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这个…那个,展大人过奖了,只是雕虫小技,不足挂齿…”金虔头皮发麻,干笑道。
“金捕快不必如此谦虚。想金捕快讲价的本事,恐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展昭一旁补言道。
“此话怎讲?”公孙先生瞅了一眼面色猛然惨白的金虔,微微笑问。
展昭静静望了一眼金虔,继续道:
“金捕快可曾记得,那时金捕快还声称对大人黝黑脸色及公孙先生白皙面容的缘由颇有心得——”
细目猛然绷大,金虔只觉嘴角隐抽不止,只能眼睁睁的望着面前那位据称温文尔雅,沉稳若山的御前护卫一脸肃然正色,用清朗嗓音娓娓诉道:
“金捕快曾当众对菜场百姓说道,大人乃是因为公务繁忙无暇洗脸才导致面色黝黑;而公孙先生面色白皙,乃是因为大人为了节约灯油而让先生面涂面粉反射月光以便借光阅批公文所致。”
“…”
一室寂然——
公孙先生一张白面更白,包大人一张黑脸更黑,张龙、赵虎两人两张脸憋得通红,终是忍不住,如同被火燎一般跳起身,匆匆拱手作揖,夺门而逃。
刚出房门,就有两声压抑不住的笑声爆出。
金虔欲哭无泪,连抬头看包大人和公孙先生脸色都不敢,只得在心中将某只猫儿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遍,才硬着头皮跳起身,呼道:“属下这就去采办果品!”
话音未落,就一股烟般逃离现场。
只见展昭却是神色未变,缓缓起身,恭敬抱拳道:“属下先行告退,大人决定何时出行,只需呼喊属下一声便可。”
说罢,便挺直脊背,有条不紊步出房门。
只是在掩门之时,却是是掩不住微微上弯的薄唇以及一双黒眸中隐隐泛出的点点笑意。
余下包大人和公孙先生面面相觑许久,终是忍俊不禁,双双掩面而笑。
“咳咳——大、大人,请恕学生无礼…咳咳…”
“哈哈哈哈…无妨无妨,本府也是好久未曾如此笑过了…偶尔如此,也是不错…”
过了片刻——
“公孙先生,那金捕快可是在何处得罪了展护卫?”
“咳、大人何出此言?”
“本府只是觉得,这一路上,展护卫似乎总是在处处为难金捕快。”
“大人觉得展护卫所为乃是为难金捕快?”
“…这,若说是为难,恐怕也称不上,只是…”
“大人以为这几日的展护卫比起以前的展护卫如何?”
“好似恢复了几分江湖习气…不过也好,平日展护卫总是太过苛求自己,本府看着也是十分心痛。如今如此,也是甚好!”
“既是如此,大人又何必担心?”
“咳咳,本府只是看那金捕快——心头有些不忍罢了…”
“大人虽素有铁面之称,但却是心怀怜悯,学生感佩!”
“先生过奖了…”
“大人,时间不早,还请大人准备出行。”
“对对对,即刻出行。”
如此,直至包大人迈出门槛,也未曾想起,自己曾担心何事。
而身后的公孙先生儒面之上,却是漫上一抹笑意。
*
西华县县城虽说不大,但也是街道整洁,店铺齐整,百姓个个穿戴整洁,颇有都城之风尚。
而市集之上,也是各色买卖荣昌,新鲜水果蔬菜竞先上市,小贩商贩吆喝不停,一片热闹。
只是在买卖众人之中,却有一人,行迹与众人皆是不同,来到市集却不买不卖,偏偏缩在市集巷口边侧,团身抱头,长吁短叹,正是刚刚从客栈落荒而逃的金虔:
“想咱最近也算是安分守已,没做什么经天纬地的大事,也未曾调戏哪位倾国倾城的良家妇男,对江湖上人人称道的御猫儿更是尊敬有加,为何这几日那猫儿天天拿咱开涮?莫不是堂堂七尺男儿身的南侠也有生理期?实在是诡异得紧!”
顿了顿,金虔不知突然想起什么,忽的跳起身,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匆忙解开瞪着一双细眼往袋里瞅了瞅,又变作一张哭丧脸道:
“MY GOD!被猫儿这一折腾,竟忘了向公孙竹子要买菜钱就逃了出来,也不知这买瓜果的钱能不能报销——”
说罢,又蹲下身,两条眉毛扭成一双毛毛虫,神色凝重嘀咕道:“啧啧,想那公孙竹子的脸色,恐怕这笔费用报公帐是无望了…想咱殚精竭虑出生入死废寝忘食才省下的几文私房钱,难道就要如此灰飞烟灭…”
“喂,小子!”
“苍天啊,大地啊,耶稣您老人家啊——睁睁眼啊…”
“喂喂,说你呢,那个蹲在墙角的瘦小子!”
“喊什么喊?!没看见咱正在思考民生大计吗——嘎?!”
金虔猛然起身,循声怒目而视,正想对那个不长眼打断自己祈祷的家伙破口大骂,可话刚出嘴边半句,却又被生生咽了回去。
只见距金虔不到五步之处,站着一名江湖打扮的彪形大汉,身形魁梧,一脸横肉,满面凶相,一双三角眼隐射凶光;更重要的是,在这名大汉腰间配有一把黑鞘钢刀,一眼便知此人绝非善类。
“这位仁兄,不知有何指教?”金虔微微一愣,瞬间脸色一转,顿时堆起满面笑纹抱拳问道。
伸手不打笑脸人,先笑了再说。
“看起来眼生,是外地人?”大汉上下打量金虔一番,斜着三角眼问道。
“诶,是…”金虔眨眨眼回道,心中却是纳闷:这人的口气怎么像是官差问案,只是这形象——也太有损古代公务员的整体印象值了吧。
“到西华县来做什么?”
“这个,纯属过路…哈哈——”干你屁事!
“蹲在市集口作甚?!”
“啊?买菜,买菜…”金虔实在被盘问得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但在此地人生地不熟,又摸不准此人身份,只好口中含糊答道。
那大汉上前几步,一双三角眼上上下下将金虔打量了好几个来回,就在金虔脸上的笑脸都快挂不住的时候,才道:
“那还不快去?别蹲在路口挡路!”
“诶——是,这就去…”
金虔歪着头挠挠脑皮,口中诺诺应答,依言转身走进市集,却有种丈二摸不着头脑之感。
身后大汉神色凝重的瞅了金虔背影一眼,也转身离开。
只见这西华县市集虽说不大,但各类瓜果蔬菜也是品种齐全,新鲜上市,买卖吆喝,人声鼎沸,不由令金虔忆起数月之前在东京汴梁市井菜市那段辉煌岁月,心头顿时涌上一股莫名怀念之情。
峥嵘岁月历历在目,霎时间,豪情万千,慷慨激昂,一股豪气溢满胸膛,金虔深吸一口气,双袖上挽,细目一凛,就朝最近一户小贩走去。
“大叔,你这水梨怎么卖?”
面前卖梨的大叔眼皮未抬,冷冷撩出一句:“十文钱一个。”
“哦…你说啥?!”金虔细目猛睁,惊得脚下一个趔趄,“十文钱一个?大叔,你不如去抢钱庄好了,说笑也不是如此说法吧?!”
“谁跟你说笑?”
金虔眨巴眨巴眼皮,心道:啧啧,几月之前首都东京汴梁的水梨才不过十文钱三斤的价钱,这不过才数月的光景,怎么物价就飞涨到如此地步?通货膨胀?经济危机?还是宋辽两国外交关系紧张?
“咳咳,大叔,你这梨有些贵了吧?”
“贵?!我这还算便宜的,要不你去别家问问!”
“不便宜?”
“一文钱也不能便宜!”
“当真不便宜?!”
“半文钱也不能少!”
“好,大叔你有种!”
金虔脸皮一抽,转身就走。
啧,凭咱“开封杀价第一把交椅”的名号,今天若是不能将这市集上的物价砍到三折,咱这“金”字就倒着写!
两柱香之后…
“俗话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世事无常,物价难料!莫说将‘金’字倒着写,恐怕就是横着写也不为过啊…”
金虔愣愣站在市集末尾,发髻散乱,脸色发青,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百姓,突然有种恍然隔世之感。
经过数番昏天暗地的唇枪舌战之后,连舌头都磨短了半截,可这价钱却是连半文也未砍下。
伸手摸了摸怀中本就不太充裕的钱袋,金虔突感一阵心头剧痛。
万念俱灰,痛彻心扉可能也不过如此…
自己的私房钱总共不到五十文,只够买四个半水梨,除去自己,连每人一个水梨都不够分…
老包啊,咱这工资福利三金奖金是不是该涨涨了?!
“唉…”金虔长叹一口气,双目呆滞扫过市集,突然,细目中闪过一丝晶亮,只见金虔脚尖一点,蹭蹭两个纵身来到距市集丈余远的一个果摊之前。
“喂喂,小哥,你这水梨怎么卖…嘎!”
声音卡在嗓子眼,金虔细目微圆,呆呆看着眼前这位卖梨的小贩,心中不由回响如此话语:水果西施?!
只见眼前这名少年,十六七岁年纪,身形高挑,一身朴素农服,细腰绑系布带,黑发如墨,纤眉如黛,双眸含水,红唇若樱,若不是胸膛平坦,喉结突出,金虔几乎怀疑眼前这名少年乃是由少女所扮。
“客官想要水梨?”少年显然被突然冒出来的金虔吓了一跳,顿了一顿才开口问道。
“啊…对,买水梨,多少钱?!”
幸好金虔常受某猫的绝顶美色熏陶,不过数秒便稳住心神,振奋精神,正色问道。
“十文钱三斤。”少年回道。
“嗯哈?!”金虔眼皮一抖,猛然提声道,“你说多少钱?!”
似乎是金虔的表情太过精彩,少年不由微微一笑:“十文钱三斤。”
金虔顿觉眼前阳光万丈,瑞气千条:
圣母玛利亚!这少年一定是上帝派来的散财童子!
“废话少说!给咱称两斤先!”
金虔双手叉腰,气吞山河指使道。
少年长长的睫毛忽闪了两下,才回过神来,赶忙低头将筐中的水梨放到称中。
“两斤,客官,您拿好…”
“慢着!”一声不善的吼声在耳边炸响,一只大手突然□□两人中间,将金虔即将到手的水梨打落在地。
金虔顿时大怒,转头就破口大骂:“是哪个不长眼的混蛋,竟敢打扰老子买东西?!是不是活得不耐烦…诶?”
待看清眼前人,金虔顿时一愣。
络腮胡子,三角眼——这不是刚刚在市集前碰到的那个大汉吗?
在大汉身侧,还立着十余个同样穿戴打扮的武夫,面色很是不善。
“哼哼,我当是那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敢从这里买东西?!原来是你这个外地来的的臭小子!”
大汉三角眼一瞪,冷笑道。
哈?!
金虔眼皮使劲眨了数下,瞅了瞅眼前的几名脸色沉凝的武夫,不由转头望向身侧的卖梨少年。
这一看不要紧,顿时把金虔惊在当场。
只见那少年纤眉竖立,水眸含怒,脸色黑沉大半,纤瘦身形也微微僵直。
咦——变身成堕落天使了?!
“范瑢铧,你胆子不小啊,不交‘入集钱’还敢到市集来卖东西?莫不是爷几个前几日给你的教训太轻了?”
大汉狠狠一把将金虔甩到一边,领着几个手下直直走到水果摊前,瞪着少年狠狠吼道。
“我未曾入市集买卖,为何要交‘入集钱’?”名为范瑢铧为少年一双清亮水眸直直瞪着眼前几人,有条不紊反问道。
“哈哈,未曾入市集?!小子,你别以为你距离市集远了这么几米就能逃去这‘入集钱’?!告诉你,这西华县没有一处不是郭爷的地盘,只要你在这西华县内买卖,这‘入集钱’就一文也不能少!”
“你…!”范瑢铧脸色微青,红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哼!少罗嗦!兄弟们,拆摊子!”大汉冷笑一声,一声招呼,身后数人就一涌上前,抬脚就要踹范瑢铧筐中的水梨。
“不可!”只见范瑢铧上前一个俯身,将筐子护在胸前,那飞起的数脚顿时踹在了少年纤瘦的背上。
“你这个臭小子!”
领头大汉眼神一变,猛然从腰间抽出钢刀,寒光一闪,刀刃就朝范瑢铧白皙面容上划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见面前疾风一闪,大汉手中钢刀猛然一滞,定眼一看,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一名消瘦少年,双臂正紧紧卡住刀柄,不让刀刃再下滑半分。
正是刚刚买梨的外地少年金虔。
众人皆是一愣。
只见金虔满脸堆笑道:“几位大哥,凡是好商量、好商量,何必动刀动枪的,多伤感情啊…”
可心里却是暗暗叫苦:
啧,不过就是出门买两斤水果,也能碰上黑社会收保护费,实在是流年不利,邪门得紧——唉,只是像咱这种地善良宅心仁厚舍己为人大公无私的一代五好青年,怎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大好美少年——咳咳——那个大好善良百姓遭黑社会毒手!如此不齿之行,咱一个堂堂现代人怎可为之?!何况就这些不入流的黑社会混混,咱只要随随便便抛几个□□,便可轻松搞定…
想到这,金虔赶忙偷偷腾出一只手往怀中摸去…
咦?
嗯?!
哈!!
哈哈哈…咳咳…
刚才好像出门太急,药袋忘记拿了…
第二回 御猫相助终脱险 郭氏恶行惹天威
所谓“英雄救美”,结局十之八九,必是郎才女貌,姻缘天定,成就一段江湖佳话,流传一时。
可此等浪漫戏码碰到金虔身上,却只能用“凄惨”二字形容。
一只手臂挡住面前彪形大汉举刀手臂,一手放在怀中摸索半晌无果后,金虔此时心境只有一词可表:
屋漏偏逢连夜雨,前遭猫来后遇贼——霉到家了!
“咳咳…这、这位英雄大哥…那个,今日天气不错啊——”
顶着满头冷汗,嘴里乌拉了半天,金虔也只能勉强吐出如此一句类似于“搭讪”的无聊话语来缓解紧张气氛,只是效果却是差强人意。
被架住胳膊的大汉额角青筋暴露,狠狠瞪着面前的消瘦少年,凶相毕现喝道:
“臭小子,你算哪颗葱,敢在郭爷的地头撒野,是不是不想活了?!”
说罢,手臂一甩,将金虔一个趔趄甩在一旁,刀柄一举,便又朝金虔挥下。
眼见刀锋寒光闪烁,金虔只觉脑中波光一现,肚皮猛一抽搐,细眼一眯,脸色一板,突然厉声喝道:“且慢——!!”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金虔这一声高喝,还真颇有几分包大人公堂拍案的真传,当下将那几个打手镇在当场。
只见金虔细目凛然,直瞪面前钢刃,身形笔直,手臂一挥,一副指点江山气魄道:
“这位英雄,咱也晓得这年头糊口不容易,可这威胁勒索收保护费的买卖实在没啥前途,看英雄您一表人才、玉树临风,身手更是矫健,怎可埋没于此?!所谓好男儿志在四方,为国为民,以英雄的身手,何愁不能扬名江湖,威震四方,大哥你若是能弃暗投明,为江湖和平、大宋和谐作一番贡献,日后必可名垂千古,流芳百世!”
口中一套说辞说罢,那几名打手皆是一愣,就连一侧的范瑢铧也是微愕,只有金虔心里涩涩泛苦:
啧啧,想不到咱堂堂一介现代人,如今却沦落到拍古代黑社会地头蛇的马屁以保命,真是“时势造英雄”…
“小子,你是什么人?”大汉脸色沉下脸色问道,手中的阔叶大刀倒也缓下几分。
“英雄,咱不过是一名小人物,贱名何足挂齿,不足道也——”金虔唇角肌肉微抖,努力挤出一抹高深莫测笑容接口道。
大汉听言,上下细细打量金虔半晌,却见金虔一副胸有成竹之色,心头不由有些暗自嘀咕。
身旁一名手下见状,几步上前,伏在大汉耳边低声道:“大哥,我看这小子轻功诡异,出口刁钻,绝非善类,且郭爷也交代过,那奉旨的钦差近几日就会入西华县,这几天确实不易生事,我看,咱们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带头大汉听言,虽有些不甘愿,但还是微微点了点头,抬眼望了金虔一眼道:“小子,我看你出口不凡,功夫也不错,想必在江湖上也有些薄名,大爷我今日就给你个面子,放你一条生路!”
金虔一听,自是如获大赦,即刻两眼放光扯出笑脸道:“这位英雄,果然宽宏大量,咱在此先行谢过。”言罢,拱手抱拳,脚尖一点,嗖得一下就窜出丈远。
就在众人皆以为此人就要飞奔而去之时,却见金虔身形突然一滞,背影僵直几秒,猛一转身,蹭蹭两步又窜了回来,面上堆出一个献媚笑脸道:“抱歉、抱歉,咱忘点东西…哈哈…”
众人皆是莫名。
只见金虔匆匆弯下身,手指以不可目测的速度将滚落在地的水梨捡起揣在怀里,边揣边移,直至移到范瑢铧身侧,微微抬首,对着范瑢铧又是挑眉、又是瞪眼,眼珠子上下飞瞄,脸上肌肉左移右换。
范瑢铧微微一愣,后随即明白过来,心中不由感激,赶忙眨了眨长睫。
金虔顿觉眼前一花,随即热泪盈眶,心中不由感慨:
啧啧,多么善解人意的美少年啊,咱不过随便指示个眼色,就能理解咱的伟大奉献精神,比起某只一肚子弯弯绕的猫儿,眼前这位可堪为霹雳无敌纯洁天使下凡啊,真不枉咱冒着生命危险前来“英雄救美”。
想到这,金虔更是精神百倍,打定主意,将手中水梨紧攥,猛一起身,抡起胳膊飞了出去,口中大喝道:“看暗器!”
正在纳闷金虔不明举动的几个混混哪里能料到金虔如此举动,只听金虔一声“看暗器!”,又见一道黑影破空而至,也顾不上细想,当下闪身躲避,等回过神来,发现所谓的暗器不过是几只水梨,再一抬头,就见那名消瘦少年早已拽着范瑢铧一溜烟跑出了好远,空中还飘荡着如此话语:
“啧!你怎么跑得这么慢啊啊啊——”
“臭小子,敢耍我们!!”
几名混混顿时大怒,当下提起钢刃就追了上去。
“他奶奶的,还不站住!!”
“臭小子,你不想活了?!”
金虔身无半分内力,一身逃命轻功无法长时施用,自保尚可,只是此时又另拖一人逃命,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在前面跑得是辛苦万分,眼看就要岔气身亡。
范瑢铧一介百姓,毫无功夫根底,哪里能跟得上金虔的步子,跑得更是气喘不堪,再听身后那几名打手脚步喝骂之声渐进,更觉逃出无望,不由心头一横,道:“客、客官,你自己走…别管我了…”边说边想将自己将手腕从金虔紧握手掌中抽出。
不料那金虔的手掌却像章鱼吸盘一般,无论如何使力,就是无法抽出半分。
“客、客官,你先…”耳听身后脚步声愈近,范瑢铧心头更是焦急,手中力道更大,声音也急促起来。
可那紧握自己手腕的力道仍是半分不减。
“闭嘴…”前面疾跑之人隐约传出一句话语。
望着眼前瘦弱少年被汗水打湿的发丝,又看看紧握自己手腕的细弱手臂,范瑢铧心头是又敬又痛:
素不相识,拔刀相助,此人不过小小年纪,却有如此大义,想必江湖人人称道的少年英雄便是如此——
可惜范瑢铧只顾感动,没听清金虔气喘吁吁的后半句话:“咱也想放手啊…”
奈何美色当前,手不听大脑指挥啊啊啊…
咱恨这种本能啊啊…
“臭小子,看你这回往那跑!”
就在金虔理智与本能苦战之际,突听头顶一声炸雷高喝,抬眼一望,只见一名混混一个空翻,越至自己前方,再四下环顾,两人已被几名打手围截在中央。
金、范两人皆是心头一凉,脸色惨白惊在原地。
范瑢铧望了金虔一眼,心头一阵发酸:
如此少年英雄,如今却为了我…
金虔望了身侧美少年一眼,心头也涌出一句话: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啧啧,好死不死偏冒出这句台词?!太不吉利了!
带头络腮胡子大汉一步一晃摇到金虔面前,狞笑道:“好你个臭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回我看你还能跑到哪去?!”
身后几个跟班也嚷嚷道:“大哥,别跟他啰嗦了,给这两个臭小子点厉害尝尝!”
络腮胡子冷笑一声,唰得一下举起钢刀,就朝金虔身上劈去。
“不可!”范瑢铧猛然一个疾步上前,生生挡在刀前,把金虔护在身后。
金虔顿时心头大惊,眼看那柄锃光瓦亮的刀刃就要朝范瑢铧凝脂般的肌肤上挥去,顿时大脑死机,鬼使神差又一把将范瑢铧拽到身后,一抬臂腕,竟是打算用手臂接下这一刀。
嗖——
锵!锵锵锵锵!
随着一声破空之音,就听几声巨响,只见几名混混手中阔叶长刀竟同时莫名齐齐断成两截,尽数掉落在地。
再看那几名混混打手,先是呆愣半晌,又不约而同望了望四周,顿时面无人色,身若筛糠。
“有、有有有有有鬼啊啊啊!!”
“鬼啊啊啊!!”
“啊啊啊啊!!”
不知是哪一个带头一声大喝,其余几人皆是被吓得屁滚尿流,抛下手中半截钢刀,一窝蜂跑了个干净。
嗯哈?!
剩下范瑢铧和金虔两人目瞪口呆呆愣在原地。
半晌…
“喂——卖水果的小哥,你觉不觉得今天这风有些凉啊…”明明是艳阳高照,金虔却觉后背有些发凉,不由开口问道。
范瑢铧一旁纳闷,回望一眼金虔,莫名摇了摇头。
“我怎么觉着有股阴风…”金虔缩了缩脖子继续小声道。
“…客、客官,你、你身后…”范瑢铧凝脂肤色微变,一双水眸直直瞪着金虔身后开口结巴道。
一股似曾相识不祥预感涌上心头,金虔缓缓转身,定眼一看,顿时脸皮不受控制隐隐抽动。
面前立有一人,身若青松,蓝衫随风,朗眉揽月,黑眸藏星,俊朗面容与平常无异,可一双星目深处却如同含了千年冰霜一般,寒气迫人。
“展、展展展…小人、那、那个谢大人救…”嘴角抽搐了半天,金虔也未能挤出一句整话。
黑烁星眸坚定打量金虔一圈,平时听惯的悦耳嗓音此时竟有些刺耳:“拔刀相助,舍己为人——”
“那、那个谢大人夸…”
“金兄果然是英雄本色!”
金、金金金兄?!!
心中警报巨响,一滴硕大的冷汗从额头滑下。
貌似每次听到此称呼,都不会有什么好事。
身形一缩,金虔顿时垂首敛目,几乎缩成一团做反省状。
啧,这猫儿最近脾气古怪的紧,喜怒无常,难以捉摸,此时又不知为何心情不爽,保险起见,咱还是认错先!
寂静片刻——
“…”
长睫微动,薄唇轻叹,黑眸中的冰霜渐缓几分,再一转眼,面前之人又恢复成了那位儒雅稳重,江湖人人称道好脾气的南侠。
“不知这位是?”展昭话锋一转,突然向范瑢铧问道。
范瑢铧这才回神,手忙脚乱地整了整衣服,赶忙抱拳回道:“在下范瑢铧,不知阁下是——”
展昭微微颔首,眼神转向金虔。
“啊、啊,这、这位是我家老爷的保镖——啧、是侍卫、侍卫大人…”金虔赶忙回神,急急接口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