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眼角一跳,同时决定忽视那个“八成”的定语。
“包大人入宫多久了,可有消息回来?”范瑢铧问道。
“已经快两个时辰了…”公孙先生一脸担忧。
“皇兄自回宫后就一直守在母后宫中,而后宫又是外臣不奉召无法擅入之地…”范瑢铧纤眉一皱,“不成!我这就回宫去看看,或许能帮上包大人一二。”
话音未落就转身风风火火往外冲去,可刚冲到院门口,就撞到了另一个人往门里冲的人身上。
“哎呦!”
两人同时倒退数步,范瑢铧揉着自己的脑门,来人却身体失去平衡后仰,若不是被身后的四个护卫眼疾手快扶住,定要摔个四仰八叉。
“包大人?!您没事吧?!”范瑢铧一抬眼,赶忙冲上前扶住来人手臂。
“范小王爷?”包大人也是十分惊诧,“小王爷何时回的京,为何会在开封府?”
范瑢铧却是顾不得回答包大人的问话:“包大人入宫面圣结果如何?”
包大人一愣,望向公孙先生。
公孙先生一点头:“范小王爷已知前因后果。”
包大人点点头,望了众人一眼,叹气道:“本府并未见到圣颜…”
“为何?难道是皇兄不肯召见?”范瑢铧道。
包大人摇头:“皇上守在太后身边,寸步不离,并下旨他人不得干扰,本府身为外臣,无召不得擅入后宫…”
“大人不是去请八王爷一同前去吗?”公孙先生问道。
包大人又叹一口气:“八王爷早已被召入宫,本府托了数位公公带信进去,可在宫外苦等一个多时辰,仍是毫无音信,不得已才回府望与诸位商量对策。”
公孙先生与白玉堂对视一眼。
“以白某的功力强入禁宫并非难事。”白玉堂凝色道。
“不可!”公孙先生打断道,“此次入宫为太后解毒,定要正大光明入宫,方可名正言顺洗去展护卫与金校尉的冤屈、定黄干之罪。”
众人脸色一暗。
范瑢铧凝眉沉吟片刻,沉声道:“瑢铧身为孝义王爷,想必带几人入宫并非难事…”
众人眼中一亮。
“范小王爷若是肯帮忙是最好,只是若是皇上怪罪下来…”包大人犹豫道。
“包大人,莫说为了与母后,就算是为了展大哥和小金,这一趟瑢铧拼上性命也是义不容辞。”范瑢铧抱拳急声道。
“如此就烦劳孝义王爷了!”包大人忙抱拳回礼,顿了顿,又对金虔道,“金校尉,你可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
金虔猛一抬眼,瞅了包大人一眼,嘴皮动了动,欲言又止,又转头可怜巴巴瞅着公孙先生,酝酿了半天才吐出一句:“属下是怕若是皇上不信咱是医仙毒圣的徒弟…”
众人面色同时一紧。
“金校尉所虑不无道理。”公孙先生点点头,捻须道,“在下也对此十分忧虑。以今日堂上所见,皇上对金校尉和展护卫已经全无信任,如今我等又贸然去说金校尉乃医仙毒圣的徒弟,恐怕…”
“那依公孙先生所见,该如何是好?”包大人沉声问道。
“依在下之见,不如说——乃是公孙策翻阅医书时无意间寻得太后此时昏迷不醒的病因,推断太后至今仍不省人事大为不妥,所以入宫以求为太后诊治。待太后毒解后,再告知皇上乃是黄干的解药有异也不迟。”
白玉堂一愣,“难道如此说皇上便会信?”
公孙先生微微一笑:“公孙策平日常去太医院走动切磋医术,在太医院总算还有几分薄名,想必所言还有几分重量,不过,这还需金校尉暗中相助…”
“相助,如何相助?”金虔忙问道。
“还要劳烦金校尉写一方解毒的药方,而这方子定要…”
“明白、明白!”金虔一阵风似的冲进花厅,不过片刻,又冲了出来,手里还抓着一张纸。
公孙先生接过细细一读,儒颜上显出惊喜之色:“金校尉果然深得医仙毒圣二位前辈真传,此方选药配药精妙非常,实乃神来之笔。”
金虔苦笑:“公孙先生莫要取笑咱了,这方子不过是属下信手写来,猛一看去十分唬人,其实对太后的毒并无益处。”
“信手写来…”公孙先生盯着金虔,凤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金虔无缘无故打了个寒颤:“不知这方子可还行?”
“甚好、甚好!”公孙先生微微一笑,又恢复成那位温文儒雅的开封府主簿,随手将手中药方撕碎散去。
“公孙先生,你这是…”众人皆是不解。
“药方在下已牢记于心,金校尉这原版方子自是要毁去,免得以后被人发现露出破绽。”
众人点头,对公孙先生的心思细腻愈加佩服。
只有金虔霎时出了一身冷汗,暗道:
这公孙竹子着实厉害,那方子上的配药已经十分偏门,他居然只看了一遍就记下了,过目不忘…多么令人妒恨的天赋啊…这以后若是有什么把柄被这公孙竹子抓住…可怕、可怕!
“万事具备,事不宜迟,大人,我等这就便随孝义王爷入宫面圣。”公孙先生胸有成竹道。
众人点头,立即整点装容随范瑢铧入宫。
在入宫途中,公孙先生就太后解毒事宜的具体细节与金虔进行了系列讨论。
“金校尉,你可知那解药到底有何不妥,为何太后服了解药仍是昏迷不醒?”
“这…如今未见太后,未能诊脉,属下也说不准。”
“在下倒是从太医院略闻一二,听闻太后脉相平和,面色红润,呼吸平顺,就如同熟睡一般,毫无异状。”
“这…还是有劳公孙先生为太后诊脉,再将脉相告知属下…”
“若脉相当真毫无异状又如何?”
“那…那就…”
“金校尉你盯着在下的鼻子作甚?”
“那就劳烦公孙先生仔细闻上一闻!”
“闻、闻——?”
“属下相信以公孙先生闻香辨墨的本事,闻出太后周身的怪味定然不再话下!”
(详见铡美案中公孙竹子以墨香辨出陈世美造假修书乃由“漱金墨”一段)
“…”
包大人、范瑢铧、白玉堂、四大校尉同时一个哆嗦:怎么突然有点冷。
“金校尉,如果在下没记错的话,医仙毒圣虽然在江湖上声名远扬,但仇家也不再少数…”
“诶?”
“若是那些仇家得知如今医仙毒圣收了关门弟子…”
“…”
“金校尉莫要慌张,如今入宫为太后诊治皆是在下出面,即便日后有人怀疑乃是医仙毒圣后人所为,也只会怀疑在下,而不会连累至金校尉。”
“多、多谢公孙先生为属下着想!”
“不过…在下冒了这么大的风险,甚至会有性命之忧…”
“公孙先生对属下简直是恩山义海恩重如山再生父母恩深义重…”
“金校尉记得便好…”
“属下绝对没齿难忘!”
待包大人一行来到禁宫城门外时,瞅着金虔的目光里都隐含了深切的同情之色。
公孙先生满面春风,行走如风。
金虔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心中回响悲切心声:
咱似乎好像大概或许…肯定是欠公孙竹子一个大人情!而且还是一个天大的人情!
那公孙竹子还有个过目不忘的天赋,记忆力超强…苍天啊,这下半辈子还让人咋活啊啊!
*
华灯初上时分,太后寝宫外院内,宫女太监跪倒一地,个个面色惨白,噤若寒蝉。
就听太后寝宫内传来声声怒吼:
“饭桶!都是一群饭桶!你们这些太医领取朕的皇家俸禄,如今到用你们的时候了,竟是一点用也没有!”
正坐之上,当朝天子仁宗大发雷霆,怒不可遏,八王千岁坐在旁坐,欲言又止,一脸凝重忧色。
只见太后寝宫外殿跪有二十人上下,看穿着打扮,皆是太医院的皇家太医。
此时,这些太医皆是头顶触地,浑身发抖,半声也不敢出,整个外殿里只有仁宗一人怒喝之声回响。
“平日里个个都号称自己医术高超,堪比扁鹊华佗,怎么一到用你们的时候了,个个都好似哑了一般,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启、启禀皇上,太后脉相平和,面色红润,除了略为虚弱之外,并无大碍,想必不日便可清醒…”一个银发银须的老太医颤声回道。
“不日便可清醒?徐太医,你三日前便是这么说,可直到今日母后也未有一丝清醒的迹象,整整三日,母后滴水未进,难道要把母后活活饿死才甘心?”皇上拍案而起,怒喝道。
“这、这…太后的确已无大碍,但无法清醒,我等确实不知缘由…”徐老太医频频抹汗,“臣无能、臣该死…”
“你们除了会说‘无能,该死’,还会什么?!”皇上勃然大怒。
“这、这个…”老太医匍在地上,汗湿脊背。
“皇兄,有人可医治母后。”突然,一个声音从宫门口传入。
众人一愣,同时向殿门望去。
只见一个锦衣华服少年匆匆入殿,抱拳施礼。
“瑢铧?”仁宗一愣,“你刚刚说什么?!”
“启禀皇兄,有人可为母后诊治!”范瑢铧抬头,水眸精亮。
仁宗顿时喜出望外:“是何人?!现在何处?!”
“正在殿外侯旨。”
“宣!快宣!”
“是!”范瑢铧颔首施礼,回身提声道,“宣开封府包拯、开封府主簿公孙策,白玉堂,金虔入殿——”
此话一出,殿上众人顿时一愣,只见一行四人疾步入殿,跪倒拜道:
“臣包拯(开封府主簿公孙策、草民白玉堂、草民金虔)参见万岁、万岁万万岁。”
“包拯?!”仁宗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怒上龙颜,“孝义王爷,朕已颁下严令包拯不得入后宫半步,想不到你竟敢违逆圣旨?!”
“皇兄!”范瑢铧掀袍跪地,眼圈泛红,哽咽道,“瑢铧纵有熊心豹胆也不敢违抗皇兄的旨意,只是眼看母后凶多吉少,瑢铧都是、都是为了母后…还望皇兄、皇兄…”说到这,范小王爷已经是泣不成声,水眸盈水,楚楚怜人。
一旁八王爷顿时心软,忙道:“皇上,瑢铧此举定有其缘由,不如听他一言。”
仁宗望了八王爷一眼,又瞅了范瑢铧一脸泪痕,脸色缓下大半,道:“瑢铧,朕不是怪你…只是你不知晓这其中的…唉!”
范小王爷一抹眼泪:“瑢铧知道皇兄严令包大人不得入宫乃是为了展昭抗旨一案,但瑢铧看母后如此,却是越想越不明白!”说到这,范瑢铧顿了顿,眸中显出凛然之色,“瑢铧不明白那位与包大人一起出生入死迎母后入宫与皇兄相聚的展护卫为何忽然间就转了性,变作一个强抢他人功劳、信口雌黄的歹人?!瑢铧也不明白为何母后服下那黄指挥使千辛万苦寻来的解药之后,却仍是昏迷不醒,滴水不进,而太医院上下竟束手无策?!”
仁宗闻言眉头一紧。
“所以,思来想去,愈发觉得事有蹊跷,所以便去开封府相询,谁料这一去,竟真寻到了可为母后诊治之人。”
说到这,范小王爷望向包大人。
包大人立即接口道:“想是太后洪福齐天,孝义王爷将太后症状道出后,如醍醐灌顶,助公孙先生想起曾在翻阅古医书时读到一段与太后此时症状相近病例,恰有诊治之法,我等皆以为太后安危为重,加之孝义王爷救母心切,所以才斗胆随王爷入宫,违旨实乃紧迫之举,还望皇上恕罪。”
八王爷忙一旁圆场:“皇上,一切以太后为重啊!”
仁宗微微颔首,灰暗眸中显出一抹光亮:“古医书?公孙策,你当真见到与母后相同之病症?”
公孙先生叩首道:“启禀皇上,公孙策确有读过。”
“书上当真有诊治之法?”
“公孙策虽不敢断言此法万无一失,但求皇上恩准公孙策一试。”
皇上有些犹疑,望向下跪的徐太医。
徐太医一个激灵,忙道:“启禀皇上,公孙先生医术高明,誉满杏林,微臣愿为其担保。”
仁宗被说得有些心动,目光又移向八王爷。
“皇上,公孙先生妙手回春之名本王也略有耳闻,且如今满朝太医皆是毫无头绪,不如让其放手一试。”八王爷恳切道。
仁宗愁眉阂眼,细细思量片刻,才缓缓点头,启目道:“好,朕就准公孙策一试。”
“谢皇上!”包拯四人、范小王爷同时叩首呼谢,正欲起身,不料皇上又道:“既然是公孙策为太后诊治,这二人…”目光直射跪在公孙先生身后的金虔与白玉堂。
就听公孙先生不慌不忙道:“启禀圣上,白玉堂内功精湛,可助太后打通经脉,金虔有通灵之能,可护在太后左右退防巫邪之物。”
“公孙先生想的果然周到。”八王爷连连点头。
仁宗也点点头,首先起身走入内殿。
除去包拯在外候旨外,八王爷、范小王爷、公孙策等人以及五六个医术最高的太医紧随其后,一行人浩浩荡荡步入内殿。
殿内雕柱画壁,处处精巧,华贵雍容,宫内太监虽多,但却是悄无声息,谨守本分,一行人仁宗为首,八王、范小王爷次之,公孙先生与众太医压后,来到纱帐环绕凤榻旁侧,太后正静静躺卧其上。
至于金虔和白玉堂早被挤到了角落里。
只见那李后面目静怡,面色红润,双目微阂,好似静静睡着一般,与常人无异。
“母后,朕来看您了…您睁开眼看看朕…”仁宗坐在床边,握着李后双手,慢声细语道。
“母后、母后…”范瑢铧跪在床边,哽咽声声。
可无论二人如何呼喊,那李后却是毫无半点反应。
八王爷长叹一口气,道:“皇上,瑢铧,让公孙先生看看可好…”
二人这才让出一块空地,让公孙先生诊脉。
公孙先生先是细细打量李后面色,瞥了一眼角落里挣扎向前挤的金虔,道:“面色如常人红润,呼吸绵长…”
声音不大不小,却恰好能传到角落处金虔耳中。
然后,又将修长手指搭在盖有缎绢的太后手腕上,微合双目,喃喃道:“脉相平和,不缓不急…”
诊罢,公孙先生收回手指,眼角余光瞥向一侧的金虔。
只见金虔踮起脚尖,探头越过重重人头望着公孙先生,一个劲儿摸自己的鼻子。
公孙先生眼角一抽,深深吸了一口气,眉头轻皱,又轻声道:“略有花香之味…”
金虔仍是使劲儿眨眼,摸鼻子。
公孙先生眉角又抽,又吸了吸鼻子,脸色泛黑道:“冒似牡丹之香…”
但见那金虔细眼一眯,显出一抹笑意,双手高举竖起两根大拇指,就差没跳脚大呼:神犬阿策干得好!
公孙先生总算松了口气,起身抱拳道:“启禀圣上,若公孙策所料不错,太后此症与古书上所写相同,确有诊治之法。”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惊喜万分。
“不知该如何诊治?”仁宗颤声问道。
公孙先生抱拳:“请备笔墨。”
一旁立即有人将文房四宝备好,公孙先生笔走龙蛇,不过片刻,便将药方写好。”
金虔偷眼望了一眼,不由咂舌,果然是刚刚自己开的那张“妙方”,半字不差。
仁宗示意身边太监将药方接过来,拿在手里看了看,又命太监将药方递给身侧的徐老太医,道:“徐太医,你也看看…”顿了顿,又道,“你可看仔细了!”
“是、是!”徐太医双手接过药方,细细研读之下,不由脸色大变,惊异万分呼道,“这、这…”
“如何?”仁宗急声问道。
众人也同时望向徐老太医,一脸紧张。
“老臣惶恐,老臣为医一生,从未见过用药如此精准,配药如此精妙的药方,可称是神来之笔,华佗在世。依此方中所载用药,太后定可药到毒解。”徐老太医恭恭敬敬将药方奉上道。
“好!”仁宗大松一口气,面色带喜提声道:“快按此方煎药!”
一旁的侯旨太医忙接过药方,飞快奔出。
“公孙先生果然医术高明。”八王爷喜赞道。
可那公孙先生却是一脸凝重,突然屈身下跪。
“公孙先生这是为何?”仁宗一惊,忙去搀扶。
公孙先生却是跪地不起,沉声道:“公孙策虽能开出药方,却无法救太后!”
“什么?!”众人顿时大惊失色。
“公孙先生此话何解?”八王惊疑道。
“太后之前耽误了病情,如今已是病入膏肓,就算以此方入药,怕是也来不及了…”
仁宗后退数步,瘫坐在床边。
“母后、母后!”范小王爷伏在床边痛哭不止,突然扭头抓住公孙先生衣袖,呼道:“公孙先生妙手回春,华佗在世,定然有法子的!定然有法子的!”
公孙先生缓缓摇头:“能救太后的不是公孙策,而是另有其人。”
“谁?!谁可以救母后?!”仁宗双眼赤红喝道。
公孙先生猛一抬头:“正是圣上!”
“朕?!”仁宗大惊。
“若想让此方的药性尽数发挥,只能让内功高深之人催动自身内力为太后打通经脉,将药性引入通身血脉,而太后此时境况,则需有二位内功精湛之人同时催动内劲方可。江湖上有此等内功之人,不过寥寥数名,而此时此地,仅有白玉堂一人…”
“宣黄干、立即宣黄干入宫!”仁宗起身呼道。
“皇上——”站立一旁的白玉堂冷冷开口道:“黄指挥使虽然武艺精湛,但内力与草民相较却是相差甚远,若是让他来助太后解毒,怕是毒没解成还要落个走火入魔之症。”
“那、那该如何是好?这一时半会儿该去何处寻一位内功高手?!”八王爷急的团团转,突然,身形猛一停,好似想到了什么,直直瞪着仁宗。
仁宗也猛然惊醒,双目圆瞪盯着公孙先生。
只听公孙先生毫无起伏,平平诉道:“猫鼠一战,名动京城,天下功夫可与锦毛鼠白玉堂比肩者,也仅有此人…”说到这,顿了顿,抬起凤眼望向皇上,“可此人如今身负欺君之罪,罪无可赦…”
仁宗面色不善:“你是说——展昭!”
公孙先生又垂下眼帘:“展昭能否来为太后解毒,全凭圣上一念之差,所以能救太后者,并非公孙策,而是圣上!”
仁宗双目紧闭,久久不语。
“皇兄!”范瑢铧泣呼。
“皇上,一切以太后为重!”八王爷急呼。
仁宗缓缓睁开双眼,提声道:“来人,即刻传展昭入宫。”旁侧太监应命疾奔而去,仁宗又望向公孙先生等人,缓下声音,“若是展昭真能救太后一命,朕愿赦免展昭一命。”
“谢皇上圣恩。”众人叩首。
角落里的金虔偷偷抹掉一脑门的冷汗:
皇上老哥,等得就是您这句话!
十二回 禁宫太后毒全清 堂审榆林村民现
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展昭。
身为皇上近身小太监的何公公对这个名字可是熟的不能再熟了,禁军侍卫对此人是赞不绝口,都说此人是武艺高强,待人和善;而那些宫女们一说起此人,更是脸色泛红,两眼放光,溢美之词乱蹦。可小何公公对此人印象也仅是远远一个背影,除了一身大红官袍十分惹眼、腰杆挺得笔直之外,倒也没什么特别。
小何公公以为,这宫里的、官场上的话都只可信三分,那些人将这展昭说得天花乱坠,怕是见到本人,也不过是个泛泛之辈。
所以今日他奉皇上之命来开封府大牢传这位刚刚被判了斩刑的前御前护卫入宫时,心里总是有些不屑的。
“要传展大人入宫?”开封府的牢头一听,便是满脸喜色,自顾自道,“看来展大人有救了!展大人有救了!”
小何公公很想提醒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展昭犯下欺君之罪,已经不能称之为“展大人”了,可一看到牢头禁不住的喜色,却又说不出口了,只得跟在兴高采烈的牢头后面入了开封府大牢。
一路行来,看着那些刚刚还如丧考妣的狱卒听到牢头的喃喃自语,就好似过年一般欢呼:“展大人果然吉人天相”,“展大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之类的”,小何公公不由对展昭此人多了几分趣味:想此人能笼络人心至此,倒也算个人物。
一路这么想着,小何公公便来到了关押展昭的牢房前。
牢房并未上锁。
甚至门上连根绑门的麻绳都没有,牢房大门虚掩,一看就仅是装装样子罢了。
“这门怎么不锁?” 小何公公十分惊诧。
难道这开封府大牢如此固若精汤,就算不锁牢门,这牢犯也逃不出去?可再看旁侧的牢房,却又是铁链铜锁样样齐全。
就听那牢头奇道:“锁?天下有什么锁能锁住展大人?”
“你们就不怕他跑了?”
“若是展大人肯跑,那倒好了…”牢头叹气苦笑,“若是展大人愿意走,我们定是夹道欢迎顺便备上马车,可…唉…”
小何公公听到此言,更是对这个御前护卫更多了几分好奇,不由抬眼往牢内望去。
只见牢房中央站有一人,背朝牢门,未着囚衣,却穿着一身素蓝长衫,微微仰头望着牢房上方一扇小窗,一缕月光从小窗透出,正罩在此人身上,在其周身镀了一圈淡淡的银晖,猛一望去,竟好一幅画一般。
“展大人,宫里来人宣大人入宫。”牢头在牢房外小声道,好似声音一大就会将这幅画惊碎了。
“宣展某入宫?”牢里那人疑惑道,声如润玉,待他回过头来,让纵是见惯宫里三千粉黛的小何公公也不由呆了一呆。
剑眉清朗,眸含静水,俊朗五官好似月光雕琢而成,皎洁澄净。
小何公公眼前一阵恍惚。
在他的印象里,宫里那帮有些功夫在身的禁军侍卫,都是些浑身横肉,满脸煞气的家伙,而眼前这位号称汴京第一高手的展昭,却更像一个谦谦君子。
再看他一脸平静,双眼清澈,和那些双目浑浊、满面狰狞的大奸大恶之徒更是毫无半点相似之处。
这人真是犯了欺君之罪,抗旨不遵的罪人?
小何公公心中十分疑惑。
“这位小公公,可知为何宣展某入宫?”展昭问道。
神游天外的小何公公这才回过神来,忙将公孙先生入宫为太后诊治的前因后果简略道出。
展昭微微皱眉,略一沉吟,面有忧色道:“请公公带路。”
小何公公略为惊诧。
一般人听到自己可能绝处逢生,就算不是拜天拜地,至少也该像旁边那位牢头一般喜不胜收的模样,可这人为何却是一脸担忧?
是个怪人!
去宫里的路上,展昭一脸平静,只有微皱眉头显出心中略有忧虑,一路沉默寡言,只在入太后寝宫之前问了一句话:“随包大人、公孙先生入宫的可有一位叫金虔的少年?”
“有,公孙先生说此人有通灵之能,可辟邪。”
说完这句话后,小何公公竟在那张润玉俊颜上看到了一闪而逝的笑意,一抹浸染了淡淡哀伤的笑意。
“未曾想还能再见一面…”
展昭一句轻的不能再轻的喃喃自语,却让自诩见惯深宫勾心斗角人情冷暖自认心比坚石的小何公公心头没由来的一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