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我何事,你有点逻辑行不行?”
祝久安敲了敲解颐的脑袋,不知道里面打了多少结,在他看来,凌云川的事和她有关,段赫濯的事和她也有关,于是就连贺其薇和梅南嘉的幸福,好像都需要她来担保才行。
他还是好好哀悼他死去的爱情吧!

(6)

段氏科技大厦,总经理办公室。
暮光穿过冰蓝色玻璃帷幕,斜斜地射向办公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蔓延至那只滑动鼠标的指节分明的手。
私人邮箱固定在下午五点传来新邮件,汇报祝久安的日常生活。
她的工作状态很不稳定,每日跟着剧组跑,名为场记,实际上是导演的助理,事必躬亲地执行导演每项指示,与剧组上上下下打交道,总是忙得团团转,三餐和作息变得很混乱。
照片中的她,比他最初认识时还要瘦弱,脸上没心没肺的笑容消失了,双颊有明显的凹陷,表情有种严重睡眠不足的疲惫感。曾经吐槽他时的戏谑目光,变得认真投入,显得特别有活力,似乎很享受那样忙碌的生活。
他却看得不爽,有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在胸间缭绕,久了就变成无法纾解的郁闷。
为什么她要那么拼命地折腾自己呢?
在骨髓移植手术完成后,她并未给自己很多恢复休息的时间,反而一扫往日的散漫随性,以异常积极的态度变身场记,忙得没有喘气的时间。
他隐约感觉她想逃避什么,就像在梅南嘉术后他电话联系她,她冷漠地划清界限,还将他的号码设为拒接来电,让他有些小受伤。
可他也明白已经没有理由再和祝久安接触,只是想到术后康复良好的梅南嘉,依然集三千宠爱在一身,如同倾国名花备受呵护。而祝久安仍像棵杂草,在为生活工作奔波忙碌,他心里就不是滋味,想要为她做点什么,关心也好补偿也好,却发现他连打电话问候她的资格都没有。
当解颐高调出现在片场,对着媒体发表追求宣言时,他看到新闻震惊不已,然后就完全坐不住了。
他太了解解颐的花心思,明明当着他的面对梅南嘉表现各种迷恋深情,转身又去招惹祝久安,他一点都不乐见。
强烈想要知道祝久安对解颐的反应,鬼使神差之下,他请人暗中注意祝久安的动态,定时向他汇报,好让他知道她都在做些什么。
这种窥视好像是瘾,染上了就无法戒掉,每天不确定她的生活状态他就心浮气躁。
但是,越清楚地了解她现在的生活,他胸口就越犯闷,尤其在看到祝久安和解颐谈笑风生的照片时,就有无名火从心底窜起来,恨不得冲进照片里,将解颐从祝久安身边推开。
他知道解颐几乎天天都会去看望梅南嘉,比他这个未婚夫对梅南嘉的身体恢复状况更上心。他受不了解颐这样一边对梅南嘉嘘寒问暖,一边又跑去对祝久安献殷勤,简直就像…就像脚踩两只船!
同样是梅廷均的女儿,梅南嘉得到的已经远远多于祝久安,解颐给梅南嘉的关心绝对也多于祝久安…如此下去,祝久安肯定会受伤。
段赫濯看着显示器中亲切手搭着解颐肩膀的祝久安,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为什么他对祝久安那么在意呢?
明明是个跟他不对盘的女人,惹他失控令他仪态尽失,让他在她面前暴露他最不愿意示人的阴暗面…为什么他要像个偷窥狂关注她呢?
若她发现他正在做的事,只怕会指着他的鼻子嘲笑“变态”了吧?
“段总…段总?”站在办公桌前好一会儿的特助严续,不得不提醒“睁眼瞎”上司他的存在,“那边来消息了。”
最近三个月,上司患上一种叫做“下班综合症”的病,仿佛身体里潜伏着只怪兽,每到下午五点就开始发功,占据了正经脸上司的身体,盯着电脑屏幕开始变幻各种被封印的表情,偶尔就像知道妻子红杏出墙一脸妒火中烧的表情,两眼只露杀气。
末了他会两眼放空神游太虚,好像让自己和体内小怪兽决斗似的,弄得严续每次只能噤声,作壁上观,以防打扰到上司害他走火入魔。
尤其最近他和梅南嘉婚期确定后,症状越来越严重,严续忍不住猜是“下班综合症”变成“结婚恐惧症”了吧?
“呃…咳咳。”段赫濯有些尴尬地清清喉咙转换表情,正色面对严续道,“说吧。”
“他在缅甸边境靠近云南的赌场出现,这是赌场监控四月三日拍摄到的画面。”严续将手中的传真资料递过去,“听当时的赌客说他赢了不少钱,打算回中国的。”
赌场监控的视频截图,虽然不是高清像素的图像,但在赌桌前疯狂下注的人群中,段赫濯还是一眼认出了那个戴着粗金链子的中年男人。他的头发染成了金黄色,可眉角十字疤痕和数月前泰国寺庙照片抓拍到的路人一模一样。
“如果他已经回国,那就好办了。”
段赫濯盯着照片的眼睛微微眯起,当初警方对他发出了全国通缉令,难道他觉得十五年过后通缉令就会失去时效吗?
“她都没在他身边出现吗?”
他潜逃出国时有没有带上她呢?
“没有…”严续遗憾摇头,忍不住道,“当年她对他来说已经是累赘,或许转手——”
“别说了。”段赫濯打断他的话,不愿意去想象糟糕的可能,“没有其他事,你先出去吧。”
“这是万领周年庆酒会邀请函。”严续从资料夹抽出邀请函交给他,“董事长希望你和梅小姐代表段家和梅家出席。

他颔首,摆手示意严续忙他的去,看到邀请函落款的名字——解领,又想到去招惹祝久安的解颐,太阳穴隐隐泛疼。

第九章 你在心虚什么呢
(1)
万领周年庆酒会,会场设在万领商业广场顶楼的空中花园——大型钢结构和全封闭高透光玻璃框架合围而成的巨大房间,种植各种热带亚热带植物,佐以循环水域系统,假山塑石栈道装饰,浑然天成的花园景观,十分适合客人们闲庭信步,把酒言欢。
六月暮光中,软叶针葵、狐尾椰子、龙血树等形成郁郁葱葱的绿墙围绕着木栈道;正值花期的水罂粟和白鹤芋盆栽摇曳花姿点缀在月牙形水池边;不喜暮气含着花苞昏昏欲睡的睡莲静静地漂浮在池水面;绿萝吊兰爬上了假山蔓延它的藤叶…空气里有着各种植物糅合的花木香气,似乎发出无言的邀请,让人来欣赏它们妖娆摇曳的身姿。
可惜祝久安不解风情,无暇欣赏温室中悉心照顾姿容美好的花木,一到会场就直奔自助餐区,小羊排、香鱼肠、炸虾条、鱿鱼片、茄子卷、鳕鱼饼…这些热食最适合开胃,精致小巧的模样,入嘴一口吞的感觉美妙得让她眉开眼笑,忘了被解颐拉过来应酬的满肚子牢骚。
“小久安,作为我的女伴,你好歹注意些形象,免得别人怀疑我的品味。”
解颐啧啧摇头,从吧台区给她端了杯不含酒精的鸡尾酒Harbor Sunset Punch(日落宾治),已然感受到朝他和祝久安投来的好奇视线,毕竟他也算这场酒会的半个主人。
“当然不会怀疑你的品味,只会同情我的眼光,怎么给绣花枕头当女伴呢?”
祝久安接过高脚酒杯,抿嘴微笑做优雅状,毫不客气地开刷解颐。
三天前,解颐跟她提起由他哥哥解领举办的酒会,死皮赖脸地要求她履行准女友义务,陪他出席。
《盐商》拍摄已进入最后收尾阶段,她需要整理的数据非常多,哪有美国时间陪解颐应酬。不过,想到他这几个月贡献的美食,所谓吃人嘴短,也不好一口回绝他。她只得表示心有余而力不足,剧组工作紧张,除非他能说服导演放人。
结果不知道解颐怎么搞定导演,让她提前收工来赶五点开始的酒会,她匆匆地换上解颐带来的小礼服,请化妆师帮忙捯饬两下,就被解颐带来会场了。
她今天在剧组忙得只来得及吃一个便当,自然以食为天,稍稍让肚子不那么空荡荡,她才有心思欣赏空中花园的美景,倾听着能让身心放松来的古典音乐,目光往甜品区飘。
“至少是身价不菲的绣花枕头。”解颐自恋得扬起下巴,指着水池边热络的宾客们,“小久安,那边穿深灰色西装的就是我哥哥解领,这酒会里里外外都是他一手操办,我不好好捧场回家肯定会被他揍的,过会儿我们去打招呼。”
“听起来是个爱操心的人,难怪把你宠成一无是处。”
祝久安吐槽解颐,打量着不远处的解领,三十出头的模样,眉目深刻有神,表情正经严肃,跟花花公子样的解颐并不像,倒让她想起另一个有相似气质的人——段赫濯,只是段赫濯感觉绷得更紧,没有解领浑然天成的威严。
“他才不宠我,只是把我当小孩子看待,不相信我的能力罢了。”
解颐抱怨,他和解领相差六岁,但根本不像是同辈的兄弟。他一直是解家最受宠最娇惯的小儿子,当解领早早被父亲当做接班人,跟在父亲身边学习公司的经营管理时,他就顾着调皮捣蛋,甚至带贺其薇一起想法儿捉弄太像大人样的解领。每次解领被他惹恼变脸,气急败坏地追着要揍他时,他才觉得解领也只是大他几岁的男孩子。他十岁时父亲因病过世,第一次面对至亲的逝去,他悲伤难过又不知所措,用了很长一段时间在母亲的陪伴下,走出失去父亲的阴影。解领却一夜长大,作为长子的强烈责任感,让他不得不坚强,他接替父亲的位置进入公司董事会,成了解家的新支柱。同时,解领对他自动从哥哥角色切换成父亲角色,规划起他的人生道路,甚至连婚姻都要替他做主…他被解领送出国留学,就慢慢脱离了解领的控制,毕业回国对解领各种独断的决定自然越来越抗拒,导致解领放弃将他栽培成解家另一个精英工作狂,当他是不可雕的朽木,只在集团内给他挂职,让他每年领分红当二世祖。
“长兄如父吧。”解颐对她说过家里的事,她只觉得解领把他保护得太好了,“不过你哥很有恶趣味,你听这一溜烟的《小夜曲》,简直就是胎教精选。”
在空中花园流淌的优雅旋律来自不同音乐家所作的《小夜曲》,刚开始听到海顿《小夜曲》她并没有觉得奇怪,接下来变成了德里戈的《爱之夜曲》,然后是莫扎特《弦乐小夜曲》,接着换成托赛里的《叹息小夜曲》,现在正进行着布拉加的《天使小夜曲》…祝久安相信柴可夫斯基、舒伯特、肖邦、古诺、德沃夏克等人的《小夜曲》也会被轮番上阵的。
难道这算酒会隐藏的福利彩蛋吗?比如猜出七位夜曲作者就能召唤神龙实现愿望什么的。
“呃,我哥有些强迫症,还蛮喜欢说教的。”
解颐对音乐没那么敏感,只觉得这种舒缓的旋律非常适合随性的鸡尾酒会。
说话间,祝久安把喝完的酒杯放进侍者的端盘中,转身要往甜品区进攻时瞄到大门口贺其薇的身影,她穿着领口绣有茉莉花的珍珠白旗袍,挽着儒雅眼睛大叔的手,低眉含笑。
“你看贺其薇和谁一起来的?”祝久安用手肘蹭蹭解颐,远远她都能感受到贺其薇的温柔劲。
“她父亲贺伯夷,以前是大学教授,如今是贺学私立教育集团的主席,其薇以后得接他的班。”解领顺势跟她说明解家和贺家的关系,“贺家社会名望很好,解家经济实力强大,所以她父亲和我哥哥一直积极想实现两家强强联合,解家需要贺家的社会影响力,贺家需要解家的资金投资,联姻就是两全其美的最佳方式。”
看到解领去迎接贺其薇和贺伯夷,亲切寒暄的模样完全将人家当亲家招呼,解颐心底涌出不祥预感,估计又要被逼婚了。
“难怪看不上凌云川。”祝久安叹气,凌云川似乎不愿意向贺家公开小辰希的身世,想靠他个人能力获得贺家认可,恐怕会满难的。
“并非能否看上凌云川的问题。”解颐摇头,“其薇父亲和小南嘉母亲是兄妹,贺家最初扩建私立学校得到梅家大力支持。但长久下来,贺伯夷觉得受制于梅家,比如贺佩芝一句话就让其薇放下工作,请长假去照顾小南嘉。贺伯夷想要摆脱这种状况,减少梅家对贺家的控制,所以想通过联姻和解家联手…”
解颐还没向祝久安说明完,就看到梅南嘉挽着段赫濯的手迎面而来,他反射性地揽过祝久安的腰,挥手示意:“小南嘉、赫濯,你们也来啦!”
听到那两人的名字,祝久安顿住,若有所思地瞅着解颐揽在她腰间的手,缓缓抬起视线,就对上段赫濯幽如深潭的眼睛,莫名的心口一悸,她快速转移目光,看见梅南嘉的下颌扬起骄傲的弧线。
梅南嘉戴长假发梳了个小麻花盘发,穿着宝蓝色立领衬衫式礼服,衬得她肤如凝脂,满脸气色红润,春风拂面遮不住,确实恢复不错。
虽然解颐邀请她时,她就有预感会在这样的场合见到他们,但真碰上面了,心情五味杂陈的,感觉很别扭。想起和他们之间发生的事,实在做不出热络样,祝久安干脆别开视线,目光落在段赫濯深蓝色的西服上…剪裁合体,薄垫肩让肩部线条更加自然流畅,贴身的腰线收得非常漂亮,只扣上一只的扣子,仔细瞧瞧是牛角磨成,好像来自英国萨维尔街的牛角扣。
段先生果然一如既往走闷骚低调的奢华路线,她最近几个月在剧组累得像头牛获得的报酬,估计都支付不起他这一身不动声色的全手工定制西服。
祝久安强烈地感受到她和他们的阶级差别,心生逆反之意,反正她和他们的关系随着骨髓移植成功就结束了,回到各自生活圈,不用再有什么交集,所以此刻她识趣地作壁上观当壁花。
毕竟她和他们不熟,招呼寒暄什么就免了。
“赫濯哥看我养病憋太久,特地带我来透气,见到好多熟人真开心呢。”梅南嘉甜甜一笑。
段赫濯只是颔首示意,目光落在解颐勾着祝久安腰的手,不自觉地皱了下眉,很介意祝久安的闪躲装路人,但又不知如何打破这种僵硬的局面,因为祝久安拒绝的姿态太明显。
“要不我带你转转,跟大家打打招呼?”解颐故意瞥了眼段赫濯。
“难得见到姐姐,我有些话想和她单独说。”梅南嘉笑眼弯弯地看着祝久安,刻意加重“姐姐”的音,“解颐,赫濯哥,你们男人先应酬去吧。”
“行,其薇也来了,我先过去看看。”解颐的目光在梅南嘉和祝久安之间来回,收回手拍拍祝久安的肩膀,附在她耳边道,“她身体刚好不适宜受刺激,你多顺着她点,算我拜托你了。”
祝久安撇了撇嘴,摆手让解颐快走,瞧他说的,好像她会找梅南嘉麻烦似的,她对梅家可是避之唯恐不及,眼前怎么看都是梅南嘉想找茬呢。
“有事叫我。”段赫濯平静道,向祝久安点点头便转身离开。
但想到她们姐妹的复杂关系,他忍不住回头,就见祝久安双手环抱,表情相当不耐烦,他有些担心梅南嘉会惹恼她。
(2)

“我站太久有些累,我们去那边坐着说吧。”
梅南嘉指着假山后面的休憩木椅,自带屏障的隐蔽角落,不用担心谈话被打扰。
祝久安瞥了眼没有异议,示意梅南嘉先过去,她去甜品区搜刮了一盘巧克力松露和草莓慕斯,顺便给梅南嘉带了杯蓝色的长饮鸡尾酒,坐在她身边自顾自地吃起来,等她开口,洗耳恭听。
“听解颐说你在剧组打杂,工作很辛苦,你好像瘦了很多。”梅南嘉端着鸡尾酒,斜睨着无视她的祝久安,心底有些不悦。
“我工作职位叫做场记。”祝久安凉凉地提醒,解颐的话真多。
“不管叫什么都是被人使唤的工作,不大适合女孩子做,还是让爸爸在医院给你安排吧?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你毕竟也是爸爸的女儿,爸爸不想你生活太艰难。”
梅南嘉自认是好心建议,也努力将祝久安当姐姐看待,降尊纡贵主动跟她搭话,但她满不在乎的模样让她不爽。
“哟,你特地支开人,就为了跟我说这些废话?”祝久安解决完盘里的甜点,终于抬头看梅南嘉,“放心,我没打算和你们攀亲,你也不用勉强自己跟我套近乎。”
梅南嘉脸色微变,神情有些尴尬,便转移话题:“其实,我是想邀请你参加我和赫濯哥的婚礼,不管怎样你都是我的救命恩人,若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赫濯哥那么在意我呢。”
“哦——”祝久安敷衍地应声,不置可否。
“你看,这是赫濯哥请人特地为我设计的十克拉钻戒。”梅南嘉伸出左手,给她看中指上炫目的大钻戒,“不过,这只是订婚钻戒,设计师向我透露口风,结婚钻石会比订婚钻戒更华丽,市值千万的十八克拉大钻戒,听说有八克拉是八颗珍稀粉钻呢!赫濯哥总是做得比说得多,想到他为了我骨髓移植所做的事,我真的很感谢你,我平时常抱怨赫濯哥不解风情不懂浪漫,那时我才明白默默付出的赫濯哥有多爱我。之前我生病时情绪不稳,我和妈妈对你都有些失态,还请你多多包涵呢。”
祝久安瞅着梅南嘉纤瘦修长中指上的十克拉钻戒,已经价值数百万了,还不够她炫耀,拉出更大手笔的结婚钻戒,向她大秀恩爱…这个妹妹真乐意分享她的幸福呢。
“那就恭喜啊。”祝久安不耐烦地转着手中的空盘,对她的谈话内容彻底失去兴趣,极力忍耐她的无聊,怕她再这样说些没内涵的话,她会忍不住毒舌吐槽的。
“谢谢。”梅南嘉客气道谢,“你现在和解颐在一起也蛮好的,他这人知情知趣又体贴浪漫,肯定不会亏待你,到时候说不定给你更大的钻戒。虽说有了你,解颐就不能常常陪我玩,我还是有点寂寞,不过你放心,我和解颐只是好朋友,我当他是哥哥,一点暧昧都没有哦。”
梅南嘉一边炫耀段赫濯对她的重视在乎,一边大晒解颐对她的知情知趣,祝久安想她简直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玛丽苏女主,好像段赫濯和解颐都爱她爱得无怨无悔,而她祝久安能获得解颐的青睐,都要感谢梅南嘉的大度,愿意让解颐从她那边分出一点爱呢。
“梅南嘉,不知道你是否听说一句话?”祝久安有些可悲地看着梅南嘉,她将她当什么了?
“什么话?”梅南嘉不解,不喜欢祝久安眼中出现的嘲讽。
“人越缺什么,就越爱炫耀什么。”祝久安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脸色变沉的梅南嘉,“你到底在心虚什么呢?又在害怕什么?你以为我会觊觎梅家的财富还是对你取而代之呢?”
“我…我…只是想跟你分享我的喜悦…”梅南嘉目光闪烁,端着杯子的手有些颤动,她站起来与祝久安平视,强调,“毕竟我们是姐妹,我没有那么想你…我是希望你和爸爸相认的。”
“我说呀,你何必自欺欺人?”祝久安冷笑,“你心里恨不得我消失,害怕我的存在会让你的生活失控,表面却要装友好装大度,我看着都替你累得慌,作为病人还是别操这心——”
“哗啦!”
梅南嘉手中的蓝色鸡尾酒失控地泼向祝久安,打断她的话,双眼有些发红地瞪她,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时,她已经被人从祝久安身边拉开,如梦初醒地看着狼狈的祝久安,攥紧了杯子。
“梅南嘉,你在做什么?冷静点!”
一直在注意这边的段赫濯,发现状况就赶过来,恼火地抓着梅南嘉泼酒的手,担心地望向脸和衣服都被酒弄湿的祝久安。
刘海湿哒哒地黏着额头,蓝色的酒液滑过她的脸,她闭着眼睛做着深呼吸,好像在极力克制,抓着盘子的手,指节泛白。

(3)

真是任性的大小姐,听不得一点逆耳的话。
祝久安舔了舔滑过嘴角的液体,酸酸的有柠檬的味道,让她抓紧盘的手放松下来,深呼吸压住瞬间窜起来的火气,慢慢地睁开眼睛,望向目光直闪烁的梅南嘉,仿佛受了委屈的人是她。
她应该感谢梅南嘉选了这么隐蔽的角落,空中花园的扶疏花木都成了自然屏障,没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大丢脸,不过解颐挑选着这身嫩黄色礼服就报销了。
“呵呵…呵呵…”祝久安看着惊弓之鸟似的梅南嘉不怒反笑,眼中尽是嘲讽之意,她故意冲着紧张的段赫濯道,“你未婚妻把我弄成这样,你怎么处理呢?”
闻言,段赫濯马上放开梅南嘉,脱下他的外套披在祝久安肩膀,拢一拢,扣上扣子,遮住那些酒水的污渍,又从西装口袋掏出手帕:“抱歉,我先给你擦擦脸,再送你去店里换身衣服,好吗?”
“嗯哼。”
祝久安本来想拒绝段赫濯,却见梅南嘉因此而变幻不定的脸,又气又恼,恨不得冲上来拉走段赫濯,不想段赫濯为了息事宁人而卑微示歉,但她是肇事者又不得不忍耐。这样仿佛在做着天人交战的梅南嘉,让祝久安在瞬间改变了主意,理所当然地接受段赫濯温柔的善后举动,由着他擦拭她的脸,将黏湿的刘海撩到耳边…这些“亲昵”举动让梅南嘉快要把杯子捏碎了。
祝久安有种痛快的感觉,叫她泼酒泼得爽,结果让最爱的未婚夫低声下气来赔礼,不爽了吧?
看着梅南嘉郁闷扭曲的漂亮脸蛋,已经装不出好姐妹的友善样,再看看段赫濯小心翼翼地清理她脸上的酒渍,唯恐伤到她似的,动作尽可能地轻柔,还一脸的歉然样…祝久安向梅南嘉扬起下巴,丢过去一记挑衅的眼神,再无理取闹的话,她连本带利算在段赫濯身上。
果不其然,梅南嘉气得直咬唇,可惜背对着她的段赫濯看不见。
直面梅南嘉的怨念,刚刚被泼酒的火气消失,反觉得大快人心,祝久安闭起眼睛让段赫濯把眼睛眉毛那边弄干净,心情渐渐地飞扬。即使看不见也能感受到梅南嘉戳人的视线,她愉悦地睁开眼,对上梅南嘉冒火的眼睛,她故意埋汰段赫濯:“你动作注意点,别把我脸上的妆给擦成大花脸呢!”
“我会小心点。”段赫濯轻声道,幸好她的妆不浓,只是眼睛似乎泼进了酒有些发红,回头弄点水给她清清,“脸暂时弄好了,我们去店里——”
啪!
骤然响起的巴掌声,打断了段赫濯的话,不自觉想去拉祝久安离开的手顿住。
祝久安循声望去,看见了水池边的解颐捂着脸颊,怒视解领,而贺其薇在一旁呆若木鸡,气氛非常僵硬。
空中花园里的人和物,似乎被这声的巴掌定格,所有人的目光穿越花木集中一处,诧然讶异。
祝久安很快晃过神,忙不迭地跑过去。
段赫濯随即跟上,但被梅南嘉拉住了袖角,顿住脚步。
“赫濯哥,对不起,我刚才太冲动了。”梅南嘉紧紧地揪着他的袖角,进而抓住他的手,不让他追着祝久安去,可怜兮兮道,“你别生气,我会向她道歉的。”
祝久安说的话完全戳中她的心窝,她才会恼羞成怒,泄愤的动作比她的脑袋转得更快。
她确实在害怕。
自从知道她不是爸爸唯一的女儿后,她就没有停止过害怕。比起妈妈害怕祝久安回梅家争夺财产,她更害怕失去赫濯哥。
在她骨髓移植手术成功后,随着身体的康复,赫濯哥对她越来越客套疏离,固定时间的公式化探望,机械般的寒暄问候,他们之间毫无未婚夫妻该有的亲近。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赫濯哥对她如此心不在焉,肯定有什么问题,于是她继续请人调查,结果赫濯哥并没有和祝久安联系,祝久安和解颐在一起看起来感情很不错。然而,她还是患得患失,好不容易婚礼时间确定下来,再过三个月她就要和赫濯哥成为真正的夫妻,而他对她依旧不冷不热,她越来越捉摸不透他的心思了。
与此同时,爸爸总想着让祝久安认祖归宗,好弥补对她的亏欠,为此常和妈妈争执吵架。妈妈希望她和她坚定立场,绝对不能让祝久安回梅家,不能让她夺走属于她们母女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