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宁想,太子的思想那么超脱,说不定就是读书读傻了。
除夕夜,本来应该是喝酒赌牌的日子,大家却要苦逼地接受皇帝老爹的学业考察,此时这些人都是各有心思,有心想好好表现的,心情应该还不错,平时就不好好学习的,就会够呛。
大皇子已经被封秦王,而且儿子都能打酱油了,被皇帝考察还要挨骂,所以脸色就一直不好。
太子是个学霸,回答皇帝的问题,虽然答得没有错处,还是被皇帝呵斥了两句。
五皇子回答得规规矩矩,皇帝也不满意,但是没有骂他,只是摇头不语。
这时候问到七皇子仁政的问题,只要有脑子的人,心里估计都要咯噔一下子。
毕竟这是应该问太子的问题,用来问七皇子,实在是过了。
而七皇子虽然小小年纪,却是淡定从容,说道:“回父皇,此句出自《论语为政》,是要为政以德,用政令来治理百姓,用刑法来整顿,百姓求能免于犯罪受罚,却没有廉耻之心;用道德来治理,用礼制去教化百姓,百姓就会有羞耻之心,而且知道归服。可见道德教化比严刑厉法要高明。”
皇帝便又问要如何做到用道德去教化,七皇子便开始说要开学校,要任用德高望重的贤能,诸如此类,皇帝便表扬了他。
皇帝对七皇子的偏宠是这样明显,只要不是瞎子,便都该能看出来了。
皇帝对女儿们的要求倒是不高,随意问了怀仁公主和宁安公主两句,就到小公主宁宁了。
宁宁坐在一边,对看过来的皇帝落落大方地笑着行礼,“父皇!”
皇帝便也对她笑了,说道:“到父皇身边来。”
怀仁公主和宁安公主都长得不差,毕竟身在皇宫,吃得好养得好,即使基因不好,也不会丑,更何况她们俩都有漂亮的生母,所以都是如花少女,不过和小公主比起来,便总让人觉得差了一大截。
漂亮小女孩儿总是惹人喜爱的,更何况这还是自己的小女儿,所以皇帝即使想疏远慈元宫,此时还是把小女儿抱在了怀里,他问她:“老师近来教了什么?”
宁宁知道皇帝无非是问学了什么,累不累,又说朕的女儿不愁嫁,不用太辛苦,前面两个公主便是这种问答模式,不过宁宁却不想放过皇帝,奶声奶气装乖又高兴地想卖弄地说道:“老师教了父皇刚才问七哥哥的句子。我会背呢,之前回答老师问题,还受赞扬了。”
皇帝看小女儿眉飞色舞,漂亮得好若天宫仙童,不由笑道:“那你说给朕听听。”
于是宁宁就开始掰着手指头把那句论语背了,又说:“不过,我不觉得七哥哥说得对。”
“哦?”皇帝挑了一下眉,“那你说说呢,说得好,朕赏你。”
宁宁便笑着说:“那儿臣想要一匹小马驹,父皇可要赏我。”
皇帝笑道:“你倒觉得自己定能说得好吗?”
宁宁被他一说就苦恼了,道:“不能比七哥哥好,但父皇你就不赏我了吗。”
皇帝哈哈大笑,说:“你且说来听听。朕赏你小马驹。”
于是宁宁便开始大言不惭地说:“儿臣觉得,以德治国,现下可不行。嗯……谁说过……那个……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要是百姓没有饭吃,没有衣穿,却要他们一味讲究道德,儿臣想,这怎么做得到呢。没饭吃就会饿死,没衣穿就会冻死,百姓都死了,再谈道德,又有何用。那个……何不食肉糜……就是这样嘛,不知人间疾苦,才会说这种话……”
她虽然说得大言不惭,但眼睛一直在瞄太子,皇帝一看,就会知道,以小女儿的学问水平,肯定说不出这种道理来,即使历史上有十二岁拜相的甘罗,但他毕竟也是十二岁了,宁宁才六七岁,不可能知道这些,再说,她出宫的范围也只是到过太子东宫,哪里知道百姓疾苦是怎么回事,所以皇帝认定是太子教宁宁的。
皇帝装作自己没有看到宁宁的小动作,说:“那以德治国不行,宁儿觉得要怎么办呢?”
宁宁便苦了脸,眨了眨眼睛,只得求饶了:“要不,让太子哥哥来答吧。”
皇帝轻轻捏她的嫩脸,转头看向了太子,说:“你说呢。”
太子没想到自己的小妹妹居然在皇帝面前耍这种把戏,但他不能不接招,于是就开始说要如何让百姓安居,如何法治徳治结合,总之,还是让皇帝颇满意的。
一下子就把七皇子的存在感刷下去了,七皇子恐怕在心里恨得咬牙切齿,却还要做出兄友弟恭的模样来。
即使宁宁算是为太子解了围,但皇帝表现出的对七皇子的偏爱还是让人担心。
既然宁宁都已经看出了皇帝的心思,皇后怎么会看不出,所以之后她把太子叫到她跟前去过好几次,都是交代他好好讨皇帝欢心,不要总是一副没有干劲的模样,当然,让他在后宅里努力,也是必定要交代的。
宁宁并不觉得太子不好,他作为她的哥哥,她如论如何都是爱他的,但是,却也知道他不是个乱世中的好皇帝。她只盼着能有什么事情发生,然后让太子醍醐灌顶,从此能够励精图治,在将来做个笑到最后的皇帝。
但让太子醍醐灌顶的事,似乎没有那么容易遇到。
皇帝果真送了宁宁两匹小马驹,而且是千里马的后裔,既漂亮又威风。
但皇后只让宁宁看,不让她骑。
时间往后走,西梁和大周国是真的和睦相处起来了,不过北齐却开始蠢蠢欲动,甚至差点策动了一位大周的镇边将军往北齐跑,最后还是被老将军荣国公发现了端倪,及时制止了此事,那位将军当然被召回了京都来,两月后被皇帝找其他理由杀掉了。
边关有所震动,但又慢慢地归于了平静。
这些宁宁是听刘和说八卦听来的,刘和很多时候要回家,所以消息倒比被关在深宫的公主来得灵通。
除此,对宁宁生活有一定影响的就是杨贵妃越发不安分,已经要和皇后闹到明面上来了。
而且她还拿走了后宫的一部分管理权,宫里都知道杨贵妃在得势,慈元宫自然就没有了以前那么重的威信。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霸王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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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第十三章
下午最后的课是音律课,学了好几年乐音知识的宁宁,对乐理已经完全掌握,不仅可以演绎很多首著名曲目,甚至可以即兴谱曲了,按照老师的评价,她已经达到了融会贯通的境界。
长宁公主殿下的聪慧,是让老师赞不绝口的,所以这种音律课,比起是在教导式上课,更是一种交流学习。
刘和作为长宁公主的伴读,在老师的眼里就要显得驽钝太多了,不过,和别的贵族家里的小女儿比起来,即使是京中有名的那些闺秀,其实也并不逊色,甚至还要比她们多几分优秀。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总和天才在一起,即使真的驽钝,也能被熏陶出几分聪慧来。
宁宁和刘和都已经十岁了,两人几乎是形影不离地在一起了四五年时间,已经是非常熟悉的好朋友,很多时候,宁宁都让刘和同自己同睡,两人无话不谈,比起亲姐妹还要好。
而宁宁真正的亲姐姐,怀仁公主在前一年她十七岁的时候便出嫁了,宁安公主也在一月前出了嫁,现在宫里剩下的公主便只有长宁公主一人。
宁宁没在琴房里多待,还未到下课时间,她便对老师说道:“老师,我们今日便早些下课了吧。”
她的这位老师是乐坊司里有名的女乐师,祁六娘,现在已经三十多岁了,未婚,是个并不大苟言笑的人,不过对长宁公主倒一向温和慈蔼。
祁六娘因为专业技术好,即使是对着公主殿下,她也一向是实事求是,不卑不亢,毫不奉承的。
在之前,她也教导过怀仁公主顾徽媖,因她总是板着脸面无表情,要求又十分严格,怀仁公主便受不了她了,请示了皇后娘娘要换一位音律老师,皇后便为她换了,于是祁六娘就开始教长宁公主。
怀仁公主以为以长宁公主的娇气,一定也会受不了祁六娘的严苛,然后去向皇帝告一状,到时候祁六娘定然不会好,没想到长宁公主却和祁六娘相处甚欢,一向不爱开口的祁六娘甚至还在皇帝皇后跟前表扬长宁公主,这让怀仁公主十分不忿,觉得祁六娘不过是看人下菜碟,因长宁公主是皇帝嫡女皇后所出,又深得皇帝喜欢,所以才故意拍长宁公主的马屁。
当然实际情况并不是这样,如祁六娘,她已经将自己的生命以及所有感情给了琴,所以唯有知音能让她动容,长宁公主能够让她另眼相待,便可见长宁公主在这一方面的特别。
在此之前,宁宁从没有说过早些下课这样的话,因为祁六娘对音乐是一丝不苟的,她说这般任性的话,祁六娘即使嘴上不说,心里定然不高兴。
但宁宁实在无心将时间耗在上音律课上了。
祁六娘是不会多问的,道:“公主殿下今日心神不宁,坐于琴前,心不在琴上,也是无益,今日便早些下课吧。”
宁宁起身对她行了学生对老师的礼仪,说:“多谢老师。”
宁宁什么东西都没收,和刘和说了一声就先走了。
祁六娘问在后面自己收琴的刘和,“公主近日心神不在,你可知是有何事?”
要说,她是不能打听宫中的事情,所以前面几天,她什么也没问,到今日才问了。
刘和是一张圆脸,微有点胖,眼睛明亮,性情温和,十分讨喜,她此时也略微有了点忧色,说道:“是皇后娘娘的事,我可不好说。”
既然刘和说不好说,祁六娘之后便也不再问了。
宁宁回了慈元宫的正殿,这是皇后的居处。
皇后近来身体有些不好,时常有头晕的症状,太医给看了病之后,说她是气血虚,不过皇后在调理之后症状也没有改善多少。
宁宁并不是胡思乱想的人,但也很怕皇后是不是得了脑癌脑瘤之类,这个时候,对这种病并不能检查出来。
她是想日日陪在皇后身边侍疾的,但皇后觉得自己从生了宁宁之后身体就不是特别好了,现在虽然总喜欢头晕,也没有更坏到哪里去,宁宁是对她过分紧张了,居然不想上学,想要一直陪在她身边,她当然把女儿好好教育了一顿,宁宁没办法,只好继续从早到晚地上课。
在慈元宫正殿外面看到了皇帝身边的太监宫人,又看到了杨贵妃身边的几个宫人,他们候在外面,看到长宁公主,便行礼问候。
宁宁看到他们,就知道皇帝和杨贵妃在皇后这里,她现在既厌恶皇帝喜新厌旧又痛恨杨贵妃对皇后步步紧逼,但是,她却还要装作纯真地对着这些宫人说话:“不必多礼,是父皇和贵妃娘娘来看望母后吗?”
皇帝身边的大太监点头应是,宁宁便让慈元宫的宫人招待他先坐上茶,自己就进了殿中。
在宫人的通报声里,宁宁进了里间。
皇后并没有躺在床上,而是坐在榻上,另一边则坐着皇帝,杨贵妃坐在靠皇帝这边的一把椅子上,除了他们,屋子里还有几个这三人最亲信的人在。
宁宁一进屋,三人都看了过来。
宁宁上前去,对着皇帝皇后行了礼,“儿臣拜见父皇,母后。”
这又才看向杨贵妃,说:“贵妃娘娘安好。”
宁宁穿着一身茜红色彩绣宫装,肤如凝脂,眼如秋水,唇色鲜嫩宛若花瓣,她就像一朵艳丽又纯净的花朵从外面走进来,盈盈下拜,皇帝当即就笑了,说:“宁儿快起来,到父皇跟前来。”
宁宁已经不再像小时候那般跳脱活泼了,要是现在还如那时候那般,定然是会有个不庄重的名声的。
她对着皇帝又行了一礼,说:“多谢父皇。”
这才姿态端庄,脸上带上了甜美笑容,走到了皇帝的身边去。
现在大周和北齐的形势已经有些严峻,而且自从有了大将差点倒戈的事情发生后,皇帝便有些疑神疑鬼,对军队建制做了一些调整,增加了巡查督军,于是就变得繁忙了,不仅繁忙,他还亲自前往北方考察了一番。
如此一番忙碌,他也已经有不短的时间没有见过小女儿了。
他仔细地打量了宁宁,宁宁才十岁,其实还是小女孩子,但是,她的身上已经带上了一般小孩子身上很难看到的那种镇定从容甚至是一种风情万种的甜美。
皇帝有些许恍惚,心想似乎只是一瞬间,女儿就长大了。
他想要像抱小时候的宁宁一样把她抱到怀里,手伸出去了,却迟疑了一下没有动作,最后只是轻轻拉了一下宁宁的手,说:“你母后说你近来学习十分刻苦,你说说,你都学了什么?”
于是宁宁开始有条有理地讲自己学的课程,又说还自己谱了新曲,希望能够弹给皇帝听。
皇帝连说了三个“好”,目光一直在宁宁的身上。
宁宁又说,“近来母后身体不大好,儿臣很想在母后身边陪伴她,若是父皇能够恩准儿臣最近不去书房上学便好了。”
她说着,人已经走到了皇后的身边去,站在她的旁边,目光里带着一些忧心。
皇后说道:“你呀!”
杨贵妃说:“公主殿下有这份孝心,便让人感动,皇上哪里会有不允的。”
皇帝便也说:“既然你有这份心,便先停了课程,在你母后身边陪陪她吧。”
宁宁拉了拉皇后的手,对皇帝道:“多谢父皇。”
说到这里,杨贵妃看向皇帝,有用眼神示意他的意思,宁宁不知道她又要搞什么鬼,皇帝却不知为何并没有因她的示意说什么,杨贵妃便只好自己说道:“我看皇后娘娘一直身体不爽,对宫中很多事务都力不从心,便想,若是能够为皇后娘娘分担一些,让娘娘能够更好地休养身体,让身体赶紧好起来,也是我的一份心意了。”
宁宁心想这哪跟哪儿,她已经拿去了不少后宫的权柄,难道现在是想将皇后的权利都拿去,这也太搞笑了。
皇后居然是没有生气的,她身体不大舒服,已经斜倚在了榻边,说道:“本宫只是一点小病,哪里用大家这般上心。”
宁宁便看着杨贵妃说:“贵妃娘娘你的翠羽宫事情少点,母后就可以轻松很多了。”
杨贵妃被她这直白的话气得眼睛都长大了,要不是脸上敷着厚粉,恐怕脸上都要显出青色来。
杨贵妃说:“公主殿下这越长越大,不仅是长了学识受老师赞扬,这心眼也是越来越多了。”
宁宁直接说道:“哪里比得上贵妃娘娘您的玲珑心,能够得父皇之爱,近来父皇都不来看我了。”
她这话对着皇帝说的,又委屈又娇态十足,皇帝当然不会因为她这明明白白争宠的行为觉得她做得不对,反而认为女儿即使长大了还是喜欢腻着自己,于是说道:“父皇哪里是不想来看你,是父皇近来太忙了。”
宁宁便说:“那我给你揉一揉肩,你以后多来坐坐好不好,不然女儿就觉得父皇不喜欢我了。”
父女两个互动去了,其肉麻程度让杨贵妃都叹为观止,最后沉着脸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当晚皇帝留在慈元宫用了晚膳才走,还听了宁宁弹的琴,最后十分满意地走了。
而杨贵妃想要皇后手中的权柄的事,也没有得逞。
不过,男人在女人面前,心性坚定的太少了。
现在杨家气盛,皇后的父亲在几年前便过世了,娘家无人,太子也多次受皇帝训斥,反而是七皇子很受皇帝的赞扬。
皇帝因女儿撒娇而改变的主意,在十几天后,就又因为杨贵妃做了什么而改变了,而且皇后身体的确是越来越不好,有一次甚至差点起不来床,坐起身后又倒了下去,将宁宁吓得不轻,赶紧叫太医……在这种情况下,宁宁自己也只得同意杨贵妃将后宫的管理权拿了过去,不过,她在此之前去找了皇帝,希望皇帝能让宫中三方共治,以免到时候皇后被杨贵妃挤兑得病中心情郁结,病情加重。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4 章
第十四章
宁宁早就知道,这个宫里,就是皇帝说了算。
所以她处处讨好皇帝,希望自己和皇后的日子好过些,但后来发现,她的皇帝老爹的确宠爱她,在一些不伤大雅的小事上会为了女儿高兴而依着她,但在一些大事上,他却是不会的。
宁宁想,他就是把自己当小孩子哄罢了。
宁宁有些生气,又知道生气也没有用。
宁宁希望能够由席贵妃、杨贵妃以及皇后派一位大太监共同管理后宫事务,这样就不至于让后宫权利一边倒。
她不会跑到一向自负的皇帝面前去这般指点江山,不过大意她却是传达到了,但皇帝之后并没有接纳她的意见,将后宫的权柄都交给了杨贵妃。
杨贵妃不会一拿到权柄就对付皇后的慈元宫,但是从后宫里的人的态度也可看出,大家已经不把慈元宫当回事,甚至有那些不知死活的宫人在背后说闲话,说皇帝会废后立杨贵妃为后。
这些事,宁宁只是气,气一下也就不往心里去了,皇后的身体状态,才是真正让她忧心的事情,以至于食无味寝不安。
皇后经常昏睡,昏睡过去就是一两个时辰,太医也查不出原因,一味说气血不足。
宁宁每日在她跟前伺候着,想着法子让慈元宫的小膳房里做些补养的东西让日渐消瘦的皇后多吃点。
不仅给皇后做,她还会给皇帝做一份,有时候让大宫女送去皇帝那里,有时候自己送过去,总之,刷一下存在感总比什么也不做要好得多。虽然她觉得皇帝太过无情,让她厌恶,但他毕竟是她爹,而且还是皇帝,讨好他也是应当。
皇后这次又昏睡了一下午,她最近头发白得很快,而且掉得很多,几乎是一夜之间,头发就发白了,宁宁为她梳头,也每每梳一梳子,就带下来好些头发,这让宁宁心痛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她曾想过,生死不过那么回事。
天地为逆旅,生者为过客,现在看着自己所爱的人一日日地病老就死,她才明白,那些看破红尘的豁达,不过是因为不是在经受这种折磨。
皇后在傍晚的时候醒来了,宁宁本在靠窗的榻边就着最后的阳光坐着翻阅一本地理志,听到皇后床上的微弱声音,她就马上将书放在了一边,蹭地一下站起身来,冲到病床边去,看皇后醒了,就说:“母后,你醒了呀。”
皇后要撑着身体坐起身来,宁宁赶紧将她扶着让她靠坐在了床头,皇后说:“什么时辰了?”
“还未辰时。”宁宁说着,又去端了蜂蜜水给皇后喝,皇后只抿了两口就不要喝了,说:“旻儿还没回来吗?”
大周国对官吏的管理和考查是非常严格的,所以太子作为东宫,就负起了责任,去考查官吏政绩,现在没在京中。
但因皇后生病,已经给太子写信,让他速速回京了。
宁宁说:“太子哥哥不日就会回来了,已经在返京的路上。”
皇后盯着宁宁,又抓住她的手,说:“你的哥哥,生性纯良,不喜征战打杀,但如今之世,他这样如何能够坐稳皇位自保。”
宁宁对此也是忧愁的,她知道皇后溺爱太子,好在皇后也知道自己儿子的优缺点。
皇后不禁有些感叹,盯着宁宁说:“你若生而为男,那就好了。”
宁宁无话可说,世界不会因为“若是”改变的。
皇后又叹息了一声,说:“我怕我是活不长久了……”
宁宁知道她可能是有事情要交代,所以没有像别的人那样一听到这句话就痛哭流涕,她是很镇定的,道:“母后,我会一直守在您身边照顾您的,不过您有什么话要交代的话,我也都听着。”
皇后不会因为她的镇定觉得她是个无情的孩子,宁宁这段时间几乎是衣不解带地在她身边照顾伺候她,比起别的宫人都要细心,唯恐她哪里不方便不舒服,药来了,她也是要试了温度才亲自递给她喝,她的小女儿才十岁,就能这般,她如何能够不感动。
皇后轻轻摸了摸宁宁的面颊,说道:“我想,在我还没走之前,把你的婚事定下,这样我也就能稍稍安心些。”
宁宁不知道她居然是想交代这件事,对于自己的婚事,宁宁是很迷茫的,心想自己将来会嫁给谁呢,现在她谁都不认识呀。
她认识的外面的男人,只有慕家的几个表哥,但是自从慕家的几个表哥长大之后,也都没有再见过了,再说,他们都已经成亲了,她总不可能嫁给他们嘛。
要是是别的男人,完全没见过的,要宁宁以后和对方共度余生,她实在不认为这是一件好事。
宁宁没有回答,微微低下了头。
皇后还以为她是害羞了,就笑了笑,说:“我的小女儿也知道害羞了。”
她不说还好,她一说,宁宁还真有点不好意思了,问道:“难道母后有什么好人选吗?”
她想,要是皇后已经有了人选了,她早日知道对方是谁,要是对方还具有可塑性的话,还是早早把他往好的方向塑造一下,这也是很有利的。
皇后没想到女儿问得这么直白,不由觉得好笑,说:“你这丫头,哪有你这样问的。”
于是宁宁就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还把脸埋在了皇后跟前的被子上,心里则在想,快说快说吧。
皇后轻轻抚摸女儿的背脊,因皇后生病,宁宁便也不好再穿得非常鲜艳花俏了,所以是穿着略带厚重的赭色裙装,但皇后摸着,还是觉得女儿又小又稚嫩,想着自己要是命不久矣,她的孩子可要怎么办。
之前打趣宁宁而有的那点轻松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她又难过起来。
好在她很快就调节好了心绪,说道:“我让你姑母和嫂子注意了京中合适的青年才俊,我也考查了一些人家的儿郎,哎,这要配得上本宫的公主的,实在没有多少。”
宁宁并不抬头,皇后那轻柔的拍抚落在她的背上,是如此温柔而温暖,这让她非常迷恋,想到皇后会永远地离开她,她就也伤心起来了。
这世上,恐怕不会再有任何人如皇后一般爱她了。
皇后以为自己女儿只是羞涩,继续说道:“其实我属意你舅舅家里的四郎,只是,哎,楚家乃是文臣,你外公过世,连国公位都是降爵承袭,你的嫂子也是来自文士之家……”
说到这里,宁宁其实便明白了,现在这世道,要说乱也不太乱,但三国鼎立,谁都知道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再说,北齐前几年新君上位,就大刀阔斧地做了很多事,是打算要行动起来一统天下的,不说北齐,就说大周西梁,谁没有这个意愿呢。
所以现在是武将当道,握着兵权的,才有更多话语权。
楚家是文臣之家,而且老国丈前几年就辞世了,现在楚家越发地不大景气了,要是太子争气,皇后把女儿嫁给侄儿去帮扶娘家一把也没什么,但重要的是太子也不太争气,且重要的是连太子妃都是文士大族家里的女儿,娘家根本帮不上太子什么忙,在这种情况情况下,皇后恐怕是想将女儿嫁到武将之家里去的。
希望她能够通过这种联姻帮太子一把。
皇后的话只说了半截,她大约是希望女儿幸福,而不是作为联姻的工具,
虽然宁宁把皇后的话里的潜台词都听明白了,但她并不责怪皇后的这种打算,反而她和太子是一荣俱荣,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她要是不能帮助太子,要是太子出事,她到时候也不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