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
那封信季离夏是到了家门口才拿出来给沈修的,沈修疑惑地接过后看了看,便有些明白了,竟也没有太意外,看来不是第一次接到。他小心地看看她,问道:“你…要不要先看?”
“别人给你的,我看什么!”季离夏扭过头掏钥匙,边努力对锁孔边说:“我再帮忙,可是要邮费的!”
这个夏天似乎过得特别快,五月六月如沙漏来回一晃就更替完毕,经由她之手送到沈修面前的信也随着日子在增加,不知道这些情窦初开的小女生是在什么时候知道了沈修的存在而后纯真地陷入的。
某天季离夏终于爆发向孟溪诉苦,表示自己不想做免费邮递员,孟溪笑着说:“谁让你一直强调你是沈修最好的朋友呢?”
是了,以前也有人开她和沈修的玩笑,她总是一掌拍过去说她和沈修是最好的朋友,不准亵渎他们纯洁的友情。于是在许多对沈修有好感的女孩子眼里,季离夏这个名字唯一的定语就是“沈修的好朋友”,也成了可以信任的送信对象。
那么多信送过去,沈修却一个没回,也没听说他悄悄和谁好上了。每天靠着冰淇淋和西瓜度过暑假之后,他们终于进入了初二。
七月时离夏和孟溪一起混在B市,经常见面并不觉出对方有什么变化,八月份孟溪回老家避暑,一个月不见,季离夏才发觉孟溪长高了一大截。孟溪的五官本就好看,柔和的轮廓长开后多了几分清纯,当天穿着普通的素色连衣裙进教室,引来好几声口哨。
还没来得及调侃她,孟溪就拽着她的胳膊东看西看,意味深长地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我差点认不出你了。”
她有很明显的变化吗?季离夏揉揉自己的脸,没多少肉了,她不过是在这个暑假迅速地清瘦下来而已。虽说瘦下来人是好看一些,爸妈却担心她身体变虚弱了,还不放心地拉她去做了全身检查。
初二新增了物理课,老师是初中部颇为出名的潘越杰,上课风格自成一家,很爱说段子,却从不跑题,季离夏几乎是第一节就爱上了这门课,上物理课从来不说话。
这样的认真让勤奋的周远都自愧不如,问她是不是要做居里第二,她赶紧很有自知之明地申明没有那么伟大的想法,声情并茂地进行了自我心理剖析表示自己在过去一年只顾着玩耍荒废了学业,现在决定洗心革面。
“你都叫荒废了我叫什么?”叶小川在后面没好气地搭话,父母以前对他的学习要求不那么严格,觉得尽力就好,然而现在连瞎子都能看出来他根本没尽力,父母也开始苛责起来,好像他期中若考不进班级前十名就要和他断绝关系似的。
不管众人怎样猜测她的意图,季离夏对物理的热情经过一个月的洗礼有增无减,国庆长假她拉着沈修买参考书时,沈修不怀好意地说:“何必这么辛苦,听说女孩子到了高中理科就会退化,你以后还是安心读文科吧…”
她抱着书瞪他:“你在侮辱我的智商还是你自己的智商?”
“我在拯救你的零花钱。”他意有所指,就怕她花钱买些书回去当摆设。
“放心!我一定会物尽其用的!”她豪气地把书摆上收银台,挤开他掏钱包。
可惜她还来不及将她的课余时间全奉献给物理,吴老师就扔给她一个新任务。

谁家少年足风流 2

因为今年是五十年国庆,澳门也将在十二月回归,全国上下都在进行爱国教育和红歌会,学校系统自然更不例外。国庆节后,吴老师就说12月初学校将举行歌咏比赛,每个班必须参加,而一切组织训练活动无疑就是文娱委员,也就是季离夏的责任了。
通知下达的当天,她拖着长长的备选歌单欲哭无泪,自习课上冲上讲台征求大家意见,也只是做了一回无用功,所得到的信息无非是要选好听的好唱的,其他班又很少选的…
她哪里知道其他班要选什么歌啊!愁眉苦脸时,孟溪献上“良策”:“你让叶小川或者沈修去打听呗,他们不是有熟人就是有仰慕者,还怕打听不到内部消息?交歌单要先下手为强啊,太雷同了也不好吧?”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美男计?”季离夏无语,脑中构想说出这个想法时那两人的表情,她打了个冷战,拽紧手中的歌单…她还是…自己选吧。
最后定下的两首曲目很大众化,绝对有气势的《保卫黄河》和切合澳门回归主题的《七子之歌》,虽然还有其他班选了相同的歌,但大家都表示有信心拿到初二年级组冠军。
季离夏是当仁不让的伴奏人选,但因为周遥要领唱《七子之歌》,她极力游说周远来做伴奏,毕竟他们是姐弟,配合起来应该更默契。周远开始并不乐意,两人在班会课上你来我往争论了半天,一直笑眯眯看着的吴老师最后说:“干脆你们俩一起伴奏吧,正好也是我们班的一个宣传点。”
“…”
“好啊。”
这下周远很痛快地答应下来,季离夏斜他一眼,刚才怎么死活不愿意?而且两个人一起伴奏也需要时间练习的,多浪费。干脆他一个人做不就好了?然而吴老师的话就是圣旨,谁敢驳回?
伴奏定下来后开始选指挥,吴老师让季离夏推荐人选时,她迟疑地扫视全教室,目光所及处,人人低下了头,一圈后,她习惯性地将目光停驻在某一点,诡笑起来,随后响亮地说:“老师,就让沈修做吧!他很擅长的!”
“是吗?沈修?”吴老师不确定地问,让沈修去也是可以的,至少也是个形象大使嘛。
沈修盯着她,眼神凶狠得让她相信要是没人在他绝对会扑过来揪住她暴打,但现在她最大…她冲他笑得无邪,用力点头:“是啊是啊,老师,我最了解他的实力了!小学时就做过的!”
鬼才做过!
沈修开口想拒绝,吴老师金口已开:“那就这样!大家都要加油!不能只做学习上的第一名啊!”
木已成舟,沈修更加不爽笑得欢乐的某人,心想古人说得对极了,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不就是昨天一起做功课时让她自己揣摩某道物理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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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咏比赛说起来只是唱歌,真正进展开来却还是有麻烦之处。首先排练时间就很难调和,他们自习课时音乐教室要么有人上课,要么就已经被其他班占领了。最后只能先分开练,自习课可以在教室练唱歌,季离夏和周远各自练好伴奏,11月再一起排。
两首歌是截然不同的风格,《保卫黄河》轮唱起来气势磅礴,能让人感觉到革命先辈的热血,却很难唱出那种感觉;《七子之歌》却柔和感人,诉说的是对祖国母亲的想念之情,较之前者要稍微容易点。
日子哗啦啦地过,还没什么建树,11月就迎面而来,周末季离夏托爸爸的朋友借了少年宫的音乐教室请同学去合练。第一次合练的效果,只能用一个差字来形容。最后一个音刚落,季离夏就无力地趴在钢琴上,灰心地说:“我们不要上台了,自动弃权吧。”
虽然没有听过其他班的合练效果,但就刚才他们这一遍实在是差到极点,明明是熟悉不过的歌,仍旧有人走调抢拍,更严重的是大家根本没有配合的意思,各唱各的,陶醉在自己的世界里。她和周远的配合也不能说好,所以么,吴老师完全不必要把两个人弄上去伴奏啊,搞不好噱头反倒成了败笔。
唯一表现正常的是领唱的周遥和沈修,周遥的声音甜美清脆,唱《七子之歌》游刃有余,赶鸭子上架的沈修私底下想来也是花了功夫,指挥起来有模有样,再和大家磨合磨合肯定就很棒了!
大家对缺点心知肚明,一时都安静地垂头,歌咏比赛虽然没有艺术节或者运动会那么受欢迎,但至少也是一次重要的集体活动,当然都希望做到最好。
“也不用这么丧气吧,这才第一次合练呢。”叶小川终于接话,站出来调节气氛,东看西看地说:“这少年宫的音乐教室就是比我们学校的好啊!好不容易来到这里,不要辜负这次机会,把我们最自信最好的歌声留在这里吧!”
有人轻笑出来,季离夏看着他猴子似的满场乱窜也轻松了许多。对呢,才第一次合练,效果不好多练练不就行了。中途休息时,周远拿着曲谱和她讨论,沈修靠在钢琴旁喝水,一侧头就能看见他们认真的侧脸。
作为歌咏比赛负责人的离夏,此次呈现给出来的是另一种风貌。她也不是没有这样认真过,但以前大多是个人的事情,就算认真也带着几分无所谓,这次因为关系到集体荣誉,必须认真之外还多了份责任感。而这样认真负责的、也因为带着压力而经常皱眉的离夏,挺有魅力的。
“小茶喝水…”刚被保安室叫出去接电话的孟溪谄媚地递过水杯,离夏奇怪地看她一眼,她才吞吞吐吐地说出缘由:“我爸爸刚辗转打电话到这里,说家里来了客人,让我现在回去。”
“有急事就先走呗,还鬼鬼祟祟的…”季离夏哭笑不得,难道她今天真的太凶了吗?连孟溪都得这样来讨好她。
“嘿嘿。”孟溪笑,“我是看你辛苦,走之前帮你接杯水而已…那我先走了啊。”
“快走快走,回家别忘了自己对着伴奏带练习!”季离夏挥苍蝇似得挥走她,又扭头推推好像一直在神游的沈修。
“阿修,你能过来一起听吗?毕竟那里该加重,哪里该舒缓,他们还得由你的手势来看。”他嗯了声放下水杯,立马就位。
后面排练的氛围不错,季翔的朋友是这里的音乐老师,结束工作后来旁观,顺便提了些宝贵的意见。成群结队走出少年宫时,天色已经暗下来,11月初,气温却已经逼近个位数,从温暖的室内过渡到室外,大家都瑟缩着脖子嚷着又冷又饿。
叶小川建议大家一起吃晚饭,但这么大一群人,思来想去也找不到合适的地方,便只能嘻嘻哈哈地道别各自回家。
排练了一下午,季离夏早就饿了,跳上沈修的自行车就开始催促他快点快点,周远跑过来嘲笑她:“你还没学会骑自行车呢?”
季离夏不以为然,拍拍沈修的背得意地说:“学来做什么?我有免费车夫呢!”
“鉴于你说我是车夫,我要考虑根据行情收钱了。”沈修不满地说,跟在后面的周遥哈哈笑起来:“离夏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周遥你真是太好了!”沈修感激地说,周遥冲他微笑不说话。因为他们俩还站在这儿,肚子呱呱叫的季离夏也不好立马走人,随意说了会儿话后,周远才正了神色建议道:“我们俩什么时候多练几遍伴奏吧,时间也不多了,平时要上课作业也多。”
“好啊好啊…”季离夏开心地应下来,她也正有此意呢。
她的钢琴因为不想走专业路线已经荒废了不少,虽然伴奏绰绰有余的,但歌咏比赛不是个人炫技大赛,团队的默契合拍才是最重要的。
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周遥周远收了话题让他们先走,季离夏驾马一样吆喝一声,沈修脚一蹬,自行车就往霓虹初亮的街头而去。又冷又饿的季离夏没有什么精神和他调侃,昏沉沉地想睡觉,到了门口才想起表扬他今天的表现。
“你是不是偷偷学了些皮毛啊?”
沈修颇为自恋地说:“我还用学,不是你说我很有实力的吗?我当然要实力给你看。”
“切…”她好不容易表扬次他,他不好好珍惜就罢了,还用她的话来堵她,看来她几年前的观点还是正确的,不能让沈修的翅膀太硬,不然就飞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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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周吴老师第一次听他们合练,脸上都快笑出花来,连称大家表现不错,一定能拿下冠军。季离夏和旁边的周远无语对视,对此话表示怀疑,不过见缝插针的排练是有效果的,大家已经好了很多,《七子之歌》已经到了众人都满意的境界了…就是《保卫黄河》稍微不注意,到后半段就有偃旗息鼓的趋势。偶尔周遥调子起得偏高一点,到后面队伍简直都没声了,闹到最后不过是一起笑倒。
临近比赛季离夏和孟溪还偷偷去听了好几个班的合练效果,大家差别其实不大,这样不是更难分伯仲吗。四班的学习成绩没话说,几乎常年稳坐第一把交椅,吴老师就盼着在文艺方面也能称雄呢,可目前看来还是未知啊。
这个活动虽以比赛为名,实质上还是给祖国献礼的一个表演,届时学校将邀请一些领导来观看,因此正式比赛的前一天,全校一起进行彩排。
每次初高中都参与的活动,总是人山人海,好在一中的操场够大,每个班级划一块区域也还是绰绰有余。彩排是从高年级到低年级,初二几乎是在最后。
他们上台前,季离夏神经质地叮嘱:“待会儿大家随便唱唱就好,保存实力,明天才是真格的呢。”
“你也太狡猾了!但今天如果唱不好也很丢脸吧!”
“我同意离夏…这样明天才有惊喜嘛,还可以让其他班放松警惕。”
“不好不好…今天也有老师在下面坐着呢,第一印象不留好点,明天打分主观地想打低点怎么办。”
被各种争论闹得头疼的季离夏崩溃地说:“兄弟姐妹们,我说随便唱也没让你们故意唱烂啊,就放松点就好了。真唱烂了,明天谁还有脸上台啊。”
一阵哄笑,广播上已经在开始通知他们侯台。
歌咏比赛是要求统一服装的,在季离夏看来,他们班的服装土气得很,因为是冬天,不能装风度穿衬衣裙子,给换成了红色高领毛衣和黑色长裤,叶小川说这就是冬天里的一把火。
伴奏指挥和领唱在穿着上可以自由选择,第二天比赛时她和沈修都是提着衣服去学校的。幸运的是有个好天气,淡淡的阳光让季离夏的衬衣针织背心加短裙也显得不那么冷了,沈修的衣服是他妈妈准备,她抢着要看,未果。
正式比赛又是从初一年级开始的,初一年级最后一个班上台时,他们四人猫着腰出去换衣服。
季离夏和周遥经由老师化了淡妆,缩着肩膀披着外套从女生厕所出来时,沈修和周远已经站在操场边等待。似有默契,她们都停住了脚步。
沈修和周远都是简单的白衬衣黑西装,冬日的暖阳下,面容日渐俊朗的男孩子子然站在红色跑道和绿色球场的交界处,稚嫩的肩膀根本撑不起过于宽大的西服,但…这样一幅画面,却让离夏直想叹息,开心地,惘然地。
而这一刻,谁惊艳在了谁的目光里,惟有掠过头顶耳畔的微风知晓。

谁家少年足风流 3

“发什么呆呢?”沈修冲她们招手,召回了季离夏的元神,她拉着周遥小跑过去和他们一起往回走。舞台上的歌儿已唱至尾声,犹带稚气的和声,响亮地飘荡在天空之上,他们却诡异得安静着,只有鞋子和草皮的嗦嗦摩擦声。
一阵风吹过,季离夏吸吸鼻子,即使有太阳,冬天毕竟是冬天。
“很冷吗?”沈修看了眼她□出来的膝盖。
“还好。”季离夏摇头,同样穿着裙子的周遥抖着声音说:“我可真冷,还是应该穿长裤。”
季离夏挽着她的手笑说:“那可不行!你可是我们班的名片!”
“你心目中的名片可真多…”周远调侃道,又小声对姐姐说:“待会儿回去我把外套给你,先披会儿吧。”
“周远真是好弟弟啊…”季离夏意味深长地说:“我要是有个双胞胎哥哥就好啦!”
沈修明了地敲她的头:“别阴阳怪气的,回去让你穿不就得了。”他平时放在教室里御寒的外套,难道她穿得还少了?
季离夏嘿嘿笑两声,跟着他们猫着腰回到位置。孟溪啧啧地来回打量他们,感叹道:“果然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啊。”
离夏抖了两下,“你也来装一下就知道个中滋味了!”
沈修真的把外套递过来,季离夏看看自己身上臃肿的棉袄,摇了摇头说不用了。沈修无语地瞪她一眼,然后将衣服扔到她怀里,“抱着吧…”
可是这样抱着实在很傻…前后都坐着人的情况下,她也没那么冷了,抱了会儿见周遥在前排缩着脚,便把衣服给她盖膝盖。
“你不冷吗?”周遥眨眼问。
“不冷!”离夏呵呵笑,嘴边立马升起一股雾气,“我前后都有人挡风呢,谁让你坐前面的啊,赶紧拿着!”
周遥这才接过衣服,又特别对沈修说了谢谢。离夏双手捂嘴哈了会儿气,开始活动有些僵硬的手指,摇头晃脑间窥见周遥的耳根通红,心想她还嘴硬,耳朵都冻红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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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班上台后,他们也鱼贯而出候场准备。站在台侧等候时,大家都很安静,大概还是紧张。季离夏双手交叉拐来拐去,一会儿跺跺脚,一会儿动动腰,沈修就站在她前面,西装的垫肩线条僵硬,却衬得他格外挺拔起来,一向毛躁的头发今天也服服帖帖的,她观察了会儿,又觉得太无聊了,转开眼时瞥见周遥也在看沈修,心下一顿,另一边的周远靠过来问:“你很紧张吗?再揉下去手指都要断了。”
季离夏干笑两声,死鸭子嘴硬地说:“还好还好,就是有些僵,热身热身。”
周远挑眉,开玩笑似地建议道:“那我们一起拉拉手臂?”
“好啊!”她欣然应允。
这是体育课上老师常要求做的动作,两个人搭住对方的肩膀向下压,只是她从来没和男生一起做过诶。
她颇为别扭地搭上周远的肩膀时,沈修回头瞥了他们一眼。旁边的同学笑话她和周远上台前还耍宝,她正色回道:“你们不懂!这是我们弹琴人的规矩!”成功忽悠住几个门外汉,她冲周远眨眼,然后笑嘻嘻地压了几下,确实是很滑稽的姿势。
直起身时越过周远的肩膀,她能看见舞台下的学生区域,满压压的人头中间,凹下去的部分就是三班和四班,绿色的草皮上整齐地摆放着褐红的板凳,板凳上却胡乱堆放着大家五颜六色的外套,个别因为队形原因未上台的同学孤单坐在原地,面容模糊。
低下头,是操场的红色塑胶跑道,还有她的白色短靴和周远的黑色小皮鞋。一上一下之间,画面不停替换,晃花了眼的同时又莫名地让她彻底心安下来。
耳边三班的歌声将至尾声时,她和周远很默契地停下了无厘头的热身,收回手喘着气相视而笑。
她曾经觉得周远苍白得过分,不熟悉他的人会以为他有什么大病呢,但一年的时间,那个初见时苍白倨傲的小男孩竟也已健康阳光开来。也许是刚经过一番“运动”,脸上还有淡淡的红晕,气色好得让人羡慕,对着他晶亮的笑眼,她一时晃神,直到沈修回身用力握住她的手捏捏,她才茫然地抬起头来,听得沈修笑说:“加油,别紧张!”
“你才紧张呢!”她一掌拍在他背上,舞台下掌声响起,三班开始退场,他们得上场了。吴老师搓着手在一旁鼓励大家,主持人说完串词后,沈修作为指挥率先踏上台阶,离夏紧跟在他身后,踮脚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阿修,加油啊。”
沈修没回头,只是往后伸出手和她轻轻击了下掌,然后大步往舞台中心走。行过礼后大家各就各位,他有模有样地抬起手,扫视过参与合唱的同学,不同的脸上是相似的表情,带着小雀跃的紧张,有些用力地抿着嘴蹙着眉;扫过右边钢琴边的周远,是黑白琴键的衬托下愈加生辉的脸,最后看向左边的离夏。
上了淡妆涂了腮红的脸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因一起度过的过去和共同生活的现在而积累起来的所有了解;陌生的是那未知未来的无限可能性。
他们会成为怎样的他们?
人生的大幕已缓缓拉开…
他和离夏眼神交流后,轻扬手腕,第一个音符同时从两侧的钢琴传出。
表演开场。
***
整个过程,似乎是寂静的。蓝蓝的天,低低的云,轻轻的风便已是感官所能感知的一切。手指只是下意识地敲打着琴键,眼睛放空放空…直到舞台下掌声如潮,季离夏才愣愣地站起来,看似轻盈地往前走,和大家一起敬礼谢幕。
从舞台另一侧下台,短短几步路,那长长的七分钟一幕幕快速回放完毕。负责朗诵的叶小川难得的正经,舞台另一侧周远唇边的微笑,周遥甜美婉约的声音,以及她花了最长时间来注视的,另一个人的专注。他们给这些画面配上了背景音乐,气势凌人、悠扬婉转、起承转合、完美不朽。
季离夏呵呵笑起来,下了台就拉着孟溪往厕所跑。
“干嘛呀?!”孟溪还想先去座位上披上衣服呢。
“上厕所上厕所!”她一脸很急的模样,“憋死我了…”
“也不害臊!”孟溪跟上她的脚步,对她大喊大叫的行径毫不认同。
她哈哈笑,“我开心嘛。”
“开心什么?”孟溪加问:“你觉得我们能得第一名吗?”
“管它呢!”她开心才不是因为这个呢!让他们得第一名好了。
也许是为了成全她的无所谓,那天他们班最终得到的是初二年级组第二名,吴老师面露遗憾后又对大家说没关系。正所谓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让人意外的是,分项里的最佳指挥和最佳伴奏都落他们班上了。
领完奖下台,季离夏就抢过沈修的奖状啧啧有声:“最佳指挥…哈哈哈…阿修这是你第一次拿到这种奖吧?还不感谢我?!”
“是是…我谢谢你啊。”沈修无所谓地瞟了眼奖状,自己也觉得诡异。
周远呵呵笑:“这不挺好的吗?我们班虽然没拿到第一名,却是得奖最多的呢…”
“嗯嗯。要是周遥也拿下最佳领唱就完美了。”离夏说到此,眼神黯然。
“没关系!”周远代为回答,“她不会在意的。”
离夏重重点头,看看身边的两个人,大大咧咧地一手挽一个蹦蹦跳跳往前走,口里嚷嚷着:“我们简直就是四班的三剑客!”
沈修对此毫无反应,周远不自在地动了动又安静下来,只是远处看着的某些人嘴巴已张成了O型。
叶小川精辟总结之:“离夏艳福不浅啊!左拥右抱的…羡慕羡慕!”
孟溪斜他一眼,“你能准确地使用成语吗?”
叶小川淡淡地瞥她一眼:“我上次的语文成绩好像比你高诶…”
孟溪僵了僵,哼了一声向走近的离夏招手,某人笑眯眯地快步跑过来,对自己刚引起的讨论浑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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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咏比赛热热闹闹地结束后,课余时间又空闲下来,自习课上季离夏恹恹地瘫在课桌上,对着窗外要死不活的天气说:“这雨下得没完没了的!”
“天气预告说还得下三四天呢。”演算着数学题的孟溪看起来同样讨厌雨天。
“希望天气预告这次一如既往地不准确。”季离夏恨恨地开始削铅笔准备做作业。
下雨天她和沈修只能坐公车上学,每天早上和一大群人挤在狭小的空间里一起制造二氧化碳,实在痛苦。
右边的周远轻碰她手臂,得到眼神回应后小声问:“这周六如果下雨还去练琴吗?”
“去!当然去!”她想也不想地回答,自从歌咏比赛后,越发觉得两个人一起弹琴很有意思,反正她也得继续上钢琴课,就干脆和周远报了同一个班。
“那就好。”周远笑开,“我们老时间老地方见!”
“嗯。”回过头来,孟溪正看着她笑得诡异,离夏低头继续削铅笔,顺便问:“你笑什么呢?”
孟溪凑过来和她咬耳朵,“你最近和周远很熟哦?”
“还好吧…大家不都一样吗?”
孟溪的手指和脑袋以同一频率左右摇摆,“No no no…我们和你哪能一样啊?周远肯定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