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金虔不由脸皮微抽,又将目光瞄向包大人身侧的那名红衣侍卫。
果然,听见金虔推辞,展昭俊颜之上漫过一丝安心之色。
啧…又多一人陪包大人同熬黑眼圈,猫儿,你这回心理平衡了吧——
包大人听到金虔话语,不由欣慰一笑,捻须道:“金捕快小小年纪,倒是十分有心啊!”
“此乃属下职责所在!”金虔继续抱拳狗腿道。
包大人点点头,又将目光移向身侧公孙先生,问道:“公孙先生,这明日升堂…”
锵!
一声金属撞击之声突然打断包大人话语。
只见展昭身形一晃,巨阙空中划过,一支袖镖应声被打入包大人身后墙壁,竟是生生嵌入墙壁半寸。
“保护大人!”
片刻之瞬,金虔只觉一道劲风划过脸颊,眼前红影一晃,再回神之时,自己已经身处公孙先生身侧,四大校尉身后。而在围圈最前,正是那抹笔直红影。
红衣胜火,背影似松,巍峨如山,沉静若水。衣袂翻飞,巨阙出鞘,顿时光华灿然满室。
而在巨阙正前,不知何时多出八人,一身黑衣,黑巾蒙面,仅露双目,凶光四射,八柄寒刀,杀气四溢,正是经典职业杀手形象。
“你们是什么人?!”包大人一旁高声喝问道。
“来人,保护大人!!”公孙先生也高声喝令道。
无人回答包大人问话,也无人应答公孙先生之令。
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冷笑,突然,那八人如同鬼魅一般,无声无息拔地而起,两人一组,分四个方向直扑包大人而来。
一道红影如电飚出,三尺巨阙寒光凛冽,划出道道光华,如铁网钢阵,硬是圈住四人身形,而余下四人,皆被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四人拦住,混战一处。
霎时间,刀光剑影层叠,腥尘凄风袭人。
那八名黑衣人,武功皆是不弱,招式干净利落,且刀刀狠辣,招招带煞。
展昭以一敌四,虽无败势,但也相持不下,难占上风。
四大校尉虽是久经沙场,但此时也是勉强招架,险象环生。
金虔看得是心惊胆颤,不觉频频后退,可刚退几步,就突觉脊背一阵发凉,一股冰冷杀意漫上后颈,激起层层汗毛竖立。
金虔不由心头一凉,猛然转头抬眼,顿时双目暴突。
只见一名黑衣人,腰间捆索,倒掉房梁之上,口含竹管,正瞄准包大人头顶,竹管之内,点点蓝紫诡异光芒隐约可见。
“蜘蛛侠?!不是吧?!”
金虔脸皮一抽,口中一声大喝,一脚把包大人所坐椅子踹到一边,手疾眼快将怀中掏出药弹尽数掏出,也不管是何效果,铆足了劲儿就扔了出去。
轰!!
书房后半顿时药雾四起,浓烟滚滚,气味难闻至极,呛人心肺。
在外侧混战那几位还好,波及不大,只是片刻走神,便又继续战得难解难分。
而被烟雾直接笼罩的这几位,却是痛苦万分。
包大人被金虔踹到一边,又被烟雾所呛,脸色凭是难看,直逼酱紫色系。
公孙先生衣袖掩鼻,也掩不住阵阵干咳。
金虔更是鼻子眼泪一把抓,一边捂着口鼻,一边踹踏刚从房梁上不慎跌落且失去意识的黑衣杀手,可刚踹了两脚,就觉身后一股劲风,一个重物携着血腥味猛然撞上自己后背,硬是将金虔生生压趴在地。
“大人!!”公孙先生一旁脸色大变,直奔过来。
金虔被压得满嘴啃泥,勉强抬头,这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只见一名黑衣杀手正手抄钢刀朝包大人头顶砍去。
额的神哪!!
也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气,金虔猛一挺身,竟硬是将背后重物抛到一边,腰间钢刀顺势抽出,足下发力,如电窜出——
锵!!
砍向包大人的钢刀硬是被金虔那柄几乎从不出鞘的钢刀架在半空。
金虔双手握刀,用尽全身气力才勉强止住那杀手的刀势,可不过一击,金虔就觉虎口剧痛,手掌发麻,掌中刀柄几乎脱手,不由暗暗叫苦:
啧,真是书到用时方很少!春蚕到死丝方尽!咱那□□咋就没多做几个以备不时之需啊啊啊!
那名杀手眼看就要得手,不料半途却杀出一名小衙役坏事,顿时杀机四起,刀锋一转,朝金虔劈去。
金虔的半桶水功夫,哪里能招架,一见眼前寒光闪烁,如电刀锋就向自己劈来,顿时心头大惊,举起手中钢刀顺势一挡,手中钢刀终是握不住,脱手飞出。再看那名杀手,手腕一转,第二刀又斜劈过来,金虔急忙闪身一躲,条件反射,足下生风,将“逍遥游”的功夫使出了个十成十,不过瞬间,就窜出一丈有余。
那名杀手眼见金虔诡异轻功,不由一愣,但在片刻之瞬就回神,回过身形,手中钢刀又朝无人护卫的包大人砍去——
OH MY GOD!
金虔就觉头顶一根脑筋“啪”得一声崩断,大脑小脑同时当机,足尖一点就奔了过去…

不过瞬间之事,但却如同慢镜头一般,有条不紊在金虔眼前缓缓放映。
公孙先生脸色惨白,口中高呼话语,但金虔却是半字也听不清。
王朝、马汉、张龙同时抽刀回身,皆是满面惊恐。
赵虎口吐血红,想要挣扎起身,却是力不从心。金虔此时才看清楚,感情刚才把自己压倒在地的重物竟是赵虎这个二愣子。
而那抹大红身影,依然和四名黑衣杀手缠斗,武功之高,身形之快,实在是看不真切。
眼前包大人一张威严黑面,竟是露出惊慌之色——唉,老包,有损形象啊。
再看那位杀人未遂的黑衣杀手,金虔不觉嘴角一勾:
只见杀手眼中显出不可思议之色,缓缓仰倒在地,胸口一柄寒剑直透胸口,剑锋滴红,杀气寒光,明黄剑穗,染血若缨——嗯,看着眼熟,貌似那柄上古名器。
啧啧,这猫儿凭是厉害,将巨阙当标枪,投出刺人,还能不偏不倚,正中心脏,果然手艺精湛。
可惜速度慢了半秒,若是在杀手落刀之前就飞过来该有多好…
眼角微瞥,望了一眼自己手臂上的惨烈伤口,皮肉外翻,几乎见骨,黑红液体就好似涓涓细流一般,川流不息,金虔更觉眼皮发沉,精神恍惚,眼角再瞄,好似看见一抹大红身影飞到身侧,金虔不禁唇角微动——
“金捕快,你说什么?”包大人焦急沉声传入耳畔。
金虔唇齿紧闭,已是无法再发半言,只得在心中抱怨道:
老包,念在咱舍“臂”为你挡刀的份上,您能不能和身边那位猫科动物换一下,不管怎么说,这躺在“御猫”的怀里和躺在黑脸老包怀里,香艳水准绝不在一个等级啊…
*
“公孙先生,金捕快伤势如何?”包大人沉声问道。
“…”公孙先生皱眉不语。
“公孙先生!”三个声音同时响起。
“…”公孙先生双眉皱成一个疙瘩。
“公孙先生?!!”赵虎略带沙哑嗓音也不禁喊道。
“…”公孙先生继续皱眉,细细将床铺中人手臂包扎完毕,才缓缓起身,面对屋中其他几人。
众人见到公孙先生阴沉脸色,不由心头一惊。
“公、公孙先生?”张龙颤声道。
“金、金虔不会没救了吧?咳咳…”赵虎边咳边问,声音几乎带上哭腔。
公孙先生眯眼沉凝,缓缓摇头。
众人心头皆是一沉,不由将目光移向一直笔直立在床侧的大红身影,不禁同时一个冷战。
江湖人人皆知,南侠展昭温润儒雅,怀襟广阔,即使面对大奸大恶之徒,出手也总留半分余地。
可经今日一役,开封府众人却皆是感慨至深: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江湖传言尤不可尽信。
回想片刻之前某位江湖人人称颂其好脾气的青年侠客,对付那几位黑衣杀手的武功招式,众人心头又是一阵发寒。
那真是:招式狠辣,剑风带煞,处处致命,剑剑飞血,有一词可表:腥风血雨。
而自公孙先生为金虔开始疗伤,展昭就一直如此姿势,立在床边,不言不语,不急不怒,猛一看去好似与平时无异,但屋内众人却同是头皮发麻,两脚发软。不为别的,就为那柄某人平时爱惜如宝的巨阙剑,此时竟是忘了将其还鞘,剑柄紧攥在苍白手指之间,任猩红剑穗点点滴血入地。
众人皆有一个错觉,眼前这位向来沉稳有度的四品护卫,似乎随时会冲出去把牢房内那七名只剩半条命的杀手刺成蜂窝。
寂静屋内,众人呼吸彼此清晰可闻。
突然,一句喃喃自语打破沉寂。
“怪…怪!实在是怪!”公孙先生捻须摇头,突然出声道。
“先生何处此言?是否真的是金捕快伤势太重,先生无从疗伤?”包大人眉头一紧,赶忙问道。
“回大人,”公孙先生这才回神,拱手道,“金捕快伤势并无大碍,调养得当的话,不日就可痊愈——”
床前那抹僵直红影似乎略缓紧绷。
众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只是…砍金捕快的那柄钢刀上被淬了剧毒。”
巨阙好似又隐隐嗡鸣。
众人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可还有救?”包大人沉声问道。
“怪就怪在这里!”公孙先生顿了顿道,“这致命剧毒到了金捕快身上,却不知为何竟丝毫不起作用,依学生判断,金捕快定是体质异于常人,所以百毒不侵。”
众人顿时大呼一口气。
公孙先生看了一眼赵虎,又道:“幸亏赵虎只是被那杀手的拳脚所伤,否则恐怕性命难保。”
“那金捕快为何一直昏迷不醒?”赵虎对自己的伤势却是毫不在意,只管追问铺上之人伤势。
公孙先生儒面之上漫上一抹苦笑:“并非昏迷不醒,而是熟睡不醒。”
“?!”
“恐怕是这几日太过操劳,又不慎负伤,又累又伤之下,导致金捕快一睡不起,在下判断,明日天明就可苏醒。”
“…”
一阵冷风扫过屋内众人僵直身形…
“咳咳,”包大人立直身形,正色道,“王朝,马汉,张龙,用清水将府内中了迷药的衙役浇醒,加强戒备,切不可再有任何闪失。”
“属下遵命。”三大校尉领命而出。
“赵虎,你身负内伤,回屋调养。”
“大人,属下…”
“嗯——?”
“属下遵命…”赵虎不情愿抱拳道。
“虽说金捕快伤势已无大碍,但以防万一,还是要偏劳公孙先生在此照顾金捕快。”
“学生知道。”公孙先生拱手道。
包大人点点头:“本府先回书房,再思虑明日升堂之事。”
锵!
巨阙回鞘,红影闪到包大人身侧:“展昭随大人一同前去。”
“这…”包大人看看眼前的红衣侍卫,又看看床铺前的公孙先生,才点了点头道,“也好。”
说罢,便转身出门。
大红襟袍闪出门,屋内又恢复一片沉静。
公孙先生望了一眼铺上之人,以微不可闻的声音叹气道:
“展护卫的心思怎可能瞒过在下?金捕快陈州一行,常有扭转乾坤之举,锋芒毕露,恐怕早已引起庞氏父子杀机,展护卫一直带金捕快于身边查案,无非是想护金捕快周全,今夜命金捕快去书房候命,恐怕也是作此打算。不料…”
“唉,展护卫平时就爱将责任自揽上身,此次金捕快又是因此负伤,展护卫自责之心可想而知——其实展护卫又何必自责,想金捕快平日举止,谁又能料到今夜举动…”
说罢,公孙先生又是一阵摇头叹气,望了一眼铺上之人,转身端起水盆走出大门。
剩下一位全身僵硬倒在床铺之上的病患,尽管双目紧闭,满脸肌肉却是不受控制隐隐乱抽。
啧啧,咱醒得也忒不是时候!!
*
“升堂!”
“威武——”
“咚咚咚…”
堂威阵阵,堂鼓擂响。
“传人证——”
正在熟睡之人突然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形,高喝道:“坏了,上工迟到了!!哎呦呦…”
手臂一阵剧痛,金虔只觉两眼一阵发黑,险些又跌回床铺。
“这位小兄弟,你现在可不能起身啊!”
一个陌生声音在耳边响起。
金虔痛的龇牙咧嘴,眼冒金星,半晌才看清站在床边之人。
黑脸高个,一身精干捕快装。
金虔眨眨眼:“这位兄弟是——”
大个子捕快回道:“我是陈州府衙的差役,奉公孙先生之命在此照顾小兄弟——哎?小兄弟你还不能动啊!”
大个子捕快一脸惊异看着金虔从床铺上跳下,套袜穿鞋,又解下腰带将受伤手臂环起,将腰带另一头绑在脖颈之上,转头急急问道:“包大人可是已经升堂了?”
大个捕快不觉点了点头。
“啧!”金虔双眉一皱,身形一转就冲出大门,朝大堂飞奔而去。
看得那名府衙差役是五体投地,佩服万分,口中喃喃道:“都伤成这样了,还惦念升堂审案,这开封府的差役果然尽忠职守!”
而正急急奔向大堂的金虔,心里的小算盘却是噼里啪啦打得直响:
以昨夜公孙竹子一席话推断,咱八成是被螃蟹一家盯上了,为了咱的小命,咱还是安分的做猫儿的跟屁虫好了。
何况那公孙竹子曾说过,猫儿会因此伤而自责,那此后便可以此要挟,限制猫儿过激行为,更便于完成公孙竹子嘱咐。
而此时咱身负伤痛,则更要坚持带伤工作,这样定可为领导班子留下无私奉公的光辉形象,年底奖金红包,一样也少不了。
啧啧,如此一举三得之法,咱真是太有才了!!
金虔心思飞快,脚下功夫也不含糊,不过片刻,就来到了陈州府衙大堂。
大堂之外,密密麻麻挤满了前来听审的陈州百姓,竟是将大堂门外挤的水泄不通。
金虔费劲力气,才勉强挤出空隙,悄然走进大堂,靠边站好。
脚下还未站稳,就听见大堂之上惊堂木一声巨响。
就听包大人沉声喝道:“庞昱,此时有你侯爷府大管家庞大、张颂德及春莺等十余名被你囚禁女子为证,你唆使杀人,嫁祸善良,强抢良家女子,又私下囚禁,桩桩罪行,骇人听闻,还不俯首认罪?”
但见大堂之上,庞大与那十几名被囚禁在密室中的女子跪在堂中,庞太师及身后众家仆堂侧听审,安乐侯庞昱正前直跪,听到包大人所言,却是眼角一挑,冷笑道:
“包大人,黄大虎乃是庞大唆使所杀,嫁祸张颂德也是庞大所为,与本侯何干?而这几名女子——”庞昱又是一声冷笑,“本侯根本不曾见过,何来囚禁之说?!”
“庞昱,这几名女子可是在你侯府密室救出,怎可能与你无关?”
“包大人,这可是天大的冤枉啊!”庞昱挑眉道,“本侯在府内居住多年,从未发现任何密室密道,怎么这包大人的手下一去,就恰好搜出了密室,又恰好救出了数名女子,也未免太过巧合了吧?”
“庞昱!!”包大人剑眉一竖,双目几乎冒火。
“包大人,”庞太师一旁闲闲道,“这几名女子来历不明,身份不清,怎可为证?”
众人一听,皆是怒火攻心,但又碍于太师身份,只得隐忍不发。
包大人顿下声音,紧蹙双眉,将目光移向一旁公孙先生。
公诉策儒面沉冰,半晌才缓缓点头。
包大人这才收回目光,提声道:“来人,带张颂德!”
“带张颂德——”
不多时,就见一名青衫儒生走进大堂,躬身下拜。
“草民张颂德见过大人。”
包大人点头,示意王朝将桌上纸张递给张颂德,缓声问道:“张颂德,你可识得此张药方?”
张颂德抬眼望了一眼,回道:“草民认得,此药方正是草民从安乐侯侯府冒死带出的□□药方!”
“张颂德,你是如何得到此药方?”包大人继续问道。
张颂德躬身叩首,又将之前在花厅所言重复一遍,虽是言语简略,但也算条理清楚。
待张颂德言毕,除事先知情几人神色不变之外,再看堂上众人,脸色皆是缤纷灿烂,各有千秋。
庞太师脸色泛白,银白胡须不住抖动,一双三角眼瞥向自家独子,却是眼含蛛丝。
听审百姓及堂上衙役,更是鄙夷尽显,满面憎恶,更有几位有咬牙切齿之状。
那几名女子听言更是抽泣不止,以那位名为春莺的女子最重,身形颤抖不止,几乎趴倒在地。
啪!!
一声惊堂木巨响,包大人一声怒喝:“庞昱,你还有何话说?!”
那庞昱自见到□□药方,脸色就猛然一变,略显铁青,此时听到包大人问话,不由身形一颤,猛然从地上窜起,一把夺过王朝手中药方。
众人哪里能料到安乐侯此举,皆是大惊失色。
金虔站在门口,更是心呼不妙:啊呀,难不成这小螃蟹要毁尸灭迹!
可安乐侯下一瞬举动,更是令人费解。
只见他抢过药方,不过一瞥,就又恢复原来那副倨傲嘴脸,凤目一挑,冷笑道:“什么药方,本侯从未见过。”
说罢,将药方递回王朝,冷笑两声,回身跪回原处。
那张颂德一听,顿时焦急,急声呼道:“安乐侯,这药方明明是你亲手给我,也明明是我从安乐侯府带出,你怎可信口抵赖?!”
庞昱凤眼微眯,悠然抬眉,缓缓道:“笑话!此药方上无半点与本侯相关之处,怎可说是本侯所出?包大人明察秋毫,自是不会听此人信口开河,随口攀诬。”
啪!!
经堂木巨响。
包大人双目如电,直直射向安乐侯,身形微微颤动,却是半言难出。
庞昱唇边挂笑,一副你能奈我何的嚣张表情。
一时间,大堂之上,死寂一片。
“包大人,民女此处也有一张药方,大人可愿一观?”
幽幽女声突然打破沉寂,众人不由一愣。
只见那位名为春莺的女子缓缓俯首叩头后,又从发间抽出一根木簪,“啪”得一声将其折断两截,从中空木簪之中抽出一个纸卷,递给王朝。
王朝不敢怠慢,赶忙两步上前,将其递给包大人。
包大人慢慢展开纸卷,利目之内渐渐漫上不解之色。
“包大人,可见到药方上角所注‘日’字及下角‘立’字,两字相合,便是庞昱的‘昱’字。”那女子幽幽解释道。
“这…”
“你!!”
包大人与庞昱竟是同时出声,只是包大人声含惊异,而庞昱则声显惊恐。
春莺缓缓直起身形,慢慢转头看了庞昱一眼,突然身形一颤,仰头高笑道:“哈哈哈,侯爷啊侯爷,你生性多疑,这药方你从不经他人之手,且交出之时,又亲自标下记号,生怕别人仿冒,但这点也成为侯爷唯一死穴。侯爷聪慧,自然知道此点,所以对炼药之人严加看管,只是谁能料到出了个张颂德,竟将此方盗出。可侯爷却不知,侯爷费劲心力,甚至不惜杀人嫁祸想要夺回的药方其实是春莺誊写的假方,真的药方早已被春莺藏匿,春莺就等此刻,就等此刻啊…”
“你!你、你…”
庞昱脸色惨白,手指直直指向眼前凄厉狂笑的女子,却是语难成句。
那春莺笑了一阵,眼神一转,双目迸出浓郁恨意,恨恨道:“侯爷是否奇怪,为何平时以侯爷之命马首是瞻的春莺会如此?…若不是春莺平时如此听话,又怎会得到侯爷赏识负责管事?又怎会有机会搜得侯爷罪证,又怎会在所有女子都被运出陈州之时反被派留于府内看守所囚女子,又怎会有机会将药方交予包大人?!”
眼神一转,春莺又是勾唇一笑,“侯爷可知春莺为何在此时才将药方呈上?春莺只是想知道,在侯爷本以为胜券在握,又突被人倒捅一刀之时,那将是如何表情!!”
说罢,春莺口中又是一阵笑声,笑声凄厉刺耳,笑到最后,竟变作阵阵凄然哭声。
一番话说罢,大堂上众人皆是震惊当场,无法言语。
金虔立在门口,回想刚才所听之言,不由心头一阵发寒,心道:古语说得好啊,宁得罪小人,莫得罪女子。看这春莺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谁料一旦发狠,竟是如此奸险毒辣。
包大人看了一眼跪在堂下颤抖不止的春莺,不由长叹一口气,剑眉一竖,惊堂木高高拍下,喝道:“庞昱,如今人证物证俱全,你还有何话说?!”
庞昱直跪堂下,锁眉闭目,双唇紧抿,不发一言。
包大人双目一凛,继续喝道:“难道还要本府鉴定你的笔迹不成?!”
“哼哼哼…哈哈哈…”一阵冷笑从庞昱口中奔泻而出,笑得众人皆是一惊。
只见那安乐侯庞昱缓缓起身,抖衫而立,碎发飞舞,凤目猛然张启,眸光如刃,直直射向包大人道:“本侯无话可说,成王败寇,理应如此。只是本侯宏图大志,竟毁在一名婢女身上,本侯不甘啊,不甘!”
包大人一声冷哼:“你作恶多端,天理不容,此乃天理报应!”顿了顿,包大人又沉声道:“本府问你,此方上所载药方,你究竟是作何用处?其余炼好□□又在何处?那些被你囚禁的女子又被运往何处?还不速速招来!”
庞昱听言,却是长眉一挑,一双凤目移到堂侧庞太师身上,唇角带笑道:“爹爹,还望爹爹以后多加珍重。”
庞太师自从听到春莺所言,便已神色恍惚,眼神凌乱,此时听到庞昱呼唤,这才回神,慢慢起身,一步一晃向庞昱走去,青紫嘴唇哆嗦道:“昱儿,昱儿,莫要怕,有爹爹在此,谁都别想伤昱儿分毫…”
庞昱上前两步扶住庞太师,挑眉笑道:“爹爹放心,谁都伤不了孩儿…”说罢,眼神一转,又射向包大人道,“自小到大,本侯不想做的事,谁也勉强不了,本侯想做的事,谁也拦不了。包黑子,你那些貌岸然的铡刀,莫想碰本侯分毫——哼哼…”
说罢又是一阵冷笑。
随着冷笑声由高至低,股股殷红液体从安乐侯眼耳口鼻之中缓缓流出,笑声渐渐消止,庞昱身形终是直直倒在自己亲父怀中。
“昱儿?昱儿!”
庞太师双目赤红,几欲迸裂,紧紧抱着怀中尸身大喝两声,一口气没上来,竟是昏死过去。
身后庞家家仆赶忙上前,手忙脚乱伺候自家主子,听审百姓见到安乐侯服毒身亡,竟是爆出一片欢呼。
一时间,场面混乱至极。
而在堂上高座的包大人却是愁眉紧锁,半晌才道:“来人,护送太师回府休息——退堂!”
啪!
惊堂木拍下,终是结束此案。
*
安乐侯一案终结已过数日。
不过数日之内,陈州城内却是物是人非,改天变地。
赈粮、赈银按时抵城,陈州灾情已缓,如今陈州境内,百姓皆是面带喜色,精神奕奕。
安乐侯名下财产尽数充公,粗略估计,光安乐侯名下酒楼,客栈等,就达二十余家。金虔在查抄之后才惊觉,之前来陈州投宿、吃饭之时所见的“昱乐楼”等等,竟都属安乐侯财产——当然还有陈州城内所有青楼妓院。
啧啧,早知就吃霸王餐,住霸王店,嫖霸王妓。
查抄侯爷府之时,包大人又派展大人再探密室,可惜一无所获。而那纸药方上的秘密,制成□□及众女子去向,也皆随小螃蟹之死变为不解之谜。
庞太师据称悲伤过度,一病不起,最后被紧急遣送回京。但以金虔推断,那老螃蟹恐怕是打算早回一步,向自己的女婿告状才是真。
庞大、陈州知府李清平被判十年流放,就待赈粮完毕押送出境。包大人慷慨解囊,送了包括春莺在内的一众女子银子又派人将其护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