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久安悠然自得地和段赫濯欣赏着院墙蔷薇,在早春温暖的阳光中,爬上墙头的蔷薇灌木丛,如同瀑布散落一壁的绿叶。有些迫不及待的花骨朵冒出来,迎接着春天的花期,也有些早熟的蓓蕾,在料峭的春风中绽放,点点粉色,点缀了满绿。
“那么,贺其薇就是贺家蔷薇的意思,是妈妈的宝贝。”
段赫濯若有所思的目光望向贺其薇妈妈——乔意蕴,正在热情招待甄敏和段斯达,她的模样和贺其薇很像,气质更为内敛包容。甄敏在她面前似乎特别有优越感,倨傲而孤高,大小姐架子摆得十足…同样是妈妈,但两人感觉差很多。
“段先生,你在羡慕吗?”祝久安顺着他的目光瞟过去,抬手揉揉他新剪的利落短发,“不用羡慕,当不成妈妈的宝贝,可以当我的宝贝嘛!”
为了以精神抖擞样参加婚礼,只得让可爱的西瓜太郎头走入历史,因为太郎头配正装的效果太突兀了,她实在不忍在众人面前毁段赫濯的形象。
“嗯,你也是我的宝贝。”
心瞬间如同春风拂过,暖暖的,痒痒的,那种喜欢的感觉在心头涌动,他忍不住凑过去,亲了她脸颊一记,如同晴天点水。
“段先生,在外面要正经点,刚才你爸爸看到下巴都要掉了。”
祝久安故作认真地捧起段赫濯的脸吩咐,以眼神示意不远处在看他们的段斯达,明显被儿子的“热情”惊到。
“久安不喜欢吗?”
段赫濯凑近脸对她眨眼,完全无视其他人的目光,干脆搂着她的腰以示存在感,段斯达和甄敏早就将他交给久安负责,应该高兴他和久安这么恩爱。
“不管你做什么我都喜欢啦,谁让你是我的宝贝呢。”祝久安吐槽,已经习惯他的亲密举动,他根本就是在向父母炫耀,“看到熟人,我们去打招呼吧。”
所谓的熟人,就是凌云川邀请的其他亲友,明珠电影老板明锐和其女明月亮,大明星叶海凌和郝如菲。全是娱乐圈说得出名号的大牌,如果凌云川愿意高调,他可以席开百桌,邀请半个娱乐圈的人观礼了。
郝如菲作为新生代影星,凭借精练演技在影坛上升势头非常迅猛,今年在尼泊尔开拍的电影,一开机就成为媒体的热点。尤其现在还和曾经的绯闻对象叶海凌一起出席,被媒体拍到的话,肯定又能编出一出娱乐圈爱恨情仇的狗血剧情来。
因为郝如菲和贾当铺的特殊关系,祝久安和她最为亲近,两人虽然不常见面,但交情绝对是闺蜜级别的。祝久安打完招呼,就拉着郝如菲一起坐到观礼席唠嗑,免得她当叶海凌和明月亮的电灯泡都不自知。
“他是段赫濯,我的人哦。”祝久安认真地向郝如菲介绍段赫濯,大方地昭示她对他的所有权,“大明星,我提前跟你预约,以后你得空出时间给我当伴娘哦!”
闻言,郝如菲瞅了瞅嘴角上扬暗爽的段赫濯,对她笑了笑颔首示意,然后握着祝久安的手,专心地玩着她的手指,比划衡量着…这么甘心当祝久安身边的小男人,以后肯定是个妻管严了。
“那你得比我先结婚才行。”
郝如菲笑道,耿放歌最近很烦恼,为了她的演艺事业隐婚好呢?还是大声昭告全世界求祝福?
“耿放歌求婚啦?媒体都没动静呢。”祝久安咋舌,四处张望,“他今天有来吗?我得跟他商量下时间,既然他都自认哥哥,先把你借我才好。”
“久安,歌哥有来,你看。”
段赫濯适时出声,指着蔷薇花丛做成的拱门,耿放歌身着伴郎礼服,送新郎凌云川到誓约台等待新娘,冲着郝如菲挥手打招呼,顺便送上一记飞吻。
祝久安终于明白耿放歌和郝如菲拼命赶工求年假,原来是为了给凌云川捧场的。
不久后在结婚进行曲中,一身白色婚纱的贺其薇,手握捧花,挽着贺伯夷的胳膊缓缓地踩着红地毯,穿越蔷薇花门,走向含笑等待的新郎。在迤逦拖曳的裙角后面,跟着提蓝撒花的花童凌辰希和另一名小女生,他们身后跟着伴娘梅南嘉,一起穿过蔷薇花门,进入婚礼现场。
祝久安有些意外梅南嘉担当伴娘,她穿着薰衣草紫的伴娘礼服,妆容精致婉约,精神气色饱满,看来她已经完全平复了…解颐功不可没,连她当伴娘,他都要当伴娘的跟帮呢。
在证婚人梅廷均的主持下,新郎新娘许下誓约,从花童手中接过戒指为彼此戴上,在亲友们的祝福声中,完成他们的婚礼。
祝久安欣慰地看着贺其薇在凌云川怀中喜极而泣,小辰希拉着他们的手,大大方方地跟亲友合照。梅南嘉则完全放下大小姐架子,为贺其薇忙前忙后招呼,解颐就跟着她,帮她分担一些工作,好像他才是伴郎,反而让真正的伴郎耿放歌闲得找郝如菲谈情说爱去了。
摄影师招呼总亲友合照,祝久安拉着段赫濯一起挤到新人身边,照完相之后,她就兴致勃勃地和郝如菲,还有其他几个未婚女孩子围在新娘身后抢捧花。
粉色和白色蔷薇组成的水滴状捧花,从贺其薇手中抛出,在空中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伴随着众目睽睽的期待,捧花翻着跟斗落下了。
“哎呀!”
女孩子们发出了遗憾的声音,眼睁睁地看着捧花落入旁观的段赫濯怀中。
祝久安一见,肥水不流外人田,立刻迎身扑过去,抱住了捧花,得意地举起捧花,冲着贺其薇喊道:“其薇,谢谢你的祝福!”
段赫濯眉眼笑弯弯,张手将人带花拥入怀中,他相信捧花的魔法很快会凑效,她就是下一个新娘。
不远处的梅南嘉,解颐为她披上宝蓝色的羊绒外套,她的眼睛却直直地盯着段赫濯,牙齿咬住颤抖的唇,双脚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向着视线所及的方向抬起。
眼角余光瞄到了梅南嘉的动作,祝久安戒备地眯起眼睛,神经随机紧绷起来,缓缓朝他们走来的梅南嘉…莫名地让她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她又想做什么呢?

第十七章 他是她的心上人
(1)
捧花落入段赫濯怀中的一刹,她生出了妄想,希望他将花送给她,她会成为下一个新娘,他和她逾期的婚期重新来过。
然而,比她的妄想更快的是祝久安的动作,她扑进段赫濯怀里,抢走了应该属于她的捧花,大声地宣告着她恨嫁的心情。
四面八方,名为同情的视线,密集而尖锐,仿佛针刺戳向她,提醒她的一败涂地。
卿卿我我的段赫濯和祝久安,那种旁若无人的亲昵,碍眼得很,令她恶心,还有强烈的不甘。
曾经是她未婚夫的男人,原本应该属于她的男人,现在被其他女人理所当然地霸占…这是她梅南嘉至此人生最大的失败和屈辱,她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
“南嘉,赫濯醒了。”
上个月,爸爸告诉她好消息,来不及欢呼欣喜,下一瞬就给她戴上镣铐。
“但你不能去见赫濯,他现在失去记忆,只肯跟久安亲近。所以,南嘉,放弃他吧,别再折磨自己了。”
她不相信他会忘记她,她是梅南嘉,从来都是天之骄女,没有任何人会无视她的存在,何况跟她有着那般激烈感情纠缠的赫濯哥呢?
她必须见到赫濯哥,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要见他,无论如何她都不想放弃她。
她哭着跟爸爸撒娇,恳求解颐带她去医院…但他们不为所动,反而将她看得更死,除非她精神状态稳定下来,否则不会再让她见赫濯哥。
她恨爸爸偏心祝久安,她恨解颐将她当犯人看管…她恨他们把属于她的赫濯哥,不经过她同意,就让给了祝久安。
她不甘心呀。
“你若不甘心,就去把段赫濯抢回来,这样才是我的女儿。”妈妈对爸爸的做法非常愤怒,只有她最支持她,“她妈不是我的对手,她同样不会是你的对手。”
她相信妈妈的话,一旦放弃她就输得彻底,只要不放弃,赫濯哥早晚都是她的。
于是,闹腾过后的她冷静了下来,努力配合心理医生,不再撒娇哭泣或者任性恳求,她想以完美的状态再见赫濯哥,让他看到脱胎换骨的她,重新携起她的手,继续他们被打断的爱情。
她“洗心革面”似的表现,让爸爸和解颐放下心,当贺其薇说要结婚时,她主动要求做伴娘,祝福她获得幸福,谢谢她一直以来对她的照顾。
爸爸觉得她终于懂事了,解颐也不再将她当病人看待…她终于能够光明正大地见赫濯哥了。
“小南嘉…”
当她走向赫濯哥,隐隐听见背后传来担忧的声音,感受得到爸爸和妈妈投来关注的目光,空气中多一种叫做“严防以待”的气息。
他们还是不相信她,时时刻刻谨防她情绪的暴走。
但她还是稳稳地站在赫濯哥和祝久安面前,看着他们,过往的一切,如同幻灯片闪过脑海,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曾经她三千宠爱集一身,赫濯哥是她的,爸爸完整的爱是她的,贺其薇的照顾是她的,解颐的陪伴是她的…当她生病时,害怕失去而扭曲的心态,让她看不清这一切,由着性子折腾,结果自作自作,她变成了不被信任的人。
就像此刻,当她走向赫濯哥和祝久安,爸爸、解颐、贺其薇他们的神经,好像被她牵扯出来,绷得紧紧的,那种紧张又忐忑的气息全部传达给她了…他们都在捏着汗,害怕她会失控,然后跟祝久安起冲突,完全不相信她能面对现实。
为什么她不再是世界的中心?
为什么她会变成令人头疼的存在?
都是因为祝久安!
她的出现彻彻底底地毁了她的生活,她只给了她一点点救命的骨髓,假惺惺对她摆出不争的清高姿态,最后夺走了比她性命还重要的赫濯哥,分走了爸爸对她专心的爱,令她父母争执不断,家中再无安宁。
她怎么可能甘心?
如何甘心她的人生被祝久安破坏至此呢?
梅南嘉怨恨的目光扫过祝久安,然后神情一整,对段赫濯扬起灿烂的笑容,声音甜如甘枣:“赫濯哥,好久不见,我很想你呢。”
段赫濯正忙着研究祝久安手中的捧花,疑惑地抬头看向梅南嘉,淡淡道:“不好意思,你哪位?”
瞬间,仿佛被泼了满身的冷水。
笑容在她嘴角凝结僵硬,无法遏制的寒意在血管中疯狂流窜,冰冻她的神经,犹如置身冰窟之中,感受不到一丝丝的暖意。
预想过他失忆后他们对面不相识的情景,想象过被当做陌生人的尴尬,然而实际面对,从他口中风轻云淡地问出“你哪位”时,有什么东西在她心中崩塌,一片狼藉。
梅南嘉怔怔地望着段赫濯的眼睛,没有以前捉摸不透的深邃,也没有拒人之外的冷淡,只有客气和礼貌保留下来,以坦率而直接的方式表现,好像她只是个搭讪的旧识,无关紧要…明明她曾在他的生活中扮演了那么重要的角色。
她不甘心被当做随便的路人甲遗忘,她要告诉他:“赫濯哥,我是你的未——”
“她是梅南嘉,我同父异母的妹妹。”
祝久安轻巧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异常爽快地承认了她们的关系,直视她的目光充满了挑衅,又有警告意味,似乎在说,不管多少次,她都会用她的方式让她看清现实。
她不让她有一丝动摇瓦解赫濯哥的机会…这个女人,梅南嘉恼火地咬了咬唇。
“你好,很抱歉,我忘记以前认识的人,请见谅。”段赫濯恍然,微笑打招呼,然后侧首,悄声问祝久安,“久安,我和你妹妹以前熟吗?”
“不熟,见面打个招呼就够了。”
祝久安不以为然道,段赫濯立刻领会,礼数到了他就不用再应对,接过祝久安手中的捧花,习惯性地站在她斜身后,注意力集中到捧花上,抽出一支一支的蔷薇花。
他对捧花的兴趣,远远高过她…梅南嘉的心又被刺了下,怨恨地瞪着祝久安,借着赫濯哥失忆,她完全抹杀了她和赫濯哥的关系。
“祝久安,你在害怕吗?”梅南嘉的手不由自主地抓着外套一角,“你以为赫濯哥永远想不起来吗?”
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但段赫濯还是自觉地当个不插嘴姐妹对话的第三者,作壁上观,充耳不闻。
“不管失忆前还是失忆后,他爱的人都是我。”祝久安满脸的自信,看着梅南嘉的眼神变得可悲,“害怕的人一直是你,梅南嘉。你看清楚,他现在是我的,以后还是我的,未来五十年都是我的。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你能插足的缝隙,针眼大的地方都没有,你还要硬凑过来让自己难堪吗?”
“你——”
梅南嘉无法反驳,哑口结舌,极力地克制住被刺激得激荡起来的情绪,她总是这样残忍,每次都将她当敌人全力攻击,不让她有一点的反手之力。
“你…想让我彻底放弃吗?我告诉你,不可能的。”
祝久安看她的眼神变成无药可救,伸手拉段赫濯到前,问:“段先生,我美丽的妹妹对你情有独钟,你要接受她的爱吗?”
“久安,别这样。”段赫濯为难地摇头,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反而认真地警告祝久安:“我只接受你的爱,就算你吃醋,也不准把我往外推,我会生气的。”
“段先生,你是我的人,才不会把你往外推呢!”祝久安意味深远地看了她一眼,仿佛在问,段赫濯的表态还满意吗?
她怎么可能满意?
梅南嘉的手不自觉地捂在胸口,视线落在段赫濯的手上,目光刹那暗淡下来。
他的手背盘踞着一片狰狞纠结的疤痕,提醒起她曾经混乱疯狂的心绪,造成多少难以挽回的局面。
如今,她看得见他因她受伤的疤痕,就算被他怨恨、仇视都没关系,至少她还能引起他的情感波动。
然而,他挥挥衣袖,告别过去,忘记她现在的心为何支离破碎,纯粹当她是陌路人,眼中只有祝久安,没有空闲多看她一秒。
这世界最绝望的是莫过于此,她爱得要死要活的人,对她不屑一顾。
“祝久安,你赢了。”梅南嘉闭了闭眼睛,将所有汹涌澎湃的心绪压在一起,她并没有认输,“但我不会祝福你,我会看着你们,渐渐地变得不幸福…这是我对你们的诅咒。”
终究她变成局外人,找不到可以插足的地方。
心口空荡荡的,荒凉成废墟,无力又无奈,唯一能够支撑自己的,是那残留的一点点属于梅南嘉的骄傲,她不愿意再被人看见她歇斯底里的悲哀模样了。
梅南嘉没有再看祝久安的反应,转过身,异常平静地走向新郎新娘,继续围绕着他们当个尽职的伴娘,帮忙招呼宾客入席,婚宴要开始了。

(2)

诅咒?
她真是恨她呢。
祝久安百味杂陈地望着梅南嘉转身离开的背影,感受得到她克制却强烈的恨意,只有她的不幸才化开她心中的怨气。
虽然她从未想过和梅南嘉成为相亲相爱的姐妹,但不代表她乐意成为被她日夜诅咒的对象…她这是不想让她睡安稳觉吧。
或许憎恨,才能让她更容易接受现实。
只是,她不这样对梅南嘉狠心残忍的话,以她大小姐的脾性,肯定会抱有跟段赫濯复合的侥幸心理,那么他们三人就会变成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梅南嘉不放弃的话,他们的未来都会变成灾难的。
她和梅南嘉都非常清楚段赫濯的心意,就算他现在可能因为失忆而有所迷茫,她也不会容许梅南嘉借此企图死灰复燃。必须干干脆脆地断了梅南嘉所有的心思,让她明白现实,段赫濯是她的人!
不过,与上次见面相比,梅南嘉还是改变不少,面对她犀利不留情面的话语时,她居然控制住自己,没有再任由情绪暴走,开始学会忍耐…看来解颐功不可没,梅南嘉若懂得珍惜身边人,她的幸福也不远了。
祝久安望着人群中的梅南嘉,心思百转千回,直到感觉头顶和手指被什么东西套住,她才晃过神来,发现她的捧花在段赫濯的捣鼓下变成了蔷薇花环和花戒。
“段先生,你这是在求婚吗?”
祝久安好笑道,摸了摸头上的花环,又看了看左手中指的蔷薇花戒…求婚的话,哪有不经允许就把戒指套牢呢?
“久安,我们结婚吧。”段赫濯执起她戴着蔷薇花戒的左手,深情款款地凝视着她的眼睛,“虽然这枚戒指是用蔷薇花编成的,但我希望能够沾到凌云川和贺其薇的喜气,见证我们越来越幸福的开始。”
梅南嘉的诅咒,他还是很在意的。
祝久安怔住,尽管她在当铺的伙伴面前表现出她和段赫濯老夫老妻的样子;尽管耿放歌理所当然地表示她结婚时会包个大红包;尽管她已经嚷嚷着预约郝如菲当伴娘都不需要预订新郎了…她认定段赫濯是她的人,就没打算再放手了。
但近来被她当做孩子宠爱的段赫濯,这样认真地求起婚时,她有种“吾家男人已长成”的感慨,胸口变得暖暖的,就算他临时用易拉罐拉环来求婚,她也会甘之如饴的。
不料,段赫濯见她感慨发愣没回应,神色顿时紧张,忙不迭地从口袋中掏出一枚戒指,呢喃着“果然还是下跪求婚比较好”。然后,下一瞬,他就执着戒指在她面前单膝跪下,表情恢复到初识时的正经,眼神严肃而忐忑。
“祝久安小姐,你愿意嫁给我吗?”
他的声音有点紧张的小颤抖,仰望着她的表情期待又不安,好像她的一句话就能颠覆他的全部世界。
他这一跪,瞬间把庭院中参加婚礼的人的注意力全吸引过来,目光齐刷刷聚焦,然后就有人开始起哄,大叫着“嫁给他”!
祝久安定定看着他,没有立刻回应他,不知为何想起那次她动完阑尾手术醒来时,段赫濯握着她的手不肯放开。他说他受不了了,纠结又痛苦,红着脸对她袒露心意,让她没法插科打诨无视他们之间暗涌的暧昧和情愫。
她说他是他的阑尾,他让她感觉痛苦,只能舍弃,才有安宁。
那时她觉得她是他的智齿,他若无法自拔,她就会成为他不得安宁的存在。
曾经以粗暴简单的方式,撕裂她和他之间的关系,决绝地斩断他们的羁绊,为了换取彼此互不干涉的生活。
当明白他为何出事时,她才发现自己对他并不了解,她让他痛苦让他绝望,就像一块会烫坏他手的烙铁,越早放手对他越好…可他就是那种脑子绕不过弯的人,抓住了就不肯放开。
眼睛里有湿润的东西涌了出来。
她看着他手中反射暮光闪烁着奇异色彩的钻戒,更加深刻地体会到被他“放在心上”的感觉。他并不是被婚礼的氛围影响临时起意来求婚,而是蓄谋已久的计划。她和他几乎每天都在一起,完全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准备了钻戒,虽然不及当初梅南嘉向她炫耀订婚的十克拉大钻戒奢侈夺目,但却是他最真实的心意。
这个男人…就算忘记过往一切,他都不会忘记那种想要把她抓住不放的执念。
她现在明白他是她的什么了。
“我十分乐意,我的心上人,给我戴上吧!”
祝久安伸出已经戴着蔷薇花戒的手,湿润的泪眼,看着段赫濯眉开眼笑地为她套上钻戒,然后在众人拍掌的热闹声中,他激动地捧起她的脸,亲吻着她的眼睛,吻去她的泪水。
他是她放在心上的人,唯一渴望想要的至宝。
她抱住他,眼角余光却瞄到了失落的梅南嘉,她背过身不愿意再看,梅廷均拥她入怀,表情欣慰又心疼。
“我们会幸福的。”
祝久安埋首在他怀中,他们一定会幸福的,才对得起那些用伤害铺就她走向他的路。
“对,我会让你幸福,我也相信你是我的幸福。”段赫濯笑着在她耳边低语,“久安,我爱你,好爱好爱你,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无论过去发生什么,他都不会再犹豫,现在和未来,才是他最应该把握珍惜的时光。
远远看着在众人祝福目光中成为未婚夫妻的段赫濯和祝久安,解颐的心思又飘向梅南嘉,她已经离开梅廷均安慰的怀抱。
他以为看到这样的画面,她会崩溃的。
但梅南嘉的平静和克制超乎他的想象,仿佛围绕着她的轰轰烈烈,终归于平静,在她黯然失色的眼中,有种叫做“哀莫大过于心死”的悲哀。
她终于死心了吧。

(3)

中央公园。
漫步在花香四溢的花木小径,入眼尽是迎着春风摇曳的姹紫嫣红,空气中漂浮着暖暖香香的春日气息,似乎能够唤醒在漫长冬季中枕戈以待的万物,勃发出令人愉悦的生机,舒缓心间那点点的郁结。
祝久安深深地吸了口气,清新的空气涌入肺中,瞬间心旷神怡,感觉身上沾染的医院消毒水味都被驱逐了。
段赫濯出院后,基本定期一周复查一次,今天是她陪段赫濯去医院进行第四次的复查,身体各项指数趋于正常,医生说恢复状况非常好,出院时跟的药已经可以停了,日常多注意点就行。至于记忆丧失和右手无法握紧问题,记忆恢复与否只能顺其自然,右手肌腱神经确定留下了不可逆的损伤,只能靠长期的锻炼来缓解弯曲想握紧时造成的疼痛…如果不是医生说明,祝久安都不知道他的手做握紧动作是会疼,对他的隐瞒有点小恼火。
但确定手部伤害是永久性的,祝久安的难受比恼火更多,抚摸他右手背的狰狞疤痕,心揪紧发疼。以前他想和她签订骨髓移植协议时,她在协议书上看过他的字,遒劲有力,棱角分明,透纸的笔力有种一诺千金的沉重感。可惜,这只手再也写不出那样劲道十足的字,虽然他已经努力训练左手,但后天的左撇子还是没有先天右手好用,总归是种遗憾。
“只要抓得紧你的手就好。”
段赫濯看得很开,翻手反握住她的手,尽管不是很有劲,她还是能感受到他掌心的灼热,有种“执子之手,永不放手”的强势和霸气。
她呀,因为他的伤病,变得容易患得患失,总把他当病床上无助的孩子,其实他除了失忆,他各方面都恢复得很好,完全能够独当一面,不需要她亦步亦趋的守候。
段斯达大概看出他工作能力的复苏,似乎想要让他重新回段氏科技坐镇。于是,送来了很多段氏科技的资料和段赫濯以前负责过的项目案宗,还有与段氏来往的客户资料和各种人际关系,试图唤醒他在工作方面的记忆和技能。
段斯达直接向段赫濯表示,他实在受不了甄敏代理他的总经理职务,明明不懂经营,却喜欢指手画脚,好几个合作项目都在她手中搞砸了。而且,甄敏在公司喜欢跟他针锋相对,导致各种决策因为意见不一无法展开。只要一开董事会,段家和甄家的人就会吵得不可开交,两家人谁也不服谁,然后互相拆台,都想成为段氏的主导者。
段斯达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妹妹,甄敏则有两个妹妹,段甄联姻以段斯达和甄敏为主导,两家公司合并成段氏科技后,他们两人各自掌握了30%股份,其他姐妹分到40%。后来段赫濯成为段氏总经理后,段斯达和甄敏各转了8%给他,他个人拥有16%股份,成为段氏的第三大的股东,但在公司的经营上拥有仅次于段斯达的话语权。
原本段赫濯一家三口拥有60%股份,对段氏拥有绝对的控制权,其他亲戚只要出席董事会凑凑数每年领领分红就行,倒也相安无事。结果段赫濯出事,成了无法行使权利的人,他手中16%的股份在董事会中没了发言权。而段斯达和甄敏各自拥有的22%股份,两人本来就貌合神离,在段赫濯出事后更想保障自己的权益,当甄敏再次进入公司代理段赫濯职务时,她和段斯达的分歧变得严重,就没法镇住那些联合起来的亲戚,在董事会中显得很被动。
段斯达和甄敏背后的原来家族成员,怂恿着他们去分割段赫濯手中的股份,然后抢到段氏真正的主导权…于是,就这样争来争去,没完没了。
自从在凌云川和贺其薇婚礼上,段赫濯向祝久安求婚成功之后,段斯达对梅廷均的态度殷勤许多,然后段家和甄家的风向就开始改变,段赫濯又成了他们拉拢讨好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