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夏不放弃挣扎,吞吞吐吐说:“要是爸妈看见怎么办?”
沈修停下脚步,一会儿又重新向前,安抚道:“他们都睡了…”
“也对…看到了就说我脚崴了,大不了再装几天,嘿嘿。”
她的这点小聪明并没能像往常一样得到沈修无条件的赞扬。此刻沈修心中只想掐死她!有什么怕爸妈知道的啊!他们光明正大地在恋爱!他还巴不得爸妈早点知道呢,她却总说不好意思,要顺其自然。
哎…沈修胸闷,不知道是被她气的,还是被她的小手勒的。
走到楼道口,声控灯突然亮起来,季翔穿着睡衣站在楼梯上,眉目间难掩担心,“怎么这么晚才回…”看清他们的姿势后,又迟疑地问:“小茶你怎么了?”
离夏看到爸爸那一刻就想跳下地了,无奈沈修抱得太紧,计划失败,眼看沈修就要开口,她一手捂住沈修的嘴,对季翔乖巧地笑:“我脚崴了…所以把阿修叫过去接我回来的。”
季翔似信非信地看着女儿奇怪的举动,崴脚就崴脚,干嘛不让沈修说话?沈修出于对空气的渴望,冲季翔点了点头,看着季翔脸上的狐疑消失,他背上的这位明显松了口气,也让他重新呼吸到了空气…
她是放心了,可他不爽啊。
没名没分的,怎么能套严…
跟着季翔往上走时,沈修侧头看了看已经在酝酿装病的某人,眼神凶狠。
离夏心里一咯噔,想到了“风雨欲来”这样的词语。

秋去春来花月改 2

离夏忐忑地过了两天,风雨并未如她预想而来。但她还是吃了些苦头,装受伤也不是那么好装的…季翔这次特别紧张,非要拉着她去医院照片,看有没有伤着骨头。
她“据理力争”道:“脚都没肿,肯定没事啦。”
季翔却说:“这种更要检查了,说不定是完全的内伤呢。”
她无语…不知道爸爸这是什么逻辑…为了不痛苦地装病,她尽可能地申请户外活动,当然咯,要带上她现在的移动拐杖沈修同学。
这天几个人一起吃烧烤说起离夏装受伤的事都幸灾乐祸地大笑,罪魁祸首之一的沈修居然还不屑地说:“肯定是你扮演得不像,穿帮了,叔叔逗你呢。”
她一个冷眼飞过去,对着孟溪可怜兮兮地诉苦,“小溪,你老帮他说好话呢,他其实就会欺负我…”
不顾形象埋头于排骨的孟溪抬起头来,张着油亮的嘴唇说:“你们俩耍花枪别拉上我啊…”
离夏嫌恶地扔了张卫生纸过去,“擦干净嘴再说话!”
孟溪把纸收进口袋,无所谓地说:“我还没吃完呢…都是熟人,要什么形象啊。”
“就是…”同样和食物作战的周遥抬头附和。
众人看着周遥的脸笑得更欢,周遥莫名其妙地环顾,离夏忍着笑,伸手过去从她脸上摘下不知何时粘上的辣椒片儿,周遥才恍然明白过来,笑着说了谢谢拿纸擦脸,并无窘色。
他们这一群人,对彼此太过熟悉,对方再丢脸的模样也见过,所以毫无顾忌。这样的朋友…哪怕彼此是情敌,是竞争对手或者什么,也终究是可以释怀的吧。
今天王欣然没来,就他们六个人,说了好多初中时的糗事和老师同学的八卦,还约好哪天回一中看看初中的班主任。离夏心里还挂着另一个人,吃完饭出来,拉着叶小川的衣角问:“余微呢?我给她短信,她都不回,电话也不接。”
“她好像去外省参加函授了,听说过年都不能回来。”叶小川慢条斯理地说。
“嘿…我本来和小溪说去她那幼儿园看看,可惜都放假了。”
叶小川切了声,“你以为人家小孩子等在那儿让你们欺负啊。”别以为他不知道她们打什么歪主意。
“那怎么能是欺负呢,那是爱!对吧,小溪?”离夏大声叫走在后面的孟溪,孟溪茫然地眨眼睛,茫然地点头,惹得离夏扑过去大叫可爱。
到了分岔口,周遥和周远先走了人,离夏不想回去继续装病,吊在孟溪身上要和她一起回她家,叶小川说着风凉话:“你带着个拐杖出来,结果拐杖回去了,人不见了,拐杖多可怜啊。”
离夏瞟了沈修一眼,她可看不出他哪里可怜。
沈修果然无所谓地笑,“随便你啊。”
她最后当然是去孟溪家,叶小川回头看沈修一个人走远的背影,啧啧说道:“我沈兄弟真可怜,好不容易找了个媳妇儿吧,还老是跟着人家跑。”
离夏冷哼两声,斜着眼看他,“你别想离间我和阿修,我们的感情那是比山高比海深!岂是你这样的小人可以影响的!”
“有珠穆朗玛那么高吗?”
“嗯…”离夏伸出手比划出一厘米左右的高度,犹豫地说:“估计就比它差这么一小点吧。”
“想得美!”叶小川毫不怜香惜玉地推她的脑门,离夏笑呵呵地倒在孟溪肩上。
天色刚擦黑,街边的小店都还没关门,昏黄的灯光缀在微暗的街道两旁,像机场夜晚标识航道的地灯。
她拉着孟溪窜进路边的一个精品店,刚推门而入,随着店员甜腻的“欢迎光临”,一股暖气从身体的每个毛细孔慢慢渗入,舒服得她们轻笑起来。
叶小川无奈地跟在她们后面,看着满目琳琅的女性饰品,心想不管和哪种女生逛街,都是痛苦的。
离夏和孟溪在试他看来全一个模样的手套,这个颜色不对,那个花纹不对…终于挑选完毕,离夏诡异地冲他笑:“你还没送我们新年礼物吧?”
“新年礼物?什么时候开始的传统啊?”叶小川懒懒地说。
“刚才开始的…”离夏一脸霸王相,把两双手套塞进他手里,指使道:“去付账!”
叶小川一动不动,夸张地瞪着眼睛说:“凭啥啊?!让你家沈修来买…”
谁都知道他是玩笑,不会真连双手套钱都舍不得,孟溪却突然说:“我不想要了,也不是很冷,我买了用不上。”
“诶…我不是那个意思啊…”叶小川连忙摆手,表情紧张。
“没说你…就是觉得没什么用。”孟溪浅笑了下,将双手放进自己衣袋里,用手肘撞撞离夏,催道:“走吧,早点回去我们还可以和我爸爸去放烟花。”
离夏看了看孟溪,又看了看表情慢慢严肃的叶小川,吐吐舌头,好像又闯祸了…她在心里默默叹口气,伸手去拿那两双手套,谁知叶小川拽得很紧,深深地看了她们,不,看了孟溪一眼后,转身去了收银台。
叶小川在门口把小袋子递给离夏时说:“孟溪如果用不着,你就都收着呗…这下沈修可欠我人情了,我以后要好好敲诈他。”他说着轻松的话,笑得却不轻松。
离夏见风使舵一样地表示沈修一定会好好还人情,顺带转移了话题。
看似一路欢笑地到了孟家,孟溪的爸爸果真等着她们,说要去公园放烟花,算是为春节预热,孟溪却揉着鼻梁很累地说:“爸爸,我和离夏就不去了,你和妈妈好好玩。”
“那也行。”孟爸爸没想到离夏会来,知道她们许久不见肯定是要聊天的,打了招呼嘱咐她们注意用火安全就和妻子一起出了门。
孟溪让离夏先去洗澡,她去找睡衣,可直到离夏洗好关掉了水,也没见到睡衣,客厅里隐隐有电视剧的声音,离夏轻叫了一声孟溪,没有响应。
她把门开了一个小缝,探出头去大声叫:“小溪?”
“来了…”从卧室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声响,孟溪抱着睡衣踉跄着脚步过来。
“你在干什么呢?”离夏穿好衣服后出来就问。
孟溪耸肩说:“找些旧东西,你先看电视吧,我去洗澡。”
离夏哪里还能看进去电视啊…直接奔进孟溪的卧室,扑上床,裹好被子滚了两圈,谄媚地对跟进来的孟溪说:“亲爱的,我在床上等你…”
孟溪恶心地抖了抖,赶紧拿了睡衣出门。
离夏看着满室狼籍,心里暗地纳闷她这是在找什么呢。
装手套的袋子就放在床头柜上,离夏扒拉过来,拿出自己挑中的那双戴好,冰凉的手指慢慢回暖,离夏突然有些明白了…
既然小溪决定要淡忘,就决计不肯让他再送任何东西,也不愿意享受一点点他间接传递过来的温暖。
孟溪洗完澡出来,又恢复了平日笑脸,边整理房间边说:“你好好给我暖着床!”
离夏嘿嘿笑,状似不经意地问:“你刚翻箱倒柜地找什么呢?”
“没什么…”孟溪手上一刻也不停,一会儿还是说:“只是突然想起初中时,还喜欢互相送生日礼物,好多我都想不起来了,想翻出来看看。”
她只是不想对离夏隐瞒。
离夏哦了声,恍然大悟。
孟溪的生日在二月,通常都是春节前后,若有同学有心送她生日礼物,通常都会在新学期开学时补上,但她们这种朋友,自然是寒假时就把礼物当面送上。
她送过孟溪哪些礼物,她还真记不清了,不外乎是些小玩意儿…但她记得那个特别冷的冬天,她和孟溪在街上闲晃说着她生日应该吃什么大餐时,迎面跑来穿着深蓝色棉袄的叶小川,他双手撑着膝盖喘着气说:“正巧碰见你们了,我就不用去孟溪家找人了…”
说完他递过一个小袋子,“喏…生日礼物。”
孟溪开心地接过,里面是一双黑底红色花纹的手套,离夏抢来戴上手,“还挺暖和的。”
“又不是给你的…”叶小川不满地瞥她,又对孟溪说:“冷就得戴手套,你看你那手都快成红萝卜了。”
那天说了会儿话,叶小川就转身走掉,说他小学同学还等着他,她和孟溪站在远处,看着他的身影消失才继续刚才的话题。
今天再说起手套…是不是触动了小溪的往事呢?
离夏模糊地想,小溪不会就从那次开始喜欢小川的吧?
孟溪的父母还没回来,她们就早早地窝在床上闭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她们身上是同一种沐浴露的香味,甜甜的,越发让人想起曾经同枕而眠的那些少女时光。
又嘻嘻哈哈地结束一个话题后,离夏动了动身子,离她更近了些,轻声问:“小溪,你还喜欢他吗?”
孟溪顿了顿,思考了很久,才慢慢说:“离夏,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幸运,不是年少时的每一段感情都能有所结果,但是…每一段感情都有它存在或者曾经存在的意义。我想我…现在依然留恋着的,已经不是感情本身,而是曾经的那段岁月吧…相信我总有一天会完全走出来的。”
总有一天…人们这样说着的时候,其实心里对这一天到底什么时候到来,是完全不确定的吧,离夏默默地想了一会儿,又笑嘻嘻地说:“我能有什么结果啊…”
“你和沈修难道以后不结婚啊?”孟溪也不想多谈自己的问题,从善如流地转移了话题。
“结婚?”离夏夸张地惊呼,嗯呃了半天说:“好像还太遥远了…”
第二天她回到家,和沈修一起帮妈妈们淘米准备打汤圆时,看着他围着围腰一脸认真的模样,又想起她和孟溪谈到的关于结婚的话题,默默地红了脸。
如果她和阿修结婚,得住一个宽敞明亮的房子,工作再忙也要回家一起吃晚饭,最好生一对像周遥周远一样漂亮能干的双胞胎,女儿做公主模样打扮,儿子往王子方向教育…
“想什么呢?”沈修甩着犹湿的手,水滴飞到她脸上,冷得她不满地直接把自己冰凉湿润的双手贴上他的脸颊,听到他本能地倒吸一口气,她就得意洋洋地摇头晃脑…当然不能让他知道她在这儿瞎想的这些咯,不然他还不飞上天了?
寒假转瞬即逝,众人又开始收拾行囊准备返校,离夏和沈修这次走得最晚,连续几天都去火车站送人,到了自己坐火车这天,离夏对这黑乎乎的铁壳子表现出极大的厌恶,一上车就蜷在座位上,把沈修当靠枕用睡眠来抑制烦躁。
好在405的几位美女都比她早到学校,第一天的卧谈会主题自然是寒假趣事,在各类糗事笑话八卦中,离夏终于又恢复了元气,第二天屁颠屁颠地去办公室报道,领了课程表。
新学期的课程依旧不那么人性化,离夏却已经能泰然处之了,有的课么…开设的意义就在于让人逃吗。她常常翘掉不重要不点名的公共课,跑去N大旁听沈修的专业课,一堆OOXX的机械专业词汇她虽然听得晕头转向,但只要侧头看一眼认真记着笔记的沈修,她就能安分地坐着继续看自己带来的书或者继续听天书。
都说认真的女人最美…认真的男人那也是最有魅力的啊!花痴细胞和自恋细胞同样发达的季离夏同学,就是在这完全不属于自己的地盘上,用□裸的目光观察着沈修,只差在他身上挂个牌子,上书“我季离夏的男人”了。
N大机械系的各位男同胞女同胞当然知道沈修是M大季离夏的男人,可知道是一回事,承认是另一回事啊…离夏刚认定时间会一直安安静静地走,他们也会一起安安乐乐地走,就再次猝不及防地体会了什么叫做“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

秋去春来花月改 3

进入四月后,气温拔节一样地升高,季离夏往N大跑的频率却缓了下来,沈修在三天没见到她人后终于打来电话,季离夏躺在床上,晃着腿说:“我也很忙的…”
修着手指甲的王小麦小声说:“真像有闺怨的小媳妇儿。”
季离夏随手把一本杂志往发声处扔去,哗啦哗啦的响声。
沈修听见电话里的大动静,不明所以地皱眉头,又问:“你这几天课很多吗?”
离夏不满地一字一顿说:“我也很忙的…”
这次沈修终于抓住了重要字眼,眉头开了,“哦?你也很忙?”特意加重了“也”字…敢情她是在埋怨他最近太忙啊。
“是啊是啊…”离夏用耳朵夹住手机,接过王小麦递过的指甲刀开始修脚趾甲,继续对电话里轻笑的那个人说:“你知道我们课很多的,我那么喜欢邓小平爷爷,关于他的课最好不要缺席,不然我良心过意不去…”
“是吗?”沈修闷笑两声,又说:“那日理万机的季小姐,今天能不能抽空陪我吃个晚饭呢?”
“嗯…这个嘛,”离夏停顿了好一会儿,“我得去check check我的schedule…”
“好啊…我等着。”
挂断电话离夏就开始编辑短信,寝室里的另一生物王小麦切了声,“还schedule,你整天不是都在寝室里窝着发霉吗?”
“睡觉对我来说那也是一项正式的重要的行程!”离夏手指不停,编辑好后又和王小麦贫了几句,看时间过了几分钟才发出信息。
沈修收到短信时,刚好走到M大校门。短信以一个笑脸开头,写着:“我让我的秘书王小麦看了行程表,正巧今晚有三个小时的空闲,算你好运!我要吃火锅!”
沈修笑出声来,无奈又宠溺地摇摇头,她是以她独特的方式来抗议呢。作为班干部,最近的课余时间他都忙着系上的活动,和她在一起的时间是少了些,如果她不来N大,他也几乎找不到合适的时间过来找她。
如果只是朋友,他们当然可以奉行“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准则,哪怕一年半载不联系,在相遇的那一刻依旧亲近如初。
可他们毕竟不只是朋友。
所以再繁忙也始终记得留出一些只为对方存在的时间,哪怕只是很短很短的几小时。
晚上的火锅季小姐吃得眉飞色舞,阴霾似乎一扫而空,张着嘴喊着好辣张手要水的同时,又忍不住伸筷子去夹菜。沈修好笑地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好奇地问:“今天怎么想起吃火锅了?”她对辣椒不是兴趣缺缺了吗?
“都怪孟溪!”离夏酒足饭饱后瘫在椅背上,边喝着水边说:“她昨晚打电话,又说她们四川的火锅有多么多么好吃,让我有空去尝尝,我说我们这儿也有,她还得意地说肯定没那边好吃…才过去读大半年书呢,都我们四川了…”
沈修窃笑,“你还不准别人这么说?如果她以后就嫁在那边呢?”看她一脸“当然不行”的表情,沈修大胆发散:“你不会真说了不准她在那边谈恋爱吧?”
离夏嘟嘟嘴,“那当然不会咯,我巴不得她早点找个人,彻底忘记叶小川那个王八蛋!”
“这个王八蛋好像也是你好朋友…”沈修好心地提醒。
离夏冷哼着挑眉,“我帮理不帮亲。”
沈修还是笑,笑得离夏埋下了头,心虚地低声说:“你别在小川面前乱说啊…”
感情里,什么算理,谁又算亲?
这一点,离夏岂会不懂,于是他笑,于是她心虚。
他们算幸福了,恋爱中虽没有轰轰烈烈的桥段,却也没有太坎坷的荆棘,所以对于其他努力寻找幸福的朋友,又有什么资格评价呢。
不知道是说到孟溪和小川的纠葛,还是想起什么不快之事,离夏情不自禁地低叹道:“我们也不用管他们的事了,凡事顺其自然吧,开心幸福就好。”
“就像现在的你一样吗?”沈修别有用心地问。
离夏瞥他一眼,“你还真自恋…”
“不敢在你面前称老大…”沈修拖长了声音笑,“所以呢…”
“所以…”离夏拗不过他,知道他还执着于上个问题,“所以我觉得我现在还挺幸福的。”
沈修满意地点点头,指着一桌狼籍说:“你还要继续吃吗?”
离夏苦着脸摸摸小腹,极不甘心地摇头:“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从火锅店出来,夜风吹过他们的发梢,竟有丝丝凉意,离夏拉过头发嗅嗅,又抬起手臂闻闻衣服,再把牵着的他的手拉过来嗅嗅,最后闻闻他的外套,皱着眉头说:“吃完火锅果然一身的味道,我要回去洗澡了。”
沈修作势看看手表,可怜兮兮地说:“三个小时不是还没到吗?”
离夏想不到他还记着这一出,笑着倒在他肩上,另一只手往上轻轻抚摸他的头发,安抚道:“乖…姐姐最近也很忙的!”
沈修低头看她,刚吃完火锅,她嘴巴还红红的,衬得脸颊白得更为通透,他笑呵呵地凑过去亲她…离夏唔唔着挣扎开,捂住自己嘴巴退离一米,手指缝里传来娇蛮的声音,“刚吃完火锅,不准亲。”
“哈?”沈修瞪眼,实在忍不住笑,“我不会嫌弃你的。”
“谢谢,是我嫌弃你。”离夏大步往前走,沈修追上,勾住她的颈子,无奈地说:“怎么办呢…可能你还要‘也很忙’一段时间了。”
离夏马上暗了神色,低声问:“你们还没忙完啊?”
“四月底活动完我们才算完。”沈修用右手包住她的右手,几乎半搂着她往前走。
离夏气恼地死命往左边撞,头磕在他耳廓上,有些疼,他却没有出声,她又撇撇嘴,沉默地走了几步,又说:“你忙你的,我过去找你就好。”
沈修想笑,却还是有些心疼,又有些温暖。
两个人在一起,需要的不仅仅是感情,也需要理解和退让,哪怕只是在小小的时间调和上。
*
于是季离夏同学再次成了N大机械系上的常客,她的课程也算不上轻松,但课余时间总还是空余多多的。因为她长期不见人,405已经将“开除她的室籍”列为重要提案。
机械系承办的这次比赛,似乎规模很大,国内很多高校的学生老师都会过来,作为承办方自然是小心翼翼,沈修不止要帮着老师核对比赛的程序进程,自己也还想参赛,就更忙了。
离夏在专业上自然是帮不到什么忙,但基本的表格制作,核对信息还是能做的,开始沈修做事时她总是在一旁自动请缨要帮忙,但沈修答应的机会寥寥,所以她在他们办公室最常做的事情就是看一会儿沈修,看一会儿书,然后歪在沙发上打盹儿,沈修完事后叫醒她,两人一起吃完饭她就回自己学校。
她自认无害也绝对没有拖后腿,但还是有人对她这个无关的人频繁出现抱有微词。杨理辉和廖洋他们偶尔调侃让她干脆转学来他们这里,她都笑着接受,因为知道他们是善意地在玩笑,不过有些明显不友善的目光,她可忽视不了。
离夏看似大大咧咧,心思却仍旧细腻敏感,不然高中时也不会有那么长一段的困顿时期,几次观察下来,她就知道那些目光来自于谁。那个女生的名字她一时也叫不上来,也是机械系的,和沈修不同班。也是系学生会的成员,所以这次活动也忙前忙后。
她当然也没当着离夏说什么不好的话,只是每次离夏出现或者离开时,那个女生都会投来有些厌烦的关注目光。
离夏首先想到的可能性,自然是那个女生是沈修的爱慕者之一,可再几次相处下来,根本不像啊。
比如她这位沈修粉丝团的团长,和沈修同处一室,神智清醒时一分钟内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在关注沈修,那位女同胞却没有这样的习惯,基本上都在忙碌自己的分内事。
第二个可能性,很无厘头。
她回了寝室对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怪声怪气地问室友们,“我长得很讨人厌?或者像怪阿姨?”
得到的是三双白眼…
“那为什么那个女生会厌恶我?”
405都知道她最近的困惑,却表现地兴趣缺缺,叶晨淡淡地说:“会不会你多心了?”
“怎么可能!”离夏扔开镜子,认真地说:“她每次看我都是那样,有时候和我对上目光了,也不回避的,就像…”
“挑衅?”方米菲尝试地问。
离夏猛点头,“可照我的分析,她对沈修没男女上的好感啊…”所以她才百思不得其解。
王小麦一掌拍上离夏的额头,无所谓地说:“季同学,恋你的爱,让别人瞪去吧…成天瞎想些无意义的事情。”
她当然也希望是无意义的咯。
四月中下旬她生日的前一天,她照例去N大陪着沈修做事,因为想着沈修答应明天陪她过生日,心情难免明朗,和他说话时的笑声难免大了些,面部表情难免甜蜜了些…也没有安安分分地坐着看书睡觉,一直靠在沈修的桌子看他做事,偶尔帮他递东西倒水,完全的贤惠形象啊!
因为要去订明天的蛋糕,沈修申请早些走,大家都很理解,杨理辉还八卦不减地起哄,临走前沈修去上一楼的老师办公室交资料,让离夏等着。
她刚收拾好自己的背包,那个女生就走过来,拉着她走到外面的楼梯旁,一脸严肃地说:“季同学,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来这边了?”
离夏张大眼睛,脸上一个大大的“WHY?”。
“我不管你是怎么把沈修同学追到手的,也不管你们感情多甜蜜,我只希望在这样严肃工作的地方,你这个外人不要来浪费我们的时间。沈修还要准备参赛,很忙的,你既然是他的女朋友,就更应该体谅…”
“等等…等等…”离夏抬起双手,做投降状,有些好笑地说:“呃,这位同学,我想你搞错了吧?诚如你所说,我们的事情你不管,你也管不着啊…”
离夏心里当然是有些忿然的,敢情这位是为沈修打抱不平呢,可当事人都没说什么,她非亲非故的有什么立场来发表演讲啊?
只见这位同学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喃喃道:“天呐…你怎么能这样说话?”
离夏抱着双手颔首,期待她的后续,她刚刚最后一句话,语气上是冲了些,可她说的是事实吧?
这位擅长面部表情和言辞表达的女同学又接着说:“真不知道沈修什么眼光,李珊珊那么优秀,他居然选了你,既不能帮他,还老拖后腿…我最了解你们这样的文科女生了,什么都不会,只会撒娇扮可爱。”
离夏动了动眉毛,又气又想笑。这位同学确定她不是在搞笑,或者仅仅是因为曾经被她“这样的文科女生”横刀夺爱?她轻咳了两声,带着些调侃说:“真不好意思,哪怕我什么都不会,就靠撒娇和扮可爱也可以完全赢你诶,我不是就把沈修套牢了吗?”
对面的人立马露出一脸惊愕的表情,捂住嘴巴难以置信的模样,离夏忍不住笑出声来,却听见她对着她身后说:“沈修,你的女朋友怎么这样不尊重人?”
离夏有些紧张地回头,沈修果然面无表情站在后面,不知道站了多久,她瞬间有些心虚,不知道他听了多少又相信多少。
然而沈修只是走过来,把离夏拉到了身后,离夏对着他宽阔的背微笑起来,她在担心什么?了解她如沈修,怎么会不知道她哪句是真哪句是玩笑哪句是真生气。
但是,她听到的由沈修发出的声音却是:“我代她说声对不起。”
那么诚恳,那么歉疚…好像犯错的那个人真的是她季离夏。
深埋在身体里,年少时才拥有的倔劲一股脑地涌上来,离夏激动地要往前冲,腰却被沈修反手扣得死死的,她只来得及瞥见那女生冷笑一声,轻蔑地看一眼此刻被沈修挟在或者说护在臂弯里的她,高傲地进了屋。
然后沈修稍稍放轻了力气,回头皱眉说:“你怎么和她对上了?”
离夏却只是扒开他的手,瞪着他轻轻地说:“我没错。”
沈修这才觉出她生气了,赶紧上前一步,想具体解释:“我…”
“我没错!你凭什么替我道歉!”这些天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那些一丝一缕的委屈终于融合为不可忽视的整体,爆发开来。
她虽然比不上他能干,却也有着自己的特长,也很多可取之处,为了争取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她在完全陌生的环境里看似放松实则心不在焉地看书,她承受着来自陌生人的或善意或好奇或厌恶的探寻目光,然而在她被质问被轻视时,他首先做的竟然是对别人说对不起?!
莫名其妙的情绪袭击了她的内心,让她怔怔地掉下泪来,沈修慌张地伸手来擦,“你不要哭,听我说完。”
离夏退后一步,狠狠地擦去脸上的泪迹,瘪着嘴却仍旧仰头倔强地说:“不想听!看你的鬼微积分做你的鬼模型去!不稀罕你陪我了!”
她掉头跑得很快,沈修自然是要追的,可刚出了大门,杨理辉就在身后大声喊:“沈修,老师说你刚交的东西有些问题,让你上去看看。”
沈修看着她跑远的背影,低声难得地咒骂一句,转身心烦意乱地和杨理辉一起上楼。
改好资料回到他们的工作室,愕然发现她的背包还放在沙发上。他叹口气拿过来,里面装了很多东西,钱包,学生证,饭卡,口香糖,镜子,手机,还有日历式样的记事本。他翻出记事本看,几乎每天她都记了些琐碎的事情,而今天这一页写着:“提醒阿修明天我生日。”
他笑,带着难以抑制的温柔,心想这一次又让她生气了,怎样才能哄回来呢。
那个女生也还没走,沈修离开前,还是忍不住走过去,得到目光询问后,慢慢地说:“我刚才道歉,只是因为她故意逗你,但是…我完全赞同她的观点,也请你尊重她。还有…她非常优秀,比我强多了。我们的事情也确实与你无关。”
留下那个女生独自茫然愤怒,沈修开心地出门,心想这是他这么多年对女孩子说过的最重的话吧。
走出办公楼,沈修拿出离夏的手机来,竟然没有一个未接,她气得连丢了包也不知道?或者只是不想理他?时间已经很晚了,他想还是明天带着礼物带着包去负荆请罪吧。
几年前,离夏每次生气或闹别扭,他都异常紧张,现在却有些胸有成竹的不急不缓,也许是因为知道,不管怎么闹,只要问题不是出在根基上,他们很快就能和解。
而他们的根基,是这么多年来,对彼此的爱。
大概永远也不会破损或垮塌吧。
但是,生活中,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的,当晚接近十二点,离夏的手机夸张地响起来,沈修见来电显示是N市的区号,以为是她随便找了个座机打电话,清清嗓子接起来就说:“亲爱的,你真的不准备要我陪你了吗?”
那边安静了会儿,才传出一个声音:“阿修?”
沈修大惊,差点从床上摔下去,迅速稳定了下情绪,像刚才没任何事发生一样,恭敬地喊:“季叔叔…”

秋去春来花月改 4

打过招呼后,沈修忙不迭地解释:“她下午来我们学校借书时把手机落在这儿了。”
既然离夏还不想家长知道,再蹩脚的借口他也得编一个啊,虽然…他想起自己接起电话说的第一句话…脑海里蹦出的字幕是:“还有狡辩的必要吗?”
季翔咳了声,平静地说:“哦…这样啊…我正巧出差,刚到N市,想给她一个惊喜,明天一起过生日。”
“哦…您有住的地方吗?”说完这句话沈修就后悔了,既然是来出差,怎么可能没安排住处。
季翔短促地笑了声,一副大人语气地说:“正在去酒店的路上,就在你们附近,今天很晚了,你先别告诉她,明天我和你一起去找她吧。”
沈修连声应下,忐忑地挂断电话后,一摸额头,竟然有一层薄汗。毕竟他虽设想许多种和父母坦诚的场景,却绝对没想到是这样的曝光方式…
不知道他的蹩脚理由管不管用…
不过,听季叔叔那语气,再加上他这么多年对这位新好中年男人的了解…很悬。
思及此,沈修竟然又有了微笑的心情,想着这样也不错,也许会挨训,但好歹在家长面前,他不再是地下情人了。
在405搓睡衣泄愤的季离夏却没有这样的心情,水声哗啦啦,吵得屋内的王小麦忍不住说:“季离夏,你秀逗了?回来就睡觉,睡到现在快半夜了,你又爬起来洗衣服…”

“我乐意!”离夏愤愤地回,更加用力地搓搓搓…好像那睡衣是沈修的脸。
“肯定是沈修明天没时间陪她过生日…”王小麦假装小声地和叶晨讨论,叶晨心慌地摆手,离夏晚上回来脸色就不好,是真的生气,小麦还有心情故意开玩笑!
可王小麦就是喜欢往枪口上撞,靠在通往阳台的门框上,毫不在意地说:“你男人没时间更好,明天姐姐们带你去吃好吃的!”
这次方米菲也甚为同意,扬声说:“对啊,正好给你一个重友轻色的机会!”
睡了一觉胡乱发泄了一通,离夏的气也已消了三分,但不惩罚某些人是不行的,所以她立马答应下来,“好啊,我们四个人出去玩。”
离夏洗好睡衣,用衣架晾好,居然抬头欣赏被洗得雪白的睡衣咕哝道:“除了撒娇和扮可爱,我洗衣服也还是洗得很干净的。”
王小麦扑哧一声,摸她的额头,“这孩子生病了吧?未成年就是脆弱…”
离夏瞪她一眼,抬手指指墙上的时钟:“谢谢…还有一分钟我就成年了。”
王小麦回头一看,11点59了,“那你更好珍惜你未成年的最后一分钟咯,别折腾了。”
十二点时时钟发出轻微的滴答声,大家欢呼着生日快乐,接着唱生日歌。王小麦的手机此时不和谐地响起来,她拿过一看,是短信,诡异的是发件人居然是离夏。
“离夏,你手机呢?”
季离夏在桌上床上一阵翻,猛一拍额头,“遭了,忘在沈修那儿了。”
王小麦明白过来,把自己的手机丢给她,眨眼说:“我没偷看哦…不知道写了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
离夏啐她一下,拿过来看短信。除了头四个字是简单的生日快乐外,后面简直是用“我错了”三个字刷屏。离夏撇撇嘴,根本不想回他,把手机还给小麦,潇洒地说:“睡觉!”
她这一觉睡得很沉,沉在梦里似乎出不来,早上也是被小麦推醒的。同样惺忪着眼的小麦没好气地把手机塞给她,“肯定是找你的,自己接。”说完打着哈欠回自己床继续睡。
离夏不情愿地眯着眼看来电显示,是她的号码,她想都没想给按了。心里暗骂他在梦里欺负她还不够,还想把她吵醒继续欺负!休想!
半分钟后,手机再次震动起来,闹得她睡意渐退,于是坐起身来按下通话键就大吼:“再扰人清梦,本宫就真的休了你!”
死一样的寂静。
她的吼声单薄地在回荡。
窗外天光大亮,似乎一切在日光下都是无所遁形的,离夏心里渐渐有了丝异样,咳了两声,正待说话,那边传来她再熟悉不过的、此时却形同恶魔的声音:“真的吗?那你来试试…”
离夏的反应比昨天的沈修好不到多少,手机直接脱手,幸好是落在被子上,要摔坏了小麦非掐死她,手忙脚乱地抓起来再度开口说话时,她已变身完毕,带着几分谄媚又挡不住好奇地问:“老爸呀…怎么会是你。”
季翔冷哼一声,让站在他身边的沈修和电话这头的离夏都一抖,然后他抬头看看这座环境似乎还不错的宿舍,冷声说:“赶紧起床下来,我和阿修在楼下等你。”
刚才离夏那句大吼,离得近的沈修自然也听见了,不由大窘地闭眼默叹,离夏比他昨天还夸张!不知道季叔叔作何感想?所以他一直小心观察着,发现季叔叔挂完电话后嘴角居然浮起笑意才放下心来。
说不定他早就知道了?
“那个…季叔叔…”
“嗯?”
“我和离夏…”
季翔点了下头,示意他继续说。
“我们在一起。”
“你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吗?”季翔反问。
“我是说…我们现在在谈恋爱…”
季翔好笑地转身,“我知道啊…我们都知道。”
沈修傻眼,都…都知道?
季翔笑开,慈祥地拍拍他的肩膀,“你们俩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什么事能瞒过我们?寒假时就看出来了…”
沈修呵呵笑,心想高中那会儿你们不就没看出来吗?
“你们谈恋爱,我们当然不会反对咯,遮遮掩掩干什么?以后能结婚当然最好,我和你爸爸以前还打赌说看谁先抱上孙子,前几次就都说恐怕要一起抱了…哈哈哈。”季翔大笑几声,一会儿又严肃地说:“不过么,你们还小,不该做的事情还是不要做。”
沈修黑线,什么叫不该做的事情?他们没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啊…想不到父母的思想还真是…他们要跟不上了。
离夏下楼时看见的就是两个人其乐融融聊天的画面,她直接朝季翔扑过去,企图靠先下手撒娇让父亲忘记刚才的囧事。
“你怎么来了?”
“出差,顺便给你过生日,开心吧?”
“开心!那我今天要吃冰淇淋蛋糕,要买新衣服,要…”
离夏兴致勃勃挽着父亲往校外走,压根儿没看沈修一眼,他背着两个包跟在后边,见她心情不错也算彻底放心。至于她待会儿要怎么整他才肯原谅他,他倒不在意了。
可是…
可是当他站在N市的游乐园中,还是想起了某句俗语。
女人心海底针啊。
今天离夏是寿星,行程当然都依她,她撒娇说今天起就十八岁了,成年人了,想去一次游乐园缅怀缅怀…沈修也背不出她伶牙俐齿说的那一长串,大意如此。
爱女如季翔当然是举双手同意,可真到了这里,离夏对那些玩乐项目似乎并不是很感兴趣,反倒很积极地张罗让他和季叔叔上阵,理由是季叔叔好不容易来,要好好玩,而沈修,完全有理由有立场舍命陪未来岳父!
在她把过山车的小票笑眯眯地塞给他要他和季翔去玩,自己要去那边圈玩偶时,沈修终于明白了…她的目的只是要整他。
古有纣王烽火戏诸侯为博妲己一笑,如果他坐会儿他最讨厌的过山车就能求得原谅,也挺好的。
“好好玩啊…”离夏纯良地说,“照顾好我爸爸的老骨头。”
季翔不满地说:“我还没老到那程度!阿修!走!”
事实证明,季翔确实老当益壮,一回合下来面不改色,旁边的沈修却脸色煞白,季翔担心地问:“没事吧?你是不是晕这种啊?”
“怎么会呢?!”不知何时蹦回来的离夏打包票,“以前我和阿修就玩过,他厉害着呢,可能是很久没玩有点不适应,过一会儿就好了…对吧?”
最后这一句是对沈修说的,沈修看着她,有些无奈却又心甘地点头,她今天想做什么怎么做,他都不会反对的。
“我还要玩海盗船!”离夏兴致勃勃地咋呼着,季翔连声应好,沈修当然也只能咬着牙关点头说好。
一个上午下来,游乐园已然成为沈修的黑名单榜首,发誓以后离夏不要求来,他是再也不会踏足了。出来时季翔看着沈修脸色不好,要吐不吐的模样,暗自发笑。
他早就看出来他们在闹别扭,不然离夏一路上也不会故意地只缠着自己,她故意刁难沈修时,他也没有发表意见,心想要做我的女婿么,是得有吃苦耐劳的精神。而且今天是女儿十八岁生日,要星星也得变个出来,何况是小小的尝试下不喜欢的游戏呢。
但他还是很通情达理的,女儿该罚也罚了,气也出得差不多了,要真把沈修折腾病了,回头心疼的还不是他报备女儿。所以午饭后,季翔就说要赶着回去开会,让他们自己在外面玩儿。
离夏不满地拉住他的袖口,“那我和你一块儿回去,在酒店里等你。”
“别…我不知得开到几点呢,你和阿修一起吧,去取我们订的蛋糕,晚上有时间咱们再一起夜宵?”
离夏瞥沈修一眼,他倒是很自然地接过话:“季叔叔你放心去开会吧,我送离夏回学校。”
季翔点点头,把女儿拉到旁边,抚摸她的头发,动情地说:“这么快你就十八岁了,大姑娘了,我看也快留不住了。”
“哪有啊…”离夏娇嗔地摇头,惹得季翔又笑,“丫头生日快乐!和阿修好好回去吧。女孩子偶尔生气是可爱,一直生气可就不可爱了。”
离夏委屈地说:“你还帮他说话啊?所以他才敢欺负我!”
季翔不知道这次沈修是怎么欺负她了,只是很经验主义地说:“是吗?我看从小到大,一直是你欺负他吧?”
离夏欲哭无泪,这沈修还没过门呢,爸爸都站他那边了,以后还不上了天?!
送走父亲,离夏闷闷地往回走,沈修跟上去牵她的手,她甩开斜他一眼:“我们有关系吗?”
沈修笑着看她,眼神似乎在说:“我们有没有关系,你还不知道吗?”
离夏咬唇瞪他一眼,又往前走。
然而这一眼透露出来的柔软信息,沈修已经准确地捕捉到,锲而不舍地去拉手、被甩开,再拉、再被甩…如此反复四五次后,终于牵上了。不知道是他力气稍微大了点,还是她也没再认真挣扎。
这里离学校其实还挺远,但谁都没有去坐车的意思。
离夏还是扭着头不看他,但当他反复用拇指轻抚她的手背,那种熟悉温柔的触感还是让她一点点柔软下来。
离夏暗骂自己没用,又操心地想起刚才午饭他都没怎么吃,肯定是游乐园里被折腾坏了,但转念又一想,那不是他活该吗?!谁让他昨天不帮她说话!
想到这儿,离夏又有一股怨气,停下脚步扭过头掷地有声地说:“给你三分钟解释时间!”
沈修眉开眼笑,三分钟演讲时间,主题还是道歉轻哄,连带着提了下那位女生是院上出了名的唐三藏,不管有关还是无关,你说一句,她能教育一大篇出来,他也不希望他们俩一起听她念经,结尾时还说昨天他有告诉那女生他家小茶有多优秀。
离夏冷哼一声,“谁是你家的?”
“季叔叔都答应了…”
“什么时候?!”离夏一惊,沈修气也不喘地回答:“早上,你没下来时。”这当然只是他根据季翔的表现得出的结论。
离夏挑眉,手又开始挣扎,“那他同意了,你和他恋爱去啊…我这个什么都不会的人就不赖着沈大才子了!”
沈修牵得更紧,笑眯眯地说:“季大才女,你这样说,我等凡人还要不要活了?”
离夏不以为然地撇嘴,“我哪敢和你比?连不相干的王二麻子都要自告奋勇替你打抱不平,说我配不上你…”
“你明明知道是我高攀你。”
离夏无语地翻白眼,以前说情话时就比着谁夸人更夸张,现在吵架也要比谁更会贬低自己?于是她俏皮地说:“我不会你的微积分。”
“你会说很流利很好听的英语。”
“我不会做那些啥模型。”
“你会弹好听的钢琴曲。”沈修抚额嘀咕,“这个只是术业有专攻,你会的我也不会啊…”
离夏不放弃地继续说:“我不会炒菜…”
“我会。”
“我不会挣钱…”
“…我会努力会…”
离夏轻笑出声,沈修上前一步将她轻揽入怀,柔声说:“好了好了,是我错了,以后不管对方是谁,我都会第一时间站在你这边的。”
“那不是应该的吗?”离夏闷闷地说。
“是…完全应该。”沈修重重地点头,下巴磕在离夏肩上,有轻微的痛意,她夸张地低呼,沈修退开了些,在她额头上亲一下,笑着说:“以后呢,你不会的我就去学会,你会的,我就学得更会,这样你就不用辛苦了。”
离夏无辜地眨眨眼睛:“那你会学着生孩子吗?”
沈修咬牙道:“这个…我学一辈子也学不会啊!”转即很不要脸地说:“不过我倒是能让你会。”
离夏故意低头捂脸扭身,娇嗔道:“原来你是流氓!”
沈修心情大好地揽着她继续往前走,申请道:“老婆大人,这离学校还挺远,我们可以乘车不?”
“准奏!”
沈修拉着她往公车站小跑,她跟在后面差点岔气,不知道是笑得还是跑累得。
四月中的天,阳光明晃晃的,不炙热不湿冷,就像他们的感情,也许永远也达不到一百度的沸点,但也绝对不会结成冰窟。
在稍显拥挤的公车中沈修看着小心翼翼抓着他的衣角埋头在他胸前的离夏,心内千回百转只剩下温柔。车子猛然刹车时,她微微茫然地抬头,发现事不关己后对他粲然一笑,他心一动,想起某首以前认为很酸的诗——你是爱,是暖,是希望,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这首林徽因写给孩子的诗,用在恋人身上也无比契合。更巧的是,离夏就出生在四月,她离夏天最近,也离艳阳最近。
但在他心里,离夏就是他的阳光,他只是那一轮月亮,只因为她的存在,才获得光芒。
她照亮他这一路明朗的成长岁月,他陪伴她所有明媚或艰涩的生动时光。
“喂…”离夏轻捅他的腰,抬头蹙眉问:“今天早上你和爸爸是订的冰淇淋蛋糕吗?”
“是啊…你不是最爱那个吗?”
离夏立马满足地笑眯了眼,重重点头:“我最喜欢那个!”
在学校附近下车,去蛋糕店取了蛋糕,离夏又嚷着要吃甜筒,沈修把蛋糕盒给她,让她在路边坐着,去另一边的M记给她买。
离夏就乖乖抱着硕大的蛋糕盒,呆呆地看着他在那边安静地排队说话递钱接东西。然后他转身朝她走过来,嘴角有轻笑,沐浴在阳光下的脸青春逼人,离夏发现自己再次丢脸地心跳加速了。
这一刻的她就像痴等着至尊宝驾着七彩云朵来接她的紫霞仙子,几分期待几分落寞。
但那几分落寞转即就被离夏扼杀在了摇篮。
她为什么要落寞?!
她和阿修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他们曾一起上学,一起恋爱,一起长大。
未来还有更多的时间,让他们一起成熟,一起走入社会,一起生活,一起孕育下一代,一起变老。
虽然谁也不能保证生活没有一点磕磕碰碰,但她始终相信,他们会永远在一起,也相信他相信着她的相信。
接过沈修手中的甜筒,她眯着眼抿一口,甜甜的凉凉的舒适感让她满足地喟叹。沈修在她身边坐下,低头亲吻她上扬着的嘴角残留的奶油。
离夏笑呵呵地躲,最终还是被他揽进怀里,心不甘情不愿地与他分享食物,却不时相视而笑。
幸福得日光也逊色三分。
这一刻…
时光安安静静地走过。
秋去春来花月改,唯君长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