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左等包大人不来,右等包大人不露面,怎不叫人纳闷。
直等到华灯初上,包大人没等着,圣驾却到了。
百官赶忙整衣束带,恭迎圣驾。
銮驾入殿,太监宫女随行,仁宗龙袍金冠,满面喜色,匆匆入殿。
百官跪拜,八王与狄娘娘恭迎,此乃先行君臣之礼。
礼毕,圣上请八王与狄娘娘正坐,自己俯身下拜,恭贺大寿,此乃施孝道之仪。
大礼完毕,天子旁坐,八王夫妇正坐,便开始闲话家常。
“父王、母妃,孩儿来迟,请父王、母妃见谅。”
“无妨、无妨。”
“时辰已到,不如速速开席吧。”
“这…庞太师还未到。”
“唉…太师数日前向朕哭诉,声称包卿害死安乐侯庞昱,朕后查得,那安乐侯在陈州作恶无数,罪无可恕,包卿并无过错,便训斥了太师几句,想太师是心中不快,所以耍性子不来了,不必等了…”
“可是…”
“太师不到也好,免得他见到包卿,吹胡子瞪眼的,扫了父王、母妃的兴致。”
“皇上,包大人也未到…”
“啊?这是为何?”
“这…”
“那——既然包大人未到,就等等吧。”
百官一听,嘿,这包大人好大的面子,竟要皇上等候,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可皇上发话,谁敢不等?
但这干等也不是个办法,于是八王下令:上茶!
百官只得闷头喝茶。
南清宫是何等地方,那挑选的茶叶自是千里挑一,特等中的特等,芬香扑鼻,回味无穷,去油刮脂,效果一流。
不过几杯下肚,众人便觉这肚子里开始唱“空城计”,咕噜噜直叫唤。
几盏茶之后,皇上等得也耐性渐失,望了望众臣,叹气道:“父王、母妃,不必等了,先…”
刚说到这,就见一名太监匆匆入殿,跪禀道:“启禀皇上、八王爷、狄娘娘,包大人门口侯见。”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快请!”八王赶忙高声道。
“请包大人——”
话音刚出,就见包大人领着一队人马,行入正殿,跪拜施礼。
“包拯率开封府一行,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八王爷、狄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包爱卿请起!”皇上道。
“包大人不必多礼,快快请起!”八王道。
待包大人直起身形,众人定眼一看,顿时一愣。
只见包大人身着官袍,面色凝重,哪里像来贺寿的,倒像来奔丧的。
再看包大人身后这几人: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展昭,熟人,可今个这俊脸咋也是沉色?
展昭身侧那人,消瘦细眼,一身捕快装扮…
嘿,这包大人到底懂不懂规矩,来南清宫是贺寿,又不是擒贼,咋连府里的捕快也领来了?
莫不是包大人公事繁忙,刚办完什么大案,来不及遣散手下,就匆匆赶来贺寿,顺道打算让下属见见世面,打打牙祭…
只是,为何还抬个轿子进来?
轿子旁边还跟着一个漂亮少年?
这是啥道理?
众官面面相觑,殿上三人也是莫名万分。
“包大人,你这是…”八王犹豫半天,才开口问道。
包大人抱拳肃声道:“启禀圣上、八王千岁,包拯此来乃是为狄娘娘送贺礼的。”
“哦,既然如此,就请包大人献上吧。”八王一听,这才缓下脸色,微微笑道。
包大人点点头,对身后展昭道:“展护卫。”
“是!”展昭一抱拳,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木匣,上前递到收礼太监手中。
八王接过木匣,细细打量,又和狄娘娘对视一眼,不由微微笑道:“真是让包大人破费了,不知里面是何物?”
“王爷一看便知。”
“你呀…”八王含笑摇头,抬手启开木匣——
“天哪!”狄娘娘脸色大变,腾的一下从座中起身,险些一个趔趄跌倒在地。
八王千岁面色惨白,双手颤抖不止,匣中之物经不住抖动,滑出木匣,咕噜噜滚到皇上脚边。
“父王?母妃?”皇上惊骇,也急忙站起身。
“啊!”一声惊呼响彻大殿,竟是皇上身侧近侍太监陈林陈公公跌坐地上,身形颤动不止,满面惊恐直瞪皇上脚边之物。
“陈林?!”皇上皱眉,顺着陈林目光望去,这才看到,原来脚边之物,乃是一枚金丸。
弯腰拾起,环视打量,皇上剑眉不由皱起,莫名道:“这不是母后的金丸吗?为何会在此处?”
“皇上请看清楚,这并非太后所持金丸,此金丸上所刻的三个字是——玉辰宫!”
此言一出,大殿之内顿时一阵窃窃嘈杂。
“玉辰宫?”皇上手持金丸细看,“那又如何?”
“包大人!”八王猛然站起身,厉声喝道,“你是从何处寻得此物的?!”
包大人抬眼望了八王一眼,又垂眼抱拳道:“不是寻得,而是有人将此物交予包拯!”
“是、是何人交予给你?!”狄娘娘颤声问道。
包大人并未答话,只是躬身来到素轿之前,抬手掀起轿帘,搀出一名老妇。
只见这名老妇,一身布衣,仪态端详,慈眉善目,只是一双眼眸,却是无神,乃是盲眼。
八王夫妇瞠目望去,突然脸色大变,同时颤步走下座台,来到老妇身侧,一边一个,细细观望,连一丝一毫也不放过。
“你、你你你是…”狄娘娘一把拽住老妇手臂,满目盈水。
老妇盲目泛出水光,幽幽叹道:“皇姐,莫不是早已忘了妹子?”
“苍天有眼啊!苍天有眼啊!”八王也一把抓住老妇手臂,语无伦次呼道。
“王兄…”两行清泪划下老妇苍老脸庞。
“父王?!母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皇上匆匆来到几人身侧,望着抱头痛哭的三人,满面莫名,心中焦急,不由提声喝道。
可那三人只顾流泪痛哭,无暇顾及其他。
“包卿?!”皇上又转向包大人喝问道。
包大人望着眼前三人,黑面之上显出一抹悲色,暗叹一声,转身抱拳躬身对皇上道:“启禀圣上,若问其中缘由,须从一奇案说起!”
“是何奇案?!”
包大人猛一抬首,黑面凛然,利目如电。
“狸猫换太子!”

第九回 南清宫天子知情 开封府一审郭槐
“荒唐!简直是荒唐!什么狸猫换太子,简直是乱说一气,胡说八道!”
南清宫后院偏厅之内,当朝天子仁宗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指着跪在殿中的包大人大声喝斥道:
“包拯,想不到你堂堂当朝三品大员,如今却信口胡说、口出妖言,你该当何罪?!”
“圣上!”包大人利目灼灼,黑面漆漆,直身而跪,抱拳严声道,“微臣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假!请圣上明鉴!”
“荒唐!荒唐!荒唐!”仁宗怒气冲天,龙袖一挥,将身侧桌上茶碗尽数扫落在地,大喝道,“来人哪,将这个满嘴疯言的包拯给朕拖出去!”
“皇上,且慢!”一边垂首站立的八王夫妇突然泣声下跪,伏地不起。
“父王?!母妃?!你们难道也和包拯一样,疯了不成!?”仁宗喝道。
狄娘娘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包大人所言…不虚啊…”
八王跪在地上,抬眼望着圣上天子,老泪纵横:“皇上的确不是狄娘娘亲生,皇上的生母乃另有其人…”
“你、你们说、说什么?!”天子顿时大惊失色,双目圆瞪,双唇青白,颤抖不止,半晌才挤出一句,“父王、母妃,你们刚才说什么?!”
八王双目通红,凄然道:“包大人所说,乃是千真万确之事,皇上的生母正是那玉辰宫的李娘娘!”
当朝天子身形猛然一颤,咚得一声跌坐回椅中,朗目之中涌出水光,望着厅下俯跪几人,缓缓摇头再摇头,口中不可置信道:“你们胡说…胡说…”
“万岁,当时的确是陈林将刚刚出生的万岁偷送出宫,后又送至八王爷手中,此乃千真万确之事…”陈林公公头顶磕地,泪湿长襟,抽泣道。
“朕…朕…”天子眼中清泪环绕打转,依然喃喃摇首。
跪在地上几人见到皇上如此模样,心头犹如刀割。
包大人黑面之上显出痛色,口舌开张几次,却是不忍出声,半晌,才猛一皱眉,抬首提声道:“启禀圣上,此案有李娘娘金丸为物证、八王千岁、狄娘娘、陈林陈公公为人证,乃是人证物证俱全——此案还望皇上圣裁!”
“圣裁…圣裁?!”天子缓缓阂眼,剑眉隐隐颤抖,启口道,“你要朕如何圣裁…”
包大人垂眼,紧皱双眉,艰涩道:“自圣上亲政以来,素来以仁德孝义治国,大宋百姓都以仁德为标,以孝义为准,自律己身,规束所行。敢问圣上,连平民百姓尚且如此,圣上贵为当朝天子,一国之君,难道要弃仁德于不顾,抛孝义于荒野,将自己亲母拒之门外、饱受风霜?!而反将那残害善良之人护于羽翼、锦衣玉食?!”
沉寂半晌,只见天子朗容一动,喉结上下滚动,龙目缓缓开启,赤红若血,静静扫了下跪众人一圈,缓缓开口,声音却是嘶哑参半:
“备纸墨…”
跪在地上的陈林陈公公一听,赶忙抹了抹眼泪,手忙脚乱爬起身,端上文房四宝。
仁宗提笔,苍白手指一抖再抖,最终不得不用左手握住右手手腕,才慢慢写下圣谕,盖上玉玺,抬眼道:
“包拯听旨…朕如今就赐你密旨一道,此案就交由开封府审理,举凡有罪者,上至当朝太后,下至王孙大臣,不论身份,皆依法严办!”
“包拯领旨,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包大人接过圣旨,磕头叩谢。
仁宗定定望着包大人,眼目之中,已无半点波澜,只是漠然点了点头,起身向大门走去。
门板开启,皎月清晖洒入厅内,若白霜森森,冷雪皑皑,夜风掠过,灿金龙袍舞动,一身帝王风姿。
鬓角金黄丝带飘起,两道流金光华浸入夜色,隐没飞散。
“陈林,你就留在南清宫,协包拯破案。”
“是…”
“告诉侯在正殿的百官,不必等了,都回去吧。”
“是——”
“起驾,回宫。”
“皇上起驾,回宫——”
人影攒动,銮驾远去。
厅内众人静静望着门口半晌,才各自起身。
狄娘娘哭得仿若泪人一般,身形不稳,脚下虚浮。
八王赶忙扶住狄娘娘,唤人将娘娘护送回屋。
陈林双目赤红,边抹泪边道:“我跟了万岁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万岁如此模样,让人痛心啊。”
“难为圣上了…”八王拭去泪痕道,“亲生娘亲被人所害,奇冤沉海,而罪魁祸首,竟是养育自己二十余年的母后…唉,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
包大人长叹一口气道:“只是律法所在、公理所在,此案不得不审啊…”
三人对望一眼,同时黯然不语。
半晌,包大人才回过神,急忙道:“八王爷,当务之急,还是将此案进展告知李娘娘一声才对!”
“包大人所言甚是,我等这就去恭迎李娘娘。”八王爷神色一凛道。
“不必了,哀家全听到了…”
李后在范瑢铧搀扶之下,从内厅缓步而出,一双盲目布满红丝,满面泪痕。
身侧范瑢铧及身后展昭、金虔二人,皆是脸色黯淡。
包大人上前一步:“太后在内厅歇息,怎么…”
“不过一面薄墙,如何能挡住你等声音。况且哀家眼盲耳聪,听得自是清楚明白…”李后在范瑢铧搀扶之下,落座幽幽道。
顿了顿,只见李后抬首,一双无神盲眸定定望向包大人方向道,“包卿,哀家是不是不该伸冤?若是哀家不伸冤,不来见你,就不必让皇儿如此为难,就不必…”
“太后!”包大人上前一步,抱拳道,“太后此言差矣!娘认亲儿,乃是天经地义之事,有何不该之处?且此案之中,又有宫人寇珠、太监余忠舍身成仁,若是此案不审,如何对得起他们在天忠义之灵?那郭槐、刘后所做所为,令人发指,若不令其伏法,如何对得起大宋律法,天理昭彰?!此案已并非太后一人之事,而是天下之事!圣上自是明白如此道理,所以才命本府严审此案!”
“包卿…”李后缓缓阖目,微微颔首道,“包卿所言甚是,哀家失虑了…”
八王望了望两人,突然长叹一口气道:“包大人,你今日在寿宴之上出此险招,实在是太过铤而走险,难道你就不怕本王不认太后吗?”
包大人听言,却是微微一笑,竟是此晚首次显出笑意:
“包拯与千岁相交多年,自是知道千岁为人。王爷乃是胸怀忠义,心怀善良之人,又怎会不认太后?!不过若是说起今晚这一计,若不是包拯走投无路,也不会用这一招。”
“哦?此话怎讲?”八王听言一愣。
“王爷这几日可是受太后所邀,留驻禁宫之中?”
“确有此事,但那也只是刘后想与本王商讨寿宴一事…”八王脸色猛然一变,“包大人的意思是,郭槐、刘后已然料到包大人会寻本王为证,所以特意将本王留在后宫,困住本王?!”
包大人点头:“怕正是如此!包拯乃是外臣,未受召见,不得擅自入后宫,郭槐与刘后就是利用此点,设置重重阻碍,妨碍包拯与陈公公与王爷二人相见。”顿了顿,包大人又道,“所以包拯才不得不行此险招,趁狄娘娘大寿之际将此案禀明圣上,速战速决,以免节外生枝。”
八王千岁望了包大人一眼,微微叹气道:“想必刘后、郭槐绝不会料到包大人会用这破釜沉舟之计。包大人有勇有谋,本王佩服。”
“王爷过奖。”包大人抱拳道,“只是,刘后郭槐已有所行动,此案定要速速审理,以免夜长梦多!”
八王点点头,想了想,又问道:“包大人准备如何审理此案?”
包大人神色一凛道:“自是立即将郭槐擒拿归案!明日一早便升堂问案!”
八王爷神色一振:“包大人准备何时去捉拿郭槐?!”
“此时!”
“此时?!”
包大人一拱手:“本府已有密旨在手,所以定要先发制人!”
八王双眉一紧道:“包大人所言甚是!”
“只是…包拯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八王一愣:“包大人请讲。”
“这几日,郭槐曾派大批杀手欲杀太后灭口,开封府上下已是精疲力竭,恐有疏漏。为了太后安危,今夜想请太后在南清宫歇息,一来南清宫守卫森严,可防刺客;二来太后与王爷、狄娘娘也可闲话家常。”
此言一出,不管别人如何反应,金虔却是立即从黯淡情绪中跳出再生,险些高呼两声万岁以表欣慰之情:
如此一来,范瑢铧自然也要留在南清宫相陪,开封府自然可以摆脱范老妈子的夺命呼声,还顺道摆脱一众刺客的纠缠,外加拍了太后、八王千岁两位重量级人物的马屁,真是一举数得、受益无穷!
啧啧,老包,在如此伤痛气氛之中,还不忘体恤下属…
有此领导,夫复何求?
“既是如此,本王定当竭尽全力保护太后安全!”八王爷正色肃声向李后道。
“有劳八王了…”李后听言,微微点头道。
“八王千岁辛苦了!”包大人也抱拳道。
包大人点头,抱拳道:“太后,八王爷,本府先行告退!”
“包大人,请。”
“包卿,万事小心!”
“谢太后、八王爷!”包大人一拱手,双目一竖,转身对展昭道,“展护卫,立即随本府一起进宫,捉拿郭槐!”
展昭立即抱剑上前,朗声道:“属下遵命!”
说罢,两人便转身而出。
金虔细眼滴溜溜一转,赶忙也屁颠屁颠跟了上去。
可包大人下一句话,却把金虔镇在了原地。
“金捕快,你就留在南清宫保护太后。”
咦?
金虔目瞪。
只见展昭也转头,定定望了金虔一眼,正色道:“金捕快,万事小心!”
“…属下遵命…”
望着两人匆匆远去背影,金虔顿时欲哭无泪:
咱宁愿去拔老槐树,也不愿在这里欣赏“交响呼”啊…
老包啊老包,你太不厚道了…
猫儿啊猫儿,你太不仗义了…
不过,事后证明,包大人的公正之名绝对不虚,南侠展昭也绝非浪得虚名。
当夜,与金虔同屋的范音乐家一反常态,除了几句喃喃问语之外,是出奇的安静…
“小金,原来皇上也有不如意之事啊…”
“嗯…当然,皇上也是人啊——”
“小金,瑢铧觉得皇上还不如寻常百姓,至少百姓还知道自己的亲娘是谁,可当今天子却活了二十多岁才知道自己认错了亲娘,还把亲娘的仇人认作了养母…”
“唉,莫要生于帝王家,可惜啊,一个挺好的帅哥,凄惨啊…”
“瑢铧觉得能与娘亲相依为命十余年真是福分…”
“嗯嗯,福分…福分…”
“能与包大人、展大人、公诉先生、校尉大哥…还有小金你相遇,真是三生有幸…”
“…”
“小金?”
“呼…”
“你睡着了?”
“呼噜噜…”
“小金?!”
“呼噜噜…噜噜…”
“你不过小小年纪,睡觉咋还打呼呢?”

根据事后金虔的专业总结,那夜定是范瑢铧同志的心理压力升至涨停板,导致睡眠水平跌破版——总之,就是他失眠了…
拜他所赐,金虔睡了一个难得的安稳觉,直睡得第二日清早被人半拖半拽扯回开封府才清醒过来。
*
开封府大堂,威严肃穆,“明镜高悬”烫金牌匾高悬正中,“回避”、“肃立”虎头牌面两边分立,四大校尉两侧侍立,公孙先生书案后坐,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展昭堂侧待命。
堂下,捕快衙役两厢肃立,精神奕奕,杀威棒根根泛光。
正是:明镜澄正气,威仪照胸怀。
包大人黑面沉沉,案后正坐,环顾一周,双目一凛,抬起惊堂木就要拍下。
站在大门门侧的金虔也与其它一众衙役一般,一见此景,顿时精神一振,赶忙直了直身板。
可眼看惊堂木就要落桌,就听堂外一声高喊,“八王爷到——”
包大人一愣,赶忙放下惊堂木,两步走下堂台道:“随本府相迎!”
堂上众人赶忙随包大人一同躬身下跪呼道:“八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八王爷头戴紫金冠、身着蓝缎祥龙袍,匆匆而至,一见下跪包大人赶忙弯腰扶起,道:“包大人,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众人这才直起身形。
只听包大人问道:“本府已有王爷证词在案,王爷大可不必纡尊降贵来此作证…”
“包大人…”八王叹气道,“虽是如此,可本王今日偏感心头乱跳、坐立难安,包大人,可否让本王随堂听审?”
包大人赶忙垂首抱拳道:“包拯惶恐,王爷请上座!”
有人立即搬来一把太师椅放在堂侧,包大人请八王千岁落座,这才举步回到案后落座,高高举起惊堂木——
众衙役又是精神一振,挺直腰杆…
“皇上驾到——”门外又传来一声高喝。
包大人一惊,急忙又放下惊堂木起身,绕过木案道:“随本府恭迎圣驾!”
众人又是唏哩哗啦一阵下跪。
只见一道明黄人影匆匆而入,身后还随了大串宫娥太监,仪仗随行,呼呼啦啦,好不威风,正是当朝天子仁宗皇帝銮驾亲临。
“万岁万岁万万岁…”
又是一阵高呼。
“包卿平身、八王叔快快请起。都平身吧!”仁宗扶起包大人、八王爷,急忙道。
包大人与八王千岁直起身形,直望天子,面带疑惑道:“圣上,你这是?”
只见仁宗微微叹气道:“朕今日独坐宫中,只觉心绪不宁,寝食难安,左思右想,还是决定来开封府听审,包卿,你觉可好?”
包大人听言,赶忙躬身抱拳呼道:“微臣惶恐,恭请圣上!”
皇上点点头,几步走到堂侧,有太监已从堂外搬入一把软垫靠椅放在八王爷太师椅右侧,请天子入座。
待八王爷随后落座,包大人又向二人抱拳施礼,才回坐大堂,整了整精神,伸手拿起惊堂木高高举起…
“太后驾到——”一声高喝从堂外传来。
众人顿时脸色一变。
包大人双眉一紧,面色一滞,急忙起身绕到堂前下跪,呼道:“包拯恭迎凤驾!”
呼呼啦啦,又是一片下跪。
而包括金虔在内的一众衙役此时却是连吃惊的力气都没了。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啧…
难不成皇帝这一家子是商量好来开封府踢场的?
一会儿一个,好像冰糖葫芦似的,到底有完没完?!
少顷,就见锦裙宫娥鱼贯而入,拂尘太监躬身而行,御香拂路,百司仪卫,气派竟比天子銮驾还要奢侈几分。两名锦衣宫娥手持孔雀羽扇匆匆而入,两旁一闪,现出一人。
只见此人,头戴珍珠翠玉镂金冠,上插夜明珠赤玉簪,颤颤巍巍,耀金晃眼,一身百鸟朝凤紫金裙,刺绣精美,宛若活物;长发宛若黑缎,偶有银丝闪过,容颜好似粉雕,眼角隐见细纹,杏眼樱唇,风韵绰绰,不难看出此人年轻之时,定是难得的绝色美人。
只是,眉宇之间,隐透狠辣,眸转环顾,更显威慑。
“儿臣见过母后。”
“八王赵德芳见过太后!”
“微臣包拯叩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阵呼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皇儿不必多礼,快快起来吧。”
刘后上前一步,握住天子手臂将其扶起,又转头道:“都起来吧。”
“谢太后!”众人又呼呼啦啦起身。
“母后,今日为何会来到这开封府?”天子将刘后扶至软椅坐下,垂眼问道。
“哀家只是听说今日包卿家要审一桩大案,所以特来此开开眼界——”刘后瞅了一眼仁宗,启口缓缓道。
“母后说笑了…”天子垂首道,“何劳母后前来听审…”
“怎么——”刘后一挑眉角,“难道皇儿你来得,哀家就来不得?!”
“儿臣并非此意…”
“那是何意?”
“儿臣只是…”
“圣上!”包大人上前一步,抱拳恭敬道,“太后既有此意,听审又有何妨?”
“包卿…”天子转头,清明双眸隐显痛楚,定定望着面前黑脸府尹。
包大人也定定回望,双眸不移。
少顷,龙目缓缓闭合,再开启之时已不染半丝感情。
“既然母后要听审,儿臣自然遵命。”
刘后柳眉一动:“既是如此,包卿,升堂吧!”
“包拯遵旨!”包大人一拱手,转身回到案后,举起惊堂木,猛然拍下,“升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