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本能地想关心她安慰她,又担心她说出来的那个人会是自己心上的那个人。某一时刻,她的脑子还无厘头地想,如果她真和离夏喜欢上同一个人,她们会如何抉择呢?
走到二楼楼梯转角处,一个矫健的身影从栏杆上顺滑到他们面前,看着她们的黑眼圈大笑,比沈修更不客气地调侃:“你们俩昨晚偷地瓜去了吗?”
若是以往,离夏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回击,但今天她首先看向了身边的孟溪。孟溪却没有看向她,如往常一样不满地瞪着叶小川吵嚷回去:“偷地瓜不是你的专职工作吗?!”
几个人吵吵闹闹着上楼,离夏却暗了神色。昨晚的某一刻,她确实是矛盾的,心疼着孟溪的无助又害怕着她的答案。
即使是有过心动感觉的自己,现在也还是无法说出喜欢谁这样的话。总觉得说出来,就像是缔结了某个契约,在自己的心未完全明晰之前,她怎能随便开口。但在孟溪说出叶小川前的那一段短暂又漫长的时间里,她清楚地窥见了那个让她忐忑不安的面孔。
昨天她和孟溪都睡得不太好,百转千回的思量里,她还是担心孟溪的。孟溪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小川的呢?她竟然都没有发现。而这份埋藏得很好很深的心事,是因着怎样的缘由让她昨天那么悲伤地倾诉于她?
秋高气爽的时节,一切都应该是云淡风轻的,她却觉得有越来越多的负担加诸在心中,哽得心房难受…不管是孟溪的喜欢,还是…自己心事的挖掘。
*
孟溪的问题,很快她就在体育课上找到了答案。
二班的体育课和八班正好一起上,集合完毕后她常常跑过去看沈修踢足球或者看小川打篮球,但今天篮球场下却没有小川的人影。东张西望时,听到旁边八班的女生低声议论道:“叶小川又和王欣然去食堂了…”
离夏敏感地侧身继续细听,对内容震惊不已。
小川和王欣然好上了?
她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倒不是说叶小川就配不上有级花之名的王欣然。
初中时小川也和许多小美女有过真真假假的传闻,但没一则是真的,他不过是人缘好一点罢了。
但是…想到孟溪最近的失常,她还是起了疑心。
不远处沈修正在和同学练传球,离夏冲动地跑过去,吓得已经抬脚的沈修一个踉跄。他还没说什么呢,她就揪住他的球衣,仰头质问:“叶小川和王欣然好了?!”
沈修愣住,看着她盛满愤怒的眼睛不说话。
“是不是啊?!”她用力晃,连他的心也跟着动荡起来。
“…你问这个干什么?”沈修扒开她的手,将足球踢给同学。
“我…”离夏结巴,她当然不能说是为孟溪问的,于是矮了气势,唯诺道:“我关心下八卦嘛…”
沈修的视线轻轻地越过她柔软的发顶,看向操场一侧的食堂,停了好一会儿才说:“你这么想知道,自己去问他呗。”
离夏气恼,阿修怎么胳膊往外拐啊?!
沈修见她还真的气冲冲地往食堂跑,皱着眉顿了下脚步,还是追了过去。
食堂是体育课上偷懒学生的好去处,聊天喝汽水,或者更过分一点,偷偷斗地主。老师足够厚道的话,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离夏一进入大厅就四处搜寻,东一堆男生西一堆女生的,一时半会儿她竟然没看见叶小川。
难道没在这儿?
暗自疑惑时,角落处传来少女银铃般的笑声,离夏循声望去,左边靠窗角落处相对而坐的两个人不是他们是谁。
王欣然的长相,离夏还是喜欢的。没有余微那样给人错觉的清纯,也没有周遥那般外显的艳丽。如果余微是百合,周遥是玫瑰,王欣然也许可以算作郁金香,有些不易亲近的高雅,但也还是有着引人的亲和力。
此时这美丽的郁金香沐浴在阳光里,带着微笑盛放得极致。而使它开放的那股春风,离夏再熟悉不过。她咬咬下唇,抬脚欲往那边走。
“你要干什么?”沈修拉住她,一点也不赞同。
“不是你叫我自己去问的吗?”离夏笑得沈修皱紧了眉,她怎么能有这样的冷笑,她就这样在乎叶小川是不是恋爱了吗?
离夏挣脱时,他没有阻止,看着她快步走过去,心里只是哀叹一声,希望她不会后悔。
“叶小川,你出来。”终于站在那张桌前,离夏冷冷开口。
正在谈话的两人同时错愕抬头,叶小川还带着笑脸说:“离夏你也偷懒来这里啊?嘿…”朝后看一眼,“果然带着沈修。”
“你出来,我有话问你。”离夏面不改色,继续说。
沈修在身后递了个眼色,叶小川才觉出她不对,站起身来问:“怎么了?”
离夏一言不发地往外走,叶小川只得跟上。
走到食堂侧面的小道离夏才停下脚步回头,还是面无表情。
“怎么了?”叶小川面露忧色,心里好奇她有麻烦怎么不找沈修找自己了。
“你…”真正开口时离夏还是觉得艰难。
“嗯?”
她抬眼看见王欣然和沈修都跟着出来了,不远不近地站在后面,又想到孟溪的眼泪,便吸气问道:“听说你和王欣然在…”
“啊…这件事啊…”叶小川缓慢地说,脸上慢慢爬上笑容。
“是真的?”她其实还抱着一线希望的。
“算吧…”叶小川嘻嘻笑,还冲她眨眼,用力拍她的肩膀:“不要去告密哦…”
离夏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嘲笑道:“你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能追到级花?”
“话不是这样说的…”叶小川揽着她的肩膀往回走了两步,抬头看见某人不善的神色,又嘻嘻地收回了手说:“你就想问我这个?”
“嗯…”离夏瓮声瓮气地说,“你真不够意思,居然都不告诉我…”
“没有啊!”叶小川为自己申辩:“我以为孟溪会告诉你的。”
离夏脚步一顿,看着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你主动告诉孟溪的?”
叶小川摇头,“上周我送欣然回家,碰上孟溪,她可能猜到了吧,还开玩笑来着。”
离夏简直想吐血身亡,觉得她喜欢了这么久的这个哥哥真是讨厌到极点。叶小川见她染上愠色,也摸不着头脑,用眼神问沈修,对方回了个“不关我事”的撇嘴。正想开口问…离夏深深地瞪他一眼,就拉住沈修快步往操场走去。
这天回家的路上,离夏一直默然无语,慢摇摇地蹬着自行车,歪歪斜斜得让沈修提心吊胆。再一次和旁边的车擦身而过时,沈修忍不住越上前抓住她的车把迫她停下车,生气地问:“你要恍惚到什么时候?”
离夏茫然地扭头看他,似乎还没有从深思中脱离出来。她对所想之事的投入和对他的忽视让沈修有了一点点挫败感,低落地问:“你真的那么在乎小川和王欣然的事吗?”
离夏点头,深沉地说:“你不懂。”
沈修垂眼,他确实不懂她是怎么了。
以他对离夏的了解,她并不喜欢小川啊,她对小川的亲近只是一种对哥哥的感情,正因为如此,他和小川之间也没有什么隔阂。但她又为什么对小川恋爱的事表现得这么在意呢?
“阿修…”她轻轻的迷离的声音拉回了他的随想,他再度将目光投向她。
已经入夜的街道,灯火辉煌,自行车道上川流而过的自行车上有好些熟悉的面孔,晚风中飘荡着粘腻浓稠的花香,好闻又堵人,想深深去嗅又觉得不能呼吸。她就站在街灯下刺眼的光晕中,带着困扰时惯有的蹙眉撅嘴,慢慢地说:“如果以后你和谁好上了,一定不要让我知道。”
沈修心一紧,咽了咽口水问:“为什么?”
“因为…”她抬起头来看他,悲伤如海水一样浸入她的眼,“我会伤心…很伤心。”
绿树浓荫夏日长 1
沈修握紧车把,看着她这样严肃的样子,他知道不应该笑,但还是控制不住上扬的唇角,好在她又低下头去了看不见,所以他得以带着笑容用迷惑不解的语气问:“为什么?”
离夏没有看他,脚一蹬,窜进车流里。沈修忽左忽右地跟在她身边,不放弃地追问: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直到在家楼下停了车,被他缠得冒火的离夏才不爽地瞪着他说:“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他笑着点头,离夏无语地拍额头,听得十万个为什么继续说道:“那么到底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她也很想问问自己。
为什么对小川使小性子?是因为他不坦诚地告诉她吗?枉她自称是叶小川最要好的朋友,竟然连他恋爱了也要从旁人八卦获知;还是为他大意地在孟溪面前展示他们的甜蜜?虽说不知者无罪,但她偏心地认为叶小川就应该知道。
其实她心里清楚明了,她只是在惶恐,明明知道总有一天大家都会有各自的感情和生活,却仍旧希望这样无隔阂的友情能一直持续,没有欺骗没有隐瞒甚至可以没有暗涌着的微妙暧昧。
那么又为何要一时冲动对沈修说那种话?昨晚睡在孟溪旁边时不是警告过自己不能不知轻重地乱表现吗?不是暗下决心要像孟溪一样掩埋心事吗?不是和孟溪一样惶恐着担心着说出喜欢就不能再做朋友了吗?
离夏头疼地上楼,沈修脚步轻快地跟上,终于换了台词:“小川和王欣然的事情,你觉得伤心吗?”
离夏就站在上三级阶梯处回身,借着地理优势俯视他,发现此刻他连笑容也收了起来,只剩下了认真。
她大概只想了一秒,就轻轻点了头。
沈修的眼神黯淡了一分,又问:“生气吗?”
毫不犹豫地点头。
生气是为自己,伤心是为孟溪。
刹那间,沈修觉得这一路归来在心里璀璨的烟火慢慢地褪色。身边的朋友有了另一半她都会生气和伤心的吗?真是单纯得让人伤心。他并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如果有特殊,也不过就是她对其他人是伤心,到他这儿就加了个很伤心而已。
“你有什么好生气伤心的啊…又不是叶小川的前女友。”沈修偏过了头,不轻不重地挪揄。离夏不满地伸手推他,手臂不够长根本没使上力,于是再往前一够,就失去了平衡向下扑去…
沈修眼明手快地扶住她,两人才没有悲剧地倒下。
“没事吧?”沈修偏头问,她稍微长了些的头发参差不齐地窝在颈上,经过刚才这样一晃,好几缕冒出头来挠得他脸痒。
离夏摇头,半悬空的腿很不舒服,便双手撑住他的肩膀,将身体重心暂时托付给他,下了两步阶梯站直后才抬头,正好和他平视。他脸上有可疑的红潮,于是她还放在他肩上的手也跟着不自在起来。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他的手不轻不重地扶在她后腰,手心慢慢渗出汗意。
离夏歪着头不解地回望,他又轻笑起来,和黄澄澄的廊灯一样温暖。
“不会让你伤心,永远不会。”
离夏张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阿修这样说不清道不明的,是友情还是爱情呢,她也不敢确定了。
诡异的相对无言被后面重重响起的脚步声打破,外出回来的季翔看着立正式低头站在这里的两人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笑嘻嘻地牵着离夏往上走,问她今天学校里有什么趣事。
沈修轻咳两声跟上他们的脚步,肩颈处似乎还残留着她轻浅的呼吸,鼻息间还能回忆起她头发和脸上的清淡香味,灼热的手掌若无其事地扶着栏杆,却抹不去刚才扶住她腰时满手的柔软触感。
这一天,沈修失眠了。
翌日清晨,离夏很神气地把他的话原封不动地奉还:“你怎么成熊猫了?”
沈修气结,罪魁祸首却笑着启动了自行车,和往常一样催促他赶快。
离学校还剩一个街口时,沈修终于忍不住说:“昨天…”
“嗯?”淡淡哼唱的旋律停了,她的眼睛却还看着前方的红绿灯,他来不及说下一句话,她就又咋呼道:“赶紧啊,要红灯了!”说完俯身加速,恨不得自己开的是跑车。
气喘吁吁地躲过一个红灯,她颇为得意,红着脸再次哼起了歌。沈修一时不知道是该无奈地对她笑,还是恨铁不成钢地说她朽木不可雕。
校门就在前方,他抓住最后的机会试探性地问:“昨天你说的伤心是和对小川一样的伤心吗?”
离夏放慢了车速,慢慢地扭头看他,还微笑着:“阿修,你和小川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过山车一样的心情,他是体会了个遍。
“本来就不一样啊…”她说得理所当然。
淡淡的应答间,两人已经拐进了校门,长长的通向教学楼的林荫道在深秋的清晨有些萧瑟,得到这样一个答案的沈修却一下子释然了。
谁在谁的心里和另一些谁是不一样的。
他不也是经历过这样的起伏变化才最终找到自己的吗。
而离夏,才刚刚上路吧。
上课前的楼梯拥挤不堪,离夏被挤在角落处,看着沈修大方地和好些她不熟悉的人打招呼。缓慢行走间,她的手偶尔会擦过他的手背,好像比她的体温低一些呢。每一次的交错都有像要牵上手的错觉,最后一个转角,小指被轻柔勾住又迅速放开。她错愕地扭头看沈修,他对她笑了笑,若无其事。
离夏紧张地低下了头,在楼梯口快速地左拐,连再见也没有说。在教室里坐下后才觉得自己表现得太夸张。也许根本就是幻觉。
然而刚才漫不经心说出的答案,是最真实的。
阿修当然是不一样的。
他陪伴了她现有的所有人生和生活,他是她最亲密的朋友。
这是一直以来的定义。
现在这定义只是拓宽了,阿修只是从那样一种‘不一样’转换到现在这样的‘不一样’而已。
其实昨天,或者刚才,他再追问一次,再追问深一点,她也许就会冲动地说出来。她会伤心是因为不想看见他和其他女孩子像叶小川和王欣然那样旁若无人的相视微笑,这应该是只属于她和他的默契。他不一样是因为他不仅仅是她的好朋友,更是这一年来她心中那个曾经模糊现今眉目清晰的人影。
她曾经有过彷徨,也许以后还会有。
但现在这一刻,她知道,她对沈修的喜欢是不一样的。
撇开她这边的千回百转,沈修却是懊恼非常,本来是想牵她的手的,刚勾住了小指,旁边的人一推攘就此错开。当她认真又茫然地看他时,他只能笑,失去了好不容易积蓄起的勇气。
牵手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新鲜事。从小到大也数不清牵手的次数,只是在表达了模糊好感后的牵手总是更加让人期待且忸怩的。他刚坐下,前座的叶小川就回头问:“离夏昨天怎么了?”
他看看小川旁边同样好奇的王欣然,边拿课本边说:“还不是因为你没及时亲自告诉她。”
叶小川松了口气,轻笑出声:“我以为你或者孟溪会告诉她的。”
季离夏的脾气是出了名的来得快去得快,当天课间操时间,叶小川就上二班负荆请罪,围着她说了好几个不冷不热的笑话才博得佳人一笑。
“请吃饭!”离夏联合着周远趁机敲诈。
“周远你个叛徒,就知道帮着她…”叶小川反驳。
周远转着笔挑眉接下这事实一样的控诉,“我当然帮她,难道帮你?”
叶小川诡异一笑,意味深长地说:“是啊是啊,你们是一家人么。”
周远不动声色,离夏却尴尬异常,揪着他的手臂闹:“说你呢!别跑题…王大美女怎么瞧上你了啊!苍天不公!”
当个周末,叶小川真的请大家出去吃饭,离夏出门前给孟溪打电话担心地问:“要不你说不舒服不去了?”
“能白吃白喝,我为什么不去?”孟溪的声音听不出悲喜,离夏叹气,她倒笑开,“小茶你可别小看我,不过是风花雪月的小事,死不了。”
小事?
离夏默然,她可不觉得。
孟溪继续说:“放心好了,喜欢他只是我生活里很小的一部分,我可以暂时搁下,还有大片河山等着我去开拓呢!”听起来不像故作坚强。
王欣然和他们不算熟悉,好在人开朗大方,还有几分女主人的架势。
正好七个人,一桌缺一角,叶小川敲着筷子说:“你们谁赶紧找个人来填上…”一会儿又笑,“算了…你们就算有人了,这角也不一定能填上。”
言下之意,该懂的人都懂了。
说说闹闹吃到一半,孟溪终于忍不住搁下筷子侧头和离夏咬耳朵:“你能不能别没事盯着我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喜欢上我了呢。”
离夏气恼地打她,她这不是担心她吗,白操心了。
看来孟溪的治愈能力真的比她强诶,她想,要是某天沈修请客介绍女朋友给她们认识,她一定会躲起来哭的。
这顿看似喜庆的聚餐后,冬天也迅疾地过去了,那些时日里慢慢萌芽的爱恋似乎也随着冷空气暂时冻结,他们都相安无事地继续抱怨着化学方程式挠着头画电路图。但她和沈修的相处终究是不同了一些,不经意的对视或者碰触,两人就开始忸怩,偶尔回身还能看见孟溪了然的调笑,她就更想挖个地洞钻了。
叶小川和王欣然的事传遍了整个高一年级,老师应该也有耳闻,估计就等着期末成绩下来找到负面结果后进行教育,好在他们俩为了各自的新年,都考得不错,赢得了暂时的松懈。
大年三十的早晨,季离夏和沈修在沈家厨房里帮着两位妈妈做汤圆,争论着谁捏的更圆润更美观。大年初一他们回县城给爷爷奶奶拜年。季离夏照例去看胡雪梅,她初中毕业后就没有再读书,帮着家里照看生意,离夏进店面前看着她熟稔地和顾客哈拉,竟想不起当年她笑眯眯八卦的样子了。
第二学期开学没多久,学校就宣布要准备十月的百年校庆。庆典开场有一个集体舞,将由高中部负责。周一的例行班会课上,文娱方面的老师选壮丁似得在各班转了圈,看看你的身高你的脸蛋,手指一划,你就成了候选人,福利是可以光明正大地逃掉某些课程,代价是每天重复单调的训练。
季离夏这天却格外郁闷,舞蹈老师本来也要选她的,音乐老师却一个箭步过来阻止了,耳语了两句,舞蹈老师就看她一眼跳过去了。
难道是她的外形有问题?
百思不得其解。
晚餐时间,她追着问孟溪有没有选上,周遥在一旁笑得开心说:“我们孟溪当然选上了!那可是有基础的!”
“你别寒碜我了…老师还让你做领舞呢。”孟溪推她,委屈道:“我怎么说也有舞蹈基础吧,可脸蛋不如人家,还是做不了领舞…”说完还呜呜假哭了几声,周遥娇嗔地掐她,离夏幸灾乐祸地笑。
但知道沈修也被选上且作为八班的代表时她就笑不出来了。
此次的集体舞两个班为一个小方队,男女人数平均,每班都会派出一名学生做领舞。一二班在一起,七八班自然也在一起。那么…沈修岂不是要和周遥搭档?
当天晚自习后回家的路上,落选的失落感和淡淡的嫉妒感使她没有神智地冲沈修抱怨:“我也想和你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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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头没脑的一句让沈修莫名其妙,“跳什么舞?”
不解风情!离夏双眼瞪得溜圆,“你不是要和周遥一起领舞吗?!”
“哦…”沈修领会过来,看她一脸怒容开心得不行,却还是淡淡地说:“那算什么跳舞啊…群魔乱舞还差不多…”
离夏看他满不在乎,更加郁结,“群魔乱舞那也是舞…凭什么你们都能选上!”
“长相问题。”沈修毫不客气地打击她,又一语中的道出实质性问题:“就算你选上了,也不可能和我一组啊…”
离夏垂下头,她当然知道。
只是想着他要和周遥搭档,还是不爽。
孟溪私下曾说周遥喜欢沈修,她刚开始没在意,上了高中后一路小心观察过来,也不得不怀疑了。
所以最近也偷偷拿自己和周遥比较,各个选项一字排开,让她灰心又丧气。她会钢琴,周遥会小提琴,她们成绩不分上下,平手;周遥比她漂亮,周遥唱歌比她好听,周遥会做好吃又好看的菜,完败。唯一赢得了的只有时间。她活了多久就认识沈修多久,比周遥整整早了十一年。
阿修会喜欢周遥吗?虽然因为漂亮和优秀有些距离感,但玫瑰终究是玫瑰,任何人都会喜欢吧…而且周遥在阿修面前总是温温柔柔的,主动收起了所有的刺。
她这样担心着又失落着…想着如果自己可以再好一点,有朝一日也可以理直气壮地争取啊。可是…离夏继续往旁边送白眼,他到底懂不懂她的意思啊?!
“周远也没选上?”沈修想到什么,偏头问她。
离夏惊异,不是说周遥吗,怎么又扯上周远了。
“没啊…”据实回答,这也是她稍微觉得安慰的地方,连2班的封面脸周远都没选上,她也不是很丢人。
沈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下一句话说得怪怪的,“也许老师想让你们俩一起准备其他节目呢…”
你们俩一起…
这个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呢。
离夏敏感地趴在车把上侧仰着头看他,平日舒展的眉头此刻似被烦恼困扰,皱得跟小老头似的,于是她偷笑,每个细胞都愉快起来。
她可不可以孔雀地想,阿修就像她在意周遥一样在意着周远呢。
也许沈修真有预言的本事,第二天离夏和周远就一起被请进了办公室,等待他们的不止有班主任还有音乐老师。
十分钟后,他们木然地走出来,到了办公室看不到的这边走廊,才相视大叫,经过的人也许会认为他们中了头奖,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明白——怎么就这么霉呢!
离夏苦丧着脸在笔记本上翻出前段时间定的本学期计划表欲哭无泪。周远试着安慰她也安慰自己,违心地说:“就当是天降大任吧…”
她现在当然只能这样想了。
还不忘腹诽…沈修是乌鸦嘴!
他们的大任便是在六个多月后的百年校庆上表演钢琴,四手联弹和双钢琴任选。他们不是专业人士,老师虽说要求不高,还是建议他们赶紧确定曲目及早练习。
这就意味着他们的课余时间有一小部分要贡献出来了。郁闷过后,离夏又自顾自地臆想:“那我们能不能翘课去练习啊?”
周远不忍打击她,很努力地思索片刻后说:“老师刚才说最好是自习课或者周末…”
离夏哀嚎一声倒在课桌上,四手联弹?双钢琴?她只有初中时候和周远合作过简单的歌咏比赛而已啊!百年校庆学校会请许多功成名就的校友回来,还有市里省里的领导…
让她消失吧!
不同于季离夏完全的沮丧和挫败,周远在担忧自己能否做好之外还有点滴的喜悦。他和离夏虽然做了同桌,关系却仍旧不温不火,初三那个雨天里看着他脸红羞涩的少女好像只是他个人记忆里的幻景。而真实的她,越发开朗愈加动人的同时,离他越来越远。
偶尔他会后悔,如果那时他勇敢直接地表白心迹,是不是就会有所不同?如果那时他们能在一起,即使以后会受挫折或者形同陌路,但至少他曾经拥有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牵手与凝视。
这次能和她一起表演,是意外的惊喜。毕竟在十月前,他们将有很多时间一起练习。
沈修知道这件事照例是在放学路上,离夏漫不经心地提起来,眼角却一直偷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