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停下了动作,眼色深沉。他捧起她的脸颊,一字一顿:“尝试着依靠我,不行吗?”
她望进他的眼睛,他不闪躲,不退让,她好像在那里看到了恳切与执着。
“凌希。”她宛若叹息,眸光闪动:“我没你那么聪明,分不清你的真真假假,也受不住你若即若离的折腾。所以…别再继续下去…”
别再继续下去,她快要坚持不住,就快要沉沦。
何凌希执起她的手,十指相扣:“安之,相信我一次,就这一次。”
相扣的手,传递着热度。她恍若有那样一种错觉,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重新对上他的眼睛,如此黑白分明的一双眼睛,线条流畅清晰的一双眼睛。有哪一个人,能抵挡住不坠入这样的漩涡。她缓慢地思考,却一片空白,好像不只是心动,就连灵魂也坠在这漩涡里不住地颤抖。
安之,你要不要赌这一把。
“到我的身边来,安之。”他语气淡然,却充满着坚定的力量。
仿佛打开了闸门,汹涌的情感奔涌而彻底将她淹埋。闭上双眼,她放弃了思考,踮起脚准确地贴上他的唇瓣,小心翼翼勾勒他的唇形。酒精的气息如此迷醉,他古龙香水的气味顷刻将她包裹。
有那么一种渴望,在她燥热的身体里叫嚣,她想要爱他,想要被珍惜,想要抛开理智,想要尝试一次飞蛾扑火。她想要,全部地投身于这一场炙热的情感,把她的灵魂整个与他相融,一直一直彼此交缠下去。
衣衫半褪的她和手下令人迷醉的触感让何凌希的理智几近流走,燃烧的眸子盯着她,他从未如此渴望过,这样一个女人…手掌肆意地游移,连同炽热的吻烙在纯白的肌肤上…
浅浅地从嘴里溢出呻吟。那样带着醉意的迷幻,有些许害怕,却也有些许期待,交杂反复的感官,是安之从未体验过的境地。
紧紧攀附着他,依仗着他的力量,缓缓堕落,从脚底开始,向上无力蔓延。
在她已虚软地偎在他怀里,辨不清南北时,他一使力,将她抱在怀里。她还未反应过来,就迷迷糊糊进了卧室。
软绵绵的床被,她陷在里头,勾着他的脖颈,唇齿交缠。面色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
迷醉,胜过世间任何的美酒。
她羞涩又生疏的迎合,意乱情迷。
他问自己,就这样占有吗?
伸手打开床头灯,宽大的手掌抚上她的脸庞,他抬起身体,声音沙哑至极:“睡吧。”
唇瓣划过她的鼻尖,在额头落下淡淡一吻。他的唇瓣仍旧带着滚烫的温度,但他利落地起身坐到床沿,替她掖好被子,便再也没有动作。
突然地静止,微量的空气覆盖上来,她的呼吸还有些急促。她傻傻地盯着他,像是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一般。
“别这样看着我。”他气息又沉了几分,语气认真,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会忍不住。快睡觉。”
安之兴许是被他带着威胁性的样子吓到,又或许是羞涩,乖乖地闭上眼睛,将被子拢高,遮住了半个脑袋,身子也蜷了起来。
他静坐了许久,见她没了动静,才起身。走到阳台边上,冷风凌烈地吹过,好一阵,燥热才渐渐平息下来。
回到床边,他的神色无比清明。两瓶葡萄酒而已,又怎么会醉。他手指抚过她的眉心,在她的唇角停留…
这世上最醇最醉人的东西…永远都不会是酒。
这一夜,将她拥在怀里,只是这样拥着,睡去。
第十七章(修改!)
十七
这个星球上每一刻都有人在相爱或告别,出生或死亡,所以有些苦痛并不值得恐惧,因为它们总有一天会降临到每个人身上,无一幸免。
早晨醒来,面前是心仪之人清俊的眉眼,晴朗的天空像幕布悬在窗外,空气安静流淌,时间悄无声息。安之蜷在何凌希怀里,头埋在他胸口,依稀能感觉到他心脏的跳动。
她醒着,却不想动,闭起眼,手臂环着他的腰。她觉得有些饿,但更贪恋这被两个人的身躯挤满的床。能这样赖床,真的很舒服呐,她嗫嚅了一下,更靠近了他一些。
大抵是太安逸了,她又睡了过去。
何凌希这天也难得起晚了,手臂被她垫在脖子后头一整夜,麻得没了知觉,但一睁眼发现窝在自己臂弯里只露出个头顶心睡得正酣的女人,唇边就只剩下笑意。
竟可能减小动作的幅度,他轻而缓地收回手臂,下了床。
厨房的冰箱,橱柜,全都空空如也。安之刚搬进来,太多东西都没置备。何凌希想她一时半刻也醒不来,便拿了她的钥匙,披上衣服出了门。
回来时,已到了饭点。他一身清爽,手里提着两三个环保袋,满满地装了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琐碎东西。整齐有序地将物品摆放好,又花了不少时间。
安之睡眼惺忪地揉着眼,拖着粉色的兔子拖鞋“啪嗒啪嗒”地从卧房里走出来,路过厨房,瞥见围着咖啡色围裙的高大背影,“咦”了一声,随即就傻傻地愣在那儿了。
刚才睁开眼发现身边空荡荡的,以为他走了,心情刹那就跌落到谷底,但如今出现在眼前的他,让她有种失而复得的狂喜,如同坐过山车一般,她不知所措地发了傻。
听到声响,他侧头瞥了她一眼,“去洗脸。”
“你等等,我来帮你。”她一溜烟地就消失在厨房门口。
何凌希盯着手中的锅铲,唇角不自主地拉出一个上扬的弧度来。
安之淋了把澡,换了身棉质居家服,拿着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浴室发现午饭已经准备好了。何凌希走到她身前,从她手里拿过毛巾,将她转过去,替她擦干。
刚出浴的她,身上还带着些水汽,面色红润仿佛能透光,她任由他摆弄着头发,手指相交打着圈。这种场面太过自然,好像是熟识多年。她该好好享受这样的暖意,可是身体的某个地方,还是潜藏着不安。或许一个人太久,设防太过完备,没有那么容易就丢盔弃甲吧。
“好了,吃饭吧。”他用手替她梳理了头发,湿漉漉的黑发滑过他修长的手指,冰冰凉的。
“嗯。”她应了一声。他替她拉开椅子,她坐了下去,面对着他。桌上放着两荤两素一汤,看上去红红绿绿的,很好吃的样子。
安之夹了一筷子菜送进嘴里,尝了半天。何凌希支着头,也不吃东西,就是盯着她。
被他看得有些发毛,脑袋里莫名地就想起昨天的情景,她面色一红。
清了清嗓,她故作镇定道:“我觉得幸好我没有帮忙,不然就真的献丑了。”
他几不可见地勾起唇角,这才执起筷子,淡淡道:“你多烧几次,我能吃习惯。”
习惯吗…她低下头,扒着碗里的饭。
她特别惧怕习惯这样东西,就像是难以戒除的一种瘾,不知不觉地侵入生命。爱情刚开始是心动,相处久了就变成习惯,如果有一天对方突然消失,最初感到的不是失去爱情,而是不适应没有彼此的生活。
可是,她是多喜欢这样的午后,从未有过的如此静谧安心的午后。
两个人在同一个屋檐下,各自在房间里工作或者是娱乐。他看他的报表和企划案,她翻译她的资料和书籍。她乏了就给自己倒上一杯清茶,顺便放一杯在他的手边。他抬眼,将她拉来抱在怀里,印上她的唇一阵厮磨。他把她带到阳台上,阳光很好,暖暖地罩在两个人身上,他搂着她的腰,她勾着他的脖颈,没有说话,只是互相抵着额头,抱着,感觉时光都为彼此慢下来一样。
晚饭是她抽空煮的,年糕汤,肉汤放上些黄芽菜,味道虽是清淡倒也和口味。何凌希没多说什么,就是食量比平时多出了一倍。吃完饭,她收拾了碗筷在厨房洗碗,他就站在她身边陪着,和她说说话。关于她的从前,或者是他的。
她说她曾经在主持一场演讲比赛的时候,将Mr念成了Mrs,引得全场数百人哄堂大笑。他说他曾经做过投机生意,一天赚到了一栋别墅的钱却又在几天后全部输光。她说她最喜欢的颜色是粉红色,最喜欢吃的东西是雪糕。他说他偏爱黑白,从不挑食。她说她对父亲的感情是崇拜,对母亲是亲切。他说父亲在他心里是模糊的影子,母亲则是沉默优雅的侧影。
夜色浓重,她躺在沙发上,头枕在他腿上,陪他看财经新闻。新年的第一天,如流水一般的光阴,悄悄淌过两个人的身边,她偶尔扭过头看他。他下颚的线条坚毅流畅,睫毛很长也很密,头发打理得清爽利落。别开脸,她视线移向财经新闻上,莫名地就笑了开来。
爱情啊,你总是让人沉溺。
*
元旦三天假期结束,以时而飞快,时而缓慢的速度。
她开始疯狂地赶翻译稿,他也重新投入了忙碌的工作。
有时没有应酬,他就到她家来,她给他做饭,简单家常的菜式。他喜欢把下巴搁在她肩上,从背后拥着她,微微借她的力,她渐渐明白,这个男人也在疲倦,也想生活安静。于是她也不说话,任由他拥着。
有时她到他家去,重回9区的公寓,偶然也会感叹。他公寓里有书房,许多字典和英文书籍,她常常一呆就是一整天,像泡图书馆似的,甚至有次看书看着就趴在书房桌子上睡着了。他半夜回家,发现书房亮着灯,才将她抱到床上去。
一月中旬,安之的几个文翻工作都收了尾。而前一次翻译的书登上了畅销榜,她心情大好,便约了刚出差回来的何凌希晚上在自家吃饭。
下午她去了小区边上的大型超市,挑挑拣拣的,不知不觉竟也买了好几袋东西。左右手提得满满的,不长的路程,她走走停停,也花了许久。不过她也不嫌累,就这样不缓不慢地走。
秦劭文驾车进小区时,就瞥见路旁提着重物的安之。他将车靠在边上,未作犹豫,便下了车。
“安之。”
闻声抬头,安之微笑道:“嗨,那么早就下班了?”
“嗯。需要我帮忙吗?走到B栋还有些距离。”他修长的手伸出来作势要拿。
“不用,不用,我慢慢走就好了。”她向后稍稍一退,却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
“东西给我。”一个低沉的男声从身后响起,随即安之手上的重量就消失了。
安之惊讶地转身,语调上扬:“凌希,你怎么那么早?”
何凌希站到安之边上,冷冷扫过面对着的秦劭文,随即对安之柔声道:“怕你一个人忙不过来。上车吧。”
去C市出差也就两三天的功夫,却是如隔三秋。今早回到办公室,不久就接到她的电话,听到她欣喜的声线,不自觉地就止不住想念。于是早早结束了手头的工作。
从办公室朝外看,巨大的落地玻璃前头,隔着一个现代而浮华的城市。他曾经总以淡漠的姿态去看待这个落寞的世界,现如今,却被温暖充填了整个寂寞的空缺,满满当当。
气氛有些僵持,秦劭文望向何凌希的目光颇有深意。他倒是没想到,FL的太子爷竟然会和安之这么个小女子扯上关系。
他随即儒雅地笑道:“那我先走了。安之,再见。”
安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再见。”
布置温馨的家,小小的厨房,挤了两个人,显得狭窄。
何凌希站在料理台前煮菜,安之则在一旁打下手。她切青菜的时候,有些疑惑,明明说了是她煮饭的,怎么就变成他下厨了?不过能吃现成的,安之自然更加乐意。
“开饭了!”安之把最后一盘菜端到桌上,冲着拿着碗筷走来的何凌希喊道。
何凌希笑笑,也不应她。她也不客气地就开动了。吃饭的时候两个人都不怎么爱说话,一顿饭半个多小时也就吃完了。
饭后,何凌希照例坐在沙发上看财经新闻,安之百无聊赖地在一边翻着报纸,愣是没看进去一个字。
何凌希瞧了眼身边心神不宁的女人,将她拉到怀里:“无聊了?要出去玩?”
安之顿时来了精神:“这么多天一直憋在家里翻东西,很闷诶。”
“想去T大看看么?最近公司在那里有场宣讲会。”
“你还用去学校做宣讲的吗?” T大的经管学院在国内算是上乘,向高校推广企业品牌也可以说是必要的一个途径。但这样的活动需要他亲自出马么?安之心思微微起了波澜。
“定下周二?”他松开她,问询。
其实,他只是想带着她去,想走走她走过的路,看看她住过的宿舍,他想参与他不曾参与过的她的生命。
“啊,好。”
她其实很早就想回那里看看,走走。只是她一直不敢,那个地方由她的快乐与忧伤,她总怕触碰到些什么挑起怀旧的情绪,影响了当下的安然心态。可是,想起他坚定的包容的力量的眼神,她就不那么害怕。想要告诉他,自己的过去,疯狂的,悲伤的,骄傲的,懊悔的…
抬起身,吻上他,纠缠着,相拥着,天旋地转。
是从哪一刻开始的呢?她允许他融入自己的生活,不管是现在,还是过去。但是,未来呢?
她还是不那么确定,只是也没那么恐惧。
第十八章
十八
大学校园,总是散发着一种书卷而青葱的美好气息。
翠树掩映,石子走道,宽大的教室吱呀的门板,寝室冬日被塑料袋包裹的风扇,女孩三五结对走过小桥上课,男孩骑上自行车潇洒地留下背影…
并肩走在图书馆前的石路上,通往北面的教学楼。安之穿着夹克羽绒服,直筒牛仔裤配上厚重的雪地靴,浑然是大学在校生的模样。而身边的何凌希,墨绿色的大衣,每一步都踏得沉稳,绅士的气质,自然就脱离了青涩校园的范畴。
她右手伸在他的大衣口袋里,被他握着。原本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比肩而立,却像是一体的。她是他的宁静单纯,他是她的内敛深邃。
她和他絮絮说着过去的事情。
“我记得每到学期末,图书馆早上就会大排长龙。不过我这样懒的人很少来图书馆。还有,我以前最讨厌图书馆门前这条石头路了,在图书馆报告厅做讲座主持人一直都要穿高跟鞋。穿高跟鞋走这种路简直就是折磨。”
…
“这栋破房子,这就是我们外院的楼。以前每次看到旁边经管学院的新楼,就觉得不公平,文科生就是受冷落。”
…
“这地方叫径庭坞,因为竹子很多,植物很密,很阴森的。一般时候都不会进去,你看那个湖里有鹅。以前早上六点多的时候它们还会排成一列出来散步呢,很好玩的。我们以前叫它们径庭坞旁的夏雨鹅。就是学还珠格格的。不过你应该不知道什么是还珠格格…”
…
一路走,一路说,就像展开了一场生动的电影,缓慢细致的画面。她让他从每一个地方,都能看到她曾经的样子,懒散的,匆忙的,傻气的,认真的…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宿舍楼,五层的房子,是最靠近食堂的一栋,左半边正对着男生寝室,右半边则对着食堂后门。不拉窗帘,在寝室里随便做什么都能看被得清清楚楚。
“我的寝室就是顶头那一间,正对着食堂,以前一之吃好饭,就会在食堂楼梯那里和在寝室的我打招呼…”她指着自己住过的寝室,声音慢慢低了下来…程一之…
在这个学校里,到处都是他们的过去。他们会在晚上的时候,跑到没有人的食堂边上亭子里靠着墙,聊天,一聊就是一两个小时。也可能漫无目的地在学校里闲逛,直到过了熄灯时间,才慢慢踱回寝室。
他以前还是乐队的主唱,每次演出完庆功,他都会带上她。有一次他喝多了,送她到寝室楼下后,却赖着不肯走,说着说着就突然吻了她,第一次亲吻的不知所措,如今还记忆犹新。
还未从回忆里跳脱出来,安之的唇已被封住。她微怔。霸道地侵入口中,扫过她的唇舌,两相交缠,何凌希细长的眼睛合着,黑羽翎一样的睫毛笔直地盖下。她双手缓缓地攀附上他的脊背,所有的感知都集中在相交的触感上,或深情,或疯狂,彼此沉浸…
覆盖过往的回忆,变换着角度,撕磨,纠缠。他要她的记忆里再无他人。
高度的缺氧,天旋地转,溺在这疯狂的情爱里,她虚弱无力。
“走吧,快到时间了。”他放开她,在耳边低语。
“嗯。”仍旧被他牵着手,往报告厅走。
她想,也许有的时候,顺遂一点也没有什么不好,挣扎未免太过痛苦,何况爱情的旅途里,谁知到哪一条才是通向幸福的呢?
只是大抵她也不太清楚,就在漫漫的时间里,她开始迷失自我。但沉溺在甜蜜里的人,总难免会忽视一些东西。
光耀楼,200人的报告厅早已被挤得水泄不通。走道,甚至是厅外,到处站满了人。大概每个人的心里,都住着这样一个梦想,想成为一个站在高处的人。
整个报告厅内熙熙攘攘,工作人员劝导了数次都以失败告终,却是在何凌希踏进厅堂的那一刻起,人群自动地让开一条宽阔的走道来,四周渐次安静下来,直到整个大厅都悄无声息。而那个男人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淡然地走到台前而已。
安之坐在第一排靠近讲台的预留座位,身边的学生好奇地打量她。她只礼貌地一笑,视线便移到男人身上。
一个小时的演讲,他说了许多,有安之了解的,也有她并不知晓的。
他出身在S市,直到十岁父亲去世,才跟随母亲赴英国定居。母亲性子严厉而淡漠,他就是在完全独立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考入大学,一切的费用都是自理,他的事业不靠继承,而靠自己白手起家…
他也说到了FL,说到了行商之道,说到了为人处事,她知道他是即兴而谈,却觉得那么恳切,那么真实。每个人都该走好自己脚下的这一条路,踏踏实实,踩着地面。她这一刻真正觉得这个男人身上发着光,无法遮掩的光芒,智慧、沉稳、干练…
而她觉得他们之间隔着的距离瞬间就像是峡谷一般无法跨越,不仅是台上台下而已…他一刻不停地在向前奔跑,矫健如猎豹;而她总是走走停停,缓慢随意。
突然,他的视线向她射了过来,唇角极淡地勾出弧度,不明显,但她却看得清晰。
穿越洪荒也好,相隔千里也罢,他始终看着她。那样,是不是就足够了呢?她缓慢地思考。
提问环节,自然也是相当踊跃的。二十来岁的年纪总是拥有超乎想象的热情,总觉得这天地之大任我闯荡,豪气干云可见一斑。何凌希不紧不慢,一个个回答下来,始终点到为止,得体又不空洞。
但正常宣讲的□,还是出现在最后,一个女生拿着话筒,在周围同学的怂恿下,提问道:“何先生,请问你这样的成功人士择偶标准是什么?”
周遭开始骚乱了起来,议论四起,不知是为了女生的大胆,还是为了何凌希未知的答案。安之的心,莫名地揪了一下,她不自觉地就屏息,垂着头,却是在等待他的答案。
何凌希扫了眼低着头只看得见头顶心的女人,唇边荡开一个明显的笑,他缓而清晰地吐出了两个字:
“感觉。”
这怎么听着,都像是个任性而敷衍的答案呢。安之抬头,停留在他好看的唇线上,似笑非笑。
讲座结束,仍有许多人不肯离去,涌上前去想要闻讯。
安之还未来得及起身,就被人群阻隔了。她奋力地想要挤出去,却举步维艰。只是突然,眼前的人都退到了一边,她抬眼,何凌希已然走到她面前,自然地牵过她的手,在众人的注目下,离开了会场。
安之始终低着头,她不习惯这样的感觉,兴许是翻译做久了,早已视自己为隐形人,这与大学里热衷于活动且受人瞩目的她判若两人。大抵是看穿了很多事情,渐渐就在沉默里愈发沉默了吧。
远离了人群,两个人的脚步便慢了下来,但相握的手却不曾放开。
路过食堂,安之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她停下了脚步。那人显然也看见了她,同样伫立不动。何凌希顺着安之的目光看去,是上次在IKEA出现的女人。
蒋蓝馨,她研究生毕业了么?安之依稀记得,从前她一直念叨着要读研然后做大学老师。那时候她一直喜欢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跑,自己也理所当然地把她当小妹妹一样看待…可是,她始终没有能想到之后发生的种种…
蓝馨手在身侧握紧。一直就跟随在安之身后,一直做她的影子,为什么获得幸福的一直是她?除了程一之,竟然连何凌希这样的男人…
扭过头,蓝馨迈步走开。
安之顿了顿,随即对何凌希笑道:“回去吧,我饿了。”
何凌希望着那人消失的背影,他眼中闪过不明的神色,转而柔声道:“好。”
渐渐遗忘了昨日和明天,耽于今日,这样也会少了许多患得患失。过去的就改过去,而未来,自有安排吧。
起码那个时候,安之是这样想的。
第十九章
十九
八卦周刊,醒目的标题——FL集团CEO与女友T大高调秀恩爱。
占了大半个版面的篇幅,配了清晰的彩照。其中一张是侧面照,在宿舍楼门前,英伦气息的男人拥着身形娇小的女人,闭着眼亲吻,那甜蜜缠绵的感觉好像能冲出单薄的纸面一般。
程一之拿着报纸,细细读,却始终无法读完这篇报到。最终他将报纸丢到一边,从茶几上拿过烟盒,抽出一根烟,点燃。
靠在沙发上,他抬眼盯着天花板。那个地方,他第一次吻她的地方…
“咦,这个不是安之学姐嘛。”蓝馨弯腰拿起报纸,粗粗浏览了一遍,眼中闪过精光:“这可是FL总裁,真得恭喜她了。”
程一之不搭话,只吸了一口烟。
“要是他们这能在一起,也不错。”她放下报纸,从他手上夺过烟来,道:“别抽了,对身体不好。”
“你说,他们真能在一起吗?”他在问她,却又不像在问她。
“程一之,你能不操这份心么?”她蹙眉:“她安之早就和你没有关系了。”
程一之沉默,余光落在那张照片上。是啊,早就没有关系了,当初背叛了她,现在还有什么资格去担心。走到今天这一步,到底该怪谁?
蓝馨抓起报纸,当着程一之的面,撕成两半,裂痕穿过那张照片,巨大而无法弥补。
程一之知道她又在胡闹了,便陷在沙发里,一言不发。
“你一定要给我这样一张冷脸么?和我一起生活就那么无趣那么痛苦吗?”她拔高了声调,对着她的丈夫:“从结婚到现在,你有对我笑过几次,又在家里住了几天。忙忙忙,都是你的借口!”
“别闹了。”程一之叹气,或许他不曾为蓝馨动过心,但在印象里,她本也是个乖巧温柔的女孩子,只是现在,好像一切都变得不一样,都让人觉得疲劳灰暗。
他的冷漠,让她声音颤抖:“你的心,从来就不在我身上!”
程一之起身,手指划过蓝馨微湿的眼角,轻轻抱住她:“蓝馨,你是我的妻子,现在是,以后也是。”
他在说给她听,也在说给自己听。
原本来放晴的天气,突然浇下了倾盆大雨。这让正从新公司报到回来路上的安之措手不及。这家公司又偏偏坐落在交通并不怎么发达的地方,鲜有出租车经过。安之在雨中跑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个公交车站,旁边有个报亭。
头发衣服都全然湿了,黏在身上,着实难受。安之看了看公交站牌,上头没有一辆车能到8区,却有到9区的车。看雨势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安之便只好等去9区的车了。
等车的间隙,她无聊地浏览报亭里卖的杂志报纸,却在看见八卦周刊醒目标题的那一刻,呆住了。她抽出钱给报亭老板,拿起那份周刊翻看起来。
整篇报道五分真五分假,再配上自己和何凌希的数张生活照,当真可谓绘声绘色。灰姑娘和王子的现代版?麻雀跃上枝头变凤凰?收起杂志,安之笑容不屑。
何凌希回到家已过了饭点,打开鞋箱换鞋发现第二格里摆着一双女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