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掌柜又是一抖,豆大的汗珠滴在了紧紧攥住金虔胳膊的手上,半晌,才从挤出一个声音:“金校尉,其实那根珍珠嵌玉簪是赝品!”
金虔一脸惊奇:“真的是赝品?”
徐掌柜点点头:“真的是赝品!”
“包起来!”金虔一挥手,豪迈道。
“包、包起来!”徐掌柜颤声道。
金虔从怀里掏出五两银子放在了柜台上。
徐掌柜脸皮抽动:“金校尉客气了,不过是赝品,就当小人送给您的礼物!”
金虔一皱眉:“掌柜的这是哪里话?做赝品也不容易啊,咱怎么能剥削您的血汗钱?!”
徐掌柜抖着眼皮手下银子,又将包好的簪子恭敬递上,颤声道:“金校尉好走!”
“不用送了!”金虔一副大度模样,挺着身板出了大门,又朝掌柜扯出一个灿烂笑脸,“掌柜的,有空咱会常来的!”
说罢,就一摇三摆迈步离开。
直到看不见金虔身影,那徐掌柜才突然将盘子里的赝品首饰全撇出大门,仰天长啸:
“五百两,五百两啊啊啊!!我徐某人今天在此对天立誓,若是以后再买半只赝品首饰,犹如此簪!”
说罢,便将手里的玉簪啪得一声折段三截。
一片死寂。
突然,周遭围观人群好像炸了窝一般呼喝起来。
“小李子,赶紧把咱们店里的几个掺假的珍珠粉扔了,快快快!”
“掌柜,店里的那几个珠环…”
“留那等次品作甚,还不赶紧处理了!”
“老张,快回店里翻一翻,看看有没有什么赝品假货的。”
“老板,咱们店里哪里能有假货?”
“那也点仔细找一找,绝不可大意!”
轰隆隆,轰隆隆,如此这般。
而在隐在大树之后的张龙、赵虎二人,早已目瞪口呆。
“俺是第一见到金虔买东西…”张龙骇然。
“这个…那个…”赵虎不知所云。
两人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道出一句:“说起来,金虔买女人家用的簪子做什么?”
话音未落,两人就同时一个哆嗦。
“哎呦呦,今个儿怎么这么冷啊?!”
“就是,这风怎么吹得跟刀子似的!”
*
腊月二十三,小年。
开封府上下笼罩在一阵愁云惨淡之中。
三班衙役聚在三班院内院之内,正在凑着脑袋商讨最近开封府的诡异事件。
“喂喂,你们觉不觉得最近展大人有点奇怪?”
“是啊是啊,好好一张俊脸天天板得跟铁板似的,看着多吓人哪!”
“板着脸也就罢了,还总是莫名其妙就散发杀气,昨天在饭堂,金校尉不过向伙房的王大婶问了一句年轻姑娘都喜欢吃什么点心,展大人就发出一股惊人杀气,连桌子都震裂了!”
“这算什么?前个儿金校尉跑到公孙先生哪里去借药草,说要做什么给姑娘用的香料,结果展大人恰好路过,那杀气——要不是我手快扶住公孙先生,公孙先生定要跌个大跟头!”
“这展大人到底是怎么了?”
“唉…”
众人一阵叹息。
静了半晌,又有人道:“这么说起来,这几天金校尉也有点奇怪啊!”
“就是,金校尉为何无缘无故总是打听什么姑娘家喜欢什么东西?”
“还有,昨个儿郑小柳还朝我抱怨,说金校尉半夜三更不睡觉,总是嘀嘀咕咕的说些莫名其妙的句子。”
“什么句子?”
“像是什么春花啊,秋月啊,柳树的…对了,还有一句,好像是什么…官官相护,美女难求的句子…”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对对对,就是这句!唉?!”
一众衙役哗啦一下散开,满面惊恐的望着突然多出来的一张俊脸。
“白少侠?!”
“诸位,多日不见,可还安好?!”
雪衣潇洒,青丝如瀑,桃花眼轻轻一挑,一众衙役便红了面颊。
“白、白少侠好!”众衙役赶忙还礼。
白玉堂挑眉一笑:“刚刚你们说谁半夜吟诗来着?”
“是、是金校尉!”
“哦~”话尾一个挑音,听得众衙役骨头一阵酥麻,“小金子半夜吟诗…不知道夜猫子有没有听到啊…”说罢,桃花眼向院门处瞄了瞄。
一抹大红一晃而过。
众衙役同时一个哆嗦。
“今年冬天格外冷啊!”
白玉堂微微一笑:“果然很冷啊…”
*
腊月二十四,开封府包大人应圣上传诏入宫,与当今圣上长谈整整一个时辰,回来之时,身携天子恩旨,刚入府门便立即宣读。
至于内容…
总之很得体,很华丽,很体贴。
总结中心思想就是:展护卫着实辛苦,精神着实不济,圣上着实心疼,为了保证来年工作质量,特准展护卫休假十天,养好精神,以备来年再战。PS:尤其是宫中轮值,坚决杜绝展护卫在休假之时上工,一经发现,绝不姑息。
于是,展大人在府中候命时间增长,开封府气温直线下降。
*
腊月二十六,郑小柳同志在金虔枕头下发现几张描绘忠贞不渝爱情的经典诗词,被碰巧路过三班院的展大人及白少侠撞见。
当晚,展护卫与白少侠在开封府大堂屋顶切磋武艺,开封府彻夜无眠,第二日,公孙先生发动全府工作人员紧急抢修大堂屋顶,争取在大年三十之前完工。
白少侠俊脸有淤青现象,一见展大人便退避三舍,与之前一见猫科动物便要上前挑衅的做法判若两人。
*
腊月二十八,白少侠消失无踪。
展大人闭门不出,开封府气温超过历史同期最低水平。
*
腊月二十九,黄昏。
“猫儿、猫儿,这次可真是证据确凿!”白玉堂一路嚷嚷直冲练四品侍卫厢房,拽着展昭胳膊就往外冲。
“放手!”展昭沉着一张脸,冷声道。
“哎呀,都这时候了你还闹什么别扭!”白玉堂跳脚道,“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若是晚了,这消息可就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说罢,不由分说便将展昭扯出房门。
冲出开封府,掠过朱雀门,直奔城外南郊。
不消一盏茶的功夫,两人就来到了南郊一座村庄之内。
“就是那个姑娘!”白玉堂猫腰蹲在一丛草垛之上,指着河边两个人影一脸得意道。
展昭静静望着远处那两道身影,左边那个,乃是一位妙龄少女,青丝如缎,杏目樱唇,一身朴素布衣却不掩书香之气,此时正一脸娇羞望着对面之人。
少女对面之人,消瘦身形,细眼浓眉,正举着一张信纸滔滔不绝吟诵,一脸灿烂笑意。
丹霞散成绮,澄江静入练,少年少女一对身形在霞光映照之下竟然绚烂得有些刺眼。
就听白玉堂口中不停唠叨:
“这姑娘姓高名翠兰,是一家农户的女儿,读过几年书,也算得上是知书达理,秀外慧中…嘿,想不到小金子还有几分眼光。”
说到这,白玉堂顿了顿,又瞅了瞅默不作声的展昭,继续道:“唉,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平时你就是把小金子管得太紧了,操的心太多!你放心,五爷我调查的清清楚楚,这姑娘家世清白,心地善良,绝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姑娘,配小金子那一肚子怪水是刚刚好,咱们就等着喝喜酒好了。”
展昭依然不语,漆黑眸子静静望着湖边两人,许久,缓缓垂下眼帘,起身回转,腰杆笔直向汴梁城南门方向走去,渐渐的,走步变作跑步,跑步变作疾奔,疾奔变作轻功飞腾,一转眼就不见了踪迹。
“哎?猫儿,这么快就走了,等等我…”
*
腊月三十,年夜饭。
沉闷,很沉闷。
包大人扁着肚子,黑着脸瞅了公孙先生一眼。
公孙先生瞅了对面白玉堂一眼,眉角动了动。
白玉堂瞅了公孙先生旁侧的红衣侍卫一眼,摸了摸鼻子,又垂下了脑袋。
王朝、马汉、张龙、赵虎一脸莫名,你看我,我看你,也是不敢言语,只好默默盯着眼前的饭碗。
展昭静静端坐,腰杆挺得好像旗杆,一手提着酒壶,一手端着酒杯,倒一杯,喝一杯,干脆利落,看得众人是头皮发麻。
“这个…咳咳…展护卫…”包大人干咳两声准备发表新年致辞。
突然,大门咚得一声被人撞开,一人携着风雪跑了进来,发丝眉毛上皆是积雪,满面喜色,细眼眯缝:
“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屋内众人愕然。
展昭手中酒盏啪得裂开一条细缝。
展昭身侧的公孙先生和王朝不由一抖。
“什么好消息?”马汉颤声问道。
金虔嘿嘿一笑:“咱们开封府要办喜事了!”
酒盏细缝渐渐扩大。
公孙先生、王朝开始往外侧挪动。
“喜事?!”马汉站了起来。
“恭喜咱吧!”金虔挺起胸脯。
酒盏顺着细缝裂成两半,哐啷两声跌落地面。
公孙先生眼皮一挑,王朝直接从座位上蹦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马汉满面惊喜。
金虔扯开一个大大笑脸,一抱拳:“恭喜马大哥,翠兰姑娘终于答应嫁给你了!”
诶?!
白玉堂一下跳了起来,满面愕然。
展昭猛然抬头,面无表情瞪着金虔。
马汉满面通红,手舞足蹈:“多亏金兄,多亏金兄啊…”
“那是自然!”金虔满面春风得意,“若不是咱帮你挑的簪子、脂粉、糕点,还有咱独家秘方配置的香粉,熬了三天三夜写出的感人肺腑的情诗,翠兰姑娘哪能这么快就答应嫁给你?”
“多亏金兄,多亏金兄啊!!”马汉对着金虔一阵作揖,又好像突然想到什么,赶忙转身向在座几位报喜道:“大人、公孙先生、展大人、白少侠、王大哥、张兄弟、赵兄弟,马汉就要成亲了、马汉就要成亲了!”
众人仍在呆愣状态中。
忽然,只见展昭起身抱拳轻轻一笑,犹如春风拂面,冰融雪消,整间屋子都亮了起来。
“恭喜马大哥了。”
“谢谢展大人、谢谢展大人!”马汉热泪盈眶。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赶忙起身向马汉一一道喜。
一时间,屋内喜气盈盈,春意融融。
金虔凑到马汉身侧,搓着手指低声道:“马大哥,这大媒的红包…”
马汉笑道:“八十两白银,一分也少不了金兄弟!”
“好!爽快!”金虔一拍手掌。
“金校尉,”展昭微微笑道,“坐下吃年夜饭。”
“谢谢展大人!”金虔赶忙在赵虎身边挤了个位置坐下。
赵虎突觉脊背一阵发寒。
只见展昭又笑道:“马大哥,你应该敬白少侠一杯。”
“啊?”马汉诧异。
“白少侠为了马大哥的婚事,还特意去查了查未来嫂子的家世,可谓是煞费苦心。”
“白少侠…”马汉一阵感动,赶忙向白玉堂敬酒道,“让白少侠费心了…”
“马大哥客气。”白玉堂干笑两声,硬着头皮干了酒杯。
展昭点点头,黑眸又移向金虔,勾起唇角:“金校尉,听说你帮马大哥买的簪子是绝世珍品…”
“展大人!”金虔一个猛子跳起身,端起酒杯两步窜到展昭身侧呼道,“金虔预祝展大人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展昭笑着干了酒杯道,目光指了指刚刚跳到一边王朝的座位道:“就坐这吧。”
“诶?”
剑眉轻轻一挑。
“属下遵命!”金虔赶忙一屁股坐下。
儒雅俊颜上荡起淡淡春意,看得众人一阵恍惚。
屋内,觥筹交错,欢声笑语,屋外,白雪纷飞,素装银果裹。
包大人长呼一口气,望着窗外纷飞雪花,威严黑面之上显出一抹笑意:“又是一年过去了…”
“是啊…”公孙先生端起酒杯轻抿一口,“春天到了…”

第八回 宝剑无踪逢百花 校尉发威惊天地
岸阁浮萍绿有痕,水桃花色拥楼廊;
画栋朱栏藏绿柳,丹楼碧瓦映晚星。
浓浓夜色之下,一蓝、一白、一黑、一灰四道人影,趴在一户高宅大院偏屋房瓦之上,排列整齐,姿势统一。
夜色下,白玉堂一身白衣映得如玉俊颜上的笑脸尤为惹眼:“霉兄,看来你这师兄混得可比你强多了。”
金虔一旁点头深表赞同:“霉兄,你这师兄比你这个霉门掌门有派头多了!”
看这一枝梅师兄的住处,阁楼、假山、内湖、石桥、垂柳、百花…真是样样不缺,样样精品,这副身家,放到现代少说也是个千万富翁、一省首富之流的。
一枝梅懒洋洋道:“那又如何?师兄身家太多,自然就多了许多烦恼,哪里能像在下这般清闲自在。”
“烦恼?什么烦恼?”金虔纳闷,心道:若是咱有这一栋豪华别墅,莫说是烦恼,怕睡觉都能乐醒了。
一枝梅听言慵懒一笑,衬得那双总是睡眼迷离的双眼灿灿若星。
金虔头皮一麻,立即顿悟。
白玉堂嘿嘿乐了起来:“怕是烦你这个师弟总是来串门吧!”
“白兄谬赞了。”一枝梅又变作那副没睡醒模样。
“梅兄,”展昭一旁沉声道,“若是你的师兄盗去尚方宝剑,宝剑该藏于何处?”
一枝梅懒洋洋一笑:“自然是在师兄的藏宝库。”
“藏宝库!!”金虔耳尖一竖,突然窜身上前,一把揪住一枝梅的领子,细眼圆瞪,一对眼珠子好似野狼一般射出两道阴森森的绿光,鼻尖几乎贴在一枝梅的鼻梁上,“在什么地方?!”
一枝梅一时不防,竟被金虔抓了个结实,脖子被衣领紧紧勒住,呼吸困难,又被一双散发绿光的眸子笼罩全身,顿感脊背阵阵发寒,胸口憋闷,一张脸孔因呼吸不畅憋得通红。
“金、金兄、咳咳…”
“金虔!”展昭沉声一喝,一伸手将金虔揪了回去,不悦瞅了金虔一眼,金虔顿时一个激灵,眼中的绿光消散了不少。
“梅兄,”展昭缓下脸色朝一枝梅道,“不知梅兄可知那宝库所在?”
“咳、咳咳,知、知道…”一枝梅拜托金虔魔掌,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瞅着展昭,凤眼中流露出劫后余生的感激之情。
“那就请梅兄带路吧。”
“请、请…”一枝梅赶忙一拱手,脚尖一点,就如蜻蜓掠水一般从屋顶掠了出去,展昭、白玉堂、金虔紧随其后。
皎洁月色下,四道人影在空中飞掠而行,衣袂飘飞,身姿曼妙,竟好似仙人下境一般。
一枝梅熟门熟路,带领三人不紧不慢前行,所行路线恰好能避过院中护卫,让几人心中不由感叹:
看来这位梅兄果然是这里的常客。
几个起落之后,四人便来到了一排草房前。
“就是此处。”一枝梅停住身形道。
啊?!
另外三人则瞠目结舌瞪着眼前这几间茅草房,嗅着空中幽幽飘荡的独特气味,满面无法置信。
“这里?!”金虔捏着鼻子囔囔道,“霉兄,你没搞错吧?”
“就是此处。”一枝梅一脸肯定。
白玉堂用折扇掩住鼻尖,上下瞅了这草房一圈,脸色微变:“霉兄…不是白五爷我不相信你…只是这草房…怎么看怎么像…”
“茅房!”一枝梅点点头,一脸懒洋洋的正经。
“…”白玉堂偏过头,手里的扇子呼呼生风。
“难怪这味儿这么…咳咳…刺激…”金虔一只手捏着鼻子,另一只手伸进怀里掏了半天,脸色一变,心中暗道不妙。
啧啧…好像那些香粉、美颜丹什么的都在攻击生化危机的时候扔出去了…
就听一枝梅继续道:“师兄为了藏这些宝物可谓是煞费苦心,从书房藏到卧室,从卧室移到花园,又从花园挪到茅房…”说到这,一枝梅脸上突然现出一抹笑意,一双眸子在月色下灼灼发亮,“可惜次次都被在下寻到…”
从书房追到卧室,从卧室跟到花园,又从花园刨到茅房…
金虔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真是应了那句俗话:不怕被贼偷,就怕贼惦记,尤其是被这个天下第一神偷惦记。连自己的茅坑都被人刨了,想必那位师兄大人被这个一枝梅折腾的够呛。
白玉堂一旁敬佩道:“竟能顶着如此恶臭之气前来偷盗,实在非常人能及。”
“如此恶臭,霉兄居然丝毫不为所动,面不改色,咱自愧不如,佩服万分。”金虔一脸真诚。
这两句本是调侃之语,可那一枝梅听完却是不恼不怒,反而用一种幸灾乐祸的表情望向白、金二人。
“二位可知在下的师兄将偷来的宝物藏在茅房何处?”
“何处?”金虔突然有一种不好预感。
白玉堂微微皱眉。
“这世上可还有比粪坑之下更安全的地方?”一枝梅挑起凤眼道。
“粪坑?!”金虔脸皮一抽。
“之下?!”白影一晃,蹭蹭倒退两步。
凤眼优美眯起,此时一枝梅脸上显出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和狐狸有些相似。
“三位,请——”
“请、请什么请?”
“自然是等在下打开机关之后,请三位随在下到粪坑下的宝库之内去寻剑了!”
“…”
“我白五爷堂堂、堂堂…”
“二位不必担心,师兄的机关做得甚是精妙,绝不会有半分污秽之物近身。”一枝梅一脸诚恳邀请道。
“为了宝藏、为了宝藏,咱闻不到、闻不到、闻不到…是钱香、钱香…”某个利欲熏心的家伙开始自我催眠。
“我白玉堂就算死,也绝不会钻到粪坑之下!”某个洁癖成性的家伙开始抓狂。
“梅兄,带路吧。”
突然,一个清朗声线在二人身后响起,沉静祥和,此时此地听起来实在是平稳的有些不可思议,竟是许久未曾出声的展昭。
三人同时一怔,转头回望。
诶?
金虔细眼瞪大,一枝梅满面惊奇,白玉堂目瞪口呆。
半晌,还是白玉堂先回神,指着展昭一脸惊讶:“臭猫,你这是从何处寻来的面巾?!”
只见展昭用一张漆黑面巾将自己的下半张脸围了个严严实实,看那面巾,织工精细,薄厚适宜,质量上乘,绝对是防毒面具之首选。
金虔直勾勾瞪着展昭:“展、展大人,你这面巾…”
怎么看起来有些眼熟?貌似四大金刚也有一块类似材料的。
展昭静静道:“公孙先生送给展某的,包大人、王朝他们也有。”
“诶?”金虔顿时脸色一变,“为何咱没有?”
展昭瞅了金虔一眼:“金校尉自有高招,何需此物?”
“哈?”金虔更是纳闷。
“公孙先生?”一枝梅从惊奇中回过神来,似乎有些遗憾,“素问公孙先生神机妙算,果然不假,竟能料到南侠今日有此之需。”
展昭一双眸子闪了闪,瞥了金虔一眼,又向一枝梅道:“梅兄,时间紧迫,还望梅兄带路。”又转向白玉堂,“白兄若是不愿同行,不妨在外守备。”
白玉堂忙不迭摆了摆手:“速去速回。”
“金校尉?”展昭又转向金虔,突然一顿,声音提高半分,“你将腰带系在脸上,成何体统?!”
“放心、放心,”金虔正色道,“这裤子合身的很,就算没有腰带也绝不会掉下来。”
“金虔!”
“展大人,难道你要让属下臭死在宝剑旁边祭剑不成?!”细眼往下一耷拉。
展昭双眉一皱,刚想开口,突然神色一变,身形犹如飞箭一般掠至金虔身侧,将金虔拉到身后。
白玉堂、一枝梅身形如电,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同时闪到展昭身侧。
而三人原来所站之地,竟都多出了几只泛着寒光的羽箭。
霎时间,周遭一片灯火通明,数十位手持火把的护院家丁将四人团团围住,在家丁身后,是一队弓箭队伍,满弓张弦,蓄势待发。
“哈哈哈,师弟,怎么今日有此雅兴来看师兄?”
一声大笑顺风而至,一人乘着笑声从空中飘落。
只见此人,年过不惑,身材微微发福,面色红润,满面笑意,三缕长须飘逸垂胸,一身华缎锦衣尤其夸张,宽大长袖呼呼啦啦舞动空中,腰横翠玉金带,下坠七彩丝绦,衣襟袖口上绣的是百花争奇斗妍、虹彩蝴蝶纷飞图,灯火映照下,竟好似此人是被栽种在花园里一般,周遭还噗噗拉拉飞着种类丰富的昆虫生物。
除了面色还算正常的一枝梅之外,另外三人都被此人一身惊人装扮惊得呆了一呆。
金虔脸皮抽了抽,凑到一枝梅身侧低声道:“霉兄,您这位师兄的名号该不是叫花花公子吧?”
一枝梅扯出半边笑脸,低声回道:“金兄高见,虽不中亦不远矣,在下这位师兄名号为百花公子。”
百花公子?!OH MY GOD!
瞅着眼前徐娘半老…咳咳,那个徐公半老的三道胡须,四下乱飞的衣带袍袖,闻着在空中幽幽飘荡的茅厕芬芳,金虔突然有一种吃了老太太裹脚布的反胃感触。
白玉堂圆瞪着桃花眼,连扇子都望了扇,呆愣半晌,扑哧一声喷笑出声,边笑边道:“百花公子,妙哉、妙哉!”
“所以在下才不愿带诸位来见师兄…”一枝梅脸皮有些挂不住,不自在嘀咕道。
展昭默默上前,拍了拍一枝梅的肩膀,露在蒙面布外的一双眸子溢满真诚之色:“梅兄…”
“南侠…”一枝梅突然有些感动。
“展某今日才发觉…一枝梅的名号颇为风雅…”
一枝梅脸皮一抖。
白玉堂笑声中开始加入金虔的闷笑。
这边笑的高兴,那边百花公子的脸色却是愈来愈绿。
“数日不见,师弟看来精神不错啊!”
一枝梅迈前一步,恭敬抱拳施了一个礼:“多日不见,师兄风采依旧啊!”
那边白玉堂和金虔又溢出几声闷笑。
百花公子狠狠扫了四人一眼:“不知师弟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师兄,师弟多日不见师兄,甚为惦念,所以今日就携了几位朋友来师兄拜访,还望师兄不要见怪。”
“惦念…”百花公子捻着长须,“师兄何德何能,竟能劳师弟惦念,实在是折煞师兄了。”
“师弟惦念师兄乃是人之常情,何来折煞之说?”一枝梅又是一抱拳。
“闭嘴,被你惦念可不是什么好事!”百花公子突然脸色一变,厉声喝道,捻着胡须的手指也微微颤动。
“难为师弟之前隔三差五来拜会师兄,却让师兄说出此等话语,可真让师弟伤心啊。”一枝梅摆出一个痛心疾首的模样。
百花公子狠狠瞪着一枝梅,面色铁青,脸皮胡须抖动不止:“我已经把藏宝库从书房移到了茅房,难道你还不愿罢手?”
“师兄,”一枝梅渐渐敛去笑意,问道,“师弟今日来并非为了师兄的宝物,而是要问师兄几个问题。”
“什么问题?”百花公子脸色渐渐缓了下来。
“敢问师兄最近可曾出过远门?”
“远门?”
“比如说——陷空岛?”一枝梅试探道。
“陷空岛…”百花公子垂眼轻轻嘀咕这三个字,眯起眼睛静静望着一枝梅半晌,突然,猛一抬首,仰天一阵狂笑:
“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