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古镇的市集,一群人往苍山去。苍山上有一条环山达八公里长的云游路,路面用粗石铺就,非常平坦,时常可以看到松鼠,而耳边就是松涛声。每两个山峰之间就会有一条溪水下来,水冰凉冰凉的。云游路上人很少,可以徒步上山,也可以骑马或乘坐缆车。一行人虽正值当年,没走许久,都大呼脚力不行。幸而半途上有生意人,给了马骑,虽说是贵了些,总还算是撑过去了。
这样走走停停,闹闹哄哄的,待到了山顶,却正是碰上了夕阳西下。抬眼看满目被染红的云翳,渐次地漫过天幕,这一场恰好撞上的斜阳,着实绚烂。
突然地,就想起那个男人来。同样是撞见斜阳,却是在从古镇回程的路上,他将头枕在她腿上,闭目休憩,而她…
下意识地,右手食指轻轻滑过戴在手上的戒指,摩挲…
她说老了要住到那样恬静的古镇来,他那时却也说了一声“好”,可而今看来都如同镜中月,水中花。收回思绪,随着同伴寻了餐馆吃了饭。菜品倒是一般,但大家伙都耗费了一天的精力,吃起来却格外香。
酒足饭饱的一行人入住了高地旅馆,听接待人员说早晨只要开了房门,不用起身便可看到日出的景色,男男女女地便又来了劲,商量着定时闹铃的事情。安之懒得理他们兴致勃勃的安排,兀自一人回了房间,冲了把澡,吹干头发,倒头便睡。
这一睡过去,便就是天昏地暗了。自然不晓得大忙人David带着朋友上了山,也住了进来。
完全没有调闹铃,日出,必然是见不到的。奇怪的是,也没有人来叫醒她。当她自然醒时,惊觉已是过了正午,而这时队伍早该出发,她有些慌乱了。
急急忙忙下了床,拿起手机便打电话给Denny,一边收拾这行囊,快速地洗漱起来。
电话那头过了许久才接通,Denny在她的质问下用无辜地声线道:“难道你不该留在那里么?我们只是成人之美。”
安之纳闷地挎上包,打开门正要开口问,便见立在走道上男人的背影,心脏骤停了一刹那。这个背影,熟悉得让人想要发狂…她按掉手机,想要冲上前去确认,但步子却是缓而轻的。
好像感觉到了什么,那男人突然转过身来。安之立刻收住了脚步,不自主地屏住呼吸。然而下一刻,她却是向后退了几步,快速地回到房间,“嘭…”地关上了门。身子背对贴着门,她视线落在平滑的地板上,包顺着垂下的手臂,滑落到手上,最终掉向地面。
“安之。”何凌希大提琴般醇厚的声音透过门板,传到她耳里,字字清晰。
她脑袋里嗡嗡地,那些“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之类的愚蠢问题早已不在她思考的范围里。男人再唤她的名字后,便没再开口。但她知道他在,就隔着这么一层门板,立在门的对面。她缓缓地转过身来,正对着门板,手紧紧握住了门把。
但时间像是一种无形的诱惑,诱惑着她旋开那扇门,好好看看门外的那一个人,那个爱她,也伤她的人。
门缓缓地开,她的面孔复又一点点在他眼前出现。疯狂地想将她拦在怀里,却怕惊吓到她,于是只得是上前一步,执起她的手,落下一个轻柔地吻。
安之呆呆地看着何凌希,他唇瓣滑过她的手背,她觉得那温度仿佛高得灼人。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在她意识过来之前,身体已经自主地扑进了男人的怀里。
何凌希显然没有料到,因为冲力甚至一只脚后退了一步,但随即,他牢牢地拥住了她,黑色的瞳仁里翻滚着浓烈的情感。
她知道的,她自己早就无可救药,对于他,所有的行为都超出了理智所能控制的范围。她想哭,看到他的那一刻就想哭…可倔强地在他怀里仰起头,不让那些懦弱的水滴滑出眼眶,她解释不了为什么那么地难过,就只是觉得难过,难过中又夹杂着一丝的开心。
撞进他眼里的,是她水润却透着倔强光芒的双眸,那里仿佛在说着私语,他竟不能完全读懂。只是心里万千柔肠通通被勾了出来,他垂头,薄唇落在她的眉眼上,近乎虔诚地亲吻。
他的气息全然萦绕住她,将她复又包裹进漩涡里,只是这一次,她却不想逃。逃了又能怎样,这一颗心,又岂能轻易收回…没有明日的痛楚和疯狂无法停止的爱恋,交织在她心里逼得她快要发狂,她用力地搂住他…
向往日那样深情而浓烈的拥吻,再尝试一次,仍旧是醉了彼此。停止了天旋地转,她已被他抵在墙上。后背紧贴着粗糙的墙壁,她垂下眉,兀自顺着气,不看他。她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却也不是真的那么清楚…
“安之,跟我走吧。”
记不记得,总有那么一个时候,被牵着手,一路跟着走。
是傻气,还是勇气,亦或是,一种赌气。
她赌他,绝不会放手。

第四十七章

四十七
坐在大巴上,一行人叽叽喳喳地仍旧兴奋地要死。秦劭文默默地坐在后排的角落里,情绪低落。到现在都没有音讯,看来安之还是随了何凌希了。
不出乎意料的结果,但仍旧寒心…
昨天晚上,见到跟在David身后的何凌希,其实他就明白了些许。自己真的来得有点晚,晚到两个人已经离不了彼此了。他不是不想搅局,面对自己动情的女孩子,不去争取的就是懦夫。但是那样好吗?一个局外人去插上一脚,顶多徒增烦恼。他也不想做什么深情的炮灰,识时务地在该走开的时候走开,这样算是最好的了。
而在他们去丽江的同时,安之和何凌希却在返程的路上,他们要从S市搭班机直飞英国伦敦。
一路上,两个人没有说话。她没有问他最近做了些什么,他也没有问她这些天过得好不好。只是两人的手始终十指相扣。他拇指来回摩挲着她的虎口,神情很宁静,仿佛多日来的一场大火终于彻底扑灭,甘霖让整个人都和顺了起来。
到了机场,FL的私人包机已然候在那里。从VIP通道进入,何凌希始终握着她,带着她向前走。但在安检前,安之突然停下了脚步。
何凌希转身,对上她的目光,那里装满了不确定。
“我们要去做什么?”
“伦敦会有一场发布会,关于TREO被FL并购,我希望你能在那里,在我的身边。”他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亲眼看看我生活的世界,镁光灯权力所聚焦的地方。不是以翻译的身份,而是以未来董事长夫人的身份。”
未来董事长夫人…
安之慢慢咀嚼着这个字:“这个新头衔是什么时候加上去的,为什么我不知道?”
“几星期前我就征询过你的意见,你没有否认。”男人耸了耸肩,理所当然。
脑海里回想起那晚医院里的对话。

“安之,嫁给我吧。”
“你疯了。”
“所以呢?你要嫁给我这个疯子吗?”
“等出院后,我会离开S市,那个时候,请不要来找我。我知道你有很多方法可以知道我的去向,但,不要来找我。”

“这是我见过的最烂也最无赖的求婚。”安之抽出被男人握着的手,却是率先通过了安检口。
何凌希唇角扯开完美的弧度,原以为此行会很艰难,她必然过多推脱躲避,却没想到能如此一帆风顺,她的脾性,何时变得如此琢磨不透了。目光瞥见她左手那一枚戒指,其实,他自己有时候当真是一个无赖卑鄙的男人。
再一次下榻伦敦,已是春光明媚的季节。难以想象时光过得如此之快,仿佛就是眨眼的功夫。褪去银白素裹,伦敦的轮廓便更为清晰。
从公寓的巨大玻璃向外遥望,这座城市的夜景尽收眼底。何凌希从身后抱住安之,下巴抵在她的肩上。
“能这样抱住你,真好。”他嗓音低低的,怀里的温度很真实,却也很梦幻,许多个独自怅然的夜里,总是想念这样的温度,而今失而复得,又是说不出的滋味。
安之没有回答,却是很沉默,她从在大理见到他起就这样沉默,有些许微妙。实质上,她只是凭着冲动和所谓的爱的勇气追随他来到这里的。伦敦的夜景,让她产生了错觉,迷幻的错觉。
她转过身,抬头,仔仔细细看他的脸,从鼻梁的嘴唇道脖颈…漂亮的皮囊,视线落到他的胸口,他心脏的位置。
“我总是很矛盾。”她突然开口,娓娓道:“我是相信白头偕老这样的话的。可我始终不觉得有哪个男人能让我彻底的信任。我爱你,想把自己交给你的同时,我又在拼命给自己留有余地。我沦陷,但我也想保持理智,以防有一天我被抛弃了还可以靠双脚行走。”
“所以你是不确定要不要嫁给我。”他抬起她的下巴,薄唇轻启:“虽然我觉得用一张纸绑住一个女人这样的做法很无耻也很无能,但这纸婚约对你来说却能够意味着我对你的承诺,它不能保证每一对约定的情人都能白头偕老,但它能保证我愿意为你付出的不只是虚无缥缈的爱,还有责任,身为一个男人的责任。”
“早些睡吧。”他俯下身,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吻。
安之随即往卧室走去,但没走两步她又回过头,望着何凌希:“其实,我并不是不相信你或是怎样…这两天我一直都在做噩梦,梦见宝宝,还有车祸…醒过来都觉得很痛很难过…”
他走到她面前,轻轻地拥住她,竟一时也说不出话来。她埋在他胸口,依旧是好闻的古龙香水味。
夜里,他拥着她睡。
半夜,她果然开始做恶梦,额头覆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在他怀里不安的扭动,不停地念着含糊地梦话。他打开床头灯,一遍遍喊她的名字,紧紧抱着她,抚着她的背,持续了好一会儿,她最终安定了下来。何凌希便起身去卫生间取了毛巾,替她擦去额头和后背的汗,换了干爽的睡衣。
待安顿完这些事,他坐到床沿,松了一口气。想象她数日来被这样的梦魇侵扰甚至惊醒,却无人帮她摆脱,为她照料,他的胸口一阵钝痛。
这样的和好,并没有真正地治愈她的创伤。他想将她拖拽进自己的世界,却硬生生蜕了她一层皮。有时将她想得太柔弱,有时却把她想得太坚强,太爱一个人,就真这样便得手足无措。希望这一次,我没有做错,毕竟,我们彼此都已经放不开手。
第二天的新闻发布会,各大媒体蜂拥而至。出人意料的是,因心脏病发已然在南部古堡休养数月的博林夫人,竟然也出现在发布会现场,这确实引起了媒体的好奇。
十点整,发布会准时开始,会客厅的大门徐徐打开,所有人的目光都朝门口投射过去,在人影出现的刹那,闪光灯便开始此起彼伏地闪烁。
在媒体人惊讶的目光里,安之挽着何凌希的手臂,两人款款地走了出来。何凌希唇角挂着淡笑,一如既往地优雅做派。而安之,裹着深色的露肩小礼服,黑色的头发挽起,极其古典的发式,微微低着头,像是不适应如此刺眼的闪光灯。
而博林夫人,望向两人的目光却是柔和而慈善的。这便是她儿子认定的女孩,纯粹的东方女子。

第四十八章

发布会内容很清晰,正如媒体所预料的那般,TREO正式被FL以低价收购。而出人意外的是,TREO的新人首席执行官竟是韩式集团董事长的次子,韩子卿。
但媒体好奇韩式突然介入的同时,也很关心FL当家何少此番携带女眷的缘由,他们都能在两人看似无波的表情上觉察出些许蛛丝马迹。
主持人的讲话一直不温不火地进行着,直到他将话题引向何凌希。
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一字一句都掷地有声。有的人总是这样,开口便让人有安定的力量。他拉着安之的手,站起来,只说了两句话。
“站在我身边的女孩子,叫安之。她即将成为我的妻子,一生一世。”
没有别他的解释,也不需要什么解释。
刹那间停顿后开始疯狂闪烁的闪光灯里,安之侧过脸看何凌希,却正巧撞见他同样的侧目。
熟悉的沉稳淡定的神色,却在无法抑制而扬起的唇角里触摸到他愉悦而幸福的心境。那一双墨色的眸子,仿佛闪动着耀眼的光亮,让她几乎睁不开眼。
昨夜依稀记得做了噩梦,半梦半醒,听得有人喊她的名字,就是这样的安定的感觉。被他握住的手,反扣住他。安之扯出笑来,慢而缓,就像是经历了漫长的旅途而终于寻觅到了容身之所。
那么坦然的,他们站在镜头前相视而笑,那种幸福无声无息地却真实地散播在空气里。
严沁喻坐在电视机前,清晰感受到这种情意浓浓,但她却始终虎着脸,甚至最后“啪”地关掉了电视机。
安行耀逛了一圈花鸟市场,手里提了两盆花,正开门进屋便见妻子一副气冲冲的模样,便问道:“出什么事了?”
“你的宝贝女儿,真长脸了,都快成FL董事长夫人了!”
安行耀听闻,先是一愣,随即合上门,慢悠悠地放下手中的盆花,道:“他们到底还是绕到一块儿去了。”
“什么叫到底是绕到一块儿去了,难不成你就这样随着她乱来了?小安趴在我怀里哭得昏天黑地地样子难道你忘了?她什么时候这么伤心过?我们把屎把尿的养大她,都不舍打不舍骂,他何凌希这么伤小安,还这么轻易地就饶了过去,说得过去?”
“怎么能不记得,当时揍那小子的心都有。”安行耀将花盆移到壁架上,左右摆着位置:“可沁喻啊,儿孙自有儿孙福。何况你也不是没见到,她在我们面前硬扯出笑的样子。如果现在的选择真的让她开心…”
“你就是一老好人,我就是扮黑脸,乐得你了。”严沁喻走到安行耀身边,将花盆往右移了一格:“放这儿。”
安行耀笑了,却没有辩驳。
入了春,天气自然明媚温暖了起来,安之在太阳底下不一会儿便闷出了一层汗。走出发布会,一路仍旧尾随着大批的记者。何凌希将安之护在怀里,两人被保镖牵引着往车里走去。
关上车门,外头的喧闹瞬间就被隔离了开来。安之缓缓吐出一口气,这样的阵仗,对她着实有些难以应付。
安之微微垂眉。先前媒体问道在一旁的博林夫人对准儿媳的看法。安之顿时心提到了嗓子眼,先前她从没与这位贵族夫人有过接触,心里压根就没有丝毫的底气。然而博林夫人只是淡淡地看向她,话语自然地从唇齿间吐出,发音醇正,语气郑重:“我衷心祝福他们。”
能得到祝福,真好…
“在想什么?”他揽过她,让她靠在他胸口,抬起她的脸问。
古龙水的香味又一次包裹住她,层层叠叠,严严实实。
“总觉得像是做梦,变化得太快了。”
她蹙眉,明明几日之前还是兀自怅然,以为破镜难圆,只是一切随着他的突然出现而急速转折。痛苦难过,固执倔强,都瞬间分崩离析,飘零成碎片随着暖风吹走。
“安之,我们要一个宝宝吧。”他望进她眼底的深处,那个悲伤的不愿再触及的角落。
安之身体一僵,想侧过头回避男人坦率也灼热的视线,却被男人勾住下巴结结实实地吻住。
节节败退,她总是这样的,一次次被他蛊惑地辨不清东西,唇齿交缠,她只能发出一声浅浅的呻吟,被他更深地带进怀里,她迎合着搂住他,用力贴近。
“怎么办,原本打算发布会结束就去拜见岳父岳母的,可现在这样,只能先回家一趟了。”他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颈项,声音些许粗哑。
安之脸酡红,有意挪开和男人的距离:“何凌希,你就是个流氓。”
在何凌希的座驾正以飞快地速度向9区公寓奔驰的档口,安行耀家的门铃被按响了。
严沁喻起身去开门,却是愣在了原地。立在她面前的女士一身正装,端庄优雅,冰蓝的瞳仁,金棕色的头发盘在脑后,博林夫人立在那里,顿时便使这普普通通的楼道蓬荜生辉。
身后的年轻翻译开口问道:“请问您是安置小姐的母亲吗?”
严沁喻点了点头。
“这位是何凌希的母亲,博林夫人,请问,能进去聊一聊吗?”
严沁喻侧身让两人走了进来,并招呼安行耀出来,给博林夫人斟上了茶。
三人在客厅落座,博林夫人边上立着翻译。这位英国贵族,单是坐在那里,也有着道不明的风情,但与不可一世的贵族不同,她此刻的表情近乎柔和。
“抱歉今日的擅自打扰。也抱歉我无法用中文与你们交谈,希望你们不会太过介意。”
翻译一字一句地将博林夫人的话传达给安行耀和严沁喻。
“您太可气了。我们正巧也有些事情要与你商议,关于孩子们的。”严沁喻回答。
“安之和Eric之间的事请,Eric都和我说了。我知道前一些时间由于Eric的过失,对安之造成了非常大的伤害,我感到非常抱歉。他们两人也分开的一段时间。Eric虽然身在英国,但心思始终维系在安之的身上,他有多深爱安之,我作为母亲看得清清楚楚。想必你们二位也同样能够看出安之对我们Eric的心意。”
她顿了一顿,“Eric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父亲,而我常常是忙于工作,与他之间的母子情意,当真是很淡的。而安之不同,她一看便知是身在完整安宁的家庭,安定让人放心,也是她让Eric有组建家庭的意识和愿望。我很感激她,同时也很感激你们。”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安之跟着你们小何,日后还会吃许多的的苦。”严沁喻还是将话吐了出来。
“孩子们总是要在挫折里,才更懂得珍惜。如今他们彼此相惜,自然也对日后有所打算,我们大人唯一可做的,也就是祝福他们了。”
送走了博林夫人,安行耀又缓缓地重复了一遍他先前说的话。
“沁喻,儿孙自有儿孙福啊。”
而严沁喻,在一旁沉默了。许久,她直起身,对安行耀道:“过两天叫安之回来吃饭,让她捎上何凌希。”

第四十九章(大结局+后记)

四十九章(大结局)
何家祠堂,一座旧式宅院,而今已没有太旺的香火,显得有些清冷,但仍旧是干净清明的。博林夫人领着何凌希和安之,坐了两三个小时的车才到了这儿。
古宅里还有打扫的人,见了三人,恭恭敬敬地将他们迎了进去。那一日,正是何凌希父亲——何清鸿的祭日,他离世整整二十一个年头了。由人领着,行上院后的小山,兜兜转转,才瞧见了墓碑。摆了贡品,墓碑也打扫了干净,上三炷香,气氛低沉。
安之瞧着墓碑上的照片,那男人还是三十几的模样,面容清俊,透着一股子书卷气。但从那一双深邃的墨色瞳仁,却能认出是何凌希的父亲。
博林夫人手指轻轻拂过墓碑上的字,微微勾起唇角,神情无比柔和:“清鸿,Eric带着他的未婚妻来看你了。他真正长大了,要成家了,你也同我一起,祝福他们吧。”
何凌希握着安之的手,低低道:“我们会幸福的。”
飞鸟掠过头顶,消失在天的另一头。安之和凌希十指相扣,默默记着这句话,关于幸福的承诺。
从祠堂回来,博林夫人就动身回英国休养,而安之和何凌希开始操办关于结婚的事情。结婚,本来就只是拿上身份证和户口本到民政局那儿排个号,领另外一本证的事情,说来也简单。
可偏偏何凌希是个外籍,事情就变的复杂繁琐了。光是等英国开出的未婚证明就耗费了时日,再拿去给驻英国的中国领事馆认证,随即要带上一系列的证明登记注册结婚。前前后后,实在磨人。更磨人的是如果安之想要入英国籍,就首先要在英国申请SPOUSE VISA,需要预约,等候,出具一系列的相关证件。
安之素来就烦这些个东西,而今一结婚就遇到这些个纸片申请的,所谓“新婚”的甜蜜兴奋着实被冲淡了不少。当真正办结婚证那一天,她简略地就穿了牛仔布的连衣裙,拖着凉鞋。挽着刚接到通知从公司里出来的西装革履的何凌希,不紧不慢地去领证。
她是不知道别人拿到那本红本子的心情是什么样的,当时她的脑海里只冒出两个字“终于”。
何凌希拿着结婚证,也有些怅然。终于,她彻底地融入了他的生活。此刻她已是他的家人。
这一路,他们走了那么久,终于成为了夫妻。
然而,众所期待的隆重婚礼却迟迟没有举办的迹象。婚礼在毫无宣扬的情况下,在英国小镇的一个教堂举行,而观礼人只有彼此父母和挚友。
那一天,阳光透过彩色的玻璃洒在她白色的婚纱裙上,他大提琴般好听的声音环绕着教堂的梁柱。
他说一句,她跟着念一句。
I Eric,take you Faye to be my wife,my partner in life and my true love.
I will cherish our friendship and love you today,tomorrow,and forever.
I will trust you and honor you.
I will laugh with you and cry with you.
I will love you faithfully.
Through the best and the worst,
Through the difficult and the easy.
What may e I will always be there.
As I have given you my hand to hold.
So I give you my life to keep.
So help me God.
Entreat me not to leave you,or to return from following after you,
For where you go I will go,and where you stay I will stay.
Your people will be my people,and your God will be my God.
And where you die,I will die and there I will be buried.
May the Lord do with me and more if anything but death parts you from me.
他说得流畅自然,她跟得拳拳真诚。
With this hand,
I will lift your sorrowes,
your cup will never empty,
for I will be your wine .
With this candle,
I will let your way in darkness,
with this ring,
I ask you to be mine.
这是一场契阔生死的约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没有金钱堆砌的礼花齐鸣,没有司仪公式却又美好的说辞,他们就只是这样挽着手,在最亲近的亲友面前,在主的见证下,宣誓彼此相依。
她永远记得那一天,他神圣的表情,眼神无比坚定。
他也始终不会忘记,她那时一字一句地跟随,念出最真挚的誓言。
是她教会了他简单,是他教会了她坚定。
在场的所有人,甚至是心有芥蒂的严沁喻,在那一刻,都彻底地相信,那样彼此承诺的两个人,会如此幸福地过上一辈子的时光。
那一晚过后,安之再也未被噩梦困扰。那个男人,用他的臂弯撑起一片澄净的天空。
不久,安之怀上了孩子。
再没有太大的波折,她顺利诞下一对龙凤胎,哥哥易宁,妹妹易安。
待他们一岁多,蹒跚着学走步时,安之和何凌希带着他们来到古镇,缓缓地走过小桥,摇船穿过河道。两个孩子叽叽喳喳的总有问不完的问题,道不完的新奇。任由两个孩子在茶楼里胡闹,做父母的只管喝着茶,依偎着。
“等孩子们长大了,我们就退休,住到这里来。”这一次,是何凌希先开的口。
“你想退休还早着呢。”安之扑哧笑出了声,她指了指自己的肚子:“你倒是先给这个小三子多赚些奶粉钱呀。”
“爸爸妈妈又亲亲了。”
易宁在一旁乱吼吼,被易安拍了一下脑袋。
小小的她牙齿还没长齐,却奶声奶气道:“少见多怪。”
易宁无辜地挠了挠脑袋,回过头趴在窗台上和易安一块儿看窗外。
阳光温暖的扑洒在石板路上。一对头发花白的老夫妻,互相搀扶着,缓缓走过茶楼前的古桥,渐行渐远,消失在古镇七拐八弯地窄道间。

番外 两只小P孩儿(含新文公告)

番外
巧克力1
一次夜里,一家人正在卧房看电视。
易安、易宁躺在何凌希和安之中间,而刚满一岁的三少爷已经在一旁的小床上睡熟了。
易安的小手突然拉了拉安之,诺诺道:“妈妈,我好爱你呀。”
安之眼神未移分毫,回答:“说吧,你又想干什么了。”
“我想吃巧克力!”
“不行,晚上不能吃甜食。”
于是小丫头,头一转,道:“爸爸,其实我最爱的是你。”
何凌希挑了挑眉:“那亲爸爸一个。”
易安立刻扑上去往他爸脸上重重地香了一记。
谁知,何凌希下一句便是:“真乖,听妈妈的话,晚上不准吃甜食。”
安之圆满了。
巧克力2
自从在父母那里都吃了瘪,易安学会了迂回战术,就是从哥哥下手。
熄灯上了床,易宁爬到上铺去睡觉,易安突然喊他:“哥哥,我想吃巧克力。”
“可我这里没有了呀。”
“那你可以问妈妈要嘛,妈妈顶喜欢你了。就说你想吃巧克力。”
“我可不保证一定有哦。”易宁说完,无奈地往妈妈房间走去。
不一会儿,他跑回来,说:“妈妈要我告诉你,晚上不能吃糖果。”
“是你告诉她我要的?!”易安撅嘴。
“不是。”易宁无辜道:“妈妈自己猜的。”
╭(╯^╰)╮“肯定是你说的,坏蛋哥哥。”易安耍起公主脾气,翻身就不理易宁了。
于是第二天,易安晚上发现自己床头多了一个漂亮的小盒子,打开看,里头全是糖果,和她白天吃的一样多。
而某个坏蛋哥哥,在上铺听着妹妹的开心的笑声,自己也傻呵呵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