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女子正想向金虔灌酒,忽然失了目标,好几根手臂顿时僵直在半空之中。
只见展昭缓缓端起一只杯盏,向桌上众位姑娘礼敬道:“在下这位小兄弟年纪尚幼,不胜酒力,在下代他敬各位姑娘一杯。”
金虔抬眼一看,只见灯光烛火之下,展昭周身竟似被镀上一层金光,堪比佛祖转世,顿时感概万分,心道:猫儿果然是好猫,居然如此大义,舍身成仁,真不愧对南侠之名!
众女本来毫无下手之机,此时一听展昭松口,顿时欣喜,个个眼放绿光,呼啦一下子围到展昭身侧,端起酒杯,就要灌酒,张龙、赵虎一见,赶忙起身上前,挡掉半数酒杯。
众女哪里肯让步,个个施展浑身解数,又是熏香巾帕,又是绢花蒲扇,尽数扑打在张龙、赵虎身上,把开封府的两大校尉搞得狼狈不堪。张龙脸皮最薄,又不习惯此种场合,一张圆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道:
“姑、姑娘,请自重…”
几名姑娘一听,顿时喷笑当场:
“哟,这位大爷,来到这天香楼,怎么还叫陪酒姑娘自重?”
张龙也刚忙上前帮腔道:“几位姑娘,我等不胜酒力…”
众女掩面娇笑:“哟,什么不胜酒力,你们这小兄弟年幼不胜酒力,难道这几位大爷如此年纪也不胜酒力?”
张龙、赵虎此时是有苦难言,虽然二人酒量不浅,但此时公务在身,岂敢饮酒,只得半推半就,狼狈被灌下好几杯。
这边张龙、赵虎二人苦于自保,那边展昭也麻烦上身。围在张龙、赵虎身侧的女子不过四五人,而围在展昭身侧的姑娘却已超十数位,虽然碍于展昭一身清凛之气不敢太过造次,但也是个个施展媚功,酥胸尽显,媚态如春,可叹一代南侠,虽面对众多刺客杀手江洋大盗土豪恶霸面不改色,但面对此种烟粉阵仗,打又打不得,怒又怒不得,却是自顾不暇,薄汗满额。
倒是金虔趁此空隙落了个清闲,有展昭、张龙、赵虎让众女转移目标,自然将这营养不良的小厮抛在了脑后,让金虔趁此好好打了一回牙祭,把天香楼的招牌果品点心吃到饱。
就在几人被众多女子围攻,无法脱身之际,忽听一阵乐器声响。本来喧哗吵闹的大厅,随此声响动,瞬时安静。
只见两队艳装女子,捧着各类乐器从高台卷帘后步出,纷纷落座高台两侧,众手齐弹,悠扬乐声顷刻环绕大厅。
乐声之中,卷帘缓启,异香自出,显出一名窈窕女子,怀抱琵琶,静静坐于帘后,顿时郁然满座。
莫说这帮坐在台下的男子,就算是见惯中外众多偶像、名模、世界小姐的金虔,此时见到此名女子,也不免惊艳当场。
只见此女,一身轻薄淡色纱衫,簌簌轻裙垂地,领口、袖口及裙摆皆绣牡丹颜色,似幻似真,如梦如幻;头戴牡丹,长发如瀑,异香馥郁,光彩夺人;星眼晕眉,皓齿朱唇;粉妆玉琢,香腮莹腻;正是:靥辅巧笑,神飞倾城;娇态千变,万种风情。
手指轻动,乐声顿起,启唇轻唱,爽歌凝云,烛光香雾,歌吹杂作,使众人恍若仙游…
一曲唱罢,众人久久不能回神,如若置身仙境一般。
直到此名女子娉娉起身,缓缓下身作揖道:“冰姬献丑。”众人这才清醒,顿时掌声、呼喝赞叹之声响彻楼顶。
金虔也是不由鼓掌叫好。
再看张龙、赵虎两人,虽未像其他男子一般被迷去心智,色迷心窍,但眉眼之间也显艳慕。
展昭双眸清明,微微点头,面带赞色。
只见冰姬缓步退后,坐回位上,身后一名丫鬟打扮的少女举步上前,高声道:“规矩依常,谁的礼物能获冰姬青睐,今夜就是冰姬的入幕之宾。现在按牌号上前献礼。”
此言一出,台下顿时一阵喧哗。个个男子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还有不少人吩咐手下,将早已准备妥当的礼品抬出。
展昭几人一听此言,皆是一惊。
赵虎凑到展昭身侧,压低声音道:“大人,我等并未准备礼品,这该如何是好?”
展昭也是剑眉紧蹙,沉吟片刻道:“不急,先看看其他人献的是何种礼物。”
就听那名丫鬟台上叫道:“一号公子,请上台献礼。”
只见一名身穿大红锦袍的男子满面喜色的走上台,先弯腰鞠了一躬,才道:“此物乃是在下搜遍方圆三百里珠宝行所得宝物,烦请冰姬小姐鉴赏。”说罢,就从袖口里掏出一个檀木香盒,从中取出一副精致镂金手镯,金光闪烁,美轮美奂。
金虔的下巴顿时下掉十公分。
场内一时间安静异常,场内众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冰姬身上。
但见冰姬脸色冷凝,只是微微颔首,抬手一摆,那名献礼的公子立即就像打蔫的茄子,双肩一矮,耷拉着脑袋走下台去。
台下众人一阵欢呼。
那名丫鬟又道:“二号公子,请上台。”
第二名上台之人是名满肚肥肠的贾商人物,摇摇晃晃了半天才勉强走上高台,抱拳道:“我今天才来到陈州,有幸能见冰姬冰姬小姐一面,真是三生有幸。也没带什么礼物,”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打银票,又道:“这里少说也有十万两白银,就请冰姬小姐笑纳。”
金虔的下巴又下滑了五个公分。
一旁张龙愤愤道:“这些个奸商,陈州大旱,饿死百姓无数,这些人居然将十万两白银都砸在烟粉之地,简直是该杀!”
此次冰姬连眉毛都没抬,只是一个眼色,丫鬟便又提声道:“三号公子,请上台——”
接下来上台的众位公子,所献的礼物是越来越名贵,从名贵药材到珍藏书画,从珍珠玛瑙到杯盏琉璃,应有尽有,直看得金虔眼珠泛红,七窍全开,口水成河。
但除了第七十六号公子所送的书画能让冰姬稍稍多看几眼之外,其余的礼物基本都未曾获得美人一瞥。
台上的牌号已经顺到九十号,但仍未见冰姬有满意之色,眼看就要轮到展昭等人,张龙、赵虎不免有些焦急,低声向展昭问道:“公子,已经快轮到我们,可我们并未备礼相送啊!”
展昭见之前所送之物皆是异贵之物,而自己又未曾带有此等物品,此种境况,,纵使南侠智勇双全,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不禁也有些为难。再看张龙、赵虎两人,更是焦急万分。眼眸又转,展昭刚好看见金虔满面春风,自然以为金虔胸有成竹,不由脱口问道:“金虔,你可有办法?”
展昭却不知是自己会错了意,金虔满面春风纯属因为见钱眼开,本能使然,并非有计在心。此时金虔双耳闭塞,也未曾听清问题,只是听见展昭声音,猛然回神,直觉转头一望,只见展昭、张龙、赵虎三人,六只眼睛,直直望着自己,还以为自己错过了什么重要讨论,赶忙条件反射模糊答道:“是是是、当然、当然。”
展昭一听大喜,赶忙追问道:“是何办法?”
“哈?”这回轮到金虔呆愣,半晌没反应过来。
张龙一旁不悦道:“金虔,你刚说自己有法备礼,到底是何办法,还不明说,拖拖拉拉的,卖什么关子?”
金虔这会儿才明白过来,顿时叫苦不迭,心道:一失嘴成千古恨,你说自己吃饱了撑的,乱搭话个什么劲儿?啧,这猫儿看咱的眼神怎么那么像看公孙竹子的眼神,喂喂喂,咱可是新世纪的有为青年,没有那腹黑竹子的一肚子坏水!
展昭见金虔许久不回话,不免有些心急,微微蹙眉,压沉声音道:“金虔!”
张龙、赵虎也曲身向前,四目齐瞪。
金虔顿时觉得眼前压力迫人,冷气直冒,只好咧嘴干笑,心中又道:开什么玩笑,就咱开封府的这帮穷鬼,哪里能有拿得出手的东西?!要不把猫儿的巨阙拿出来充数…算了,咱还想多活几年。话又说回来,这冰姬眼光那么高,那些稀世珍品全都不放在眼里…慢着!
金虔脑中突然灵光一现,再抬眼望向高台上的冰姬,只见她双眸内敛,一脸冰霜,似乎对眼前的奇珍异宝丝视而不见。
金虔顿时心中了然,心道:刚才被宝物迷了双眼,此时一细看,这冰姬不就是电视剧中塑造的那种典型自视甚高的冷傲型女子,对付此类女子…啧,看来咱二十多年的八点档电视剧经验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想到这,金虔眨眨眼,扶桌起身,向桌旁陪酒女子道:“几位姑娘,这天香楼里可有多余红纸?”
此言一出,别说众位女子,就连展昭、张龙、赵虎三人也是十分纳闷。
一名女子答道:“红纸?之前装裱大厅之时倒是剩下一些,不知这位小哥要红纸有何用处?”
赵虎更是直接问道:“金虔,你是否是想写诗相送,我看不行,之前那人把颜什么卿的墨宝都拿出来了,也未见冰姬点一下头。”
金虔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道:“不是写诗。”又转头催道:“几位姑娘,麻烦几位,多拿些红纸过来。”
两个女子虽然心中疑惑,但仍依言施礼离开,不多时,就抱了两卷红纸回来。
就见金虔将红纸摊开,全都裁成方形小块,向圆桌上的每个人都分了数张,正色道:“现在,我做一步,你们也跟做一步,万万不可马虎。”
众人跟着莫名点头。
金虔挽了挽袖子,继续道:“时间紧迫,我就长话短说,各位,如今在下所做之物乃是当世奇珍,旷世难寻。”
众人顿时惊讶万分,直直望着金虔。许久,展昭才开口问道:“此话当真?”
金虔点点头。
“那不知此物何名?”
“咳咳…那个…名为‘千纸鹤’。”

十一回天香楼内献奇宝 御猫定心说冰姬
且说这天香楼内,牌号一直叫到第一百五十七号,也未曾有一名客人所献之物能博得冰姬青睐。莫说这天香楼内的各位寻香客觉着气闷,就连那天香楼的老鸨也觉着有些棘手。凡是来这天香楼的各位大爷,多少在这陈州地面上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就算是路过的客商,也都有些背景,如今个个都伸长了脖子看这冰姬到底能让何人入选,可眼看这楼内牌号就要叫完,可这冰姬脸色却丝毫未有松动之像。
若是冰姬今晚不选出一个,恐怕这天香楼内的各位大爷定要寻个事出来。
高台之下,那些落选的寻香客们个个神色凝重,脸色漆黑,直直瞪着台上的绝色美女,气氛沉重。
高台之上,喊牌号的小丫头见到此种境况,也紧张万分,手心微微冒汗,眼珠子直往后瞟。却见身后冰姬,美眸微敛,面色不变,大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之态;再看屏风之后的老鸨,汗如雨下,手中大红绸帕一个劲儿地往脸上抹,见到小丫头瞟向自己,老鸨也只得狠了狠心,点了点头。
小丫头见到老鸨示意,这才安下心,提声叫道:“一百五十八号上台。”
台下一片寂静,这众多嫖客都红了眼睛,直愣愣地射向那一百五十八号桌面,面色之狠,眼光之毒,几乎要在那桌上烧出数个洞来。
可当众人定眼一看,却是不由一愣。只见那最后的一百五十八号桌上,空无一人,连个陪酒的姑娘都没有,更别提什么客人。
这本是最后一桌客人,可如今客人不见了踪影,之前献上的礼物又未有冰姬能看上眼的,这岂不是意味着所有人都没能入了冰姬的眼,如此一来,今夜到底谁能和冰姬共度良宵,岂不是成了一个无头公案?
能进得这天香楼撒钱的寻香客,多少也都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见到此景,自然一百二十个不愿,个个横眉怒目,直直瞪向老鸨,还有几个脾气火爆的,当场就嚷嚷起来:
“这牌号都叫完了,冰姬一个都没看上,这怎么办?”
“就是,难道让我们就此打道回家?”
“喂喂,这天香楼莫不是拿爷们耍笑?!”
老鸨此时也是冷汗淋漓,心道:今天这冰姬是怎么了,平时牌号叫到不到一半,就有称心的,怎么今日却如此反常?再看那空荡荡的一百五十八号桌,老鸨更是纳闷,明明还有一桌客人可以垫底,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此时此景,若是不想个办法圆场,岂不是要让这些惹不起的大爷们把这天香楼翻过个去?
想到这,老鸨急忙给台上的那位小丫头打眼色。
台上的小丫头也是个机灵角色,见到此景,心里明白,赶忙提了提声,又呼道:“一百五十八号,请上台。”
话音刚落,就听从二层花楼之上,传出轻微异响,众人只觉眼前一花,翩翩红影顺声而落,定眼望去,竟是些许赤色纸片从二楼纷飘落下,众人顺之将目光上移——霎时间,嘈声尽去,杂音无留,楼内寂然无声。
只见一名青年男子,从花楼二层飘然跃下,白衣胜雪,身形如云,袖带飘飞,襟摆逸风,红纸相衬宛若落英缤纷,云衣含暖更胜琼瑶烟月。更神的是,在他身周,竟环飞数只朱色飞鸟,尽添神韵,恍然间,竟觉此人好似从九重霄琼宫阙飞下一般。
也不知此人用得是何种功夫,竟然是从空中缓缓飘逸而下,足尖点地,若月色掠水,无声无息,静静落于高台之上。
众人这才看清此人面貌,顿时目睹的目瞪,口呆的口呆。
只见此人朗目藏星,俊貌儒雅,虽身处脂粉昏暗之地,却是一身清雅无尘,好似皓月当空,暖照万物。
又见他手臂轻抬,托住从空中落下的一只赤色飞鸟,展颜道:“在下所献之礼,名为‘千纸鹤’。”
嗓音清润澄朗,沁人心肺。
众人这才把目光转向男子手中飞鸟,这一细看,才发现刚刚在男子身侧飞舞翩飞的赤色飞鸟,竟然是由红纸折叠而成。只见此鸟,双翅舒展,头颈高昂,栩栩如生,台上台下众人,也都算是见多识广之辈,但却无一人见过如此礼物。
一时间,竟无人搭话。
而在那二层画阁之上,猫腰蹲着三个人影,正伸着脖子使劲儿往下观望,正是张龙、赵虎和金虔三人。
“金虔,”张龙皱着双眉问道:“你到底搞什么鬼?又是撒纸片,又是散纸鸟,还要让展大人从二楼跳下去?这乱七八糟的办法到底成不成啊?”
赵虎也有些担忧,低声问道:“要不我们也下去帮帮展大人。”
金虔的脑袋卡在两个凭栏之间,目不转睛的盯着楼下的境况,压低声音道:“放心,展大人一个人就成。”
可心里却直犯嘀咕:没道理不成啊?现代舞台设计的灯光效果,撒花瓣,飞羽毛…咳,虽然花瓣用碎纸片代替,羽毛也换成了千纸鹤,但也算像了八成,加上咱为猫儿设计的从天而降的震撼效果,这冰姬没道理不动心啊?可是…这情况似乎不太妙啊?
金虔的担心不无道理。
但见那大厅高台之上,冰姬依然冰容不解,丝毫未见动容之象。
倒是那些台下的寻欢客们热闹了不少,还有几个大嗓门当下嚷嚷起来:
“什么千纸鹤?不过是只纸鸟,这也敢拿出来献礼?”
“如此俗物,怎么能入冰姬姑娘的眼?”
“小子,别以为你长得人模狗样的,就想混水摸鱼!”
那男子身受众人骂嚷之声,却是不愠不火,只是微微提声,清朗嗓音明明不高,却恰好能盖住大厅之内众人嘈杂之音:
“在下还未说完,这千纸鹤正是无价之宝。”
此语一出,大厅顿时寂然,忽然,又爆出一阵哄笑。
“哈哈,这个臭小子是不是傻了?”
“一只纸鸟也算是无价之宝?那我的礼物岂不是变成了玉皇大帝的玉如意?”
“臭小子,你是不是还没睡醒啊?”
“奶奶的,臭小子,还是赶紧滚回家老老实实待着吧!”
台下一帮色迷心窍的寻欢客,个个皆是冲着冰姬而来,个个也都尽有备而来,本来未能入选,全都憋了一肚子的闷气,如今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这么一个臭小子,把风头全抢光了不说,还想凭一只不值钱的纸鸟就想入选,怎么不让这帮家伙气恼。于是,这台下的众人是越吵声越大,越骂越起劲,污言秽语一并齐出,听得二层画阁内的张龙、赵虎心火直往上冒。
“金虔!”张龙一把揪住金虔的后领,压声道:“都是你的什么鬼主意,累展大人在台上受辱,这让我们回去如何向大人交待?”
赵虎也哭丧着脸道:“展大人…这、这该如何是好?”
金虔此时也是有些发懵,心道:有没有搞错?!别的现代人穿回古代,随便唱首流行歌曲就能伏天子、收王爷,为什么咱用了这么多招,还搭上了猫儿的色相,居然连一个三陪都搞不定,有没有天理啊?
金虔正在这天人交战,突觉领口一紧,脚下一空,顿时心头一惊,就听背后张龙怒声道:“你还在这发呆,还不赶紧下去帮展大人!”
话音未落,金虔就觉眼前一花,耳边风声呼呼直响,自己居然被张龙那个二愣子从二楼生生抛了下去。
再说楼下众人,正骂得痛快,突听头顶一声不明所以的惊叫:“OH MY GOD!”,就见一个人影从半空中直落而下,看那姿势,本是要要天灵盖着地,撞个头破血流,却又硬是在半空中转了个身,最后竟然稳稳双脚落地。
突然间凭空飞出此人,莫说台上台下众人惊呆,就连一直毫无表情的冰姬也微动眼帘。
就见此人一身小厮打扮,身材瘦小,蹲在地上半晌,才缓缓起身,抬起细目狠狠瞪了楼上一眼,嘴角隐隐抽动两下,才走到那名俊雅男子身前,躬身道:“公子这千纸鹤可是想献与冰姬姑娘?”
那名青年男子也是面色微异,但瞬间又恢复如常,颔首道:“正是。”
只见那小厮又道:“公子,千纸鹤乃是无价之宝,公子的确实考虑清楚了?”
此语一出,犹如一根引线,引得台下众人立刻又吵嚷起来:
“嗨呦,这又来了一个傻小子!”
“奶奶的,今天这是怎么了?爷们咋竟碰上些疯子?”
还有一个更过分,索性拿起手边的酒杯就朝金虔砸了过去,嘴里还嚷嚷着:“臭小子,爷今天就让你清醒清醒!”
金虔正在考虑如何圆谎,哪里能留意天边居然飞来一个暗器,只是觉着耳边一阵劲风,再定眼望去,展昭不知何时站到自己身侧,一只手臂挡在面前,手中却多了一盏酒杯。
“这位兄台,这又何必?”
朗朗嗓音缓缓流出,展昭手中酒盏也变为粉末,碎碎散落地面。
大厅之内,霎时间寂然无声,连呼吸之声都可尽闻。
众人无不惊恐万分的盯着台上的俊雅男子,前一刻还温润如玉的人,此时竟如同一把锋锐宝剑,虽剑鞘未去,却掩不住一身的华芒毕现,寒气凛人。
可再一恍神,台上的男子又恢复儒雅气度,仿佛之前一瞬,不过是众人眼花。
但此时,却是无人再敢吵嚷叫嚣,直到一个冰冷若玉的声音划破沉静。
“二位说这‘千纸鹤’乃是无价之宝,冰姬倒是愿闻其详。”
只见一直静坐于台后的冰姬缓缓起身,轻摇莲步,来到展昭面前,躬身施礼。
台下众位寻香客顿时一片绝望。
谁能料到,众多的旷世奇珍居然败给了一只纸鸟。
*
天香楼顶层正中,乃是花魁冰姬闺阁,装典奢贵,放眼望去,屋内摆设,尽数华贵之物。
屋中正摆乌木圆桌,其上酒菜齐备,杯盏流光;屋室尽头,并非寻常窗栏,而是一悬空楼台,丹栏碧台,精雕檀刻,帘幕丝幔环坠其周,清明朗月悬缀空上,花街似火衬映楼底,若隐若现淡然香气环绕夜色,令人心神荡漾。
楼台之上,隐约能见两个人影,左边那人,颀长身型,腰直若松,迎风而立,仿若融于此片柔和夜色之中,但再细看,却不难看出此人双眉微蹙,黑烁眸光所及,并非脚下奢华花街,却是远处那片黯淡百姓居处;而右边那人,却是软趴在档栏之上,上下打量四周摸索不止,口中嘀咕有声。
“我靠,看看人家红灯区三陪家里凉台的装潢——哇塞,瞅瞅人家挡风的窗帘——啧啧,瞧瞧这栅栏的手感…”
只听此人口中呼声不断,但细细听去,竟有半数晦涩难懂,且声音不断,语调不停,平仄有序,再听下去,倒和寺庙和尚念经诵佛有几分相似,终是引起一侧伫立男子朗目微侧:
“金虔…”
魔音穿耳之语顿时消声,只见金虔满脸堆笑,抬首道:“公子有何吩咐?”
展昭一双净澈眸子在金虔脸上扫了一圈,才道:“在下只是奇怪,为何一只毫不起眼的纸鹤竟能获得冰姬的青睐。”
“这个…”
金虔顿时干笑,心道:那什么劳什子千纸鹤哪里能有这等本事,要不是靠猫儿的无双美色,加上在高台之上显露的捏碎杯盏的惊世功夫,咱那能有如此艳遇。
心中虽明,可这嘴里却是不能说出口。
若是这猫儿知道咱是用了“美猫计”浑水摸鱼,还指不定让咱怎么吃不了兜着走呢!
想到这,金虔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陪笑道:“公子,你对今日他人所送之礼有何看法?”
展昭微微一怔,回想道:“无价之物,当世难求。”
“但那冰姬可曾正眼相看过?”
展昭轻蹙眉头,缓缓摇头。
“这便对了。” 金虔装模作样地双手背后,踱步道:“冰姬对那些珍贵之物,难求之宝是看也不看一眼,足见这冰姬乃是一清高女子,虽身处青楼秽污之地,却有青莲出污泥不染之心。所以这纸鹤更遂冰姬之愿。”
“青莲出污泥而不染…冰姬何德何能,能得如此谬赞…”
清冷如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展、金二人回首一望,只见冰姬从内屋款款步出,之前的一身牡丹纱衣已然换为一身单薄翠色绸裙。
裙襟曳地,盈腰素裹,尽显玲珑身段,酥胸半隐,藕肩微显,煞是诱目魅人。正是:娉婷佳人,嫣然而立,妙人无双。
“冰姬姑娘。”
展昭双手抱拳,微微拱手道。
金虔一见,也赶忙学样作揖。
冰姬见到二人如此反应,不由微微一愣。
凡是到这天香楼之人,几都抱同一个目的,所以言谈神色之间,莫不带有秽腥气味。而此二人,比起之前的寻欢客,可谓大相径庭:左边那名儒雅男子,目不斜视,眸正神清,不但未见丝毫□□之色,反隐蕴正气于身;右侧那名小厮,虽是双目灼灼,却是神色坦然,未染半丝猥意。
“冰姬累二位久等,在此先行谢罪。”
冰姬毕竟是冰姬,讶异之色不过转瞬即逝,随即恢复常色,来到两人面前,揖礼道。
“冰姬姑娘客气。”展昭颔首回道。
“客气、客气。” 金虔也照葫芦画瓢回道。
冰姬闻声,缓缓抬眸一望,闪光莹莹,美目流清,媚眼含春,看得金虔不禁心头乱跳,心道:乖乖,这冰姬果然是修炼多年的狐狸精,这一记电眼,就连咱这个同性生物都有些承受不住,那猫儿恐怕…不妙,若是连猫儿都败下阵来,谁能说服冰姬助老包一臂之力?
思虑到此,金虔赶忙抬眼观望,心里打算若是展昭不幸被色所迷,自己还是早做打算。
可这抬眼一望,却见展昭虽然微显愕然,却是神色未变,眸清若水,巍巍侠气好似金钟罩般,笼罩其身。
金虔一旁看得咂舌:果然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看来这猫儿已是老僧入定,达到□□,空即是色的境界了。
冰姬更是一愣,赶忙垂下眼帘,顿了一顿,才道:“两位公子,请上坐,让冰姬为公子斟酒。”
展昭微微点头,随冰姬来到桌前,直身落座,冰姬坐于其右。金虔踌躇片刻,还是挑展昭左侧座位坐下,才觉安心。
“二位公子之前曾说那千纸鹤乃是无价之宝,冰姬不才,愿闻其详。”
冰姬纤手执壶,边为展、金二人斟酒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