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回忆起当时的情景,笑也渐渐消失,感叹着说:“我也不知道当时怎么了,就是觉得没什么活路。”
萧荆山顺着梅子的脸颊,摸了摸她柔软的发丝,语重心长地说:“天下大得很,一点闲言碎语算得了什么。”
梅子听他这么说,笑说:“那时候傻啊,不懂事。现在明白了,以后自然不可能干这种傻事了。”
萧荆山点了点头:“如此便好。”
他摸着她发丝脸颊都有些发热,知道即使是春日的太阳也不是好招惹的,便站起身,纵身一跃到了歪脖子树上,捡那些嫩枝折下来,三两下便编成一个柳枝帽。
梅子在一旁巴巴地看着呢,见他很快已经编成帽子,便喊着说:“再编一个吧,我们一人一个。”说着这话,她一骨碌爬起来,在斜坡上开始摘那些迎风招展的小雏菊还有喇叭花。
梅子很快便摘了一大把,她跑过去递给萧荆山:“我要一个带着花儿的柳枝帽。”
萧荆山见状,只好说:“刚才那个我自己留着,再给你编一个就是了。”
萧荆山大手倒是巧得很,柳枝和花花草草拧在一起,转眼便编成了一个开着小野花的柳枝帽。梅子看着心喜,赶紧要往头上戴,谁知道一着急柳枝挂到了头发,疼得她眼泪都要掉下来。
萧荆山又是心疼又是无奈,给她擦擦眼泪,又拿起柳枝帽细心给她戴上。
梅子两手扶着柳枝帽,急匆匆跑到融化的冰水旁去看,只见溪水里一个两颊绯红的姑娘扑扇着大眼睛看自己,那姑娘脸颊旁还映衬着几朵小花儿。
萧荆山也走到她身旁,头上戴着没有花儿的柳枝帽,对着溪水里那个姑娘笑:“好看吗?”
梅子脸上莫名地一红,眼波流转,扭头跑向斜坡草地。
萧荆山见她竟然现出昔日的扭捏,不禁爽朗地笑出声:“小傻瓜。”说着也追过去。
梅子重新躺到草地上,柳枝帽遮住眼睛和半张脸。
萧荆山过去坐在她身边,俯□低声笑道:“怎么忽然间倒像是刚过门的时候呢。”
梅子一听,使劲地睨了他一眼,干脆侧过身去不再理他。
萧荆山凑过去,大手帮她拂开挡住了眼睛的一朵喇叭花,用着低沉柔和的声调慢慢地说:“我也希望一辈子在这里晒太阳。”
梅子身子仿佛一瞬间的僵硬,她扭过脸儿,明媚的眸子不满地瞪着他:“刚才还有人说太阳会毒起来呢。”
萧荆山见她扭过脸来了,凑过去柔声哄说:“不怕的,我会编柳枝帽。”
萧荆山的声音柔和得如同春日融化的冰水,温暖的如同这懒洋洋的太阳,在这三月明媚中如那迎面春风般吹上她的脸颊,让她整个心都融化开来。
忽然之间,梅子有些羞于去看他深不见底的眸子,低下头的一瞬间,从脸颊到脖子都已经红了。
耳边传来他一声醇厚的叹息:“梅子……”
梅子身子发软,禁不住整个人靠在萧荆山胸膛上,而萧荆山胳膊一伸,也将她搂在了怀里。
他的唇蜻蜓点水地来到她的脸颊,如春风拂面,似有而无地掠过,沿着她娇憨的曲线往下,来到她的颈间,啃上她细致的肩骨。
梅子无力地扶着他的臂膀,小小声地抗拒:“不要……在外面呢……”
可是她这软糯的声调,非但不能阻止那个有力的进攻,反而加剧了旁边这个男人埋藏在身体内的脉动。
当肩儿暴露在阳光的明媚中时,她不冷,但身子禁不住抖了一下。
萧荆山将她抱住,牢牢地不漏一丝一毫地抱住,抱在怀里,贴在胸膛上,然后俯首吻下,用唇舌安抚自家娘子的怯意。
如果说她是春风里初初绽开的嫩草儿,叶儿尚且未曾伸展,那他的唇舌和气息就是三月的春风。温煦的春风抚平了她的轻颤,也吹散了她的怯意,于是她的身子舒展开来,在他的温热中拂动得堪比上面的柳枝儿。
后来风儿急了起来,她又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朵柳絮,在他制造的风浪中无依无靠地飘荡,她找不到落脚处,只能紧抓着他的衣衫。
最后这风儿越发迅疾起来,仿佛天公变了脸,一下猛似一下地拍打着她,让她几乎不能喘息。她想哭泣,她想低吟,可是不敢,怕溢出口的声音泄露了藏在他怀中的秘密。
到了那狂风最急时,口中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呜咽的喘息,然后浑身无力地倒在他怀里。
他抱着她,帮她整理早已凌乱的衣裙,又给她挽好散下的发丝。她在这四处毫无遮挡的地方乍然经历了这样的风雨,被摧残得瘫软一片,只能任凭他施与。
他终于将她收拾妥当,这才将她放倒在草丛上,自己也躺下,两个人抱着,一起眯着眼睛晒太阳。
一直不曾动弹的她,忽然动了动脑袋,让自己发丝蹭着他的,他也无言地任凭她这样蹭着。
过了好久,她细软的声音打破了两个人的沉默。
她说:“我们要一起晒太阳,晒一辈子。”
44、你见过我家荆山吗
这几日天气好,萧荆山是日日出去打猎,这倒让梅子好奇起来了,不禁问道:“虽说以前我家里没人打猎,但我也多少知道规矩,春季这时候大家出去打野物都比较悠着的,只是为了以后的长久,你怎么这几天却是勤奋得紧?”
问这话的时候,萧荆山弯腰收拾鸡窝,他说鸡窝一边有点不牢固,要好好修修,这样才能用得更长久。当时萧荆山听到这话也没辩驳,只是抬头冲梅子笑了下说:“好,那我先不去了。”
梅子也没在意,继续烧火做饭,谁知道过了一会儿萧荆山忽然抬头说:“明日个去集市上吧,把最近积攒的野味卖了。”
梅子点头:“嗯,听你的。”
第二天两个人便起了个大早,牵着驴往山下集市那边去。下山中时不时会遇到冰雪尚未完全融化的地方,有的地方还结着薄冰,山路滑得厉害。遇到这时候,萧荆山便抓紧了缰绳,让梅子坐稳了,自己小心地牵着驴子迈过去。
折腾了一早上,到了太阳开始在山边露脸的时候,两个人便到了集市上了。如今四处不太平,之前还有响马的传闻(他们不知道响马其实早已从良并且参军入伍去了。),集市上很不景气,人烟也稀少得紧。可是萧荆山到底早已和饭庄的人熟了,他们验了下萧荆山带来的各色干货,还是卖了个面子,爽快地收下了。
卖完货,收了钱,梅子正打算跟着萧荆山往外面走,谁知道萧荆山却牵着她的手走进了饭庄店面里。
梅子不解地问:“这是要干嘛?”
萧荆山领着梅子走到饭庄里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下,这才说:“往日咱们来集市多次了,都是在外面买些东西将就了。如今很久没来了,我忽然觉得应该带你过来尝一尝这里面的饭菜。”
梅子却不依,摇头说:“尝这些做什么,哪里的饭菜不是吃嘛,为什么非要到这里来糟蹋银子呢。”梅子自然知道,同样的东西,到了这店里就会凭空贵了起来。尽管她第一次来这里时也曾因为这里的飘香四溢而暗暗流了口水,但她知道这不是自己应该想得,后来经常到这里来,习惯了后也就不再有什么感觉了。如今萧荆山却忽然拉着自己到这里来吃饭,梅子下意识里想到的不是解馋或者一偿所愿,而是心疼自己的银钱。
萧荆山却说:“其实这里的饭菜还是不错的,你可以尝尝,等回家后你再学着做给我吃,好不好?”
梅子一听这个,点头说:“也好,等我见识下人家怎么做饭,回去后我就比着样子做给你吃,但只是咱们捡那些便宜的尝尝也就罢了,可不要浪费银子啊。”
萧荆山自然答应了她,当下叫了小二过来点菜。过来的店小二是早已认得萧荆山的,虽然诧异他怎么过来这边吃饭了,但还是热情地招待,问他要什么菜。梅子还未及说什么呢,萧荆山便随便点了几样菜,名字都是梅子连听都没听说过的。
片刻之后饭菜上来,梅子看着这满桌子香气四溢花色各样的饭菜,又是惊讶又是心疼,不禁小声埋怨萧荆山:“怎么点了这么多菜啊,哪里能吃得完呢?这要很多银子的吧!”
萧荆山却笑着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脸颊:“乖,这不是想让你学习做菜嘛,先好好吃饭,这样回去你才能做给我吃啊。”
梅子想想也是,不多见识下,怎么可以给自家夫君做出可口的饭菜呢?想明白这点,她无奈地看了萧荆山一眼,小声哼道:“却原来是你馋了,才想着让我赶紧学习别人怎么做菜。”
萧荆山笑着点头:“不错,正是如此。”一边说着,一边把竹筷递到了梅子手中。
梅子无奈,也只能拿起筷子,细看了桌子这些菜,只见其中一个切成片的,色泽透明,轻滑细腻,上面浇了一些调汁,看着就很是诱人,便问萧荆山:“这是什么,好像从未见过的样子?”
萧荆山答道:“这个叫水晶脍,是用鱼鳞熬制成汁后冻制而成。”说着他夹了一筷放到梅子碗里:“尝一尝吧。”
梅子将那块所谓的水晶脍放到口中,顿时觉得入口即化,有清香充斥唇舌间,不禁惊喜道:“果然好吃!”
萧荆山见她喜欢,便说:“多吃些。”说着又夹了其他几个菜喂她,分别告诉她名称以及大致做法。
梅子看得眼花缭乱,吃得心满意足,听得惊奇连连,最后只能感叹说:“原来外面的人有这么多奇怪的吃法!”
这一顿下来,萧荆山都没怎么吃,只是一个劲地喂梅子吃,梅子开始不曾发现,后来见店里偶尔有客人投以奇怪目光,这才发现萧荆山举着筷子喂自己呢。
当下她大窘,脸红道:“我自己吃就可以了,你不用管我。”其实平时他们两个人在家里亲昵习惯了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如今大庭广众之下,萧荆山这番举动不可谓不惊世骇俗。
萧荆山却毫不在意:“你是我的娘子,我喂你又能如何?”
梅子知道他这人一向有自己的主见,当下只能另辟捷径,解释说:“不要啦,我吃饱了,你吃吧。这么多菜,你怎么都不吃的呢?”
萧荆山点头说:“好,那我也吃。”话虽这么说,但看起来他胃口实在不好,随便举起筷子吃了几口就放下了。
后来满桌子的菜都几个吃完的,萧荆山大手一挥,挑了几样能够带回去的菜让人装进油纸包起带回家。
回去的路上,梅子心里总觉得萧荆山这样子很是奇怪,难免有些忐忑不安。一路骑在驴子上看着那个沉默地走在前面牵着缰绳的男人,禁不住想,要是真能这样走一辈子多好啊?
这天晚上回到家里,两个人洗洗上了炕,萧荆山一改路上的消沉,忽然对梅子百般缠绵,抱了她使尽各种姿势翻来覆去,折腾了大半夜。梅子更加觉得有异,往日他有时也爱抱着她尽力折腾,可是那时总是百般温存体贴的,如今他的折腾中总是透着些疯狂,仿佛脱缰的野马般,让梅子心惊。
如此一番折腾,梅子后来实在挨不过,啜泣着慢慢睡去了。她做了好多梦,梦中走马观花,一会儿是当初歪脖子上寻死的情景,一会儿是她被萧荆山紧紧抱在怀里的情景,片刻之后却又是自己和萧荆山在洞房。
梅子看到萧荆山就站在门口沉默地凝视自己,梅子不知道他怎么了,想对他说,你怎么不过来呢,这可不是咱们刚成亲那时候了。可是梅子努力地想说话却说不出,嗓子里好像堵了什么东西一样,于是她奋力地挣扎,拼命地伸出手想抓住萧荆山,让他过来坐在炕上。
谁知道萧荆山非但不曾靠近,反而推开门离开了,梅子大吃一惊,赶紧从炕上爬起要追,谁知道这么一翻身,她猛地惊醒,这才知道自己在做梦。
噩梦乍醒,她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身旁的炕上空空如也,哪里有萧荆山的人影!
她掀开被子,连鞋子都不曾穿,赶紧推开门往院子里看,只见院子里也没有人影,院子的大门关着,但门闩是没有插上的。
她明明记得昨晚插上了门闩的,现在门闩打开,说明萧荆山出去了?
梅子回屋赶紧穿上鞋,推开门撒腿往外面跑。
春日清晨寂静的山道上,几乎没有什么人烟,梅子焦急地跑到小溪边,却只看到早起提水的红枣。她跑过去拉住红枣气喘吁吁地问:“你,你见过我家荆山吗?”
红枣见她大汗淋漓的样子,连忙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梅子喘得厉害,只是紧抓住红枣一个劲地问:“你看到他了吗?”
红枣只好说:“看到了啊,刚才我过来挑水,看到他一个人正往山坳那边走,我还问他这是要做什么,他脸色不大好,只说出去,我以为他是去外面集市,也就没在意。”
梅子一听这话,又匆忙跑到山坳那边,却只看到一条寂静的山道沉默地通往遥远的山外。
这条山道上,没有一个人影。
梅子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沉了下来,狠狠地沉了下来,沉到她也不明白的黑暗说深渊里。
她曾对着这条山道说,不想看到离去人的背影,于是他说,不会让她看到离去的背影。
所以如今他走了,走得悄无声息,连个背影都不曾给她留下?
梅子默默地看着那条山道好久,直到一轮红日从山后面冉冉升去,她才失魂落魄地往家的方向走。
进了院子,驴子在踢腾着蹄子,一窝母鸡正叽叽咕咕叫着在院子里散步。梅子的目光从驴子到母鸡,又看向了角落里的灶台。
她忽然想起了刚过门的时候,成亲的第二天,她忐忑不安地扶着门框往外看,就看到那个男人正光着膀子在灶台旁劈柴。
依然是这么安静的早上,是不是再也不会有一个男人在那里劈柴了?
她有气无力地走进屋子,目光落到桌子上,那里有一个信函,上面写着:梅子亲启。
梅子的眼泪一下子落下来,一边胡乱擦着眼泪,一边抓起那封信,颤抖着手打开。
这信,果然是萧荆山留给她的。
他可能是怕她识字不多看不明白,里面用词都极其简单。
“梅子,你曾说不喜于山坳之处望离人背影,今日我便趁你熟睡之时悄然离去。你也曾说,希望这一生就这么过下去,我心里也祈望能在这山水之间牵你之手,白头到老。我不喜将你交予他人,更不喜在你危难之际不得不假人之手。我想将你放在手心,亲自护你宠你,可是事与愿违,我不得不再次背井离乡,留你一人独守空房。”
“我这一去,少则一年,多则三年。一年之后,若是你不愿再等,可去改嫁;三年之后,你则更无需等我,山里人家淳朴,如今村里人也与你十分融洽,想来你总是能找到一个愿意接纳你并护你一生的男子。”
“于我而言,绿水村是我落叶归根之处,无论山高水远,但凡我还一息尚存,我便会返回这里。若是我返家之时,万一之幸你还在家里等我,你便将柳枝挂在墙头,我看到便知了。如此,若是我归时未曾看到柳枝,便知你已改嫁,我便大可不必走进院门了。”
“炕头一旁有一红色木箱,里面放着你昔日的银钱袋子。我已在里面里面放了百十纹银,可供你日后生活所需。”
梅子看完这些,手中紧紧攥着那信纸,泪水噼里啪啦落下。
她啜泣着点头,在心里说,好,你既要我等,那我等便是了。
不要说一年,三年,就是十年,三十年,我也愿意等下去。
无论寒暑,无论柳叶繁茂还是只剩枯枝,我都会记得在墙头挂上柳枝儿。
************我是眼泪哗啦啦的分割线
村里人如今都知道萧荆山离开了,大家在街头端着饭碗吃饭的时候,也时不时地议论起这个事。大家都猜测,萧荆山应该是从军入伍去了,去帮着他们平定天下去了。
“荆山这人,真是好样的!只可惜了咱们梅子了,从成亲不到一年,就要独守空房等在家里了。”村里人提到这个事总是感慨和叹息,感慨萧荆山是真男儿,叹息梅子命苦。
于是因了这个,大家对梅子以及梅子娘家都是抱了同情的,再加上昔日大家都受过萧荆山的恩惠,于是平日有事没事,都会对梅子一家搭把手。农忙的时候,大家都是万事顾着他们一家的。和萧荆山关系尤其不错的几个,比如陈红雨和阎老幺,在农忙时分更是放下自家的活计去帮着梅子娘家。
要是这事放到以前,闲言碎语可不就是漫天飞了么,可是如今大家不但不会说三道四,反而会竖起拇指夸赞,所谓知恩图报,当初萧荆山帮了大家不少,如今这么做是应该的。
梅子娘虽然知道如今日子比起之前大为不同,至少吃喝不愁的,可是每每想起梅子,眼圈儿总是红的。想着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守在那个崭新的宅院里,便提议让她过来和自己一起住,这样也好有个照应。谁知道梅子偏偏不愿意,她说这是她和萧荆山的院子,她要留在这里,每天早上去摘一枝柳树挂在墙头,这样萧荆山回来的时候一看便知她还在,才不会误会了后就此离去。梅子娘听到这些,也没有办法,只能任凭她去了,心里挂念的时候也只能三不五时地过来梅子这边看看她。
梅子每日去寻一株柳枝挂在墙头,到了晚间,不见萧荆山回来,便随手插到墙角下。时日久了,慢慢地墙角下的柳枝有些竟然存活下来,扎根生长了。梅子见到这个,也只能苦笑一声,倒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如此夏去秋来,朱桃那才边传来消息,说是已经有身子了,明年开春就要生了。
梅子和梅子娘听了,都替朱桃欢喜,梅子娘想着朱桃有了身子过来不方便,更是要拎起包袱过去看女儿。
这一日,梅子牵出了自家驴子,让小弟阿秋牵着驴带着自家娘去看朱桃。站在山坳里看着母子两人离去的背影,看着小驴甩着欢快的尾巴,心里的苦涩自然再次泛上来,想当初自家也想要个孩子的,谁知道萧荆山就这么离开了,连个一男半女都不曾留下。
梅子白日的时候其实倒不寂寞,阿金红枣都时不时过来陪她说话。阿金甚至说,梅子有什么事就随便召唤陈红雨就行,但凡女人家干不了的事,都使唤他来便是,梅子心里感激,但也只是点头而已,倒不愿意这样麻烦别人的。
福哥当初为了救梅子,胸前留了疤痕的,夏日不敢光膀子,但除此之外也没什么不方便的。福哥偶尔也会过来,问她可有什么需要,来得倒是光明正大。梅子想起萧荆山临走留下的让她改嫁的话,心里难受。梅子不懂萧荆山怎么想,但她觉得萧荆山多少对自己和福哥的关系有些想法的,因为这个才会说出让她改嫁的话吧。于是梅子在心里竟然迁怒了福哥,根本不想看到他的,对他总有些爱答不理,有事也是躲着他的。
福哥却并不计较这个,但凡梅子有事,他还是会过来帮忙。奇怪的是,不但村里人对此没有说什么,甚至福哥的娘子老爹都没有什么异议的样子。
时间长了,梅子躲不过,也懒得再说,只能任凭他去了。
过了秋就是冬,这个冬日没有响马,也没有狼,当然更没有一个弯弓射箭的萧荆山。梅子久久不去集市,但村里人却去集市,村里人打听外面的消息,说是如今皇上真得和什么王爷打了起来,皇上那边死了很多人,但是王爷那边死得人更多,说是王爷可能不行了。
村里人一边感叹着这场乱子要过去了,一边又替那些有男人在外面打仗的人家担忧。梅子家的萧荆山是一个,陈红雨家的小弟是另一个,还有村里其他人家的两个小伙子,这几个人都在外面替那个皇上卖命呢,不知道皇上那边死的那些人里,有没有这几个?
梅子白日的时候听村民提起,还故作不在意,笑说着哪里有这么巧呢,他们几个一定福大命大不会死的,说不得明年这仗一停下来,他们就回来了。可是到了晚上,躺在偌大的炕上一个人翻来覆去的时候,还是禁不住地想,要是他真不回来了,自己又该怎么办?
萧荆山是说过让自己改嫁的话,可是这自然是不可能的。不到一年的夫妻,早已情根深种,就算有一个男人比萧荆山好上一百倍一万倍,梅子也还是记挂着自家的那个荆山。再说了,不说村里的男人,就是山下的,镇子上的,有哪一个能比得过他?
梅子想到这里,在心里叹息了声,对着那个冰冷的灶台说,你即使回不了,我也就在这里守着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梅子出门寻夫。
45、小梅子要寻夫
转眼又到了过年的时候,梅子看着各家各户忙碌着准备年货,想起去年的年来。去年因为狼群的事,大家都没能安生过年,如今总算太平了,村民们像是要把积攒了两年的沉闷都一扫而空,好生过一个年。
梅子娘过来看梅子,一进屋眼泪就往下掉,直说你这里太冷清了,还是跟我回去吧。梅子却坚决不愿,说万一他回来看不到我怎么办呢?梅子娘无法,只能想着过年的时候给她送过来些饺子,好歹也沾点喜气。
到了年三十晚上,各家放起了鞭炮烟花,街上热闹得紧。梅子娘躲着街上鞭炮,用笼布捂着一碗饺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梅子家走。谁知道进了院子,却见屋里点着灯,纸糊的贴着个大红福字的窗户上映出几个女人的影子,大家正在里面说笑呢。
梅子娘进了屋,只见炕上是阿金和红枣陪着梅子说话呢,大家磕着瓜子儿,吃着腌枣儿,腿脚都窝在被窝里,看起来倒是其乐融融。
阿金见梅子娘进屋,赶紧就要起身,笑着嚷道:“快上来暖暖脚,外面冷得很。”
梅子娘一边笑着打招呼,一边将尚带着余温的饺子放在桌上。红枣瞧了瞧那腕饺子,不禁打趣说:“到底是这做娘的疼闺女啊,大年三十的眼巴巴地送饺子来呢。”
梅子一边让自己娘上炕,一边笑说:“刚才阿金过来带了猪肉荠菜的饺子,我这边还蒸了枣糕、抄了腌肉,我们一起吃过了的。娘你赶紧上来做吧。”
梅子娘也便上了炕,看了看陪着自家闺女的这两位,感慨说:“多亏了有你们,不然梅子这边真凄冷。”
阿金和红枣见梅子娘眼圈儿又红起来,赶紧说笑着劝慰一番,随便又说起各家的闲话,总算把话题岔开了。
过了这个年,冬天也差不多就过去了,堪堪又是一个冬雪融化的时候了。梅子想着萧荆山当初说的少则一年便回,心里便有了期待,每日站在山坳处翘首远望。可是今天等啊明天等,等的柳枝儿发芽,等到喇叭花儿吹起来,依然没有萧荆山的踪迹。
梅子扳着手指头想,难道真要三年才能回吗?
正这么难受着,忽然传来消息,说是村里在外面打仗的几个小伙子回来了!
陈红雨的弟弟,叫陈红晓的也回来了,而且身上还带了封赏的,说是在军中干得不错,上面赏识,以后要留在行伍中了,这次回来只是探亲而已。
陈红晓,出去的时候还是个愣头青土包子,如今回来大不一样了,高大了结实了,人也威风多了,说话的时候无端端就透着一股子干练。陈家的二老自然是高兴的抹眼泪,拉着陈红晓东看西看,直说我的儿啊,你总算是回来了。其他村民也好奇新鲜,都跑到陈家问陈红晓这事那事。
陈红晓说,他们出去,开始不太顺利,后来到了去年开春,忽然好起来了,叛军节节失利,兵败如山倒,如今已经退居一隅,马上就不行了。
村民们个个点头夸赞,高兴坏了,拍着大腿说看来天下又要太平了。可是高兴过后,忽然想起村头萧荆山家里眼巴巴等着男人的梅子,于是便小心地问:“在外面可曾见到你荆山大哥吗?”
陈红晓一愣:“怎么,荆山大哥也出去了?”
村民们都叹了口气,看这境况是没见过了,陈红晓这小子也不知道荆山的去向了,于是大家面面相觑,颇有些无奈。
梅子听到陈红晓回来的消息,收拾了下便过来了,本打算问问情况的,谁知道刚过来便听到这番话,顿时悲上心来,一句话没说转过身落寞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