字,等到双胞胎对自己名字有意识时,就开始忧愁了。
“嗯哼。”段赫濯得瑟地哼两声,绝不承认自己心理还有些扭曲,“制御麒麟的孩子,多么霸气的名字,足够在起跑线震撼一堆人了。”
其实,他和双胞胎之间的“战争”,在他们出生前,□□就存在,让他对他们产生了怨念,担心他们的存在会伤害久安。
久安怀孕时,作为吃货的她胃口却奇差无比,虽然为了胎儿努力逼自己进食补充营养,但孕吐从第一个月持续到第六个月,把她折腾得够呛,害他整天提心吊胆,半夜经常惊醒,看着睡着的久安,发呆到天亮。
久安吐槽他完全得了准爸爸恐惧症,她前期尽管吐得天昏地暗,没法好吃好睡依然淡定,反而不时地给他做心理疏导,让他放轻松。
他根本没法放轻松的,好不容易结束漫长的孕吐期,久安后期的肚子开始猛长,但她自身完全不长肉。她本来就是娇小体型,只胖肚子不胖人,好像西瓜插在筷子上似的不和谐,双胞胎的肚子大到令他恐惧的地步。
他从最初发现是双胞胎的喜悦,渐渐地到最后变成怨念,越临近预产期,他就越焦躁,一来担心那么大的肚子会爆掉;二来担心肚子太大容易让久安失去重心受伤…最担心的还是最后的分娩,久安到预产期前半个月,就被他强制送到医院待产,她肚子实在太大了,大到对她的生活和行动造成巨大的负担。
他原本跟医生商量,双胞胎足月的话就提前剖腹出生,减轻久安的负担。但久安说她产检情况都很好,想等双胞胎自然顺产,对孩子会比较好。他当然反对,肚子那么大顺产太危险了,但她很坚持,而且医生保证如果分娩情况有变,随时可以改剖腹…谢天谢地,双胞胎终于在预产期前两天顺利诞生。确定双胞胎各项身体指数正常健康后,他立刻跟医生预约了结扎手术时间,这辈子都不想再看久安受那样的苦,他确定自己的心脏受不了再来这样一回。
那时他就在想,如果双胞胎出生之后敢再折腾久安,他绝对天天棍棒伺候,打得他们哭爹喊娘都没用。
或许,双胞胎感受到为父的强烈怨念,从小到大特别好带,十分听妈妈的话,非常喜欢黏着她撒娇。双胞胎有什么好吃好玩的一定会跟妈妈分享,去幼儿园之后,每天的点心都会留一半带回来给妈妈…从小对妈妈爱护孝顺得让他这个当爹欣慰不已。虽然婴儿时期都是他这个当爹的为他们把屎把尿,但他们从来不分他一口好吃的,这让他有些怨念。
不过,双胞胎实在太爱妈妈了,越长大越喜欢跟他争夺久安的宠爱,逼得他不把他们都当情敌都不行…所以,想要他给他们改个简单好写的名字,连窗户都没有。
段赫濯瞟了眼后视镜中的双胞胎,两人各搂着久安一条胳膊蹭脸撒娇,他老婆的豆腐都被那两小子吃光光了,而他好像是他们使唤的司机,哼,名字别想改了!

(3)

双胞胎闹腾一会儿就抱着妈妈的胳膊睡觉了,歪歪斜斜地坐在安全座椅上。
她小心翼翼地抽回手,帮双胞胎调整到舒服点的睡姿,笑道:“这样睡半个小时到梁振学校,到时候又能生龙活虎了。”
今天他们一家出门,是为了参加梁振的高中毕业典礼,双胞胎很喜欢这个会教他们翻跟斗抓蟋蟀玩超人游戏的机灵哥哥。
“是啊,一见梁振他们就野了。”段赫濯笑道,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久安,下周二是梅廷均六十大寿的日子,昨天我接到他电话,说会在家里办个简单的家宴,他希望我们能带双胞胎出席,你觉得呢?”
久安一直拒绝所谓父爱的补偿,他们结婚时久安都不愿意接受梅廷均赠与的房产,让梅廷均尴尬又为难,但对她也无计可施。
不过,双胞胎出生之后,梅廷均完全没放过这个可以修补间隙的机会,对双胞胎非常上心,日常衣服用品玩具等等东西,隔三差五地送到他们家,时不时地会跑去幼儿园看双胞胎。如果不是顾忌久安的态度,梅廷均都想把自己所持的梅利股份转给双胞胎,为双胞胎准备教育基金置办房产…当然,这种大手笔的礼物,段赫濯自然也不会接受,他这个当爹完全不需要别人替他养孩子。
或许是因为为人父母,久安大概更能体会梅廷均想要补偿的心理,就没有拒绝他对双胞胎的关爱。她记得第一次让双胞胎喊梅廷均爷爷时,那是她第二次看见梅廷均哭,他蹲身抱着双胞胎,老泪纵横。
不管她和梅廷均之间心结有多大,她不介意多一个爱她孩子的人。
贺佩芝还是时不时会说些奚落话,比如说她利用双胞胎来讨好梅廷均,意图染指梅家的财富,说她逆臣贼子的心不死…哎,她见她说得开心就由着她了。
因为,梅廷均已经处于半退休状态,如今梅利集团的掌舵人是梅南嘉,梅家财富的真正持有人,她根本就没想过跟梅南嘉争这些东西。这么多年过去,贺佩芝其实心里也明白的,就是放不下架子,因为梁品贞的存在,一见她就冷嘲热讽的。
然而,贺佩芝每次一见双胞胎态度就软下来,碍于她在场不好意思对双胞胎表示太亲热,但梅廷均送来的礼物中,没少了贺佩芝的心思。她和梅廷均都很喜欢小孩子,可惜梅南嘉现在顾着事业,根本没空生个孙子给他们玩…总之,她是托了双胞胎的福,跟梅廷均和贺佩芝的关系缓和不少。
“到时让双胞胎彩衣娱亲当祝寿吧!”
久安摸了摸双胞胎的头,胸口暖暖的,感觉很神奇,他们无形间替妈妈搞定了很多不擅长的事。
“嗯,我也会备份大礼的,毕竟他对双胞胎很照顾。”
段赫濯缓缓地将车开进学校临时划出来的停车位,校园里聚集了很多赶来参加毕业典礼的家长和各自的亲朋好友。
“大姐头,大姐夫,你们来啦!”
穿着校服的梁振一直在停车处等他们,一见他们下车,飞奔而来。
睡得迷迷糊糊的双胞胎,听到梁振的声音立刻清醒过来,情绪瞬间亢奋,小零下了车直接将梁振当树爬,三两下就挂到梁振的背上了,得意洋洋地比划胜利的手势。
反应迟一步的小七,只能“望背兴叹”,有些恼火地跺着小脚,满脸都是对小零的羡慕嫉妒恨。
“妈妈来背小七,好不好?”
久安蹲下身问,小七还没有回答,小零就在梁振背上表示反对:“小七,我们很重的,妈妈背会累的,你自己走啦!”
小七瞪了眼小零,忍痛拒绝了在大人中看起来特别小只的妈妈:“妈妈,还是爸爸背我吧。”

(4)

于是,小七有些不甘心地爬上爸爸的背,然后跟梁振背上的小零打闹起来,完全当做“骑马打仗”来玩了。
“臭小子。”
段赫濯瞥了眼不安分的双胞胎,看在他们会心疼妈妈的份上就由着他们玩,突然梁振“嘘”了声,让双胞胎安静下来,然后对他们说:“大姐头,大姐夫,你们看花坛那边有个小贼混进来,他好像盯上正在拍照的阿姨,要不要我出手破坏他的好事?”
因为毕业典礼欢迎家长亲友参加,所以学校暂时属于开放状态,有些社会人士就趁机进来浑水摸鱼了。
“梁振,你别动。”段赫濯摇头,他对这种小偷小摸深恶痛绝,冷不防地让他想起黑历史,“久安,你和梁振看下孩子,我去阻止他。”
段赫濯正要将小七放下来,但久安伸手拦住他,狡黠一笑:“段先生,来不及了,他已经得手,这事让我来处理。”
说话间,久安就若无其事地走向刚刚偷走手机的小偷,段赫濯想上前帮忙,又被梁振拉住,他兴奋不已:“大姐夫,大姐头很厉害的,我们等着看好戏。”
段赫濯不明所以,还是担心久安,死死地盯着她和小偷,随时准备上前增援。
小偷似乎没有感觉到久安的靠近,继续往人多的地方挤,飘来飘去的目光,又在寻找新的目标。
仿佛只是路过,久安跟他擦了肩,不知道为何,他清楚地看到久安的手伸进小偷的口袋,轻而易举地取回手机,又若无其事地经过被偷阿姨的身边,不着痕迹地放回原来的位置,然后拍拍手,潇洒离开,不留任何痕迹。
事了拂衣袖,深藏功与名。
段赫濯怔怔地看着向他回走的久安,心中涌起一种熟悉的感觉,有什么东西好像要破土而出,又听到梁振在耳边大叫:“哇哇,大姐头果然宝刀未老,不管多少年,身手还是那么厉害,帅呆了!”
嘭!
潘多拉的宝盒突然打开了。
他的心脏随之狂跳起来,朦胧的记忆印象,开始变得清晰。
那种来无影去无踪的手法,他曾在一个女生身上见识过,她还手把手教过他如何达到这种敏捷的程度。
记忆中模糊的面容,忽然跟眼前挚爱的妻子重叠在一起,豁然开朗,他仿佛看到二十多年后那个丫头的模样了。
有些不敢置信,又有些匪夷所思。
心心念念那么久的人,不知何时早就在他身边,而他却毫无所感。
“久安。”他有些恍惚地放下孩子,双手紧紧地抓住她的手,深深地凝视着她带笑的眼睛,声音不由地颤抖起来,“是你吗?这就是你的秘密吗?”
在他们结婚前,她曾说对他藏了一个很重要的秘密,有天发现他可能会生气。当时他回她,只要她爱他,他完全不在乎她对他瞒了什么。
“段先生,你太迟钝了。”久安不置可否,倾身附在他耳边轻声道,“展鹰,对不起…还有,我爱你。”
所以,不准怪她哦。
“你…你…”这样太狡猾了,轻而易举就把他可能窜起的火灭。
他很激动,又很欣慰。
那么多年的心结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曾经改变他人生将他带上歧路的人,很多年前又改正他扭曲的心态给了他幸福的现在。
曾经恨过的人,曾经耿耿于怀的人,曾经担心她不幸的人,曾经想要感谢的人…结果,就是他最爱的人。
他想埋怨她的隐瞒,可又庆幸她从未忘记他,她一直爱着他。
“命运,真的很奇妙。”他这辈子注定栽倒在她手中了,无法对她生气,只能乖乖地认输,感慨地抱住她,“太好了,我终于还有机会对你说谢谢。”
真的太好了,现在的她也很幸福。
“大姐夫,别撒娇了,典礼要开始了,我们进礼堂吧!”
梁振电话完学校保安室报备情况后,就揶揄着完全拜倒在老婆帅气身手中的段赫濯,比双胞胎还黏大姐头呢。
“爸爸犯规,别趁机赖妈妈怀里抱抱啦!”被他放下地的小七,不满地扯着他的大腿。
“对,爸爸羞羞脸呢。”小零响应哥哥的话,“妈妈,别理爸爸,我们走啦。”
“你们…这些臭小子!”
段赫濯恼羞成怒地瞪着三个男孩子,表情有些窘迫地发红,不甘愿地放开久安,一手抱起小七,一手拉着她的手,往礼堂走去。
“段先生,你还真是从小就爱脸红。”久安凑到他耳边,“不过,我最喜欢你脸红的样子,秀色可餐呢。”
他的脸更红了,抓她的手依然无法握紧,但与她十指交缠着。
而她看着他的目光,充满了浓浓的笑意和爱意…这个男人,至始至终都是她的。

(全文完)
后记 唯有心安最诱人

以前不懂,为什么有人会那么坚强,坚强得仿佛泰山崩塌也压不垮似的。
后来,当遭遇了足够多的伤害,逃避无法摆脱,不得不去面对现实时,才发现自己也变得坚强,受伤之处,在时间的作用下,变成身体上最强韧的地方。
于是,不会再羡慕坚强的人,只会觉得心疼。没有人天生习惯伤害,无缘无故变得坚强,当你觉得自己不够坚强,应该庆幸没有受到足够逼迫你坚强起来的伤害,脆弱有时也是种幸福,因为还拥有着撒娇的资格。
《我心久安》这个故事前后写了两年,在这过程中,我对祝久安有过很多的思考,慢慢发现其实是在剖析自己,写过的那么多角色中,祝久安大概是最像自己的人。
在某个阶段,我对所有东西的兴趣和欲望都很低,说得好听点是知足常乐无欲无求,其实是挫败太多失望太大,于是选择了某种程度上的放弃,只要不去期待就不会有伤害,只要我心不乱便不会被外界所改变。但对创作者来说,其实这种心态有些糟糕,好像失去探索世界的激情,创作中的发现和乐趣就随之减少。
所以看到祝久安好像看到了自己,明明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心态,却要当作没心没肺的无所谓,因为太清楚伤害的滋味,所以学会了这样的自我保护。但觉得这样是不对的,把自己保护得太好,渐渐就丧失爱上自己以外人和物的能力,这样人生大概会变得很无趣吧。
我不希望别人觉得祝久安只是个没心没肺的吃货,她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她是个在外表完全看不出坚强的人,等知道她的过去才会意识到她的强大,强大到就像凌云川所说:“久安很擅长消化痛苦,擅长到她觉得自己刀枪不入百毒不侵,再大的痛苦在她的没心没肺面前都会化为乌有。”
究竟遭遇了多少痛苦,才会如此擅长消化痛苦呢?
“大概从未得到过想要的东西,所以久安从来不去表达喜欢,仿佛什么都能舍弃,对她来说得到与失去,好像真的无所谓。”
通过凌云川的话我好像也找到了自己的问题所在,拥有心爱之人所爱之物,人才能活得更真实些。忽然就明白爱是什么,大概是你害怕被戳中的软肋和想保护的弱点,还是可以轻易伤害你的武器。于是,才能从坚强变成真正的强大,强大到拥有守护的力量不再惧怕任何的伤害,内心便会有长久的安宁。
段赫濯和祝久安在彼此身上找到了这种心安,便能义无反顾,也能无忧无惧,这种感觉真的很美好,我好像被感染到了,心就暖暖的。
我能想到的心安感觉,大概像冬天暖暖的阳光和夏日凉凉的微风,还像在柔软被窝中做着美梦睡着懒觉,然后被诱人口水的饭香唤醒,睁眼就看到胳膊弯里窝着撒娇的猫儿…哇哦,这种时刻真的太美妙了,那颗被安宁温暖包裹着的心,充满了幸福感。
《我心久安》写到最后的番外篇,我就有这种感觉,甜甜的,暖暖的,非常安心的幸福。
这个故事我写得非常开心,心里某些沉眠的东西似乎也被唤醒了,重新找回那种喜欢的心情和感觉,所以希望看这个故事的人也是开心,也能感染到幸福的味道。
此刻,敲打着键盘,回忆着创作历程,各种滋味都会涌上心头,然后转头看看窝在旁边椅子睡觉的两只猫,窗外的喧嚣仿佛都消失了,世界变得好安静,静静的美好。
最后,非常感谢购买了此书的读者,你们都是我的衣食父母,谢谢你们的支持哦,谢谢你们看完祝久安的故事,还要忍受我在后记里唠叨,希望你们多多关照,欢迎来微博(://weibo./qinghanhoney)赐教,好想知道有什么东西会让你们特别心安呢?
愿,你心久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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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是实体书版的后记,在这里将这些更新完结后,其实又过了两年。
而这两年又发生了很多事情,《我心久安》出版时,正在写《我心未眠》,但遭遇瓶颈,决定停下来,专心复习,考研。过了一年,变成研究生,回归校园,在陌生又熟悉的环境中,却有些手忙脚乱,忙着适应,又忙着酝酿情绪继续写《我心未眠》这个故事。
这期间最难受的事是当初陪我写《我心久安》的两只猫,我失去了一只,眼睁睁看着它痛苦地离开…撕心裂肺,肝肠寸断…这种感觉现在想起来还在,因为它们是我心安的存在。
很多现实都要接受,很多难题都要面对,有时心安不下来,就要再去摸索,寻找能够让自己心安的东西。
接下来集中更新《我心未眠》,直至完结,请多多支持哦。
跟着女主角一起成长,找到立足之地,安身立命,方能心安。
这或许是能慢慢治愈自己的方子。
因为,写故事依然是我无法割舍的寄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