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劭已经进去了,柔声道:“你还病着,我帮你。”
小乔面颊都羞红了,收紧十指用力拽着他的衣袖,摇头:“我不用你帮。你出去!”
魏劭凝视她,见她面颊都羞红了,迟疑了下,终于慢慢放下了她,说道:“那我在这里陪你。”
小乔将他强行推了出去。见他还站在门口不肯走,咬唇道:“你离我远些。要不然我……”
她是想说,要不然我解不出来。可是又说不出口,只是不停催促他。
魏劭叹了一口气,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地往前去了。
小乔关了门。从没有像此刻这般,连解个手,都似胸脯里藏了只小兔,心口在啵啵地跳。又觉得甜蜜无比。她小心翼翼,尽量不弄出声响地终于解完,吁出了一口气,净手后开门,冷不防看到魏劭不知道什么回来了,居然就靠在门框的边上。
“女君落泉声亦悦我。我还没听几声,女君就好了?”他笑眯眯地说道。
小乔一愣,面颊又飞上了两朵红晕,握起粉拳就捶他胸膛,骂他是个坏人。
咚咚的被捶了几下,魏劭哈哈大笑,忽然双臂抱住她的臀,将她双脚离地高高地抱了起来,她胸脯正好就和他面门一般的高了。
他好像故意使坏,脸往她一侧胸前使劲压了一压,再滚了一圈。
小乔睡衣薄软,竟就敏感了,忙抬手推他的脸。他便顺势压她的另一团柔软。这回更过分了,张嘴连衣衫含进了嘴里,齿舌轻轻舔咬。
小乔嘤了一声,登时半边身子苏软了下去,挂在他身上,吃吃地低声笑,推他的头。两人这样一路回到床上,魏劭顺势也躺她边上,继续闹了片刻,小乔最后被他挤到了床角,笑的浑身无力之时,忽然又咳了起来。
魏劭急忙停下,手掌改抚她的胸间。
小乔咳了一阵,等喉咙里的那阵干痒过去了,止住。抬头见他双眸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神色怜惜,心里感到甜丝丝的,道:“我无事了,已经好多了。”
魏劭凝视着她红扑扑的娇艳胜过了花朵的面颊,忍住心里早钻了出来的想将她拆吞入腹的念头,扶她躺了下去,将被盖到和她下巴齐平,道:“你先睡着。我身上都是汗,我怕熏了你。我去洗个澡,出来就陪你睡。”
小乔点头。
魏劭澡毕出来,便熄了灯火。昏暗里,他爬上床,躺了下去,朝小乔伸去胳膊将她抱在了怀里。
“睡吧。”
魏劭在她耳畔,柔声地道。
……
小乔在魏劭火热的怀抱里,安安稳稳地睡了长长的一觉。连半个梦都没做。第二天就觉得神清气爽,除了还有些乏力,喉咙略干,其余便好的差不多了。
魏劭陪了她一个白天。两人真正是寸步不离,同食共寝,喂她吃药,不让她走半路的路,宠她宠的要上天了,连入夜后小乔沐浴,他也不让春娘来服侍。
先前小乔生了病,春娘就一直不让她下水洗澡,每天只擦一把身子。
这里春末天气多变。前几日下了场雨,便乍暖还寒,小乔也是因此又生了病。这两天一放晴,天气立马热了起来。小乔感到浑身黏腻腻,加上病也好的差不多了,便泡在热水里舒舒服服洗了个澡。
魏劭和她同浴。怕她又着凉,在水里也没怎么动她,等她洗完就抱她出来,擦干身体裹了衣裳,便送进了被窝。
小乔舒舒服服地卧在魏劭怀里,星眸半闭,任他手掌在自己后背抚摩,舒服的快要睡过去时,魏劭坐了起来,掀开被角,捉住了她的脚。
小乔睁开眼睛,见他捧着自己的一只脚反复地看,神色有些古怪。便猜到了他这举动的缘由。
魏劭抬眼问她:“还疼吗?”
当时那一幕,曾将小乔吓的几乎破了胆。之后每次想起来就全身发毛。
至于被陈瑞咬过的那只脚,虽然牙印几天后就褪了,但好些天里,她的脚上似乎都还留着那种说不出的不舒服的感觉。
“已经不疼了。”
她摇了摇头,轻声道。
魏劭掌心轻轻抚摸了下,跟着低头,嘴凑到她白嫩的脚背上,亲了一口,说道:“怪我不好,让你受了如此的惊吓。”
被他嘴唇亲过的脚背皮肤仿佛烫了起来。
小乔蜷了蜷足尖,想缩回脚。他却捉的很紧,并不放,又亲了上去,反复地亲吻,仿佛想把那些在她脚上曾留下过的痕迹都给压盖过去似的。
小乔的脸慢慢地红了,哼哼着小声地道:“我真的好了。你别这样啦……”
她有些害羞。
魏劭充耳不闻。亲过的她的足背,又一根一根地亲她整齐又漂亮的足趾,亲完了两只脚,他的唇便沿着她的脚背肌肤,慢慢地往上。
小腿、膝盖,大腿……
小乔看着他越亲吻越往上,渐渐感到有点心慌气短。
他都要亲到她腿的最上方了,却好像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
他不会是想……
她的一双眼睛越睁越大,越睁越大。在他唇要碰触她秾粹花心的那一刻,慌忙想闭合双腿,却被他的手掌,稳稳地压住了。
他毫不迟疑地亲了上去。
“不要……”小乔羞极了,不住摇头。但那感觉,却仿若氤氲化醇,她竟然浑身毛发皆苏,无力地哼着,脸红通通的,身子扭动,微微颤抖。
“不要啊——”她哀求。
魏劭却不听她的,继续以唇舌讨好。
一阵翕翕然快乐忽地袭来,小乔无法抑制,仙液汩汩,竟湿透了重衾。
便是那一刻,他入了她,两人交接在了一处。
……
许是怜惜她病后初愈,魏劭这晚上并未要她太狠。
只这一次便了了。两人却都犹如醍醐灌顶,快乐无比。
“蛮蛮喜欢我方才那样对你?”
魏劭在她耳畔依旧咬着耳朵,声音有些得意。
小乔手背压着眼睛,不住摇头。
魏劭望着她口是心非的可爱模样,又大笑。笑过后,将她手从眼睛上挪开,道:“蛮蛮睁眼。”
小乔便乖乖地睁开了眼睛,眸里还带着残余的春潮水光。
“抱住我。”他又下命令。
小乔再次乖乖地抱住了他。
魏劭深深地吁出一口气。
“往后无论什么事,都不要瞒我。要立刻就和我说,记住了吗?”魏劭说道,语气严肃,一改方才的嬉笑。
小乔微微一怔。
“就像这次,你分明遇了如此危险,遭受如此惊吓,何以在给我的信中却只字不提?”
他的语气渐渐有点重了起来。
小乔小声地道:“我是不想你……”
“不想我分心?”魏劭打断了她,眉头微皱,“你知道我在一个月后才最后知道了此事,我是如何做想?叫我觉得你心里便未拿我当你夫君看待。我宁愿你没有救下那个羌人少年,也不想你有半分危险。卑禾族归附我最好,不归附,我便打。平定西境,不过是个迟早的时间问题而已。但你若有失,你叫我该如何自处?”
他的语气越发的严厉了。
小乔咬了咬唇:“夫君我错了……”
魏劭神色这才缓了些,哼道:“往后你还敢不敢有事瞒我了?”
“不敢了。”小乔摇头。
魏劭神色终于缓了回来,将她反手抱住,亲了她一口额头,道:“陈瑞那厮,前次让他侥幸逃脱,此番竟变本加厉,如此对你。我若不……”
他说了一半,忽然又打住了。
“夫君若不什么?”小乔睁开了眼睛。
魏劭道:“没什么。我随口说说而已。”他抚了抚她的鬓发,朝她一笑,语调转回了温柔:“你累了,睡吧。”
第110章
小乔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魏劭起先一直陪她睡着。过了良久,他睁开眼睛,低头看了她一眼。
小乔闭着眼眸,羽睫低垂,呼吸均匀,沉沉地睡了过去。
魏劭想了下,慢慢地松开了她,轻手轻脚地下床,再帮她拢了拢被,随即转身穿衣。
他穿好衣裳,弯腰穿靴的时候,听到身后响起一个娇娇柔柔的声音:“天都黑了,夫君你还要去哪里?”
魏劭一顿,回头看了一眼,见床上的小乔睁开了眼睛,慢慢坐了起来,便干咳了一声,朝她转了过去,若无其事笑道:“无别事。只是方才忽然想起贾偲那里有件事,想去问问。我吵醒你了?”
不待她回答,魏劭蹬掉了刚穿上的一只靴,侧躺了下去,将她也带回到枕上,柔声道:“是我不好。我再陪你睡。”
小乔缩他怀里,静静闭目了片刻,忽然又睁开了眼睛。
魏劭似乎感觉到了,摸了摸她的头发。见她仰头看自己,便道:“你睡不着?”
“夫君有事瞒我。”小乔用肯定的语气道。
魏劭挑了挑眉:“何来有事瞒你?莫多心。”说着将她搂住又往怀里带。
小乔摇头,挣脱开:“夫君一定有事瞒我。我感觉的到……”
她迟疑下,凭着自己的第六感:“莫非,事关夫君方才提了半句的陈瑞?”
魏劭一听到陈瑞两字,眼皮子便搐动了一下,眸底掠过一丝沉沉的暗色。
小乔和他处了一年多了,渐渐熟悉,立刻捕捉到了他神色变化的细微之处,感到了一股戾意。伸手推了推他的胳膊:“夫君怎不说话?莫非被我说中了?”
魏劭起先那句话,说了一半收住,是怕吓到了她。
方才小乔睡着了。他便想到从昨晚他回来直到此刻,一直都在内院,一步也没出去,也不知道贾偲把那事办的如何了。便想趁她睡着,自己出去问个究竟。
且这种事,他本也不想让她知道的。
此刻被她逼问。方轻描淡写地道:“那厮从前便你欲行不轨,叫他命大活到了如今,此次竟又令你遭受如此的惊吓,叫他就这么死了,实在太过便宜。也无别的,我欲起尸,将他再碎一遍罢了。非如此不能替你解气,亦不能平我心头之怒。”
小乔吓了一大跳,睁大眼睛望着他,确定他不是在玩笑,慌忙摇头:“夫君不要!”
魏劭双目直直地看着她,丝毫也不掩饰自己被她阻拦的些微不快:“你不忍心?我听贾偲言,那日还是你特意吩咐下去,让好生将他埋了的。”
小乔坐了起来,拥被于胸前,双眸望着魏劭:“确实是我叫林虎贲棺葬了他的。之所以如此,并无别意,而是此人虽也令我生厌,但终究已经丧命,也算是结了他这生的因果得报了。他死于我的面前,我固然可以命人将他曝尸荒野,但如此处置,并不能令我多增加半分心安。是故我将他以常人看待,殓他入土。不过是件随手为之的小事,何以不做?”
魏劭依旧那样双目望于她。但目光里的那一丝不快,已经渐渐消退。
“我也不赞成夫君将他再起出来。既入土,何不让他得他其所?此刻起出来,固然能泄一时之愤。但夫君扪心自问,即便碎过了万遍,当真便能就此而消去对他的恨意?”
魏劭不语。
小乔朝他靠了过去,臂膀攀他腰背,脸贴在他脉管噗噗跳动着的颈窝之畔,轻声地道:“何况,蛮蛮也害怕。蛮蛮不想夫君做这样可怕的事。”
魏劭从昨夜回来知悉详情之后便在心底爆出的那股原本几乎爆裂了血管的怒恨,在她的温言软语之中,慢慢地一寸一寸地消退了下去。
最后当她轻轻靠在他的怀里抱住他,说蛮蛮害怕,不想夫君做这样可怕的事的时候,尽管魏劭还是没觉得这有多可怕,但却实实在在,感到了歉疚。
他反手将她环抱住了,安慰般地吻了吻她的额,低声道:“我听蛮蛮的。不去管那厮了。”
……
她不想魏劭干出这样的事,原因其实颇复杂的。
一部分或许是陈瑞。虽然那人还活着的时候,她确实厌恶。但人都死了,再遭一次这样的对待,她觉得有些有些过了。
一部分是因为魏劭。她不想因自己让他再背负一个戮尸的名头。毕竟,无论在哪个年代,这可不是什么好听的名气。
最后,或许在她的下意识里,她也不是没有因此而联想到了魏劭对于自己乔家人的仇恨。
虽然她也知,魏劭对于陈瑞的恨,自然远远没法和他对乔家的恨相提并论。但,倘若魏劭愿意因为自己而放过陈瑞的话,这是不是表示,她也可以期待,到了某一日,魏劭也会因为自己的存在,而同样地放下他心里的对于乔家人的恨意?
他终于还是做出了这种她期待看到的回应。
小乔松气之余,感到欢喜。而且也有点感激。
她仰脸,轻舒玉臂,勾住了他的脖颈,樱唇微启,柔声地道:“夫君你真好。”
魏劭咧嘴一笑,“咚”的甩掉了方才还套在另只脚上的靴子,拥她一起躺了下去。
“睡吧,我不出去了。”
他说道。
……
几天之后,贾偲终于得以见到魏劭的面,问后续。
那天晚上,他连夜匆匆带人干了辛苦的掘地三尺活儿,随后就派人一直守着挖出来的东西,左等右等,却一直等不到君侯的后续。
等了这么多天,实在忍不住,问了一句。
“挖出来了?埋回去吧。”
魏劭仿佛才想了起来,随口说道。
……
魏劭在晋阳停留了不过五六日,便收到西河郡那边传来的消息。
冯招果然重新集合了人马,如今正重新往上郡而来。
那日公孙羊与原旺歃血结盟,卑禾人载歌载舞之时,前来送信的那个雕莫信使甚是无趣,趁人不留意,自己便悄悄走了。
雕莫并未死心,随后又亲自携厚礼来卑禾领地见了原旺。为自己当日所做之事,向他致歉,再试图游说他和自己联合。即便不出兵,也不要依附于汉人。
原旺一生秉性疏阔,向来不好战。年纪越大,越思安定。何况从爰的口中得知雕莫曾对自己孙儿做下的事,如何还可能点头?连面都没露,借病不见,请雕莫带着礼物回去。
雕莫继续游说其余羌人与自己联合出兵。但卑禾既归附了魏劭,得魏劭约法,其余部族也纷纷心动,雕莫一番奔走,几无响应者。他并不气馁,回去之后,厉兵秣马,决意伺机而动。
又一场大战,不可避免就要到来。
西河郡是兵家之地,实在不合将小乔也带去。魏劭和她再次暂别,便又回往了西河郡。
这一别,就是三个月。
时令进入这一年七月的时候,小乔收到了来自魏劭的最新的一封信。
他在信里告诉她,半个月前的安定郡一战,冯招大败,彻底失凉州,他已经接管。
烧当羌人继续负隅顽抗,但不足为虑。他估计很快就能结束战事回到晋阳了。
“吾思汝,昨夜汝复又入吾梦。却不知汝之梦中郎君,又为何人?”
他在信末,用半是调侃,半是带了点酸溜溜的口吻,这么说道。
小乔看了几遍信,嘴角慢慢翘了起来。独自坐于窗前,提笔给他去了一封回信。
信写到一半的时候,忽然春娘从外匆匆进来,神色凝重,附耳低声道:“女君,你猜谁也来了晋阳?”
小乔望她,见她神色厌恶,便似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便笑道:“晋阳每日都有人进进出出。是谁让春娘如此不快?”
春娘哼了声,道:“还会有谁?那个左冯翊公夫人苏氏!竟然也不请自来,到了晋阳!”
小乔慢慢放下了笔。
久违了的苏娥皇,如今竟然也来到了晋阳?
原本,小乔已经有些时候没有再想起这个女子了。但是此刻,随着她的突然到来,许多前世的有关这个女子和自己如今的丈夫魏劭之间的记忆,一下又走马灯似的晃了出来。
她能顺利来晋阳,这倒并不奇怪。如果她前次鹿骊大会后离开幽州回了中山国的话,那么从中山国到晋阳,一路都是魏劭的领地,相对应是安全的。
何况她也不可能一个人出行。
至于她的目的,小乔不用猜也知道,必定是为了魏劭。
“她何时来的,如今住哪里?”
小乔出神了片刻,问道。
“昨日到的。住于驿舍。带了许多的侍从美婢,派头齐整。”
春娘用嫌恶的语调,说道。
第111章 28
次日,小乔收到了苏娥皇投来的一封拜帖。称她南下去往洛阳,途经晋阳,得知小乔也在此地,惊喜,特投帖前来拜会。
春娘说:“女君不必理会便是。”
小乔道:“我也是无事。她既来了,还投了拜帖,会会也无妨。”
春娘一愣,悄悄看了眼小乔,见她面带笑容,神色如常,便转身出去回话。
春娘走后,小乔弃了昨天那封原本已经写了一半的回信。重新提笔写了一封,信中讲了几句自己近况后,也用调侃的语气说,蒙夫君每晚梦中有我,蛮蛮甚感荣幸,蛮蛮的梦里,怎敢还会有别的郎君?
信末,她又添了一笔:闻刘苏氏左冯翊公夫人玉驾不日前亦到晋阳。远道而来,且知夫君与刘苏氏有旧交,是故不敢怠慢,我愿代夫君尽接待之谊。夫君大可安心,不必挂怀。
写完了信,待墨迹干,她卷了起来放入信筒,叫昨日来的信使带了上路。
……
小乔在衙署后宅的一间偏厅里,见了来拜访的苏娥皇。
去年底鹿骊大会之后,苏娥皇离开渔阳,将近一年时间过去,她看起来依旧是小乔记忆里的样子,华服美饰,极有风情,风度看起来也是极好。
一见到小乔,先就称赞小乔美貌风采更胜从前。笑道:“知我为何一直唤女君为妹妹?除了我与老夫人有亲,小时和仲麟又有来往,是故觉你亲近之外,也是我从小见旁人家中,阿姐阿妹出则同游,入内共帕,亲密无间,一直心向往,奈何我家中唯我一个女儿,难免抱憾。见了妹妹如此脱俗人物,心生羡美,且我又比妹妹虚长几岁,这才托大自己乱叫着,妹妹不会笑话我吧?”
小乔请她入座,笑道:“夫人何须如此自谦。玉楼夫人之美名,天下何人不知?我却不过一后宅妇人,先前在渔阳,终日忙于中馈琐碎、侍奉老夫人与我婆母。到了这里,不过也只知道尽心侍奉夫君罢了,旁的一概不通,怎担得起夫人如此溢美?至于唤我为何,些须小事,随夫人心意就是,不过一个称呼罢了,何至于笑话?”
苏娥皇望着小乔,脸上依旧带笑,但笑容却微微滞了一下。
……
去年,在中山国,她第一次见到了乔女。至今二人虽也碰面过数回了,但每次近旁都有徐夫人在。
苏娥皇留意到,乔女大多时候沉默着,和自己的对话更是寥寥。
就是这仅有的几次短暂碰面里,苏娥皇暗中估量魏劭这个娶自兖州乔家的妻子。
年轻、貌美、徐夫人喜欢她,这是乔女最大的优势。
魏劭对乔家怀有刻骨恨意、娶她是另有目的。乔女本身无任何锋芒可言,性情也如白水般温吞。她就像是徐夫人身后的一个影子——这些,都是乔女的劣势。
年轻美貌,徐夫人喜欢她,这些或许能让魏劭在乔女的床上多停留几夜。但这般一个女子,苏娥皇不相信她能收的住魏劭的心。
何况,和乔女身上的劣势相比,她的那些优势,在魏劭的心目中,到底又能称重几两?
所以苏娥皇对自己的归来,一直很有信心。
从几年前她开始慢慢地将目光重新投回到她少女时代的那位故人魏劭的身上的时候,她就同样分析过自己的优势和劣势。
少年时候曾弃他另嫁,而今年岁渐长,这是她的劣势。
但她也有优势,而且,这优势独一无二,旁人不能拥有:魏劭如何的性情,他喜爱什么,他厌恶什么,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世人眼中,魏劭对待仇家手段狠戾,令人不寒而栗。
但苏娥皇却知道,他对入了他心的人,是何等赤诚,不能割舍。
如他父兄之死曾对他给他带去的痛苦,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正是伤及了他的至亲至爱,他才会对仇家切齿到了那种地步。
所以苏娥皇的自信,并非没有缘由。
魏劭十二岁经历父兄变故,自己也重伤以致卧床长达半年之久的那段时间里,就是她一直用心在旁照料,百般宽慰于他。
凭了这种情分,十个乔女也不能与自己相比。
更何况,苏娥皇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后来她另嫁洛阳,临走前曾想寻机会与他告别。
她让人给他传了口讯,约他出来相会。
魏劭当时虽然并未赴约。但那个十五岁的少年,却叫她的信使转达了他的一句话。
他说,唯有遥祝曼福不尽。
虽然只有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但苏娥皇却从中品出了无数的少年心事。
所以对于今天和乔女的这场见面,苏娥皇其实准备很久,也期待了很久。
徐夫人那里,既然一击不中,她自然不会傻到再去硬碰。
她可以改道而行。
在耐心等待了这么久后,她觉得时机差不多了,终于来到了这里。
这一次,她要和魏劭面对面。这一次,也是她和魏劭所娶的这个乔女之间的第一次在没有徐夫人在场的情况下的面的面。
这是一个战场。和男人的战场一样,最后结果也是伏尸流血,但武器,却是无形的刀。
一开场,苏娥皇就知自己碰了个壁。她那一番听似亲切,实则暗含了挑衅意味的开场白,在乔女的应答之下,倒显得自己可笑了。
更让苏娥皇感到戒备的,是她一时之间,竟然看不出来乔女这一番应答,到底是绵里藏针,还是本就是她的自然所想。
她第一次觉得,当初以“妹妹”这个称呼来叫乔女,其实显得自己有些急蠢了。
但是如今却不能改口。
苏娥皇心里转眼便掠过了无数的心思,面上却分毫不显,继续谈笑。叙了些闲话,忽道:“昨日我给妹妹的拜帖里,也提了一句。我欲南下洛阳,行经此地,得知妹妹也在,十分惊讶。想到过而不见,未免失礼,是故投帖打扰。我听说仲麟如今正在平西。渔阳到此,千里之外,妹妹竟也一路跟了过来服侍,贤惠至此,实在是仲麟的福气。偏他忙于己事,竟留妹妹一人在此,未免寂寞了。只是男子不比我们妇道人家,眼里只看得到那么一个院子上头的天。何况仲麟我自小便认识,也算一道长大的,知他志向高远,非常人能及,于妇人的心事,恐怕有所疏忽。妹妹千万莫怪他。”
一旁春娘笑着道:“夫人真当贴心。原本这些我家女君和男君的事,婢也不好向外人说。夫人既非外人,婢便多嘴说两句,也好叫夫人放心。夫人大约不知,我家女君和旁的妇人不同。旁的妇人,都是恨不得时刻黏在自家男人边上盯着,就怕家里篱笆没扎好,一个错眼便叫什么不知羞耻的野狗给钻了进来。我家女君却从不想这些。年初男君来晋阳,起先女君还不愿同来,男君人都已经上路几天了,竟还半夜赶了回来,定要女君与他同行。女君这才随了男君同来。到了这里,男君虽忙于战事,信使却是往来不断。就方昨日,男君又送了一封信来。说来也是好笑,信使每回送信而至,必定等在这里,若无女君回信,他便不敢回去,唯恐空手而归要遭男君责备……”
“春娘!夫人面前,你胡说些什么!”
小乔微微蹙眉,打断了春娘。
春娘忙道:“婢是怕刘夫人担心,才多嘴了。婢不说了。”说完闭上了嘴。
小乔看向苏娥皇,歉然地笑道:“我乳母多嘴,叫夫人见笑了。”
苏娥皇的目光从春娘的脸上慢慢地移了回来,微笑道:“哪里!仲麟和妹妹如此恩爱,羡煞旁人了……”
……
苏娥皇被送出衙署大门,坐上马车回往驿舍的时候,心噗噗地跳,有些乱了节律。
她的手也有些凉。
方才人在里头,她虽还和乔女言笑晏晏,心却有些乱了。
那个春娘嘴里说出来的那些话,扰乱了她的心神。
她这一趟拜访,本意是为了再探一探乔女的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