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想起自己那时的样子,真真是一个刚进门凡事都要忐忑的小娘子,也不禁笑了:“我好不容易出一次山嘛,又和你陌生得紧,唯恐拖累了你惹你不高兴,哪里敢说什么啊!”
萧荆山一边从包袱里拿出水和镇子上买的点心,一边笑道:“你既嫁于我,我们便是夫妻,你那时候真是太生分了,疼了也不敢说,怕得跟什么似的。”
梅子想起自己初嫁给他的种种情景,忍不住笑起来,笑过之后却怪他道:“那时候我和你又不熟,哪里敢说什么啊!这个事要怪的话就怪你长得太吓人,让人一看就不吓得不敢说话了。”
萧荆山看了她一眼:“我长得很吓人吗?”
梅子忍不住笑了,摇头说:“你长得其实倒也不吓人,只是那传闻吓人。你看,身上一道怪可怕的疤痕,还是从外面回来的,也不知道在外面干了什么坏事,大家不是都猜你是做过响马的人嘛!我那时候除了在地里干活什么都不懂,这辈子也就见过咱村里的几个人,我见到你这样的人自然怕啦。”
萧荆山想想也是:“难得你竟然敢嫁给我。”
梅子想起过去种种,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当时真没想那么多,就想着嫁就嫁,反正总比当初那么死了好的。”
她收敛起笑意,眸子里充满了感激:“我如今真是庆幸,当初幸好自己做了傻事,这才遇到了你。”
萧荆山的笑也渐渐收敛起来,他认真地凝视着梅子的侧影,好久后才低沉地说:“我也很庆幸。”
梅子见他没有说下去,好奇地看着他:“你庆幸什么?”
萧荆山笑了下,目光转向远处,远处是秋日笼罩在烟雾中连绵起伏的山。
他低低地说:“我庆幸,那一天早上打猎我会经过那个地方,恰好把你救下来。”
他的声音有些模糊,不过梅子听得却是清楚。
梅子的眼睛渐渐有些湿润,她低下头,小声说:“你那时候怎么会想要娶我呢?”
以前的梅子并不懂那么多,以前的梅子不会去想为什么要去娶。
绿水村的人,无论男人还是女人,成亲都仿佛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到了年纪,媒人上门说亲,长得好看一些的姑娘紧俏一些,可以找一个家境殷实的。那些长得不好看的,则是最后落入了家境不好或者身子不好的男人家里。这里面,有一部分是男女之间的确喜欢的,另外一大部分却是无所谓喜欢不喜欢,只是因为几亩田地几间瓦房或者一点嫁妆,于是就嫁了娶了。
这一嫁一娶,两个人就成了一家人,风风雨雨也就这一辈子了。大部分的夫妻不会去问为什么,也不会去问爱不爱。粗茶淡饭,锅碗盆勺,生孩子过日子,打猎种田,这些事都忙得紧,忙得没人会去顾念那些虚无缥缈的事情。
可是现在的梅子,经历了那么多事的梅子,她会去想娶了又怎么样,甚至于——到底喜欢不喜欢,后悔不后悔。
现在的梅子知道,眼前这个回到绿水村依然看着朴实的男人,曾经可以拥有什么,曾经果断地放弃过什么,以及曾经见识过怎么样的繁华荣辱权势美色。这样的一个男人,又有什么是他可以放在眼里的呢。
静默的大山,偏僻的绿水村,小小的梅子,又是以怎么样的幸运,可以陪在这个男人身边?
萧荆山望向远处山脉的目光重新回到梅子身上,梅子因了心中所想,竟然觉得那目光有些热烫,忍不住低下了头。
可是萧荆山却并没有移开目光,梅子感到那目光越来越炙热。
明明是老夫老妻了,梅子的心却无端端地轻颤,颤得她禁不住咬了咬唇。
“梅子……”他凝视着两颊通红的她,低低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仅仅是简单的两个字,却有说不出的感慨,仿佛那千言万语那风风霜霜那连绵岁月都融在了这声低唤中。
梅子因了他这一声低唤,轻抬起头:“嗯,你说。”
她虽然平日傻乎乎的,可是此时此刻,也是知道他必然是有话要对自己说的。
萧荆山凝视着梅子的目光炽热而深情,声音竟然有些嘶哑:“梅子,你记得路上我给你说过的之前的事吧?”
梅子轻点了点头,萧荆山和皇后过去的那些事,他都对自己说过了的。
萧荆山低低叹息了声:“她在投入皇上的怀抱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我依然记得。”
梅子倒不曾听萧荆山提起这个,忍不住诧异地问道:“她说了什么?”
萧荆山目光转向远处:“她说她曾经以为我早晚会爱上她,可惜不行,她说我是一个对女人没有心的人,说我根本不懂得爱。”
梅子一听,忍不住气鼓鼓地反驳道:“她怎么可以这么说,你,你最有心了!”至少对梅子,萧荆山是有心的了。
萧荆山笑了下,凝视着梅子说:“可是她说我不懂得爱。”
梅子一下子傻了,连忙低下头,结结巴巴地说:“那,那我就不知道了……”
萧荆山挑眉,低柔地问:“你不知道?”
梅子把头几乎低到了脖子里,摇头小声说:“爱是什么啊,我哪里懂得。”
萧荆山却忽然问:“那你爱我吗?”
梅子只觉得自己的脸“轰隆”一声整个烧了起来,她无措地说:“我,我不知道……”
也许她开始问起萧荆山的那个问题,隐隐约约知道自己的意思,可是如今这个问题竟然被萧荆山这样直白地问出来他,她竟然一下子胆怯了羞涩了紧张了。
这下子,她是连抬头看一下萧荆山的勇气都没有了。
尽管他们早已肌肤相亲,尽管他们必然相扶一生,可是提起这个问题,她却还是当初刚刚嫁给他的那个羞涩的小女孩。
在两颊火烫中,在耳鸣头眩中,她忽然感到他朝自己凑近了一些,她甚至感到了那早已习惯了的温热鼻息。
他伸出大手轻轻将她拥进怀里,揽在胸膛上,在她耳边低哑地说:“她说我不懂得爱,我那时候不知道她说得对不对。可是现在——”
他声音越发低沉了:“现在,我知道我是爱你的。”
79、回到小山村
我知道我是爱你的,他低沉的声音一直在她耳边回荡,以至于被扶上马之后她依然处于懵懂之中。
萧荆山那只不敢用力的右手放在她腰际护着她的身子,另外一直大手牵着着缰绳驾马向前。梅子在走出很远后,心里终于品过味来,惊喜震惊甚至于不敢置信便在心间蔓延开来。
那个散发着无尽热力的胸膛就在她身后,温热的喘息就在她的头顶,她从脸到脖子都是烫的,可是唇上却不由自主地现出幸福的弧度。
萧荆山自从说了那句话后,一直再不曾说过什么,沉默得很。梅子忍不住在心里猜测,他这是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啊?
梅子低眉偷眼往后看了一眼,却只看到他伸过来的坚实臂膀。
萧荆山感觉到她的动作,以为她坐得不舒服了,虚扶着她的右手往里拢了拢。
梅子低头轻声说:“我没事。”
萧荆山粗哑地“哦”了声,右手还是稍微用力将她拢紧在自己怀里,双腿一夹马肚子,马儿便加快了步子。
梅子心里越发嘀咕了,自从他说了那番话之后,整个人都僵硬起来,这是怎么了?
不过她忽然想起他对自己说了这个后,自己都不曾说过什么,难不成他是因为这个不高兴了?
梅子又想起昔日这个看起来宽容大度的男人也会小心眼地吃阿芒醋的事,越想越觉得这是完全有可能的,于是她觉得自己也应该说些什么。可是要她直白地说出那个字眼,还真有些说不出口,踌躇了半响终于蹦出一句:“刚才你说的话,我也是那么想的。”
她这话说出,以为他总应该有些反应的,谁知道等了半响不见回音,于是忍不住好奇地回过头去看。
这一看,倒是愣了,只见他刚毅的脸上竟然泛着可疑的红晕。
萧荆山见梅子忽然回过头来看,脸上竟有些尴尬,一时之间竟然开口问:“什么话?”
梅子更加愣了,打量着他泛红的脸,诧异地说:“原来你也会脸红啊!”
这时候马已经停下来了,萧荆山低头凝视着惊讶地盯着自己看的梅子,忽然一蹙眉,猛地俯下首来。
梅子“唔”地一声,根本来不及任何的反应,唇舌已经被那热烫侵入,后脑也被一只大手有力地托住。
凌乱急促的喘息在耳边萦绕,滚烫湿润的纠缠在唇舌间蔓延,梅子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晕眩。
不是没有亲过,却从来没有这样的热度,也从来没有感到这个男人唇舌间如此的急切。
这一刻,仿佛远处的青山绿水是不存在,仿佛天底间只剩下他的索需和她的承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下面的马儿终于有些不耐烦地动了动蹄子,这一下子梅子终于惊醒过来,被堵着的嘴里发出“唔唔”的声音,水灵迷茫的眸子也现出羞涩来。
萧荆山终于意犹未尽地放开她,放开她之后见她嫣红泽润的唇上有些湿润,唯恐进了村子后被人开了去,伸手帮她揩了揩。
梅子此时虽然被亲得脸上火烫,可她依然没忘记之前他的脸红呢,睁大眸子审视着他的脸色。
萧荆山见她这样,忍不住低笑出声:“看什么呢?”
梅子眨了眨眼睛:“我要看刚才是谁在脸红。”
萧荆山俯首在她耳边肯定地说:“你看错了。”
梅子摇头:“没有,我可没有看错,刚才就是有个男人脸红了。”
萧荆山却不顾她说的话,兀自将她重新扶正了,动了动缰绳示意马儿继续向前。马蹄儿“哒哒”响,梅子心里越想越可以。
她终于得出一个结论:“原来你也会害羞啊!”
萧荆山回应她的是一个意味不明的“哼”声。
梅子觉得他显然是不承认的,大声抗议道:“不要不承认,你刚才就是不好意思了,肯定是因为——”她话说到这里,忽然说不下去了。
萧荆山仿佛抓住了她的话柄,挑眉反问:“因为什么?”
梅子脸上发烫,但还是鼓起勇气大声说:“你是因为对我说那样的话才脸红的,一定是的。”
萧荆山听到她这么说,忽然又不吭声了。
梅子这下子可算是揪住了他的短:“原来你也是会不好意思的。”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却禁不住带了笑的。这个男人面上淡定得很,可是竟然因为对自己说了那样的话而在事后偷偷地脸红了呢!
萧荆山左手抱紧了她,俯身将自己的下巴轻靠在她发丝间,低声在她耳边说:“嗯,我当然会不好意思了。”
梅子倒没想到他这么大方承认,一时之间忽然不知道说啥。
萧荆山却继续说:“这种话我也是第一次说,当然会不好意思了。”
梅子的心一下子化开了,唇边再次浮现起甜蜜的弧度,低着头不说话。
萧荆山却用右手轻轻抚着她的略鼓起的肚子,轻声道:“可是有个人,她可不曾对我说过什么。”
梅子仰靠在他胸膛上,享受着他轻柔的抚弄,耳边听到这话,脸上再次发烫起来,嘴上却故意问:“说什么啊?”
萧荆山沉默了下,忽然在她唇边轻咬了下:“你说你该说什么呢?”
梅子却吐着舌头笑了下,故意摇头:“我哪里知道啊!”
说完之后,她又补充道:“以后不许再咬我了,疼!”
她是肚子里怀了孩子的人,只要轻轻说声疼,看他还敢再咬!
这夫妻二人路上的明争暗斗咬耳朵啃嘴巴不提也罢。好不容易到了村子附近,梅子看着村子附近那零散的庄稼地,还有远处不知道是谁扛着锄头走向田垄的身影,欢喜得眼里都要掉下泪来:“咱们总算是回来了!”
萧荆山也望着不远处那熟悉的村庄,听着村子里隐约的狗叫声,笑着叹道:“是回来了。”这一次回来,这辈子是不愿意再离开了。
梅子心里着急惦记着自己家,也惦记着娘,被催说:“快,咱赶紧回家去,不不,先去我娘家看看。”
萧荆山扶着她的腰际,安抚道:“先去你娘家看看吧。”
两个人正说着,就见不远处那个扛着锄头的向这边望过来,看来是注意到他们了。
萧荆山认出那人正是陈红雨,便放开嗓子大声道:“陈兄弟!”
陈红雨一听萧荆山的声音,一下子认不出来了,高兴得扔下锄头就往这边跑,边跑边喊道:“荆山和梅子回来啦!”
萧荆山和梅子见陈红雨那么热烈地跑过来,心里也很是激动,在这边喊道:“我们回来了!”
萧荆山这边也连忙催马走近村子,总算几个人走近了,萧荆山一边扶着梅子,一边翻身下马,陈红雨则是直接跑过来兴奋地握住了萧荆山的臂膀。
“萧大哥,你可算是回来了,咱村里都担心你们呢!”
萧荆山激动地反握住陈红雨的手:“是,我们回来了!”
这时候村里其他人也都听见了动静往外看过来,大家见到他们回来也都很高兴,一个个地庆幸又是感叹,忽然人群被让开了,梅子的娘带着阿秋跑过来。
梅子娘开始还不信,盯着梅子半日,总算是“哇”地哭了出来,扑过去紧紧抱住梅子:“你这傻孩子,总算是回来了!”
梅子想想出去这大半年经历的事,这哪里是在小小的山村所能想象到的呢,一下子感叹和辛酸都泛了上来,抱住娘亲也哭了起来。
母女久别重逢哭了一番,萧荆山在一旁担心梅子身子,便上前提醒:“娘,如今我们回来了,梅子也有了身子,应该高兴才是。”
阿秋见到自己姐姐本来就很激动,一直在旁边拽着梅子的衣角,如今听到梅子怀孕了,惊喜地道:“这下子我又要当舅舅了。”
梅子娘知道原来梅子已经有了身子,当下高兴得不知道如何是好,旁边有几个相熟的女人过来劝慰打趣,梅子娘这才擦着眼泪说:“高兴得都不知道怎么好了,咱还是先进家里喝口热茶再说吧。”
当下萧荆山梅子和村里人寒暄了一番,谢过大家后,便随着梅子娘先进家去了,一路上有其他村人碰到,自然也都是替他们高兴。甚至路上还碰到了福哥,这时候的梅子挺着肚子被萧荆山扶着,看到那福哥的时候真是有种前尘往事之感,想想人家还是因了自己留下疤痕的,便冲他点头笑了下。
萧荆山自然也赶紧抱拳和福哥相见,福哥见到他们这样,也满脸欣慰:“你们这样真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他一连说了四五个“回来就好”。
一家四口人进了梅子娘的家门,梅子娘又是唤着阿秋倒茶又是亲自洗洗手下厨做饭。
半年不见,阿秋倒是懂事了许多,听话地拿着茶壶去倒水了。萧荆山连忙过去接过来自己去,阿秋却偏偏不让:“姐夫,这事我早就做惯了,我来就行。”
梅子见弟弟这样,抿唇笑道:“他真是长大了,让他去吧。”
萧荆山也跟着笑了:“是懂事了许多。”
当晚梅子娘做了好几个菜给他们接风,一家人欢欢喜喜地吃饭,梅子娘使劲地给梅子夹菜,以至于梅子吃得都快撑到了。
晚上萧荆山原本说是回自家睡的,可是梅子娘说:“你们那屋子半年没住人了,虽说我时常过去那边打扫,可到底冷炕冷灶的没人烟,今晚就在这边睡吧。”
梅子一听,倒有些愣了,其实梅子家只有一张大炕,以前梅子回娘家跟着娘亲阿秋睡大炕倒是可以的,可是如今萧荆山在却是诸多不便的。
梅子娘却笑说:“咱们偏屋里那个阿秋睡过的小炕,如今加宽了一些,让荆山和阿秋去那边挤一挤吧。”
梅子正想着这样太委屈萧荆山,需知以前倒没啥,如今外面走了一遭,知道这个男人是什么样的见识和曾经什么样的身份,让一个曾经威名赫赫的大将军跑去小偏房和一个孩子挤在一起睡,还真有些不忍心呢。
萧荆山却并不在意:“咱们那边好久不住人了,回去到底要收拾的,你如今身子不方便,今晚就睡这边吧。再说这样也可以陪陪娘。”
萧荆山的最后一句话算是说到了梅子娘心里去,她满脸带笑地看着萧荆山:“荆山这人到底是和别的人不一样,做事就是周全。”
梅子见此也笑了:“那好,今晚咱们就住这里。”
80、尾章
晚上梅子和梅子娘一起睡的,母女两个躺在被窝里说了许久的话,都是梅子娘说说家里的事,再问问梅子出去后外面的事儿。梅子不想让娘亲担心,便只是说找到了萧荆山,后来不打仗了,两个人就回来了。那个什么皇上啊皇后啊,这些事情说出来还不把梅子娘吓死啊,还是不要说的好。母女两人就这么说些闲话,后来还是梅子娘担心梅子如今有了身子怕她吃不消,才催她赶紧歇着。
家里的土炕和陈年的旧墙散发出一种难言的温馨和久违的亲切,而被娘亲晒过的被子仿佛也是格外的柔软暖和。梅子这是离开许久后好不容易回到家里,心仿佛落定了一般,唇边带着柔和的笑意,想着以后的日子,她也慢慢睡去了。
第二日醒来,一家人先吃了个早饭,梅子娘就问起萧荆山以后的打算。
萧荆山放下碗筷,低沉笑道:“以后的日子慢慢过,今日先去把家里打扫下,让梅子先歇着,回头我再去山外面把驴给牵回来。”
梅子娘想想也是:“不着急的,等吃过饭了,我带着阿秋一起过去帮着收拾。”
吃过饭,梅子娘还在收拾碗筷,萧荆山就带着梅子先过去自己家那边了。
一路上遇到一些村里的熟人,都热络地打招呼,那些人也问萧荆山和梅子在外面的事,萧荆山便说在外面帮着打了一番仗,后来见这天下太平就回来了。村里人心里也没那么多想法,他们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景,自然也没有多想,只是恭喜他们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平安回来了,并嚷着回头大家一起喝酒聚聚,萧荆山自然是答应下来,爽朗地说回头安顿好了就请大伙过来。
萧荆山和梅子走到自家门口的时候,只见院子里还算整齐。墙外面长着一些眼看就要掉落了叶子的柳树,应该是梅子之前插柳枝后长成的,而院子里则是一群鸡个个养尊处优的模样,在院落地悠闲地寻着什么。梅子一见便笑了:“这群鸡倒是自在,看来娘把他们喂得很好。”
萧荆山推开大门,领着梅子的手往里面走,笑着说:“也就是半年罢了,倒像是离开了多久似的。”
两个人进了屋,屋里还算干净,只是因为太久没人居住,到底是缺了一些人烟。萧荆山找出一个木椅子让梅子坐下,自己便开始打开箱子收拾被褥等,又出去挑了一扁担水打算擦洗屋子里外。
梅子不愿意坐在这里看,便出去看看灶房和耳房。灶房里的灶台上积了一层的尘灰,想来梅子娘没功夫收拾这边才会这样的吧。梅子便拿出扫帚来,仔细地扫了番灶台,又去正屋拿了一块抹布细心地擦起来自己的锅啊锅盖啊什么的。
萧荆山这时候已经把正屋收拾得差不多了,见梅子忙碌这个,连忙扶着她坐在一旁:“你先歇着就行了,这些脏活累活我来干。”
梅子知道他紧张肚子里的孩子,便把抹布递给他:“行,你先把灶房收拾干净了,我再去看看正屋收拾得怎么样了。”
萧荆山接过抹布笑道:“正屋如今干净得很,你去检查。”
梅子见他这样,忍不住笑了,起身摇摇摆摆地走到了正屋。
其实萧荆山这个人看起来人高马大,但做起事来倒很是细心,正屋里里外外犄角旮旯都干净得很,梅子的确挑不出啥毛病。
最后梅子终于把目光落到了窗户,喊道:“如今都入秋了,天也冷了,咱得把这窗户弄弄,也像以前在上京城的样子,弄个帘子吧,那样方便。”上京城里那个府邸,窗户上都有帘子的。
萧荆山把已经使用过的抹布扔到木盆里洗,边洗边看了看窗子:“就照你说的,今日就弄个帘子。”
梅子点头:“回头你去集市里卖块布来,以后再慢慢弄吧。”
萧荆山却笑了:“不用,有现成的。”
梅子一听,诧异地望着萧荆山:“哪里有呢?家里的都是好布料,要留着以后做衣服的。”
萧荆山笑着摇了摇头:“这个你且等着。”
梅子娘收拾完家里带着阿秋过来帮忙,却见这小两口都收拾得差不多了,也只好回去了。萧荆山跟着梅子娘回家把那包行李背了过来,放到正屋一件件打开,里面其实都是两个人的一些旧衣服,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梅子正想着这个人打算怎么弄窗帘,却见萧荆山抖开一块布,笑道:“就用这个如何?”
梅子一看愣了,后来惊讶地指着这块布道:“这个,这个不是咱之前那个马车上的篷子吗?”
萧荆山点头:“这个料子厚实,又挡风遮雨,若是用来做帘子,到了冬日也不怕的。”
梅子噗嗤一下子笑了:“当时看你拆了那个马车,我虽然心疼,但也没多想,谁想到你竟然将这块篷子布留下,如今倒是派上好用场了!”
当下萧荆山便拿来剪刀将那块篷布修剪整齐了,又拿来绳子一绑,就把这篷布挂上去了。
这篷子布是那种黑色中透着暗金花纹的,如今当了窗帘,倒是看着很是富贵。梅子越看越想笑:“这块帘子放在咱家的窗户上好像有点委屈,不过没奈何,就这么弄吧。”
两个人正说着,正好村里的几个女人嘻嘻哈哈地过来,原来大家知道他们回来了,这是要过来串串门说说话。她们一进院子,正好看到那挂起来的崭新的篷子布窗帘,一个个倒是赞叹不已。
“这是什么布,看起来金贵得很。”原本就和梅子要好的阿金跑过来惊奇地打量。
“梅子,我昨日个还和红枣说呢,说你这一趟出去,整个人看着变了许多,大方了好看了。如今一看,你们连这用的东西都和以前不一样了。”红枣羡艳不已。
梅子忍住笑,过去招待她们坐下:“这个不过是以前的马车篷子拆下来的罢了。”
“马车篷子?”红枣不明白了。
对于这些没有出过大山的村里人来说,马车就是装载庄稼的,装载庄稼的马车哪里需要篷子啊,是以红枣不明白。
阿金到底是见识多一些,回想起自家小叔子说起外面的事,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你说得是那种马车,就是那种大户人家用的马车吧。”
梅子点头:“就是那个。”
阿金拿手摩挲着那窗帘布,不舍地说:“这么上好的料子却是用来做马车篷子的,这大山外头的人可真舍得啊!”
梅子抿了抿唇笑了下,她当然不好告诉阿金她们,大山外面的人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是用这种料子做马车篷子的,可是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呢。对于山里的人家来说,能看到的就是庄稼、大山和日子,其他的事她们不必懂也不必关心的。
响午时分,萧荆山和梅子一起回梅子娘家吃过了饭后,便要出发去山外头把驴子领回来了。梅子娘心疼他这么折腾,劝说:“这是才回来安顿了半天啊,怎么又要出去,明日再去也不迟的。”
萧荆山却指了指梅子,打趣道:“那个毛驴她心疼得很,晚一天心里都牵挂着呢。”
梅子忍不住笑了,想起如今家里添了一匹马,便道:“那匹马先养在驴棚里吧,以后和咱家毛驴作伴。”
萧荆山出去后,梅子帮着娘收拾了下碗筷,一个人没事便晃悠着又去自己家看了。
她看着那墙外面的柳枝,想起自己在这里天天折一枝柳枝插在墙头等着萧荆山的凄凉情景,自己忍不住叹息了声。那时候的梅子固执地希望萧荆山在回来的那一刻,一定要让他看到自家迎风招展的柳枝条的,一定要告诉他,自己就是要等一辈子也会等下去的。谁曾想到,后来梅子不想等了,她要自己去找他,以至于如今倒是两个人一块儿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