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故意向祝久安示好,有炫耀有试探,但她冷眼旁观的态度一针见血的话语刺激了她,有瞬间觉得自己在她面前就像小丑…明明她是拥有一切的梅南嘉,为什么在祝久安面前会显得那么惶恐不安呢?
祝久安说得对,她讨厌她,恨不得她消失,可为什么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无法摆脱祝久安的影响呢?
解颐为什么要去喜欢祝久安呢?为什么要把她拉进他们的交际圈呢?
“不管上一代有何恩怨,你和她终归是有血缘关系的姐妹,她救了你,我很感激她。”段赫濯面无表情地看着撒娇的梅南嘉,没有甩开她的手,淡淡道,“所以,就算你对她心存芥蒂,至少要尊重她,别这样在公开场合给她难堪,让外人看笑话。”
“嗯,刚才是我错了,我下次不会再这样的。”梅南嘉点头,她不能再让赫濯哥看见那样的自己,不能再给机会让赫濯哥和祝久安那般亲昵,“我们一起去解颐那边看看吧。”
结果,他们刚靠近事发地水池边,解颐就气势汹汹地拖着祝久安离开会场,解领脸色铁青,但克制住脾气,对贺伯夷连连赔不是,直道解颐年轻气盛不懂事。
“其薇,你和解颐吵架吗?”梅南嘉悄悄地拉过贺其薇。
贺其薇尴尬地摇头笑,想到父亲和解领的坚持,她就头疼,她没法像解颐那样反抗。
段赫濯怔怔地望着解颐和祝久安离去的背影,回过神来眨了两眼,便和解领客套寒暄,从他对贺伯夷道歉的话中,大概听出了缘由,解颐为了祝久安忤逆解领的安排,拒绝和贺其薇订婚。
解颐…真的那么喜欢祝久安吗?

(4)
嘟嘟嘟!
解颐烦躁地狂按车喇叭,奈何前方的车辆纹丝不动,他发泄地捶了下方向盘,整个人像被放了气,往后仰靠着座椅背,双手耷拉着晃荡到身侧,闭上眼睛,心情还没有从跟解领的争执中平静下来。
“哎呀,你哥哥下手真狠,瞧你的桃花脸都贴上红掌印了。”副驾驶座的祝久安歪着头打量解颐,恍然大悟道,“难怪你这么生气,这不是砸人饭碗嘛?”
当她听到巴掌声赶过去时,怒视解领的解颐,拉过她,冲解领放话:“我现在喜欢的人是她,我和谁结婚是我的事,你已经干涉了我的人生,就别想再插手我的婚姻!”
“臭小子,你这是跟谁说话的口气?”解领动怒,抬起手又要扇解颐,贺其薇赶紧拽住。
“解大哥,有话好好说,解颐大概在说气话,你别一般见识。”贺其薇柔声安抚。
“其薇,这不是气话,我再说一次。”解颐一字一顿道,“我答应过小久安,所以我不会和你订婚,更不可能和你结婚,以后你我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贺其薇笑得勉强又尴尬,抿紧下巴站在一旁就不多说了。
“祝久安…哦,就是移植骨髓给南嘉的祝久安吧?”贺伯夷推了推眼睛,意味深远地打量着她,“你确实是个厉害角色,难怪我妹妹那么头疼,现在你连其薇的婚事都想搅黄吗?”
他妹妹…贺佩芝吧,难怪对她偏见这么大。
“您这样想,我这个外人很为难的。”
她觉得自己超级无辜,因为解颐的不着调,她被他扯进他们这个“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圈子,想说她对四大家没恶意,也是百口莫辩,无人相信。
“祝小姐,恕我直言,你和解颐一点都不合适,请你自重,不要当毁姻缘的第三者。”
解领握成拳的手随时都可能挥出来,眼中的警告意味超级浓。
就这样被人说第三者,确实难堪,但想到她的私心,与解领对视时,老实说有些气弱,只能讪笑不作回应了。
“合不合适我说了算,跟你无关!”
解颐像踩了地雷似的,气急败坏地撂下话,就这样从解领面前拉着她离开会场,开着酷炫狂拽的红色跑车飚出地下停车场,上路还来不及奔驰起来,就堵在晚高峰的车流中,进退不得。
嘈杂的喇叭声,刺鼻的尾气味,晃眼的车灯光…各种乌烟瘴气,叫人心烦气躁,解颐升起跑车顶棚闭合,世界突然变得安静。
“他一翻脸就会把我当仇家揍呢。”祝久安的调侃让他回过神来,凑到后视镜前瞅瞅自己的脸,果然巴掌印很明显,“抱歉,把你扯进来了。”
混蛋哥哥,小时候棍棒伺候他就算了,现在大庭广众之下赏他锅贴,完全不给他面子,就别怪他当众发飙给他难看…也不想想他弟弟全身上下最大的优点就是脸漂亮,打人打脸,简直就是兄弟阋墙的节奏了。
“你是故意的吧?”祝久安感觉夜风吹得有点冷,拉了拉身上的衣服,“摆出一副为了我拒绝解贺联姻,确实该好好向我道歉,瞧我给你背了多大的黑锅。”
“说不定我真心…呃,你身上的西装是赫濯的吧?”解颐这才注意到祝久安的外套,眼尖地认出是不久前段赫濯穿的,“你很冷吗?”
“不冷,只是为了表示我的友好,我给妹妹端了杯酒,结果她太客气,全招待回我。”祝久安拉开外套喜欢给他看小礼服的污渍,“你看妹妹对我多热情,把你挑的小礼服都灌醉了。”
直到这时才意识到当时和段赫濯的距离有多亲近,她还穿着他的衣服,依稀可以感受到衣服上残留的气息,一种属于男人的味道,有些陌生,又有些暧昧。
只是这时候再脱掉衣服以示距离,就太矫情了。
“小南嘉情绪不稳一时冲动了,你别跟她计较,她还是想和你这个姐姐好好相处的。”
解颐为梅南嘉找理由,冷不防地想起梅南嘉向他抱怨段赫濯太冷淡,见到祝久安可能就会迁怒吧。
“在你眼中,不管她做什么你都觉得可爱值得原谅吧?”
祝久安吐槽,他的心里装的都是梅南嘉,可以包容她所有的任性和娇蛮,将她的缺点当优点欣赏。
解颐沉默,见前方的车开始移动,他也缓慢地跟上。
“解颐,你真心喜欢我吗?”祝久安忍不住问,见他还是沉默,便自嘲笑道,“其实,我只是你拒绝哥哥包办婚姻的挡箭牌,也是你逃避面对梅南嘉结婚的借口。我真搞不懂你,既然那么喜欢梅南嘉,愿意为她连男人的尊严都可以抛弃,为什么不去争取呢?只要男未婚女未嫁,你不都有机会吗?就算联姻,解家也并不比段家差,你没有理由放弃的。”
(5)
“小久安,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对我们来说只有喜欢是不够的。”解颐在这方面的认知异常清楚,才更加痛苦,“段家和梅家的联姻势在必行,谁也阻止不了,这是关系到段氏科技和梅利医药未来的发展。梅家需要一个有经营能力的继承人,段家需要强大的资本合作重整雄风。”
“简单说段家要钱,梅家要人,双方都有贪图彼此的地方,所以你没法插足?”
这种婚姻关系,赤/裸/裸的利益交换,她感觉不到感情的存在,为什么当事人能够接受呢?
“商业联姻的本质就是利益至上。”解颐叹了口气,他们生活的环境和祝久安完全不同,“赫濯父母就是典型的商业联姻,两家企业合并成为段氏科技,在继承人出生之后,他们就像完成了任务,之后各自生活互不干涉,段氏由段斯达就是赫濯父亲掌管。但段斯达刚愎自用,经营才能有限,他主管期间,做出两个导致段氏差点破产的致命决策失误。一是等离子和液晶显示器出现时,段氏投入大量资金人力进行等离子方面研究,结果惨遭市场抛弃,损失惨重。二是在智能通讯竞争中,段氏选择了塞班系统投资,再次被市场狠狠地甩了耳光。之后只能跟随市场主流开发新产品,分块蛋糕经营,保有立锥之地。自从四年前赫濯留学归国进入段氏工作,成立新的研发团队,专注移动终端服务,自成系统让段氏拥有核心竞争力,才让段氏在激烈的市场资本追逐中站稳脚步。如今,段氏想再回巅峰状态,太需要和强有力的金钱集团合作,梅利医药就是最佳选择。而梅家看中了赫濯的经营能力,他们需要给梅利医药找强悍的继承人,作为女婿的赫濯就是最佳人选。小久安,你明白了吗?解家主营房地产业,确实有钱,可惜不是梅家所需要的。而个人的经营才能,我也不是赫濯的对手,你说我有什么资格去争取小南嘉呢?感情在利益面前,根本成不了筹码。”
他唯一能够赢段赫濯的地方,大概就是他对梅南嘉的爱…可惜,这也不是梅南嘉想要的。
车慢慢地开出堵车路段,道路变得宽敞,迎面而来的夜风渐渐变大,吹干了她酒湿的头发,凉飕飕的感觉却在四肢间蔓延开。
有点冷。
祝久安裹了裹衣服,没有回解颐,心情莫名地沉重起来。
他们的世界有她难以窥视的复杂和无奈,想起最初认识段赫濯时,他金钱至上的商人嘴脸,可以将所有的一切物化估价,理智冷漠的姿态令她生厌,频频吐槽逗乐…如今想来心情有些微妙,还有些不是滋味。
不过从某方面来说,她似乎明白母亲当年不被接受的真正原因,明白段赫濯为了梅南嘉愿意向她低头任践踏尊严的真相,不知道该为谁感到可悲。
“所以,到最后你还是会和贺其薇结婚吗?”
许久之后,祝久安才问,若像解颐所说,感情赢不了利益,就算他今天跟解领闹翻,也改变了两家联姻的结果?到时候凌云川和小辰希要怎么办呢?
“至少得有人幸福吧?”解颐突然笑起来,话语中带有回忆的感慨,“其实我非常清楚其薇对失去的两年记忆有多介意,甚至对此很惶恐。出事前的她性格超级活泼,从小到大就是个假小子。我们两家离得近,我妈和她妈又是闺蜜,所以她小时候常跟着我捣蛋,以前她还抓蛤/蟆放进我哥哥书包里,我第一次看到哥哥脸色吓得发白的样子就幸灾乐祸,结果我被他追着满屋子打呢!其薇出事那年,我在国外读书,赶回国时就接到她被撕票的消息,难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那时还是靠赫濯开导心情,渐渐接受现实。两年后,其薇奇迹般回来,但性情变了样,从大大咧咧的假小子变成沉静温柔的软妹子。虽然我们大家联合隐瞒她缺失两年的存在,可久了她自己也意识到不对,却要装作若无其事。我非常不习惯那样会忍耐的其薇,总觉得我和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回不到儿时的两小无猜了。或许因为有这种经历,所以贺佩芝当初会让其薇请假,去照顾因病性情大变的小南嘉…仔细想想,其薇遭了很多的罪,那两年成了她巨大的心理桎梏,我不是那个能让她放松下来不再压抑自己的人。那时她一见凌云川就崩溃,其实我就有预感其薇等的人来了。现在好不容易她的幸福出现,我不想成为她的拖累,不想让她再有顾虑而忍耐了。”
“你这样想我就放心了。”祝久安暗暗松了口气,“我向你保证,凌云川会比任何人都爱贺其薇的,他找了她很多年,没有她一定活不下去的。”
“说得我都羡慕了。”
到底羡慕贺其薇被人深爱着,还是羡慕凌云川追爱的勇气和魄力,解颐自己也不清楚,这一路和祝久安说了很多话,跟解领吵架的气不知不觉都消失了。
“解颐,我现在才发现原来你这么温柔。”
祝久安歪着头看解颐,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表面看起来是个不着调的花花公子,实际上心思超级细腻,她以为他只爱梅南嘉不在意贺其薇才愿意成全凌云川,结果最了解贺其薇的人也许就是他,他想让贺其薇幸福。
“小久安,你真不了解我呢。”
等祝久安知道他接近她的真实目的,可能会恨得将他大卸八块烧烤吃吧?
第十章 只有幼儿园程度
(1)
驱车前往梅家,越靠近目的地,压力就越大。
段赫濯踩油门的脚渐渐放松,速度慢慢缓下来,最后靠着路边的林荫暂停。
他疲惫地闭上眼睛,手揉着山根。
两个小时前,他在梅利医药集团总部与梅廷均会面,商讨段梅联姻之后要进行的全新项目——段梅合资成立高精尖家用医疗器械公司,由他带领团队研发产品,而梅利负责市场推广。
梅利医药集团由梅利综合医院、梅格制药公司、梅致医器公司三大部分组成,业务涉及医疗领域各个方面,可以为段氏进军医疗科技提供天时地利,段氏科技的未来也能实现多元化发展。
对段氏来说,这是一本万利的好交易。
他很清楚,段梅合资成立新公司,名为寻求新型合作方式开拓新市场,实际上是在考验他作为继承人的能力。只要他表现出色,未来全面接管梅利和段氏的障碍就会少很多。
他并不怕挑战,但想到要获得这种投资报酬率超高的合作,前提是和梅南嘉结婚,原本理所当然能接受的事情,不知何时开始,莫名地让他烦躁。
或许可以预知到未来五十年的生活,就像父亲和母亲那样过一辈子,心底就有抗拒声在叫嚣,脑中窜出逃避退缩的念头…仿佛回到小时候,面对超负荷的课程和父母近乎苛刻的要求,让他受不了想抛弃一切逃跑。
可惜他现在已经无路可逃,只能暂时停下来让自己喘口气,理清混乱的心绪。
昨晚母亲从纽约打回越洋电话,客套地关心下梅南嘉恢复情况,随后便告诉他,她预约到著名华裔摄影师唐洛德十月的档期,可以担当他们婚礼摄影师。
离婚礼还有两个月,虽然婚礼筹备交给专业的婚庆公司,但双方母亲为了表示对联姻的重视也没有闲着。他母亲甄敏去了纽约邀请近两年在美国声名鹊起的摄影师,而梅南嘉母亲贺佩芝去了巴黎定制婚纱礼服…作为新人,他完全不需要为婚礼费心,只需和梅南嘉处好关系保证婚礼顺利进行。
然而面对梅南嘉时,感觉到她对他的感情索求越来越强烈,他没法回应梅南嘉,压力也就越来越大…他了解梅南嘉的性格,若她一直得不到想要的,只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来,就像她和祝久安稍有不合,就能当众泼她酒一样。
大概预知得到这种可能发生但他无法控制的事态,在他努力推动她手术成功进行后,自觉对她尽了人事,对她恢复该有的距离。可惜梅南嘉觉得他对她不够在意,希望跟他的关系变得跟亲密,他才越来越抗拒和梅南嘉相处。
他无法在梅南嘉面前放松,好似在商场上跟对手虚与委蛇,忍受对方的试探,捂好自己的底牌…时时刻刻都得算计得失,维持表面的平静。
为什么和梅南嘉结婚?
他纯粹当是各取所需的商业联姻,他将自己当投资换取未来梅利和段氏的继承权,保证梅南嘉一辈子无忧,这样很公平。
他是个信奉金钱万能的商人,习惯用利益衡量解决问题,感情用事只会让人变得愚蠢…对梅南嘉他只能遵守“契约精神”,无法发自内心给她想要的感情。
“我很清楚南嘉并非继承人的可造之材,才愿意将她和梅利托付给你,希望你对她好一点。”梅廷均在公事商谈告一段落后,变成为女儿幸福着想的好父亲,“南嘉前几天大概累着,昨晚发起烧,断断续续退不下去,你待会儿去家里看她吧。”
梅廷均这番话,让他不得不取消下午的其他行程,以未婚夫的身份前往梅家关心未婚妻。
自从梅南嘉出院回家休养,他就没有像跑医院那么勤快跑梅家,一周大概会去看望她两次,固定每天晚上七点电话例行问候,客气的寒暄关心。
他觉得商业联姻能维持相敬如宾的关系最好,就像他父亲和母亲,这样就能相安无事地过一辈子。显然梅廷均不这么认为,才会以准岳丈的口气,直接要求他放下工作去看望梅南嘉。
他不喜欢被安排,十分厌恶这种无法掌控自我的感觉,不自觉地让他想起那段黑暗回忆,想起害他性格变得如此别扭的那个她。
他一定要找到她,在找到她之前,他需要对现实做很多妥协。因为,要在茫茫人海中寻找失去消息十多年并且不知姓名模样的人,实在太难了,这种寻找可能会持续一辈子,需要无上限的金钱做支持…即便如此,他也无法放弃。
为什么对她那么执着?
执着得都成了他的心病,必须找到她,也许才能化解心中因她而凝结的顽疾…手机适时响起推送邮件的提示音,拉回了他的思绪。
私人邮箱定时传来新的报告,他迫不及待地打开邮件,关注祝久安的日常生活,都快成他每天解压的特殊方式。
这种上了瘾的窥视病,无法自拔无法结束,他一边继续一边鄙视自己,又自我开解说,可能是过去黑历史留下的后遗症…所以更要找到那个害他心态变得扭曲的她。
报告说祝久安所在《盐商》剧组的拍摄再过两天就要杀青,后续整理好场记单记录供导演剪辑参考,她就能离开剧组了。凌云川昨天去探夜班,她问他介绍新的剧组跟拍,最好拍摄周期在半年以上的,全外景拍摄或者国外取景的都没有关系。
凌云川希望她休息一两个月再接新工作,她并不领情,她在八月就能交接完《盐商》的工作,最好八月底就跟新剧组走。凌云川答应她,会帮忙推荐她到拍摄周期长的电影剧组试试。
段赫濯褶皱眉头看照片中风一吹就会倒的瘦弱身影:穿着印有剧组名称的T恤,头发高高地扎成丸子头,汗水滑过粘湿发丝贴着的颈项,明显晒黑的脸,额间眉角都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眼睛却在发亮,似乎真的很喜欢那份工作。
为什么不给自己安排休息时间,为什么要那样马不停蹄地工作?
明明她和梅南嘉是姐妹,为什么两人的生活差别这么大?
或许因为梅廷均对梅南嘉太宠爱,总会让他想起野生放养的祝久安,每天看着她在剧组忙得团团转的身影,心里就不是滋味…可他很清楚祝久安并不想变成梅南嘉,她不想被人干涉安排人生。
越是关注祝久安,就会羡慕她的无拘自由,然后不自觉地怀疑自己的存在…他拥有的东西比她多太多,为什么活的没她自在?
明明身世狗血得可以当家庭伦理剧的苦情女主,为什么她能放下?
为什么他就是放不开?
结果作出一层层的茧把自己束缚了…到如今,事成定局,却在半路踌躇。
他按着屏幕上的拨号键,一拨通就听到:“您好,您所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看着这个一直忙碌占线无法连接通话的号码,就能清楚地感受到祝久安对他划出的界限,然后发现自己无比怀念初识时她吐槽他的揶揄声,总把他堵得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她总能轻松地放下?
就像他和她之间从来只是骨髓交易的对象,没有任何私人的关系,连问候的资格都没有,她拎得很清,他却搞不懂自己在做什么…为什么那么在意她的一举一动。
她和他本来就不是朋友,在梅南嘉手术结束后,就代表着她和他之间的契约完成…如此这般偷偷摸摸,仿佛在不甘心什么。
大概她看见他阴暗扭曲的一面,所以将他当成拒绝往来户…他却变得这样拖泥带水,肯定是那个她的错。
所以,一定要找到她,终其一生也得找出她!不解开因她而成的心结,他怕自己会越来越失控,如今已失控到窥视祝久安的生活上了瘾,祝久安若知道,一定会鄙视他这个“偷窥狂”吧?再这样下去,他不知道会不会做出比窥视成瘾还让人鄙视的事来。
如此一想,现实就没什么不能容忍,何况只是跟未婚妻培养感情呢。
段赫濯收起手机,消化掉混乱的情绪,重新启动引擎,恢复人前的从容正经样,前往梅家。
(2)
解颐伸手探探梅南嘉的额头,体温终于降了下去。
她从昨天开始低烧,大概害怕去医院检查会被告知手术失败病情复发什么的,她忍着没说,硬扛。他昨晚来看她时发现不对劲,她还是犟着性子不愿意看医生,梅廷均不得不紧急召唤容焕医生过来。
幸好只是普通发烧,大概累到又着了凉,尽管低烧,也反反复复烧了一天才稳定下来。
“解颐,我觉得好多了,你回去休息吧。”梅南嘉躺在床上,吃了药有些犯困。
“嗯,等你睡着我就走。”
解颐坐在床边微笑道,昨晚容焕医生来看过,确定没什么大问题他才回去,今天还是放心不上,一大早就过来陪她。
“你这样守着我照顾我,姐姐知道的话,肯定要吃醋了。”
昨晚赫濯哥固定时间打来例行问候电话时,她并没有告诉他不舒服,不希望他觉得她麻烦,即使她很想他过来陪她…看着解颐为她忙前忙后端水喂药,忍不住又向他抱怨赫濯哥对她的客气,害她都不敢对他撒娇求照顾。
“放心,她不会的。”解颐摇头,如果祝久安真吃醋,那就麻烦了。
“解颐对我真好。”大概药效发挥作用,她拉过他的手,歪着脸贴着,昏昏欲睡,小声嗫嚅着,“如果赫濯哥…像你就好了…”
他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看着她沉睡的脸,酸涩从心底冒出来,他也希望陪着她的人是段赫濯,那样他也能对她放宽心。
轻轻地抽回手,拾掇被子盖好,看着她安静的睡颜,情不自禁地俯下身,亲吻她的额头,祝她好梦。
悄声走出她的房间,带上门转身去看到不知何时出现的段赫濯,解颐委实吓了一大跳,赶紧对他做噤声手势,“小南嘉吃了药刚睡着,先别吵她吧。”
段赫濯眉头微皱,瞅着梅南嘉的房门,又看看面带疲色的解颐,沉默了好一会儿。
即使他和梅南嘉的婚期确定,解颐对梅南嘉的态度,依然我行我素,没有任何避嫌的自觉。
“解颐,我们谈谈吧。”
他拍了拍解颐的肩膀,转身走向阳台,示意解颐借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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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渐浓,晚风带来花木的香气,雀鸟在院中高耸的银杏树寻找落脚地栖息。
夕光穿过枝叶,在阳台留下斑驳的阴影和零碎的光斑,落在扶栏远望的段赫濯脸上,光与影随风晃动,明灭不定,好像他此刻对解颐的心情。
梅家的保姆阿姨送来了茶点和水果,布置在阳台圆桌请客人自便。
解颐笑嘻嘻地跟保姆阿姨打完招呼,大概真饿了,翘起二郎腿坐进白色摇椅,拿起苹果直接啃,冲着面无表情的段赫濯道:“赫濯,坐下来谈吧!”
为了陪发烧难受的梅南嘉,他午饭都没有吃,等到现在她烧退下去睡着,他放松下来才感觉的肚子空荡荡的。
段赫濯在他对面坐下,一言不发地打量着他,他想梅南嘉想要的感情,可能就是解颐对她这种无微不至到完全不避嫌的在意吧?
可惜他是他,解颐是解颐,他做不来解颐,更别说他对解颐的感情观向来不以为然。
解颐三两下解决了苹果,一边拎起白瓷壶沏茶,一边丢了块芒果酥进嘴里,见段赫濯久久不开口,干脆替他起话题:“你想谈什么?觉得我和小南嘉太亲近不合适吗?”
“解颐,我希望你在感情方面慎重些。”他太了解解颐,就是因为太了解,才对他很多举动睁只眼闭只眼,但也有忍无可忍的时候,“你现在和祝久安交往,本来就应该和梅南嘉保持适当距离的。”
“我和小南嘉之间的距离,并没有超过好朋友的界限,我只是关心她,不行吗?”解颐不以为然地挑眉,给他倒的茶不喝,他也不用费心再给他续杯了。
“那你当祝久安是什么?”
就算是好朋友,也该有男女有别的自觉,他比他这个未婚夫还亲近梅南嘉,真的没超过好朋友的距离吗?
“小久安是个讨喜又逗趣的姑娘,性格开朗不拘小节又常常妙语如珠,跟她在一起令人心旷神怡,愉悦得能忘记所有世俗的烦恼呢。”解颐对祝久安的赞美溢于言表,大大方方道,“说实话,我很喜欢她,当然,这种喜欢和对小南嘉的喜欢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