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奴定眼一看,顿时目瞪口呆。
只见眼前这位公子,一身纯白雪纺袍衫,纤尘不染,白靴到底,如踏云月,银带墨发,墨画分明,一双桃花眼,眸转眉扬之间,春意盎然,风情尽在不言,真好似从画里走出来的仙子一般。
龟奴被眼前的翩翩美公子迷住了心神,却是没发现那个大眼小厮也是一副受惊表情。
细眼小厮一见两人此等模样,脸上笑意更胜,又对龟奴道:“这位小哥,我家公子可是来谈大买卖的,劳烦这位小哥请群芳楼的妈妈出来迎客吧。”
那龟奴这才回过神来,点头哈腰道:“是是是,小的这就去、这就去!”
说罢,就一溜烟跑了进去。
白衣公子四下打量一番,不由有些苦笑,朝着细眼小厮道:“小金子,你让白某好好装扮一番,听凭你差遣,莫不是就是让白某来逛妓院?”
扮成小厮的金虔抱拳道:“五爷聪慧。”
白玉堂脸上的苦笑更重:“敢问金校尉,这逛妓院可与金校尉所言的‘美人计’有关?”
“那是自然。”金虔使劲点头。
白玉堂眼珠儿一转,想了想,点头道:“也罢,这穷乡僻壤的,若想找几个看得过去的美人帮忙,怕也只能来这烟花之地了。”
“五爷明白就好、明白就好。”金虔继续点头,“这美人计成败与否,就看白五爷您的本事了!”
“我的本事?”白玉堂桃花眼中精光一闪,直直盯着金虔,沉声道,“小金子,你莫不是想什么馊主意陷害白五爷吧?”
“五爷说笑了!”金虔赶忙摆手道,“就算借咱十个八个胆子咱也不敢啊!一会儿,五爷您什么都不用操心,只要坐在那喝喝茶、看看美女就行了。”
“当真如此简单?”白玉堂问道。
“当真、当真!”金虔使劲点头,“若是五爷您能时不时附和咱两句就更好了。”
白玉堂定定望着金虔,半晌,才将信将疑点了点头。
“多谢五爷!”金虔抱拳道。
白玉堂这才将目光从金虔身上移开,又瞪向旁边还在震惊当中的大眼小厮,在他头上敲了一个爆栗,道:“小逸,发什么呆?!”
这一下才把小逸从震惊中敲醒,把脑袋转向金虔,确认道:“莫不是…他、他就是那个脸上有痦子的…”
“诶?”扮成小厮的金虔一脸莫名其妙,眨了眨细眼皮,这才想起小逸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白耗子的本来面目,心中暗道:啧啧,原本是个痦子老鸨的扮相,一晃眼就变成了嫦娥下凡的架势,这心理冲击可能颇为震撼了些,哎呀,莫要给这个小正太造成什么心理负担才好。
“什么叫脸上有痦子的?”白玉堂又在小逸额上拍了一巴掌,“叫我五爷!”
小逸捂着脑门,愤愤扭过头,低声道:“一个大男人长得比姑娘家还漂亮,也不嫌丢人,居然还招摇过市…”
“你—说—什—么?”白玉堂两手揪住小逸的脸皮,使劲往外拉扯道,“有胆就再说一遍!”
小逸望着眼前犹如罗刹的俊脸,到嘴边的话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就在此时,一声尖声高呼从群芳楼里传了出来。
“哎呦,这是哪来的贵客啊?瞧瞧我们这臭小子真是不会待客,居然让三位贵客在大门口晾着,赶紧的,里面请、里面请!”
随着声音,只见一个花花绿绿的脂粉团子直扑而来,手里摇着一条艳红的帕子,左摇右摆之间,香气四溢,直冲脑门。
“哎呦呦,三位爷,里面…”扑到三人面前的老鸨一见白玉堂的相貌,后半句词顿时卡壳,帕子也掉了,人也呆了,只是直勾勾瞪着白玉堂。
老鸨这一愣,倒让三人将这老鸨的模样看了个清楚。
只见这老鸨,头戴艳红玫瑰,脸涂三层□□,两个圆圆的红二团一边一个,一身花花绿绿,真是喜庆的紧,不过最喜庆的,是老鸨鼻侧唇上的那颗黝黑黝黑的痦子,上面好巧不巧还竖着一根长毛,位置、形状、颜色、大小、神韵,就连那长毛随着老鸨呼吸颤动的风情,都和之前白玉堂脸上的那一个是一模一样,丝毫不差。
白玉堂浑身僵硬,脸皮抽动不止。
老鸨双目闪光,两颊红晕破粉而出。
一个翩翩俊俏公子,一个妓院老鸨,就直勾勾站在群芳院大门口,四目相对,眉目传情。
“噗!”金虔喷笑半声,赶忙捂住嘴,浑身颤抖不已。
“噗——哈哈…”小逸刚笑了两句,却被白玉堂一记杀眼瞪了回去。
不过这两个异声,倒是打破了僵局。
“哎呦呦,瞧这位公子俊的,这是比画上的人还好看!”老鸨手上的帕子虽然已经掉了,可一双手却比那帕子还缠人,弯弯绕绕就朝白玉堂身上摸去。
可惜,指尖还未碰到白玉堂衣服边,就觉眼前身形一闪,白玉堂已经闪身进了群芳楼,身后似乎还扬起了一阵烟尘。
老鸨顿时僵在门口。
忍笑忍得几乎肌肉痉挛的金虔赶忙上前打圆场道:“这位妈妈,我家公子今个儿可是来谈大买卖的,还请妈妈去请诸位姑娘们都下来接客吧。”
“哦!对对对!”老鸨赶忙点头,弯腰拾起掉在地上的帕子,一边朝大厅里跑,一边甩着帕子高呼道,“姑娘们,贵客到了,都出来接客啦!”
高八度的声音顿时响彻群芳楼各个角落。
一会功夫,就听这楼上楼下,院内院外,娇声抱怨此起彼伏。
“今个儿是怎么了?怎么大清早就有人来啊?”
“好容易才睡下,又把人叫起来,这还让人家怎么活啊!”
“这是哪个死鬼?这么猴急。”
不多时,就见十余个妙龄女子从内院走出,个个酥胸半掩,发髻微散,双眼微红,满脸不情愿。
白玉堂、金虔远远定眼一看,顿时一愣。
这、这就是青集镇最顶级青楼姑娘的水准?顶多也就算是五官端正而已。
其实群芳院的这些姑娘,也算得上是有几分姿色,至少没有眼歪嘴斜,鼻塌齿黑的,但此时在白玉堂此种风姿人物映衬之下,竟衬得一众姑娘仿若乡下村姑一般俗不可耐。
小逸两眼在一众姑娘和白玉堂两边打了个转,嗤笑道:“嫖妓的居然长得比被嫖的还漂亮,这世道真是…”
白玉堂脸色一僵,瞪了小逸一眼,又用眼角瞥向金虔,暗道:此等姿色也能用“美人计”?
金虔摸着下巴扫视一圈,自言自语道:“果然是偏僻地方的青楼妓院,这水平实在有些差强人意,不过贵在人数众多,这么一大帮姑娘加起来,也算是够分量了…”
白玉堂脸皮一抖,正欲再说些什么,却被老鸨的招呼声打断:
“怎么都没精打采的?还不赶紧招待贵客!”
“哟,这大清早的,能有什么贵客啊?莫不是来踢场的吧。”一个红衣姑娘一边用团扇遮着嘴边的哈欠,一边没好气道。
“我的好春桃,你可睁大眼睛瞅清楚了,这位若算不上贵客,咱们群芳院里可就再没有贵客了。”老鸨向正厅中央正坐品茶的白玉堂一指道。
“呦~什么贵客能…”
所有声音在一众姑娘看到厅中那抹白影后,都消失了。
只见厅中那人,白衫胜雪,眉目如画,琼树玉神,端是天上谪仙人。
“公子!!”
突然,娇语齐声高呼,眨眼间,就见众姑娘好似一阵风似地冲向白玉堂,速度之快、行动之迅、身姿之猛,好似猛虎下山,蛟龙出海,愣是把站在白玉堂面前的老鸨和龟奴挤飞了数个趔趄。
饶是号称风流天下我一人、花红柳绿的阵仗见了不少的白玉堂,此时一见这衣衫不整、双目红光大盛、张牙舞爪冲自己扑过来的脂粉大军,也不由心神大震,电光火石之间,探手一捞,就把身后的金虔揪到面前做挡箭牌,才算免去了被一中青楼女子扑倒在地的厄运。
可怜金虔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已经被一众姑娘挤在中央,满眼花花绿绿,满鼻脂粉香气,险些背过气去。
“咳咳咳、诸、诸位姑娘,莫要激动,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费力从脂粉堆中拔出脑袋,金虔一边换气一边维持秩序道。
啧,这地方红灯区里的姑娘虽然相貌算不上顶尖,可这奔放的性格还真是…有魄力啊…
可这十数位姑娘哪里听得进去,仍是一个劲儿往前挤,口中还娇呼道:
“公子,奴家等你好久了!”
“公子,是第一次来吧,让奴家好好伺候你。”
“公子…”
“公子,人家…”
又是一阵脂粉冲击波,金虔只觉眼前一黑,几欲窒息晕倒,就在金虔快失去意识之时,就听老鸨急声呼道:
“好了,都退下,争来争去的像什么样子!”
埋住金虔的姑娘阵仗终于停止了攻击,退了下去。
“咳咳…”金虔干咳半天,双眼渐渐恢复清明。
“让这位公子见笑了。”老鸨甩着帕子在金虔脸上抹了抹,又惹金虔打了数个喷嚏,“咱们青集镇是小地方,没见过什么世面,如今见了公子这般天人般的人物,难免…嘿嘿,公子大人有大量,海涵、海涵。”
“无妨。”白玉堂一摆手,一只手展开折扇扇去额角的冷汗,一手端起茶碗喝茶压惊。
一个小小动作,又惹群芳楼内一阵娇呼。
“公子果然大人大量。”老鸨喜笑颜开道,“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今日来群芳楼是——”
白玉堂的扇子停了下来,桃花眼移向金虔。
“咳咳、阿嚏!”金虔抹了抹鼻子,清清嗓子道,“我家公子名号不便明说,今日前来是想和群芳楼谈个大买卖。”
“大买卖?”老鸨眼睛一亮。
“我家公子打算今晚包下群芳楼宴请几个朋友。”
“包、包场?”
金虔点头。
老鸨眼睛更亮,看着白玉堂的眼神就好像看着一个银锭子,口中却道:“哎呀,这不太好办啊,咱这群芳楼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怎么也算是青集镇数一数二的青楼,光这一晚上的熟客都…”
“银子不必担心。”金虔一抬头,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拍在桌上,气势万千道,“这是一百两订金,您先收着!”
这一百两银票一拍可不要紧,顿把金虔身后的二人吓得不清。
小逸失声惊呼,白玉堂的一口茶水险些直喷出去。
“喂!你!”小逸一把拽过金虔,怒目而视。
“咳咳,小金子…”白玉堂一展折扇,挡住群芳院众人视线,压低声音对金虔道,“这一百两可是咱们的全部家当,如今你竟用在妓院,哪里还有钱去买药啊?”
金虔也低下头,压低声音对二人道,“这叫舍不得孩子套不找狼,基本花销,绝不可少!”
“可是…”白玉堂咬牙。
“安心啦,咱打包票保证,绝对没问题!”金虔一拍胸脯道,又扭头对老鸨道,“怎么样,这些订金您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老鸨一把抓起银票,喜笑颜开揣到怀里:“就冲您这气派,今个儿晚上您就放一百个心在肚子里好了,绝对让您满意。”
金虔点点头:“若是今晚做得好,我家公子定不会亏待群芳院上下,还有重赏!”顿了顿,脸色一沉,又道,“可若是伺候的不好,哼哼…”
老鸨一听,顿时急了,赶忙道:“瞧这位小哥说得哪里话,青集镇里群芳楼认老二,还没人敢认老大呢,我们群芳楼上下定能将公子和公子的朋友侍奉的妥妥帖帖。”
“我家公子也是听闻群芳楼的名号慕名而来,如今一见,群芳楼里的姑娘的确是天香国色,只是…”金虔皱眉。
“只是?”老鸨和一众姑娘都十二分紧张盯着金虔。
“只是,诸位姑娘身上这香粉味…”金虔瞥向白玉堂,“我家公子大小就有个毛病,闻不得这香粉味,一闻就咳嗽不停。”
“诶?”群芳楼上下惊奇万分,“有这种病?”
“诶?”白玉堂桃花眼直瞪金虔,暗道:五爷我何时有这种病?
“切!”小逸嗤声:“连毛病都女里女气的。”
金虔靠到白玉堂身侧,一脸担心道:“公子,您也别忍了,想咳就咳吧,免得憋坏了身子。”
言罢,细眼一眯,直射白玉堂。
白玉堂眨眨眼,丝毫不为所动。
金虔细眼一瞪,目光凌厉:五爷,若是误了大事,你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剑眉一挑,白玉堂这才不请不愿举起扇子遮在嘴边,不疼不痒咳了两声。
金虔扭头又对群芳楼众人道:“我家公子咳得厉害的时候,常常是脸部充血(重音),撕心裂肺(重音),十分难熬啊。”
言罢,又扭头瞪着白玉堂。
白玉堂眉角一抽,只得暗下运功闭气,将血气逼上脸面,用力咳了起来。
一时间,只有白玉堂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响彻群芳楼。
半晌,咳嗽声渐渐弱下,但见白玉堂俊颜绯红,桃花眼眸中缀了些朦胧泪水,半启唇瓣喘着凌乱气息,众人只觉心中“咕咚”一声,不自觉都咽了咽口水。
“这、这位公子,没事吧?”
“公子…”
“公子…”
群芳楼一众姑娘,一见眼前的俊公子如此模样,个个蹙眉捂胸,心痛万分,恨不得自己能替这白衣公子受这抓心挠肝之罪,数目含泪,含情脉脉望着白玉堂,直望得白玉堂垂头缩胸,背后冷汗直流,心里将金虔的祖宗八代都问候了个遍。
金虔倒是对白玉堂的表现十分满意,一扫众人脸色,凝重神色道:“所以,群芳楼内绝不可有脂粉香味。”
老鸨急忙点头如捣蒜道:“是是是,绝不可有脂粉香味…”说了半句,又突然回过神,一脸为难道:“可是我们这乃是青楼,这脂粉味…”
“老鸨也不必太担心,咱这有个药熏的方子,从现在就在群芳楼里点上药熏,四个时辰后群芳楼里定然闻不到半分脂粉味儿。”金虔从怀里掏出一个药方递到老鸨手中道。
“哎呀,多谢这位小哥。”老鸨赶忙谢道,又对身旁的龟奴道,“赶紧,去医馆按着这个方子抓药去。”
龟奴接过药方,一溜烟跑了出去。
金虔点了点头,扭头向白玉堂抱拳施礼道:“公子,小的这就跟诸位姑娘去各处看看其它各处是否需要布置,至于今晚的菜色,还是烦请公子亲自与老鸨商量。”
白玉堂正被一众姑娘的目光盯得浑身难受,此时一听自是乐意,赶忙摆手应允:“好。”
可群芳楼的一众姑娘一听可就不乐意了,哪个也不愿离开这个俊公子去和一个瘦了吧唧的小厮去转悠。
“哎呀,人家脚疼,不想走路。”
“公子的茶水凉了,奴家这就为公子添茶。”
“人家…”
“咳咳,诸位美人姐姐——”金虔突然谄媚一笑,两步走到众姑娘的面前,压低声音道,“小的跟随公子左右多年,公子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小的可是一清二楚…”说到这,还神秘万分眨了眨细眼皮。
“哎呀,人家脚突然不疼了,这就陪这位小哥去群芳楼逛一逛。”
“公子的茶添好了,小哥随奴家来吧。”
“小哥,人家…”
哗啦哗啦,一众姑娘立即将金虔团团围住,前呼后拥将金虔请进了群芳楼后院。
留白玉堂、老鸨、小逸三人面面相觑。
最终还是老鸨先回过神:“这位公子,您看今晚这菜色该如何准备…”
白玉堂一抬手,截住老鸨下半句话,反倒将身后的小逸招到身边,吩咐道:“小逸,你跟小金子去看看。”
“我?”小逸指着自己惊道。
白玉堂点头,又将小逸拉到自己旁侧,低声道:“那小子一个人,我实在不放心。”
“不放心?”小逸一愣,随即嗤鼻道,“有什么不放心的?我看那小子对这种地方熟络的很,根本不必担心。”
白玉堂翻了一个大白眼,一揪小逸的脸皮:“废话那么多,还不快去!”
“切,难道还怕那些姑娘把他吃了不成?”小逸一脸不情愿,嘀嘀咕咕向后院走去。
白玉堂叹了口气,瞅着小逸背影啪得一声打开折扇,边摇边自言自语嘀咕道:“若不是那只臭猫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要看好他们开封府的金校尉,五爷我才懒得去管这种闲事。”
*
小逸知道自己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
原来那个娘娘腔白五爷派自己来盯着这个小子,不是怕这个姓金的被群芳楼的姑娘吃了,而是怕群芳楼的姑娘被这个金姓小子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本来就不情愿,再加这群芳楼的后院弯弯曲曲的,待小逸来到后院之时,正赶上金虔对一众姑娘训话。
之所以用训话这个词,是因为金虔那时的形象真是十分…嗯…有气势。
“诸位美人姐姐,我家公子所患之病大家也见到了,所以只能有劳诸位美人姐姐现在就去各自的香闺将胭脂啊、蜜粉啊、熏香的都收起来,然后开窗散气通风,一会儿小人就去诸位姐姐的闺房中一一查看是否有遗漏之处。”
说这话的时候,那个金姓小子是双手叉腰,声如洪钟,双目如电,说不出的精神抖擞。
“不是大厅里有药熏香吗?怎么连屋子里的香味也要去了?”一个身穿翠柳纱裙的姑娘问道。
金虔双眼一眯,突然露出一个——用小逸的话形容就是十分猥琐的笑脸道:“难道姐姐不想让我家公子今晚做你的入幕之宾?”
此话一出,不用再多说半个字,一众姑娘立即足下生风冲向了自己的房间。
人群一散,金虔自然而然就看见了人群之外的小逸。
“小逸,你来做什么?这是小孩子该来的地方吗?快回去!”金虔板脸道。
“是五爷让我来盯着你。”小逸冷声道,心中却道:说我是小孩子,你还不是连半根胡子都没有、毛都没长全的小子。
“五爷?”金虔一皱眉,“啧,真是碍事。”又扭头对小逸道,“好啦,随便你,只是一会儿可不要乱说话!”
小逸冷哼一声算是答应,随金虔朝最近的一个房间走去。
一入房门,就是一阵脂粉香气扑面而来,轻纱幔帐,妆台铜镜,外加一位红衣丽人亭亭立在正中,眼中期盼迷离,朦朦胧胧,真是一派旖旎光景。
纵是小逸常常混迹市井,耳熏目染了不少,但也从未进过妓院姑娘的厢房,此时一见,却是有些窘迫,脸面不由微微发烧。
再看那金虔,却是一副无所谓模样,大摇大摆走到红衣姑娘面前,啧啧赞叹道:“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一笑倾城、再笑倾国,春桃姑娘果然是天姿国色啊!”
春桃被金虔夸得双颊绯红,双眼闪闪发亮:“小哥如何知道奴家的名字?”
“春桃姑娘说笑了,春桃姑娘之名,青集镇那个不知,哪个不晓,不瞒春桃姑娘,我家公子对春桃姑娘慕名已久,所以才来群芳院一会啊!”金虔满脸艳羡赞道。
一席话说得春桃是心花怒放:“此话当真?”
金虔使劲儿点头。
小逸一旁直翻白眼:这春桃分明是刚刚老鸨指名道姓称呼过的那个姑娘,只要稍加留意,便能记下名号,这个金姓小子居然说什么“慕名已久”,真是胡掰乱侃。
就见金虔绕着春桃转了一圈,又频频摇头道:“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么?”红衣姑娘急声问道。
金虔叹了一口气:“像春桃姑娘这般可人的绝色,我家公子居然无福消受,实在是可惜啊可惜。”
“为何?”春桃脸色一变,“难道是因为奴家身上有脂粉味儿?”
金虔点头。
“那、那该如何是好?”春桃急道,“对了,用那个药熏香,对,就用药熏!”
“春桃姑娘且慢。”金虔提声道,“药熏对驱除屋内香味倒是十分有效,可对人身上的脂粉香味却是不大好用啊!”
“那、那那…”春桃急的双眼通红,几欲落泪。
“春桃姑娘莫急、莫急。”金虔急忙上前安抚道,皱着眉毛踌躇了半晌,才道,“办法不是没有,只是…”
“办法?!什么办法?”春桃一把抓住金虔手臂,急声问道。
金虔满脸为难,犹豫了半天,才开口道:“罢了、罢了,就冲我家公子对春桃姑娘的心意,我这个小厮就私自做一回主!”
说罢,从怀里掏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宣纸递上前。
小逸斜眼一看,顿时一愣,暗道:这纸怎么看着有些眼熟?哎呀,这不是临出门这个金姓小子在哪里画了半天的鬼画符吗?!
就见金虔一脸神秘道:“春桃姑娘,这里有一张药方,是公子家传的药浴秘方,只要依照这张药方配好药材,将药材在热水中泡三个时辰,然后再在药汤中泡澡半个时辰,包你身上绝不会有半分脂粉香气,反会散发阵阵药香。”顿了顿,又压低几分声音道,“不仅如此,泡澡之后,皮肤将白如玉瓷,吹弹可破,美艳不可方物!”
春桃双眼放光,立即朝药方抓去,不料金虔手腕一缩,让春桃抓了个空。
“小哥这是…”春桃一愣,望向金虔。
金虔嘿嘿一笑:“不瞒春桃姑娘,这方子是公子家传,小人乃是偷偷抄出来的,本是打算趁此次陪公子出游找个外地的买家卖个好价钱,赚点银子回家娶媳妇,如今春桃姑娘若是想要…”
春桃立即明了:“敢问小哥要多少银子才愿割爱?”
金虔竖起一根手指:“十两。”
“十两?”小逸一声惊呼:“你居然敢卖十两?”
一张破烂鬼画符居然敢卖十两?!
春桃双眼唰得一下射向小逸,又望向金虔,心生疑惑:“这方子…”
只见金虔嗖得一下蹦起身,一把捂住小逸嘴巴,道:“嘘、嘘,小声点,若是让公子发现咱俩偷了这张秘方,定会把咱俩的腿打断。小逸,你别叫这么大声,咱也知道这方子市价起码上百两,可咱不是急缺银子吗?”
小逸被金虔死死捂住嘴巴,双目圆瞪,拼命挣扎,口中“呜呜呜”闷声欲喊,可惜半个字也听不清。
“小逸啊小逸,咱知道,当初一起偷药方的时候咱答应你,这方子定能卖个二三十两,咱俩五五分成,如今只卖十两,我俩只能一人五两,比原来预计的少了不少,可公子对春桃姑娘仰慕已久,春桃姑娘也算是自家人,咱怎么好意思狮子大开口?!”
“呜呜呜…”小逸继续挣扎,若是金虔此时放手,整个群芳楼定都能听到小逸的心里话:无耻啊无耻!
可惜小逸一番挣扎看在春桃眼中却成了另一番意思。
只见春桃贝齿轻咬朱唇,突然,一跺脚,转身走到梳妆台拉开抽屉,数了十两银子递过来道:“小哥,这十两您收好。”
“好好好!”金虔松开小逸,一手抓过银子,一手递过方子道,“春桃姑娘果然是个爽快人,不枉我家公子一片心意。”
说罢,还为等小逸喘过气来,就一把揪住小逸领子拖向门外,一边拖一边嘱咐道,“别忘了,药材剁碎泡在热水中三个时辰,泡澡半个时辰。”
春桃捧着药方频频点头,看着金虔拖着小逸出了房门。
突然,就见金虔又探进一个头道:“啊呀,险些忘了最重要之事!青集镇上只有吕氏医馆的药材属上品,春桃姑娘去买药材的时候可千万别买次品啊!还有,若是有人问起,千万别说是小人卖给姑娘的方子,小人的身家性命可都在上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