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他苏醒后,仗着自己失忆了,除她之外,对所有人摆高贵冷艳脸,对待解颐感觉尤其明显。
解颐又热心地想让他明白“段赫濯”是个怎么样的人,分享他们留学时的趣事…完全被他无视,表情还相当不耐烦,末了他就把她推出来当挡箭牌,高冷脸挂不住,就闹别扭,示意她把解颐打发走。
三番两次下来,就算解颐脸皮再厚也感觉到尴尬,痛心疾首地对她哀鸣:“小久安,我感觉我和赫濯的友情走到尽头了,他居然把我这个好兄弟忘得一干二净,我的心碎了无痕呐。”
他都光明正大地干见色忘友的事,为女人没在好兄弟两肋插两刀就不错了。
祝久安懒得吐槽解颐,更不管他的心碎成渣还是渣成粉,暗自庆幸解颐还有两分眼色,没有贸然将梅南嘉带过来,免得她闹腾。
关于段赫濯苏醒失忆的事,梅廷均表示告知过梅南嘉,他知道她介意,所以他会阻止梅南嘉免得影响段赫濯养病的。
段赫濯清醒后,在医生的指导下,开始做些康复训练,大概在他昏迷卧床期间每日不间断的按摩起到了作用,身体四肢僵硬的毛病改善很快,动作协调许多。但他右手的状况恢复不明显,依然无法握紧,他执笔签字非常费劲,抖抖索索,字不成型。同样的,右手用筷也不利索,但对使用刀叉影响较小,对以后生活起居的影响就能控制一定范围。
祝久安本来想安慰他,吃饭没太大阻碍就行,反正现在电子输入设备普及,真正书写机会也不多。
“只要不影响我抱你就好了。”他倒是趁机抱着她撒娇,反而开解她,“我觉得当左撇子也蛮好的。”
然后,他就积极地锻炼自己的左手,没太在意右手可能跟随终生的缺陷,即使手背狰狞的疤痕会一直提醒着伤害的存在。
他能看得开保持好心态,不为失忆困扰,也不纠结缺陷,她自然也能放宽心不去在意,每天依然给他做按摩放松肌肉,同时缓解康复训练带来的疲惫。
按摩时,段赫濯总是看着她笑,笑容满足又舒心,眼神专注又闪亮,好像是努力后被主人奖励的小狗,如果他有尾巴的话,一定会向她摇摆的。
祝久安自认不是害羞的人,但被他将她当唯一存在注视的目光,好像自己在他面前赤裸裸的毫无遮挡,不知怎么地就会感觉面颊发热,竟然无法跟他直视,低头专心按摩…明明他才是被她看光光的人啊。
每次她一脸红,他就得寸进尺起来,扑过来抱住忙碌的她,嘴里呢喃着她的名字:“久安…久安…我的久安…”
如此呼唤,仿佛能让他安心似的。
他对她的依赖和全身心的信任,直白而坦率,没有任何掩饰,虽然他忘记以前对她的爱,但对她的渴望完全没有跟着失去的记忆消失。
不再背负过去和顾虑,他像孩子一样对她撒娇,无法握紧的手他会用身体代替,将她牢牢地抱在怀里,一声声地唤着她的名字,不愿意松开,当她是他的全世界。
“我在呢。”
她会这样回应他的呼唤,只要有她在,他再也不会感觉被抛弃,同样的,她也不会有这样的感觉。

(2)

经过大半个月的康复训练,段赫濯身体状况恢复良好,各项指标趋于平稳,刚好农历年到了,他被允许出院休养,无须再住院观察。
忙碌着为家族事业奋斗的段斯达和甄敏终于出现了,他们来接他出院回家过年,并表示为他请了最专业的居家看护和康复医生。
“我…不记得你们。”
段赫濯别扭地闪过甄敏的拥抱,以失忆为由拒绝她的亲近,对她和段斯达表现出来的慈爱很不习惯,满脸的不自在。
“我不需要什么看护医生,我有久安就够了。”他已经习惯性地将祝久安推出来当挡箭牌,让她应付他们,“久安,我要跟你回家,没有你的地方我不去。”
他任性地拉着她的手表示立场,间接拒绝了段斯达和甄敏的安排,就算被告知他们是父母,他对他们也没有亲近的欲望。
被当做陌生人对待,段斯达和甄敏脸色有点挂不住,对着祝久安干笑两声,段斯达顺势寻了台阶下:“这样的话,只能麻烦祝小姐了。”
“祝小姐若有困扰直说,我们会尽量配合你的。”
甄敏自然不会强求,立刻顺水推舟转移责任。以段赫濯现在失忆近乎失智的状况,就算回到段氏也无济于事,更没有能力来平衡段甄两家在段氏愈演愈烈的争权关系。不如让他远离段氏核心权力圈,等段家和甄家分出个胜负,确定段氏主导者后,到时根据他的恢复状态,再考虑是否让他回归段氏。
不管段赫濯能否当回段氏总经理,他们和梅家都会提供他舒适无虞的休养生活,他只需专心养病,段氏属于他的分红也少不了他。
现在他丧失记忆和工作能力,对他们来说比他昏迷不省人事还麻烦,他有自己属意的照顾对象再好不过。何况他认定的人也是梅廷均的女儿,将段赫濯交给她看护,也算是梅家担负责任的表现。
“我没有困扰,毕竟我是他现在最亲近最信任的人。”祝久安反握住段赫濯的手,指腹碰到他手背的伤痕,明显凹凸粗糙的触感揪疼她的心。他不愿意面对的事和人,她会替他挡着,不愿让他想起父母对他冷落的心凉,于是,她直截了当地问,“伯父,伯母,以后他的事我来做主,你们不会觉得困扰吧?”
段斯达和甄敏相视一眼,交换彼此了然的心思,段斯达朗笑道:“看来段家和梅家确实有儿女缘分,赫濯交给你,我们都很放心。”
如果有不放心的地方,他们会和梅廷均沟通的。
于是,祝久安就这样获得了段赫濯的“所有权”,她没有陪他去段家别墅,也没有带他回贾当铺安顿,而是入住了段斯达提供的一处公寓。
公寓位于中央公园附近的小区,属于黄金地段,周边生活设施商业广场齐全,绿化环境空气质量优良,非常宜居。而且段赫濯原来的座驾也配送过来,方便他定期来回医院复检,虽然他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开车,但祝久安有驾照就没问题了。
祝久安将这当段斯达表现父爱的方式,大大方方地整理了行李,陪段赫濯入住,然后开着那辆泯然众车间的豪车带他去贾当铺过除夕。
段赫濯一进当铺,就被裴尽雅和范立哲当珍禽异兽围观,他意外地没摆出高贵冷艳脸,挽着她的胳膊,有些别扭地任由打量。
“你们好,打扰了。”段赫濯主动颔首打招呼,表情略显拘谨。
祝久安若有所思地瞥了眼他,笑哈哈道:“这里是我家,你不用紧张,放轻松点。”
“扫地的,你现在倒主动带人来蹭饭了。”裴尽雅忍不住揶揄她,“回娘家感觉如何?”
想起以前他们涮火锅时,段赫濯为了骨髓移植的事出现,就被祝久安劈头盖脸奚落,吐槽他踩着饭点来蹭饭。
“那掌柜的给我们准备什么好吃的?”祝久安不以为意道,拉着段赫濯就想往厨房一探究竟,看他们准备什么的当年夜饭。
“留步。”裴尽雅忙拦住她,指了指楼上,视线扫向段赫濯说明,“东家知道你今天回来,特别交代,让他一来就单独过去见他…可能无聊想找他下棋吧。”
下棋?
祝久安很了解贾赢的脾性,她为了段赫濯以医院为家,现在又为了照顾他后期的康复,搬到公寓同住,已经很长时间没有陪贾赢解闷,他心里肯定有意见。贾赢没有第一时间“召见”她,而是单独见段赫濯,自然不会只为了下棋,更多可能是好奇现在失忆的他,大概借机观察考验他吧。
想到贾赢自我的个性,段赫濯不一定应付得来,祝久安有些顾虑。虽然她在来时的车上大致向他介绍了当铺的人,但以他现在状况特殊,跟贾赢下棋肯定费心费脑,他颅脑损伤的后遗症最近还出现了头痛,过度操劳或者受刺激都可能引起。
“他是久安很重要的人吧?我很乐意见他的。”段赫濯感受到她的担心,揉着她的脑袋让她放松,“你之前说贾赢常年养病不自由又无趣,我现在非常理解他的感受,肯定能和他好好相处的。”
“到时在棋盘上被东家屠杀,你可别泪奔哦。”
闻言,祝久安稍稍宽心,小小地吐个槽,便由着范立哲带段赫濯去见贾赢。
目送他上楼的背影,挺直又有些绷紧,隐隐散发出紧张气息,只是下个棋陪贾赢解闷,却有种真的要跟贾赢“厮杀”的感觉。这样不粘她的段赫濯,严正以待的模样,让她想起初见时的他,不知不觉间原本的气质就回归了。
祝久安有种强烈的预感,他的记忆会比贺其薇更快恢复的。

(3)
“啧啧,脉脉含情十八相送…真肉麻。”裴尽雅抬手阻断她的视线,直接推着她进厨房,“扫地的,干活去了,东家不会吃你家男人的。”
“他又不是吃的。”
祝久安小声嘀咕着,被揶揄得有些不自在,乖乖地受裴尽雅使唤,难得他愿意露一手,她兴致勃勃地给他打下手,准备年夜饭。
范立哲给段赫濯领完路,很快就回厨房来帮忙,像以前过年一样,祝久安边干活边跟他们唠嗑起来,大过年就开始怀念曾经的伙伴:“要是耿放歌一起过年,肯定非常热闹的,我很久没见他了。”
如果段赫濯没有出事,她现在应该跟耿放歌和郝如菲在尼泊尔工作了。
“你来之前,我接过他的电话,说是郝如菲提前开工赶拍了大半月戏份,这样他们才请到年假回国。”范立哲解释,“今天估计没法来跟大家聚聚。”
“那今天他就没有口福了。”
祝久安有些遗憾,眼睛闪闪地看着裴尽雅出锅的美食。
年年有余的松鼠鳜鱼、蒸蒸日上的蒜蓉粉丝蒸扇贝、吉祥如意的糯米八宝鸡、甜甜蜜蜜的红酒蜜梨、更上层楼的芙蓉翡翠羹、节节高升的玉米排骨汤、喜气洋洋的葱爆羊羔肉…裴尽雅非常讲究地给每道菜加了应景寓意的前缀名,把祝久安馋得直流口水。
虽然是团圆的年夜饭,但贾赢的晚餐还是裴尽雅单独做的药膳,直接送到他房里去。在祝久安和范立哲摆好碗筷布好菜时,裴尽雅也送好饭,顺便将段赫濯带下来,不打扰贾赢休息了。
“不舒服吗?”
祝久安拉着段赫濯在圆桌边坐好,见他眉头微皱,脸色有点苍白,好似披星戴月跋山涉水而来,眼角眉角都流露出疲惫的感觉。
“还是被东家杀惨了?”
“贾赢真的很厉害。”段赫濯自然而然地凑过去,让祝久安给他揉揉眉头,“我应付他有些力不从心。”
“嗯,东家厉害得跟妖怪似的,好像无所不知,在他面前什么聪明都耍不了呢。”祝久安深有体会,抚平他的眉头,“所以跟他下棋确实辛苦,我每次想弃甲投降他都不让,非要让我眼睁睁看着自己死得有多惨烈。”
“是啊,什么心思都会被他看穿似的。”
段赫濯撒娇地靠在祝久安肩头求安慰,脑海里却浮现出贾赢洞悉一切的眼睛,冷不防地打个寒颤。在贾赢面前,他觉得自己好像犯人,对他的进攻,毫无招架之力。
“扫地的,别在饭桌上秀恩爱,不让人吃饭了是不?”
裴尽雅弯手指敲桌面提醒他们克制,再你侬我侬下去,他和范立哲都要被肉麻填饱肚子了。
“原来可以开饭啦?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祝久安眼睛一亮,吃货模式全开,没理会裴尽雅促狭的目光,美味的扇贝、葱香的羊肉、酥软的鳜鱼…全部都到她碗里来,当然她也不忘给段赫濯碗里夹菜。
看着大快朵颐的祝久安,裴尽雅直笑她跟饿死鬼投胎的,范立哲将盘子往她面前移,段赫濯忍不住担心她吃太快噎着…但知道她为了照顾他,太久没有这样尽情地大吃大喝,他轻轻抚拍她的背,帮她顺顺。
“来来,你多喝点汤,掌柜炖的排骨汤清清甜甜很爽口。”
祝久安拉下段赫濯忙碌的手,舀好汤让他喝,他之前昏迷一直靠营养剂补充能量,现在出院了就得多吸收膳食的营养才好。
段赫濯喝了两口,随即眉开眼笑地舀了一勺汤送到祝久安嘴边:“真好喝,你也尝尝。”
坐在他们对面的裴尽雅浑身直冒鸡皮疙瘩,范立哲则有些不好意思地撇开视线,无法直视他们喂食的亲热劲。
祝久安根本不在意两个单身男人各种羡慕嫉妒恨的表现,她忙着和段赫濯消灭眼前的美食,难得裴尽雅下厨,不多吃点就亏大了,因为不知他何时还会有兴致做饭给东家之外的人吃。
“伙伴们,我回来啦!”
年夜饭进行过半,一身风尘仆仆的耿放歌突然出现,手里提着两瓶尼泊尔特产的苹果白兰地。
“耿放歌,有没有给我带特产甜食?听说尼泊尔的桔雷比和莱杜又甜又香,太适合给我当饭后甜点了。”
祝久安一见耿放歌,完全是吃货见二货,嗨翻没商量的节奏,兴奋地起身迎过去,直接掏他的口袋寻找,结果毫无所获,立刻对他吹胡子瞪眼起来。
“猪,就知道吃!”耿放歌哥俩好地勾搭着祝久安的肩膀,伸长手捏了捏她的鼻子,“那么馋嘴的话,就跟我去尼泊尔,首都有很多美食街,世界各国料理应有尽有,保证让你吃转地球呢!”
“原来那里不止寺庙多啊。”
祝久安两眼直放光,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角,想象着被寺庙包围的同时被世界美食淹没,她就全身酥软,整个人都要挂到耿放歌身上…段赫濯猛地横过手,将她拉进他怀里,明显不爽她和耿放歌太靠近。
“久安。”
段赫濯闷闷地叫她,她才从美食幻象中回过神,想到他的特殊状况,赶紧为他介绍来人。
“他是耿放歌,你们以前见过,他这人嘴巴毒得很,涮火锅时最喜欢抢我筷中食了!”
“猪久安,你这样介绍我太失礼了。”耿放歌意味深远地打量着段赫濯,看他占有欲十足的手搂着祝久安,满眼对他的戒备,他都闻到牙软的酸味,“段先生,好久不见。”
“你好。”段赫濯颔首示意,意识到吃醋过头,目光一变,歉然道,“我记忆有些乱记不清,放歌也是久安很重要的人吧?叫我赫濯就可以的。”
他喜欢久安叫他“段先生”,每次她这样唤他,语中会有戏谑、吐槽、促狭、揶揄…但也有温柔和宠溺,让他感觉特别自然舒适,仿佛他就是她的先生。当她唤他全名时,会显得特别认真重视,好像他是她心间最重要的存在。
久安的心思非常细腻,细腻到有种令人难以觉察的敏感,对他的不同称呼隐藏着她特别的心情…他偷偷地将这种称呼变化,当作解读久安对他情绪波动的晴雨表。
“当然重要,我可是把她当妹妹,虽然她对我没大没小的,但是赫濯老弟,我不介意你叫我歌哥的。”
耿放歌立刻称兄道弟起来,比起最初对他太端着的正经印象,失忆的段赫濯好像接地气了。
“叫你一声哥,给压岁钱吗?”祝久安马上向他伸出手,段赫濯在旁失笑。
“啪!”耿放歌拍掉她的手,“等你结婚时,哥给你包个大红包行吧?不过我现在开始同情赫濯老弟,怎么看上你这个没节操的吃货吗?”
“这是他的荣幸呢!”祝久安得瑟地向耿放歌扬眉,回头问,“段赫濯,你说对吧?”
“对,我的荣幸。”段赫濯笑着点头,认真对耿放歌说,“虽然我暂时想不起过去,但我相信以前的我和现在的我一样,非常非常爱久安的,都想和她在一起的。”
裴尽雅和范立哲一脸受不了肉麻的表情,祝久安倏然脸红,这家伙不闷骚的热情,火力实在太猛了。
“哈哈,吃货,你赚到啦。”耿放歌用力地拍拍她的肩膀,然后打开带来的酒,豪气干云道,“以后我们都是自己人,难得齐聚一堂,今晚不醉不归!”
“等等。”祝久安忙不迭地接过耿放歌递给段赫濯的酒,严肃道,“医生不准他喝酒,我来替他喝。”
“久安,喝一点没事的。”段赫濯拉了拉祝久安的衣袖,“难得大家这么高兴。”
“你现在喝这个就可以了。”
祝久安霸气地跟他倒了杯茶,在他身体健康问题上,没有丝毫商量余地,她可不想他喝了酒犯头疼什么的。
“哟,我们的吃货也知道疼人,可喜可贺!”耿放歌大笑,吆喝着裴尽雅和范立哲干杯,“那就委屈赫濯以茶代酒跟我们同乐了。”
因为这些人对久安很重要,不管他和他们熟不熟,他都想努力融入到久安的生活,了解更多的她。
段赫濯满脸笑容地端茶干杯,耿放歌是个不拘小节又会活跃气氛的人,自然而然地让他加入他们,没有任何像他面对贾赢时的压力。
看着祝久安仿佛脱缰的野马,跟耿放歌他们划起酒拳玩起骰子,满脸尽兴和雀跃。
段赫濯暗暗感到欣慰,心底舒了口气。
他出事到现在近四个月,祝久安放弃了她原本的生活,全心全意照顾他,压抑自己太久了,即使他出院,她也没能完全放松下来。
此刻回到熟悉的地方,在她信赖的人面前,能够这样不受拘束地享受美食美酒,活力满满地想着灌醉耿放歌,不用再顾虑费心照顾他,放下对他的担忧,尽情地欢笑,他比她还要开心。
他呀,最喜欢这样肆意开怀的久安了。

(4)

耿放歌带来的苹果白兰地,酒劲比它的味道更辛辣。
情绪亢奋的祝久安,虽然没喝几口,但很快被酒劲吞噬,醉醺醺的,坐都坐不稳,直接倒在段赫濯怀中。
拼酒过头的耿放歌和范立哲早倒在沙发上,裴尽雅也有点懵,一时嗨过头,多喝了两口白兰地,大家都醉了,没法送祝久安和段赫濯回公寓。
于是,裴尽雅建议留宿,祝久安和耿放歌原来的房间都在,段赫濯可以跟耿放歌挤一晚。
“我没喝酒。”段赫濯拎起车钥匙表示,面对裴尽雅质疑的目光说明,“我恢复状况比久安想象得要好,手虽然握不住筷子,但掌控方向盘没有任何问题。”
只是太沉醉于久安的温柔和宠爱,愿意在她面前当个自理能力欠佳的病人,享受她体贴入微的照顾。
在裴尽雅了然表情中,段赫濯抱着祝久安离开当铺,驱车回公寓。
“耿放歌…我要四个六…有没有?”被抱上床的祝久安,似醉似睡,笑嘻嘻地拉着段赫濯的手比划,显然意识还停留在玩骰子罚酒的兴奋中,梦言梦语不断,“三个五没有…我要四个二…哈哈…你输啦!”
段赫濯坐在床边,看着她在梦里自得其乐,眼角笑得弯弯的,煞是可爱,情不自禁地倾身亲吻她。
迷恋的目光伴随着他的手,抚摸着她醉后红扑扑的面颊,冷不防地想起贾赢问他,要如何负责久安的未来?
贾赢说他对他是否失忆没兴趣,若他借此逃避,只知道撒娇索求,没有作为男人的能力和担当的话,他不会允许久安和他在一起。
即使他背后有段家和梅家,无论能否恢复原来的状态,一辈子也不会愁吃穿。但对贾赢来说,这样的他就是个废物…他不允许他再给久安增加负担。
他想贾赢大概将久安当成他的“女儿”看待,自然越看他越不顺眼,非常不爽他抢走了久安,对他发难,他也能理解。
段赫濯觉得自己在贾赢面前,完全是个透明人,他的小心思根本瞒不过他…他醒来之后,的确在对久安撒娇求关爱,只顾着在她面前当个孩子,却忘记他原来的样子了。
“段先生…你怎么又皱起眉头呢?”祝久安不知何时睁开醉蒙蒙的眼睛,伸手抚着他的眉头,“就算是在梦里,也不能愁眉苦脸的…没人欠你二百五,来,笑一笑嘛!”
心弦…总是这样不经意地被她拨动。
他笑了,忍不住又想倾身吻她,她抬起食指挡住他的唇:“不行,我喝醉了,嘴里都是酒味,你不能喝——”
声音消失在他压过来的吻中,她嘤咛两声,然后陶醉在他温柔的碰触中,迷离的眼睛心满意足地闭上,专心投入到她的美梦中,睡沉了。
他意犹未尽地离开她的唇,在她的额头亲了亲,然后额抵额,感受到她传来的温暖,低喃:“久安…久安…”
许久之后,他才不舍地关灯离开,回到自己的房间,望着窗外万家灯火和午夜升起庆祝新年的烟花,意乱情迷的眼睛渐渐清澈,目光却变得犀利起来。
贾赢有一点说错了。
在他苏醒后,对于陌生如斯的父母,还有久安忌讳的梅家,他从未想过去依赖他们。
他唯一想依赖的是久安,只要有久安在,他就觉得自己很强大,他的世界很安全,不会惧怕任何的未知和变故。
打开电脑,虽然手有些不灵活,但不影响他输入密码账号,幽蓝的光照在他脸上,有种明灭不定的暧昧。
他看着屏幕上出现的密密麻麻数据,脸上出现了一种和西瓜太郎头极度不和谐的冷峻表情,屏幕数据连接的另一端,有着他想为久安构筑的新世界。
贾赢很擅长如何瓦解人的信心,他在他面前被打击得溃不成军,毫无反手之力。
但他不会认输的,怎么可能因为给不了久安幸福就放手呢?
除了他,还有谁能给久安幸福呢?
失去记忆不代表着他失去做人的基础,生活的本能和技巧也不会消失,那些深刻在他骨髓里的东西,自然而然就会回归,他曾经付出的努力,绝不会辜负他付诸东流的。

(5)

除夕过后一周就是情人节,二月十四日,凌云川和贺其薇举行婚礼的日子。
婚礼在贺家四周院墙爬满蔷薇的花园式中庭举行,低调得只邀请双方的亲朋好友参加。
贺伯夷原本打算为唯一的女儿,举办高端大气宴请四海的豪门世纪婚礼。不过,凌云川完全不想高调,在他的争取下,贺伯夷妥协了,变成现在温馨浪漫的庭院婚礼。只为了保护贺其薇的隐私,不愿意她的过去和凌辰希的存在,变成媒体消遣的八卦。
毕竟贺学教育集团主席的贺伯夷和娱乐圈金牌制作人凌云川,他们本身就很引人注目。若婚礼太高调盛大,肯定会引来很多探究窥视的目光,对凌云川和贺其薇以后的生活影响极大。
比起风光一时,凌云川更想要平静一世。
作为凌云川亲友被邀请的祝久安,十分理解他的顾虑。凌云川是个极度注意隐私的人,从他对小辰希的保护上就可见一斑,因为他太了解娱乐圈的生态。他选择了高曝光高聚焦的娱乐圈,只为了寻人,让不知所踪的贺其薇能够看见他的存在。
如今,娇妻爱子在怀,他清楚失去的滋味,守护就变得更加小心翼翼。虽然明白贺伯夷想要给女儿最好婚礼昭告全世界的心态,然而贺其薇没有恢复的记忆很容易被外界拿来做文章,翻出被掩埋的绑架案,她和小辰希都会受伤。
他们的幸福由亲友见证即可,不需要让全世界知道,凌云川不想让一点点伤害的可能存在。
在面子和女儿之间,贺伯夷选择了女儿,他和凌云川一样,不想过去的伤痕再被撕开。
为儿女幸福着想,这是正常父母最普通最平凡的心情。
祝久安不由地想到段斯达和甄敏,在利益和儿子之间,他们第一选择却是利益…段赫濯会失忆,可能潜意识也想逃避面对这些现实吧。
但今天,段赫濯还是代表了段家参加贺其薇的婚礼,虽然凌云川也邀请了他作为亲友。段、梅、贺、解四家关系太复杂,有利益的来往,也有私交的存在,各自儿女婚礼,不管高调低调,肯定都会举家参加的。
她和段赫濯来到贺家时,就跟段斯达和甄敏照过面,客套礼貌地打了招呼,便自由行动等候婚礼的开始。
“听说其薇妈妈非常喜欢蔷薇,难怪满院子都种了蔷薇,再过些时日花开满园,别有一番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