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唧”,一只脚踹在了白玉堂额头上,一道白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
“咳咳,那个在下…”
“吧唧”,又一只脚踹在了“一枝梅”的左脸上,江湖第一神偷也优美的飘到了一边。
“展展展展大大大人人…属、属下…”
瞅见一黑一白两人的下场,金虔只觉乌云罩顶,惊恐的连舌头都皱到了一块。
黑烁眸子在金虔身上打了个转,一双剑眉微微一紧,展昭向前一探身,修长手指将金虔揪了起来,又将金虔身上凌乱的衣襟整了整,转头冷冷扫了一眼目瞪口呆额头泛青的白耗子以及满面惊恐半脸乌青的第一神偷,冷哼一声,一把将金虔拎到床榻内侧,双手一环,倒头一躺便没了动静。
金虔直直僵在展昭怀里,只觉全身上下细胞正在逐渐坏死,近在咫尺的俊脸又微微泛出红晕,呼吸均匀,略微传出酒香…
一个白影捂着额头晃到了榻前,瞅了半天,才咬牙切齿道:“臭猫,这笔帐白爷爷记下了!”
不远处,一个黑影捂着半边脸,眯着眼睛半坐半卧在坐塌上,喃喃道:“都说南侠温文儒雅…唉…江湖传言果然都是屁话!”
金虔扭了扭身子,只觉展昭两条手臂好似金箍一般,自己连动一动都十分困难,心中不由哀嚎:咱撤回前言,这猫科动物的酒品…实在是不咋样啊啊…
*
鸟语声声啼,晨风阵阵温,晓日云楼暖,花飞入鼻香。
展昭缓缓睁开双眼,只觉浑身上下好似被石磨碾过一般,每寸肉都在隐隐作痛,头痛的更好似要裂开一般。
微微阂眼忆起昨晚经历种种,只能依稀记起好似见到了“一枝梅”,心下一松,就被酒劲攻上头顶,醉倒不醒人事…
想到这,展昭不由一惊,急忙翻身起床,四下找寻“一枝梅”的身影。
可待展昭定眼往屋内一看,不由一愣。
只见这屋内一片狼藉,满地零碎木片、瓷器碎片,零落布条,还有满地散落的…棉絮?!
而相对坐立的一黑一白身影,更是好似贴错门神一般,横眉怒目瞪着自己。
左边那位,白衣如雪,桃花眼布满血丝,如绸缎一般光洁的额头之上却十分突兀的显出一片青黑,像是被重物击中导致血流不畅所致。
“白…兄?”展昭有些不确定。
白衣人冷哼一声:“展大人您可算是睡醒了!”
展昭双目圆瞪:“白兄,你的额头…”
“哼!”白玉堂脸色铁青,扭过脑袋不再言语。
展昭惊诧,又将目光转向另外一人。
一身黑衣,慵懒姿势,一缕银丝随着晨风随性摇曳,一只凤眼半眯,另一只凤眼…实在是看不真切,只能勉强看见一个漆黑发青印记盖在“一枝梅”左半边脸上——不知是不是展昭错觉,那印记,怎么看怎么像…一个鞋印?
“…一枝梅?”展昭双眼又瞪大了几分。
“一枝梅”半边白皙半边青黑的脸皮开始抽动,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正是在下!”
展昭望了望两人,双眉渐渐蹙起:“难道昨夜有武功高强的歹人偷袭?!”刚说半句,展昭顿时脸色一变,四下环顾道,“金校尉在何处?!”
不料此语一出,对面一黑一白两人竟同时扭头冷哼,毫不搭理。
展昭顿时心头一凉:“难道金校尉被歹人…”
“展大人…”身后幽幽传来一声呼唤,展昭身形顿时一僵。
缓缓回首,只见一个消瘦身影正直直躺在自己身侧,眼圈青黑,气若游丝,竟好似快断气了一般。
“金校尉?!你为何如此模样?!”展昭一声惊呼,可待再一看清金虔所处位置,本来有些惨白的脸色不由微微一红,双眉紧蹙怒喝道,“你为何躺在展某身侧?!金虔,你又做了什么?!”
金虔此时是欲哭无泪。自己被发酒疯的展昭不由分说拎上床铺,又被展昭一双铁臂箍住整夜不曾动弹,美色当前,吃又不敢吃,逃又逃不掉,面对生理心理双重考验,这一晚上过的,怎一个“惨”字了得。
好容易等这醉猫睡醒了,可瞧这猫大人一脸被自己非礼的暴怒模样,八成是将昨晚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啧啧,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啊…
金虔无话可答,那边的白玉堂倒有了词。
“展大人难道忘了,昨夜展大人酒后乱性,硬把小金子拖上床,上下其手,又摸又抱,实在是…唉…”
说罢,白玉堂捂住青黑额头,幽幽望了展昭一眼,一副痛心疾首模样。
展昭顿时整个人好似石像一般僵硬原地,。
“一枝梅”摸了摸半边青黑脸皮,叹了一口气,开始添油加醋:“在下和白兄看不下去,拔刀相助,拼死想救这位金姓少年,与展大人大战三百回合,直战得是风云变色,天地哀嚎,打烂了在下屋内的所有值钱物品,只可惜技不如人,最终还是负伤难以再战,只能任凭这金姓少年羊入虎口…唉,在下实在是良心难安…”
石像展昭开始风化,一片一片掉落风中。
金虔险些被这两人的胡说八道给呕死,顾不得自己一晚上没动弹血脉不通、僵硬如石的身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起身,呼道:“展、展大人,莫要听那二人胡言乱语…”
展昭好似一字都未曾入耳,风化现象趋于白热化。
金虔只觉浑身上下直冒冷汗,急不择言竟鬼使神差吼出一句:“展大人放心,属下以性命担保,展大人还是清白之身!”
这一声,吼得那叫一个义正言辞,响彻云霄。
死一般的寂静。
忽然,一阵爆笑从那一黑一白两人口中奔泻而出,直震屋梁。
“哈哈哈…看那猫儿的模样…还真以为…哈哈哈…哈哈哈…”白玉堂抱着肚子,笑得桃花眼飙泪,就差满地打滚了。
“哈哈哈…清白之身…咳咳…哈哈…在下行走江湖多年,从未听过如此好笑之话…哈哈…”“一枝梅”趴在坐塌上,左摇右摆,几乎滑坐地面。
展昭一双涣散眸子渐渐开始凝聚,青白脸色逐渐转为黑绿。
金虔脑门“咚”得一声磕在床头上,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了。
这这这这两个家伙!!
那边的一黑一白两人还在不知死活的狂声大笑,只是渐渐的,笑声越来越弱,越来越弱,最后终于慢慢消声,屋内一片诡异寂静,毫无声息。
金虔心头一跳,噌得一下抬起头。
只见白玉堂好似一副见到鬼的表情,半边眉毛直往脑门上窜;“一枝梅”表情更是怪异,凤眼圆瞪,面色潮红,还有几分迷醉之色。
一股不祥预感袭上心头。
金虔眼珠子一转,刚好能看见展昭半边侧脸。
这一看,也顿时惊在一处,表情与那白玉堂是如出一辙。
清晨淡淡阳光之下,展昭一张儒雅俊颜上显出一抹亲切笑意…
没错,就是亲切!
用雷锋同志的话来讲,叫犹如春天般温暖。
用金虔同志的话来形容,像饿了三天三夜的黄鼠狼见到了浑身流油的全聚德烤鸭。
“白兄…”亲切的展昭下床抱拳,微微一笑。
“干、干什么?”白玉堂后退一步,一脸防备问道。
金虔心中暗赞:想不到这白耗子还算有几分自知之明,认识到这猫儿和耗子不是一个重量级别的。
“可否告知展某昨晚究竟发生了何事?”展昭继续含着亲切笑容问道。
“不就是白爷爷我想要问‘一枝梅’是否是盗剑之人,他死不认罪,白爷我气不过就打了起来,谁料一不小心,然后…”
“然后…”
“然后…”白玉堂脸上一红,扭过脑袋,“然后…那个…某只臭猫就发起了酒疯踹了我们两脚,又把小金子拖上床当了一晚上抱枕…”
展昭笑容微微一滞。
“臭猫,若不是白爷爷看你喝多了,不屑趁人之危,你那一脚绝对沾不到白五爷分毫!”白玉堂突然一转脸,提声道。
展昭瞥了白玉堂一眼,又转向“一枝梅”问道:“敢问尚方宝剑可是阁下所盗?”
“一枝梅”定了定神,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模样,半抬眼皮道:“自然不是,在下又不是闲着没事干,偷那招惹麻烦的东西作甚?”
“可那梁上的□□梅花…”
“乃是别人仿画。”
“阁下可知是何人有此本事仿画?”
“不晓得。”
“当真不晓得?”
“不晓得。”
展昭不再言语。
金虔从床上滑了下来,边活动手脚边瞄向“一枝梅”。
嘿,面对猫儿这张笑里藏刀的笑脸还能如此镇定,这“一枝梅”果然是个惯偷,应对拷问的本事一流。
展昭静静望着“一枝梅”,薄唇又上勾几分,洒满一室融融春意。
“除了梁上那朵□□梅花,陷空岛库房之内并无半丝痕迹,尚方宝剑就好似凭空消失一般,偷盗之人定是轻功绝顶、盗技高超,放眼江湖上,展某只知一人有如此本事。”说到这,展昭突然敛去笑意,深不见底的沉黑眸子散出精光一片,厉声道,“如今之计,只有烦请阁下随展某去开封府一趟,以还阁下清白。”
“一枝梅”眉毛挑了挑:“你有这个本事?”
展昭又是一笑:“展某不敢夸口,但展某对陷空岛锦毛鼠的本事还是十分敬佩的。”
白玉堂一听可乐了,笑吟吟凑过来道:“软脚虾,猫大人胜邀你去开封府一游,你可有兴趣?”
金虔暗自摇头:威胁!□□裸的威胁!猫儿啊,你被公孙竹子带坏了。
“一枝梅”眉角又抖了抖:“去就去,又有何妨。天下人皆道开封府的包大人断案如神,在下相信包大人自然不会仅凭一朵□□梅花就定在下的罪!”
此言一出,展、白两人同时一愣。
金虔也不由皱眉。
啧,典型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类型,此人看起来实在不像这么有风骨的人物啊,难道真不是他偷的?
展昭皱了皱眉,转头望了金虔一眼,可目光刚触金虔双眼,又猛得收回目光,回身不语。
金虔被这一眼望得是心惊肉跳。
望、收、转身。
什么意思?
难道是什么暗号?江湖暗语?摩斯密码?
金虔开始抓耳挠腮,边抓边望向展昭背影,巴望着能望出几分端倪,可越望越觉得那道笔直蓝影越显僵硬。
金虔越看心头越凉,脑细胞开始像过山车一般高速旋转:
难道是咱没能参悟猫儿的深意,这猫儿炸毛了?
可到底有何深意?
冷静,冷静。
想猫儿之前所言,好似认定就算尚方宝剑不是这“一枝梅”偷得,也定和偷盗之人脱不了干系,可这“一枝梅”死鸭子嘴硬,半丝儿也不漏,难道猫儿的意思是…是让咱帮个腔?
金虔越想越觉得有理,目光立即转向,开始打量“一枝梅”。
金虔目光一离开展昭,展昭僵硬身形便一松,更让金虔肯定了自己推测。
啧,这“一枝梅”,除去被猫儿踏紫的那半张脸,还是长得不错的,浑身懒洋洋的模样颇得懒人真髓,这一屋子破烂物件,看起来在打烂之前也算是价值连城…
综上所述,这“一枝梅”是个有品位的懒人。
对付懒人,尤其是对付有品味的懒人,就要用咱这种同是懒人的心理战!
想到这,金虔细眼一眯,就有了主意。
“展大人,”金虔开口道,“属下觉得请‘一枝梅’去开封府不妥。”
三人同时惊诧回头望向金虔。
金虔继续正色道:“依属下推断‘一枝梅’并非盗剑之人,若将如此无辜之人带回开封府,属下实在是于心不忍。”
“于心不忍?”白玉堂摸着下巴,颇有兴致问道。
金虔叹了口气:“这就要从大人的清官之名说起了。”
“哦?”
“天下人只知包大人清廉,可又有谁知这清廉背后的心酸。开封府上下衙役一日两餐只能吃青菜豆腐,大半年才能见到点肉星,公孙先生更是瘦得和竹子差不多了…”
“小金子,包大人的身材似乎颇为富态啊。”白玉堂提醒道。
“唉!”金虔长叹一声,挂上哭丧脸道,“五爷有所不知,只因府内经费紧张,大人迫于无奈只能在其它官员宴请之时尽力而吃,争取做到:少喝酒,多吃饭,够不着了站起来,能多吃一顿是一顿,能多吃一口算一口,以减府衙压力,长期暴饮暴食饮食不均导致身体发福。”
“…”白玉堂呆愣。
“…”“一枝梅”目瞪。
展昭一脸诧异渐渐转为淡淡笑意,清咳两声,正色道:“金校尉,府衙之事怎可轻易道于外人知道。”
白玉堂、“一枝梅”同时猛转头瞪着展昭,惊诧之色更重。
金虔偷望展昭一眼,瞧瞧抹了一把冷汗,暗自心惊:
这猫儿实在是彪悍的紧了,随便说一句就是点睛之笔,比咱的十句都管用。啧啧,不过谁能料到堂堂南侠展昭竟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睁眼说瞎话呢——所以这不说谎之人偶尔编一下瞎话定有事半功倍之效。
“展大人!”金虔一抱拳,一脸愧色继续道:“属下也知家丑不可外扬之理,可属下一见‘一枝梅’阁下就颇有心心相惜之感,若是此人并非盗剑之人,又何必擒他回衙,受那大牢极刑之苦?!”
“极刑?”“一枝梅”脸色微变,插了一句。
“梅兄!”金虔突然窜上前,对着“一枝梅”情切切道,“你可知为何犯人一入开封府,便都争着抢着认罪认罚?”
“一枝梅”脸皮抖动,摇了摇头。
“那皆是因开封府大牢的极刑。说起那极刑,却不是有人故意施之,而是由于开封府太过拮据所致。你想啊,包大人都如此节俭,那大牢内的伙食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确切的说,是太差了。”
顿了顿,金虔又道,“凡是入府衙大牢之人,皆是同一待遇,每日一餐,且只有一碗青菜粥,说起那青菜粥,那叫一个清淡,一碗粥里绝不会超过两片菜叶、十五粒大米,喝得牢内犯人是头发晕,眼发花,七天不到就有垂死之兆,坚持到十天还能活下来的,肯定是内功深厚的武林人士。偏偏开封府牢头管得严,若想有人来探监改善伙食,更是难上加难。所以这犯人一上堂,定是哭着喊着认罪画押,只求早早离开这人间地狱。”
叹了口气,金虔又退回展昭身侧,抱拳道:“展大人,不如…”
展昭一脸平静,瞅了金虔一眼,又望了僵硬的白玉堂一眼,最后直直瞪向“一枝梅”,沉声道:“展某职责所在,得罪了。”
“且慢!”“一枝梅”从坐塌上跳了起来,在原地转了个圈,半晌,才不请不愿幽幽道,“在下现在想起来了,在下还有个师兄,常有冒出在下名号偷盗的习惯…。”
展昭面不改色用余光瞄了金虔一眼,又道:“不知阁下这位师兄现在何处?”
“这…”“一枝梅”皱了皱脸皮。
展昭眯眼。
“好像在临县…”
“阁下可否带路?”
“在下可以画地图…”
展昭暗松一口气:“那就有劳了…”
话音未落,就听屋门被人一脚踹开,临风楼掌柜率领伙计一众雄纠纠气昂昂站在门口高声喝道:
“一枝梅,今日你定要遵守约定,从临风楼里滚出去!”
展昭、白玉堂、金虔面面相觑,又同时望向面色巨变的江湖第一神偷。
最后,白玉堂一锤定音:
“软脚虾,还是陪我们走一趟吧!”
*
山青青,水蓝蓝,一片浮云点穹天。
山野乡路之上,一行四人急急而行。
左侧之人,蓝衣笔直,步履稳健;身后紧随一个灰衣少年,步法是说不出的精妙,只是气息微乱,;蓝一人身侧的白衣人,轻摇折扇,一身自在,好似闲庭信步,脚下功夫毫不怠慢;白衣人令一侧,是一个黑衣男子,发丝微散,垂头丧气,时不时转头偷打两个哈欠。
四人同行,看似好似散步一般,但身影之快,轻功之绝,江湖上已难有望其项背之人,而这四人还能在疾行之时,边走边聊,更是难得。
“梅兄,你那位师兄姓甚名何,怎会冒充你的名号?”白玉堂问道。
“一枝梅”懒懒瞅了白玉堂一眼:“白兄,你可否换个称法,别老是‘梅兄、梅兄’的叫,听起来就像‘霉兄’,这不是触在下的霉头嘛!”
“触什么霉头?”白玉堂摇扇笑道,“怪只怪你这名字取得不好,‘一枝梅’,不就是‘一直霉’、一直倒霉…难怪你只能做个偷儿了!”
“一枝梅”顿时被噎住,瞪着白玉堂半晌没说话,再转转眼珠子,只见金虔一脸附和,展昭一脸认同,顿时泄了气,不自在嘀咕一句:“这名字又不是在下愿意取得,还不是师父…就因为这个名号,师兄还和在下闹翻了,此后也不知为何,师兄就常用‘一枝梅’的名号偷盗,还与在下一般留□□梅花为记。”
说到这,“一枝梅”不由有些无奈。
白玉堂一愣:“难道这名号还有些来历不成?”
“在下只是知道,得此名号之人便是本门掌门,门下其余弟子须俯首听命。”“一枝梅”道。
“掌门?!”金虔顿时双眼一亮,直直盯着眼前黑衣男子道,“敢问阁下,所掌何门何派?门下弟子几众?一年收入多少?马车几辆?居室几间?可曾婚配…”
“金校尉!”展昭瞥了金虔一眼,“不可无礼。”
金虔又缩回了脖子。
“一枝梅”懒洋洋打了个哈欠:“门派名为‘梅门’,门下弟子两人,一个是在下,一个便是在下的师兄。无房、无地、无车、无妻。”
“‘霉门’?!”白玉堂几乎失笑。
“倒霉门派?四无青年?唯一弟子还是个山寨掌门?”金虔摇了摇头,低声嘀咕道,“感情是个霉运当头的穷光蛋,害咱白激动一把。”
“一枝梅”打了一半的哈欠僵住。
“金校尉!”展昭喝住金虔,又转头对“一枝梅”道,“阁下师兄冒充阁下名号,为何江湖上无人知晓?”
“一枝梅”眨了眨眼,合上嘴道:“师兄与在下师出同门,本事不在我之下,加之他特意留的□□梅花记号,江湖上自然把师兄做下的案子都归到了在下的头上。”
“难道你就这么认了?”白玉堂似笑非笑道。
“在下自然不愿认,可谁人愿听一个偷儿的解释?”“一枝梅”眯着眼,“时间长了,在下也就懒得解释,就随他们去了,反正师兄偷的那些人都是些酒囊饭袋,拿在下也没办法。”
三人顿时无语,心中暗道:懒到如此程度,此人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就听“一枝梅”继续道:“本来他们捉不到在下,在下也不搭理他们,也算相安无事。可后来有帮人实在是缠人,好像是什么江南首富的,也不知从哪里打听到在下喜好饮酒,就送了百坛极品竹叶青,话说那酒,实在是香啊,一不小心就被在下喝了个精光…唉,喝人嘴短,在下只好又去师兄那里又把那什么江南首富的家传之宝偷回来还了回去…”
说到这,“一枝梅”长叹一口气。
“谁知道,自那以后,师兄突然开始变本加厉,满江湖的偷东西、得罪人,还次次顶着在下的名号,害得在下只要一露脸就被江湖人士追债,把在下搞得是焦头烂额,苦不堪言,最后只得随便挑了个酒楼藏身,与那酒楼老板约定,每月付给酒楼三百两银子,只求酒楼老板依照在下吩咐设下三道几乎无人可破的酒关,若有人破关,立即离去,这才勉强清净了几月,岂料…”
说到这,“一枝梅”抬头幽幽望了三人一眼,满脸委屈。
三人互望一眼,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金虔想了想,终是忍不住满肚子疑问,问道:“每月三百两银子也不是个小数名,为何那临风楼上下却好似巴不得轰你走似的?”
“一枝梅”哭丧着脸:“那些被师兄偷了东西的江湖人士,哪个都不是吃素的,酒关闯不过,便要硬闯,又打又砸,又砍又杀,三日一小闹,五日一大闹,一月三百两银子,今天砍伤一个厨子,明天劈伤一个小二,一月三百两银子,连赔酒楼被砸坏的东西、付酒楼医药费都不够…唉,若不是在下一看情形不妙就早早溜掉,哪里还能活到今日…如今被赶出临风楼,还不知会招来什么麻烦…”
突然,前方一篮一白身影猛然停住。
白玉堂啪得一声合起折扇,笑容变冷:“看来麻烦已经来了。”
展昭手持巨阙,脸色沉黑,微微回头瞥了金虔一眼,剑眉紧了紧。
金虔赶忙两步凑到展昭身侧,探头一看,顿时一惊。
四周不知何时突然冒出一众黑衣人,个个蒙面持刀,满面杀气,不过十来个人,却让人感觉有种窒息魄力。
就听“一枝梅”一旁喃喃道:“唉…麻烦,太麻烦了!”
金虔顿时一股火直窜脑门。
麻烦!就你这个“霉门”的掌门“一直霉”最麻烦了!
第七回 路遇凶险生一线 铁面血眸难测前
望着眼前这队杀气溢面、阵势诡异、来者不善的黑衣人,展昭等人一时也不敢妄动,只得以不变应万变,冷静应对。
一时间,两方对垒,数目齐瞪,乡道之上,疾风萧瑟,荒径沙翻,气氛紧张至极。
半晌,为首一个黑衣人才硬邦邦撩出一句话:
“打劫!”
言简意赅,通俗易懂,对仗工整且极富文学气息,更为难得的是历史背景悠久,使用地域广阔,普及面极广——不愧为无数专业山贼、业余土匪及偶尔出来客串劫道人士竞居家旅行必备之台词。
打劫?!
金虔半张着嘴,眼珠子滴溜溜在身侧三人豪华阵容打了个转:
堂堂开封府门下正四品御猫大人,等于让众多盗贼肖小闻风丧胆的罪恶克星;
陷空岛锦毛鼠同志,等于刚刚偷走开封府镇府之宝尚方宝剑的通缉犯;
天下第一神偷一枝梅同志,等于盗贼中的偶像人物;
眨眨眼,金虔对眼前黑衣人流露出了深切的同情。
伙计,挑人有眼光!
兄弟,出门没看黄历吧!
打劫?!啧啧,谁打劫谁还不一定呢!
可接下来的发展却大大出乎金虔的预料。
首先是一枝梅同志,在听到劫匪的发言后,也立即发表了深刻感想:
“打劫?只要不是来找在下麻烦的就好…”江湖第一神偷一脸童叟无欺抖了抖身上的黑袍道,“在下身无长物,几位若想打劫,不妨问问在下旁边几位仁兄,或许有些收获,就不必在在下身上费工夫了。”
金虔双眼发直:喂喂,霉兄,做人要厚道!
接着,是某只白耗子的受劫感言:
“打劫?唉…白某一介善良百姓,居然遇到如此惨绝人寰之事…展大人您可要为民做主啊!”
金虔脸皮开始抽动:鼠品问题,绝对是鼠品问题!
再将目光转向那笔直蓝影。
沉静如海,不动如山,似乎对身侧两位所言毫不在意。
金虔不由气闷:
喂喂,猫儿啊猫儿,多少也谈两句体会什么的才不算丢了咱开封府的脸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