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要怎么和皇后说呢,说刘家的儿子还不错,十岁就订娃娃亲,十三岁就嫁了?
宁宁心想还是算了吧,想着这个就头疼,她真的对那个小少年一点意思都没有呀。
要是和皇后说不喜欢刘家的儿子,皇后肯定又要着恼地去为她找新的合适的人家了。
其实嫁到长公主家里是很不错的,一切都熟,奈何二表哥结婚了,当年她才两三岁的时候就和姑母家里定了亲事,现在想起来其实也不错呀。奈何奈何……
宁宁用手指抚了抚额头上的刘海,将光脑门露出来,突然就开心地笑了,她想那个慕昭还真是有意思,她还没见过这么有意思的人。
本来是很苦恼的,没想到想着慕昭的种种奇葩行为,她傻乐了一路,一直到回了慈元宫,她心情都还不错。
皇后这下没有在昏睡,而是坐在榻上看几样首饰。
因为国家一直在打仗,军饷所需不少,皇帝就一直要宫中节俭,皇后除了皇后必有的那些头面,其他的就实在没有太多。
宁宁进了屋,走到皇后的跟前去,说:“母后,这一套和田玉的首饰很好看。”
她说着,还伸手摸了丝绒上面的玉镯子一把,她看得出,这一套和田白玉杂质较多,算不得上品,不过工匠手艺不错,雕琢得很好。
皇后说:“这玉质算不得顶好,你父皇新得了一块玉料,说开出来是顶好的羊脂白玉。我看看,能不能要来给你做嫁妆,手镯,耳珰,玉佩,合卺杯……”
宁宁搂住她和她亲昵地腻在一起,道:“母后,其实我只要你好好的就行了,这些不过是身外物。”
她才这么说完,皇后就稍稍板了脸,“身外物,也要有才好。你看你,在这些事上就和旻儿一个德性,要是不争,谁会留给你呢。你父皇便是,他现在一心在翠羽宫那里,以前那般宠你,现下也没看他为你多做打算。”
宁宁没有应话了,不过皇后说得也对,要是她不要,皇帝的有些好东西也被别的人要去了。
其实她是不想算计自己的父亲的,但皇帝虽然宠她,却始终是皇帝,她比起是他的女儿,更是他的臣民。
如今这种身份上的差距带来的感觉,比起以往更重,甚至让宁宁已经很不安。
皇后看宁宁沉默不言,便也不再说这一方面,拉了宁宁坐在自己身边,问道:“在你姑母家里去,怎么样?”
她的语气是比较轻快的,因为她看得出自己女儿心情不错,应当是看上了那位刘家儿郎了,这样,她也就放下些心了。
宁宁对着皇后尴尬地笑了笑,说:“还……还好。”
反正是自己女儿,皇后便也不拐弯抹角了,说:“我见过刘家的长子,相貌人品是不差的,既然是同母所出,他那弟弟刘冕,也该不会差,是也不是?”
她甚至是有点要打趣女儿的意思了,可见她这日心情不差。
宁宁却迟疑着,心想自己应了的话,皇后肯定会比较高兴的,但是,就真的这样定了以后的命运了吗。
皇后看她沉默下来,眼神也有一点躲闪,不由一愣,说道:“觉得不好?”
宁宁只好实话实说了,“觉得还太小了,我并无……”
她说不下去了,而皇后目光深沉地看着她,然后又叹了口气,道:“既然这样,等你哥哥回来,我再问问他。”
宁宁正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外面就响起了请示的声音,是皇帝身边的太监过来传话,让长宁公主过去。
宁宁握了握皇后的手,“母后,我去去父皇那里。”
皇后为她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裳,才让她过去了。
皇帝应该知道宁宁代替皇后亲自去为静安长公主贺生是为了什么,所以叫了宁宁去,也是为了这事。
宁宁进屋之后,他就看向了她,只见自己女儿已经渐渐有了少女的风情,一行一动之间风姿楚楚,明眸皓齿,肌肤如雪,是位难得的美人。
不仅如此,她虽只在几场宫宴上露过面,在京中却已经有了姿容绝美聪慧不凡的名声。
皇帝对自己的小女儿是非常满意而且骄傲的,他笑着说:“坐吧。”
宁宁却没有坐,在司茶宫女进来奉茶的时候,她亲自为皇帝奉茶,然后还过去亲热地给皇帝捏肩膀,道:“父皇辛苦,女儿伺候你好啦。”
皇帝很是爱怜地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说道:“朕的女儿,已经长大了呀。”
宁宁便说:“女儿在父皇您面前,永远还小呢。”
宁宁到最后也不知道皇帝叫她过去是做什么的,或者只是想看她几眼也说不定,她回了慈元宫,皇帝那边倒给她送了不少东西来,从文房四宝到胭脂香粉,还有布匹锦缎,簪子金碗等等。
宁宁心想去看一回皇帝给他捏一阵肩膀就有这么丰厚的小费,她是愿意日日都过去尽孝的。
但之后事情还是让皇后不高兴了,因为她想找皇帝要那块开出来的羊脂玉的时候,皇帝那边回答说已经应了要给翠羽宫开一套碗筷勺子出来,而且工匠都已经定好了。
皇后气得不轻,宁宁只好轻轻抚弄她的胸口让她不要气。
皇后之前看那一套和田玉首饰,想来是想给宁宁,看后又觉得玉质不顶好,就没有说要给她了,想从皇帝那里要玉料,现在可好,只晚说了一步,就被翠羽宫要去了,现在皇后只好把这一套玉质不顶好的拿给宁宁了,说:“你再长长,这些也就能用了,先拿去吧。等以后再有好料子,就再打一套。”
宁宁搂着皇后将脸埋到她的肩膀上,久久不言,心里却又感动又心酸。
太子总算回京了,先去向皇帝汇报了事情,就来了慈元宫看皇后,发现在他离京的这段时间,皇后的头发又白了很多,而且人也消瘦了不少,他跪在地上长久不愿意起身,“儿子不孝!儿子不孝!”
宁宁站在旁边,发现哥哥出门去转了一圈,被晒得稍稍黑了些,一切倒还不差,只是性格还是原来那样软软糯糯的。
皇后说:“快起来,跪着做什么。”
太子起身时眼眶是红的,叫了太医来询问皇后的病情,又细细叮嘱她一定要好好保养自己,又将不少从外面收回来的好东西给皇后和妹妹。
太子留在皇后处用了晚膳,皇后没有吃多少东西就要反胃想吐,之后只是勉强喝下药就先睡了。
太子亲自服侍皇后用药,又为她捧面巾这些,做得不比宁宁差,宁宁这时候就在旁边守着,看哥哥尽孝心。
皇后躺下后,宁宁叫太子到了自己住的房中,她一直住在慈元宫,小的时候住在正殿后的抱夏里,现在她住在东屋里。
宁宁的闺房,太子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一直以来就是非常稳重的布置,不太像小女孩的闺房。
宁宁招待他在椅子上坐下后,她就对伺候的嬷嬷宫人说,让她们都出去,这里不要人伺候,她有事要和太子说。
宫人们自然便出去了,诸如姜嬷嬷等,还以为公主殿下是要和太子殿下说些小女儿的私话,诸如再让太子殿下打听打听刘家儿郎的事之类。
但宁宁实则是和太子说:“哥哥,你想做皇上吗?”
她此话一出,太子就惊了一大跳。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8 章

第十八章
太子本就是为将来做皇帝才被定为太子的,但是,太子将来一定能够当得上皇帝吗?
这是一个让人很心寒的问题。
原因是太子做了多年,最后顺利当上皇帝的,并不是百分之百,不仅不是百分之百,其比率还很低。
这些太子,有些是因为皇帝老爹活得太久,孩子小的时候尚觉得可爱能够宠爱,孩子长大后就越来越看不顺眼,最后自己把太子处置了;也有太子做得不好,被皇帝废掉的;还有被其他兄弟篡位的;甚至有比皇帝活得短,先于老爹死掉的……诸如此类,总之,从太子顺利坐上皇帝位的,并不是那么多。
别人也许听不出长宁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太子却没有办法听不出。
因为宁宁站在他的跟前,和他距离极近,两人几乎呼吸相闻。
而且,宁宁黝黑深邃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带着一种决绝恐怖的味道。
在这种情况下,太子怎么会听不出妹妹话里的潜台词。
太子压低声音小声说:“宁宁,你在说什么!”
宁宁却一点怯弱之色也没有,反而对着他点了头:“对,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看父皇他现在一心放在翠羽宫里,对七哥十分看重,而且连连提拔杨家人。你不会不懂他的意思吧。”
太子叹着气摇头:“即使父皇真是那个意思,这个江山本就是他打下来的,他要给谁,我都无话可说。再说,我也不是非要做皇帝不可。”
太子这种丧气话,本该让宁宁很生气,不过这却像是她早就料到的,她已经无力生气,只是说道:“你真是这么想的。”
太子伸手拉住宁宁的手,说:“的确如此。”
宁宁说:“那你让母后如何想,母后是皇后,却被翠羽宫压一头,翠羽宫什么都占好的,让母后难堪。再说,你说你不是非要做皇帝不可,但别人会怎么想,他们会因此放过你吗,会放过你的家眷和臣属吗。哥哥,这本就不是你不想争的事。”
太子伸手捂住了宁宁的嘴,道:“只要不是父皇废我太子之位,我便会做个好太子好皇帝。”
宁宁道:“太子扶苏的事,难道不是前车之鉴。”
太子道:“宁宁,你安分些吧,难道你想谋反不成。”
宁宁也说不出话来了,她其实就是想激起太子的士气而已,要是真要做什么,她真什么忙都帮不上,除非她敢去帮太子弑父。
太子唉声叹气地拍了宁宁好几下,离开了慈元宫,宁宁提着襦裙一直将他送到了宫门口,回到自己的房间,也和太子一样地唉声叹气。
皇后的状况眼看着好些了,宁宁和太子都为之开心,太子还让太子妃每日都进宫来为皇后侍疾。
皇后曾经总是嘱咐太子妃要赶紧为太子生长子,这么多年过去了,除了当年太子侧妃怀过一个孩子,之后太子东宫里再无动静,所以皇后都已经不再和太子妃说这些了。
只是打着主意想让太子从五皇子那里过继一个孩子过去。
现在太子妃受皇后嘱托,要为长宁公主定驸马,太子妃的人脉都在文臣那边,倒是知道不少文人世家里有些好资源,但皇后却想将长宁嫁到武将之家去,所以最后也没有定好,皇后只好又求到静安长公主那里去,让她帮忙再找一个。
静安长公主倒没有揶揄皇后,说她当年想让长宁做她的儿媳妇,但皇后没应,而是说:“其实刘家很不错。”
皇后道:“但看宁宁不是很喜欢。”
静安长公主说:“她还小,哪里懂那么多。”
但皇后没应,说:“妹妹,你再帮看看其他家吧。”
宁宁正亲自端着皇后的药进屋,站在幔帐后面,便听了个全的,不由又有些犹豫,心想要不就定刘家得了,但是又总觉得失落。
所谓不是不好,只是意难平,大约就是如此吧。
人的离去,就像是天边的一片云,坐在地上看的时候,它那么漂亮地在那里,正以为它会一直在那里陪着自己,但却在不经意时,它就不见了,不知道消散到哪里去了,而且也知道,它以后再也不会出现。
皇后病重时,宁宁睡在她的屋子里侍疾,皇后状况好些了,她就回了自己的卧室里睡觉,但她依然会一大早前往皇后的卧室里伺候她起床,皇后本不要她这么辛苦,但宁宁坚持要这么做。
这天早晨她一如往常来到皇后的寝室,小声吩咐了宫人们轻手轻脚之后,她便走到了皇后的床边,在床帐外轻声唤她:“母后,您醒了吗,现在要起吗?”
往常都会听到皇后的小声应声,但这日却没有。
宁宁让宫人挽起一点床帐后,她就看到皇后的脸色非常不对。
当太医气喘吁吁跑来时,长宁公主已经跪坐在床上泣不成声。
皇后不知是什么时候离世的,她死前没发出声音,因睡在床脚塌上伺候她的宫女没有听到任何一点异常的声音,只是说皇后娘娘在卯初时还咳嗽过,她还起来为她轻轻抚过背,之后娘娘就睡熟了,哪曾想,会就这么在睡梦中离世了呢。
毕竟是少年夫妻,即使老来关系浅淡,但还是有些恩情,对皇后的薨逝,皇帝也有些难过,皇后在慈元宫中停灵了二十七日,这才下葬。
停灵这段时间,长宁公主和太子每日都在灵前守灵哀悼,直到皇后下葬。
按照礼制,皇帝的帝陵是要到皇帝驾崩时才停止修建的,但其实启元帝的陵寝已经修建好了,现在每年只是搬些东西进去当成还在动工而已。
太子和长宁公主都希望皇帝能够让皇后和他合葬,不过现在皇帝却没有什么表示,皇后先葬到了西山下去。
对此,太子和长宁公主都不满,两人去向皇帝进言了数次,最后皇帝甚至生气了,所以此事之后只得作罢。
而按照宁宁和太子所想,只要皇帝驾崩了,他的身后事就由不得他,所以也不用现在让皇帝答应。
皇后薨逝之后,太子和长宁都因哀痛过度而病倒。
这时候,杨贵妃还向皇帝进言,要长宁公主搬出慈元宫,毕竟慈元宫是皇后的宫殿,皇后薨逝,只公主住在这里是不符合礼制的。
长宁公主自出生就住在这里,这时候她还沉浸在丧母之痛里,却要她搬出一直和母亲住的地方,也太过分了些。
皇帝当场就驳斥了杨贵妃的话,说长宁在生病,不宜让她这时候搬走。
长宁公主在入夏时身体才好起来,而太子因生病而卸了职务在东宫养病,病好之后,也只是闲在家里没有去管事,这不得不让京中的那些官员之家多想。
皇帝从城外京畿大营回宫来,在崇政殿殿前看到了候在外面的长宁公主。
他一愣,道:“宁儿,你为何在此?”
长宁公主对他行礼道:“儿臣拜见父皇。”
皇帝看出她是有话要对自己说,便让她随自己进了殿中。
在殿中东屋坐下,皇帝便道:“是有何事,莫不是受委屈了吗?”
他待小女儿是不错的,不仅一直没让她搬出慈元宫住,而且本来伺候皇后的一些宫人,只有一部分去为皇后守陵去了,一部分就要发回尚宫局去另行安排,但皇帝让这部分人继续留在了慈元宫中,一是继续照管宫室,二是伺候长宁公主。
于是皇后虽然薨逝了,但因长宁公主受宠,慈元宫中倒没有从此冷清下来。
长宁公主没有在皇帝跟前告状,只是神色些许哀戚地说:“母后离开,女儿伤怀,故而精神不佳,委屈倒是没受。不过数日未见父皇,是以前来。”
皇帝叹道:“朕知你孝顺。若有什么事,只管说来,朕哪里会让朕的掌珠受委屈。”
长宁公主只说一切都好,但却把话题转到了另一边,言道:“我最近看书,看了一些故事,更是伤怀,心想还不若前来恳求父皇,让老师继续为我上课。”
皇帝一边应了她重新开始上课的事,又问她看了些什么故事,才这般伤怀。
于是长宁公主就开始给皇帝讲故事,第一个是一个富家翁偏爱小儿子让大儿子心寒而死的故事,第二个也是诸如此类……
皇帝一听就明白了意思,虽然没有脸色马上变得难看,但也不高兴起来,说:“是太子去让你来的吗?”
长宁公主赶紧从椅子里起身去跪下了,说道:“父皇,太子哥哥只在前些日子来看过我,但您知道他性情仁厚,哪里会让妹妹为他做什么事。这是我自己要来的。”
皇帝道:“你胆子不小。”
长宁公主说:“自从母后离世,我与太子哥哥便境况凄楚起来,长宁不求父皇多么厚待于我,但求父皇看看太子哥哥对您的孝心,对百姓的担当,不要冷落了太子哥哥。”
皇帝叹了口气,让长宁离开了。
长宁回到慈元宫,也不知道这么直言相谏有没有作用,不过,几日之后,她就找人打听到皇帝让太子重新参与政务了,看来还是有作用的。
因为此事,杨贵妃当然非常生气。
宁宁又开始上学了,老师却换了人,连她的伴读刘和也不让进宫来陪她了。
宁宁不想随便一点事就跑皇帝跟前去告状,不然那只会让事情本就多压力也大的皇帝烦她。
之前的经义课没有了,改成了讲女诫。
长宁公主在课上当场起身,言道:“老师,本宫不学此书。”
老师拿公主殿下没办法,于是一会儿之后贵妃娘娘便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9 章

第十九章
杨贵妃闺名季月,和唐杨氏贵妃玉环并不相类,她既不是胖美人,也并不善歌舞,有纤弱之姿,好若不胜罗绮,实则决计不是多愁善感体弱多病之人。
至少和她有过交手的长宁公主知道这个人到底有多么难对付。
在杨贵妃尚且年少的时候,她应该是没有什么野心的,当时在皇后面前也非常恭敬懂事。
宁宁想,她的权利欲,应该是皇帝给的。
是皇帝特别宠爱七皇子之后,她才慢慢有了变化。应该是她看到了皇帝对太子不满意,而偏爱她的儿子,她的儿子可以取太子而代之。
宁宁现在再明白不过,她现在想做皇后,以后想做皇太后,还想让自己的儿子登基为帝,所以,在她的这条路上,任何会对她造成阻挡的人,她都不会放过。
虽然老七也是宁宁的哥哥,但她并没有大爱主意精神,愿意主动给他们让道。
宁宁在老师面前放了狠话,说不学《女诫》,但她并没有离开书房。
她依然坐在自己的书桌后面,认真看着《史记》。
她神色平和,完全没有将老师气了个半死应该有的别的情绪,既没有公主的倔强和傲慢,也没有会被贵妃娘娘来责问的忐忑,而是该做什么还做什么,好像根本没有发生过挑战老师的事。
贵妃杨氏带着宫人进了书房,宁宁兀自看书,似乎完全没有发现她进来了。
跟在杨氏身边的女官最先受不了了,对另外一位小太监使了眼色,那小太监也机灵,马上扯着嗓子喊道:“贵妃娘娘驾到!”
因宁宁是在书房里上课,所以她的随身宫侍都在外面伺候没有在身边,现在杨氏带人进了书房,已经堵上了门,宁宁身边的宫侍自然也就难以进来了,但宁宁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公主,她身边的宫侍经过长时间的筛选和培养,几乎都是对她无比忠心之人,此时看杨氏带的人很多,怕公主吃亏,不少人就挤进了书房里去,还有人跑去找皇帝了。
一声“贵妃娘娘驾到”声音尖细高昂,几乎要震翻房顶,但宁宁还是假装没听到,继续低头看书,杨氏身边的女官桂娘看自家娘娘气得脸色发青,她便赶紧上前了几步,走到了长宁公主的书桌之前去,厉声道:“公主殿下,娘娘前来,为何不起身见礼,还一直装作不知,如此无礼,哪里有公主之仪。”
宁宁这才抬起了头来,这时候,她身边的宫侍也都到了她的身边来,怕她吃亏。
宁宁瞥了桂娘一眼,眼神孤傲,嘴角轻轻扯出一点笑意,却是对她的蔑视的笑,然后她便将脸转向了贵妃杨氏,说道:“本宫的确是装作不知娘娘前来了,不过,却并不是本宫不知礼仪,而是为免娘娘难堪尴尬。”
杨氏都要被长宁公主这样子气笑了,她的嘴角抽了抽,生生压下了胸中的怒气,说道:“本宫为何会难堪尴尬?”
宁宁并不自己回答,而是看了看身边的如意。
如意作为她的贴身女官,只比她大四五岁,现在也只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不过她跟了宁宁有六七年了,对公主殿下的心思是很理解的。
她于是对着杨氏行了礼,然后才说道:“皇上曾来这明德堂查看公主殿下读书,但怕打搅公主殿下,也只是站在书房门外不入,并且还说,女儿读书,不该打搅。皇后娘娘曾经也怕打搅公主殿下读书,只到前面廊檐下从窗户处远远看几眼罢了。”
如意这话意思非常明了了,现在正是上课时间,既然以前皇帝都不入书房门打搅,她只是一个贵妃,又有什么能耐要超过皇帝呢。
杨氏果真面色变得更加难看,但是一时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长宁公主可是皇帝身边现如今唯一的公主,而且是他最宠爱的公主,她能够到皇帝跟前去进言说动皇帝重新让太子参政,可见她对皇帝的影响力,所以不仅那位老师不敢得罪她,就是杨氏身边的一干宫人们,不管是品级高还是品级低的,都不敢在长宁公主面前放肆。
刚才那位呵斥了长宁公主的女官,此时也不敢出言了。
要是宁宁是个稍微弱势的公主,在死了皇后太子又被皇帝皇帝冷落后,她在宫里的日子不知多受气,这些奴才们谁不是眼尖得很,惯会见风使舵。
宁宁气势足,才能将他们镇住。
杨氏被噎住了好一会儿,她才顺了口气,严厉地说:“打搅公主殿下读书这罪名,本宫可受不起。不过本宫前来,本就是因你不尊师不愿学,既然你没有上课,本宫进来,又如何算是打搅了你。”
长宁公主坐在椅子里就没有动一下,而且面色一直非常平静,反而衬得杨氏像个气急败坏的泼妇一般,杨氏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于是就让人给她端了椅子,她坐在了椅子上,要教训公主。
长宁公主将手里的《史记》捧了起来,说道:“不知娘娘如何此言,难道读太史公的《史记》,算不得在学习吗?”
杨氏又被她噎住了,但是她这次马上反应了过来,说:“但你今日是要学《女诫》,你赶了老师,说不学女诫,自己看起史记来,乃是不尊师,没有礼仪规矩。”
长宁公主看着她不答,杨氏还以为自己这下总算把她镇住了,没想到长宁公主过了一会儿便又说:“本宫已经学过女诫了,之前教导本宫的老师,乃是父皇和母后共同定下的陈夫子,陈夫子才名满天下,本宫不认为她教导过的东西,还需要另外一位夫子来教,再者,这位女师,本宫实在不乐意尊她为师,为何,她夫婿在外养着外室,她却并未将外室接回家以姐妹相称,且外室生有儿子,她也未接回家如自己所出一般教养,可见她自己并没有对丈夫做到敬顺之道,又如何来教导我呢。”
长宁这一番话一出,彻底让杨氏无话可说了,连那个站在杨氏后面稍远处的女老师,都堵了满腔的郁闷和火气,却完全不敢也不能发作。
杨氏只得冷笑着赞扬长宁,说:“未曾想到公主殿下如此聪慧,女诫已经学好了,想必你以后是可以完全遵从女诫而行的。”
长宁在心里冷笑,嘴里却道:“身为大周之公主,不敢有让父皇母后蒙羞之处,定当做好。”
杨氏完全拿宁宁没办法了,而这时候,皇帝还出现在了宫殿门口。
在太监的唱礼声里,所有人都赶紧下跪接驾。
皇帝一身龙袍,龙行虎步,行走如风,进了书房里来。
这里因只是宁宁一人上课的书房,所以里面全是按照宁宁的意思摆放的家具。
书房面积宽大,一边放着四个书架,书架上全是书,还有一个多宝阁架子,放着一些简单文玩,再就是老师的桌案和宁宁的桌案了。
因里面东西摆得不少,房间里便也没有多少空阔地方了。
这种摆设,比起是老师教课的地方,更多是宁宁自己的独自的书房。
杨氏跪在地上,还以为皇帝会将她亲自扶起来,没想到皇帝直接从她身边走过去了,但他也没有去将宁宁扶起来,而是坐到了宁宁的书案后去,坐在了她的那把椅子上,这才道:“都起来吧。”
在谢恩声里,宁宁起了身来,恭顺地站在书桌边等皇帝训示。
皇帝摆手让闲杂人等都出去了,于是房间里只剩下了宁宁和杨氏面对皇帝。
显然皇帝是不高兴的,他本来就不是脾气特别好的人,年纪越大身体又有病痛,脾气就更不好了,杨氏和长宁闹成这样,他怎么会不气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