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班同知道了秦王乃是慕家女所生,但在这个信息十分不发达和流通的时代,慕昭的身份又不是谁人皆知,班同很难猜到秦王就是慕昭。
他问:“只是不知秦王的这个身份同他在颍州城称病不出有什么关联?”
解万比班同有更多消息,他已经说道:“秦王在慕家是叫慕昭吧。慕家据守南朝北境之后,便是慕家家主慕华的两个弟弟慕言和慕昭共守濠州,慕昭在慕言回寿州城之时,带着一万多兵马投奔了西都刘昶。”
刘昶建立了乾国,另起年号乾元,但他所建的乾国在此时并不为所有政权所接受,乾元这个年号,连南朝的不少割据政权都不使用,北朝就更是对他瞧不上了。
所以解万的话语里提到刘昶时,语气里多有不以为然。
班同这下明白了,说道:“王爷的意思是,秦王在颍州城不出,乃是因为他没有在颍州城,而是以慕昭的身份南下投奔了刘昶,他这是前去卧底?”
皇甫昇说道:“慕昭已经回了我北朝做秦王,但在南朝,依然有一个慕昭存在,我当时便觉得奇怪,不过也没有多想,只以为是慕家怕慕昭手下的那些兵将会因主将的身世而起乱子。现在才知,老五保着那慕昭的身份,实在是太深谋远虑。慕昭带着一万两千多兵马南下投诚刘昶时,我便觉得惊讶,还以为是慕家安排的替身叛变而逃,现在看老五并未随着父皇亲征南下,才想到那慕昭会不会就是老五。”
解万沉吟道:“秦王是唯一有能力和殿下争夺皇位的皇子,皇上又那么看重他,身份贵重,并不该是涉险之人。再说,以我大雍的兵力,要攻打下南朝那一个烂摊子,是迟早之事,秦王又何必前去涉险呢。”
皇甫昇道:“西超所想,也正是我所想。所以我现在还在疑惑,那南下投奔刘昶的慕昭,到底是不是老五皇甫奚。”
班同道:“皇上看重秦王,怎么会放任他以慕昭的身份南下投奔刘昶,他是秦王,又是慕昭,总有人既见过秦王,也见过慕昭,到时候认出他来,同刘昶揭穿了他的身份,他岂不是前功尽弃,还会被刘昶所杀。这么冒险的事,千金之子不为。”
解万却道:“就连知道他双重身份的王爷都不敢确定那慕昭就是秦王,更何况其他人。即使有见过两个人的人在刘昶处看到了他,但也会觉得这是两人相像,不会想到秦王亲自带兵投奔刘昶。这正是所谓的障眼法了。”
皇甫昇右拳拍到左手掌里,说道:“对,正是如此。如此一来,那慕昭倒更大可能真的就是我那五弟了。”
他眼神里带着阴暗的狠厉,说:“他这般大胆,且将自己置于险地,那么,就不要怪我这个做哥哥的了。”
解万道:“秦王既敢娶前齐皇帝萧祐的皇后,又敢以慕家子的身份亲自带兵投奔刘昶,可见其胆之大,如此,其志也不会小。与其在天下平定之后对付他,不如,就现在解决这个后患。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班同当然也是明白他家王爷的心思的,也赶紧说:“对。在他还没有成气候之时除掉,比以后要容易得多。王爷是要为天下之主之人,此时可不能心慈手软。”
皇甫昇说道:“他毕竟是我的弟弟呀。”
他这话很显然是言不由衷的,当年萧祐死时,他也是表现得非常伤心,说会好好辅佐他的儿子,保住大齐江山,但在之后,还不是非常开心地拥立了他的父亲皇甫元为皇帝,并且欢喜地做了王爷。
解万道:“王爷万万不能在此时有妇人之仁。以天下为志者,哪能做妇人之态。”
皇甫昇沉思了一阵后,才说:“不知你二人谁愿意往南朝西都,去对刘昶说明此事,借刘昶之手能杀了他,便是再好不过了。我不想他死在我的手上,毕竟是兄弟。”
毕竟是兄弟,让皇甫元知道他有这种想法,皇甫元定然会有所行动。
解万和班同同时表示愿意前往,但皇甫昇想了想之后,说需要班同留下来参谋他事,就派了解万秘密南下。
☆、第113章
第五十二章
六月二十七日,解万离开了齐王府南下。
将情报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长宁,在解万还没有走到颍州城之时,长宁就已经收到了从齐王府里快马传来的消息,长宁看了密码写成的信件之后,就马上皱了眉。
长宁让如意去重赏了那带信而来的人,当晚几乎整夜没睡。
此时天气已经很炎热,长宁睡在秦王行辕后院正房的卧室里,床帐挽起来没有放下,房里摆着两盆冰,但也并没有让房里的闷热减轻,她辗转反侧,握着扇子轻轻为自己打扇。
睡在房里榻上的如意起身来坐到了床沿上,用扇子给长宁打扇,长宁低声道:“你睡去吧,不用来照顾我。”
如意道:“就让奴婢为您扇扇风吧,天气这么闷热,看来是要下雨了。殿下今日看了东京来的迷信便心神不宁,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长宁本不想说,想了想后还是说道:“齐王皇甫昇身边有一个谋士非常得他的看重,叫做解万,这个解万可说是他最信任的人,京里传来消息,这个解万离开了齐王府出京南下了,大约就要到颍州城,他应当不会入城,会直接渡淮河南下。”
如意不解道:“他是要去南朝吗,为何殿下会这么在乎这件事。”
长宁叹道:“那是因为齐王皇甫昇知道咱们王爷还有一个身份是慕昭,原濠州城守将慕昭带着兵马南下投靠刘昶的消息,只要关心军政之事的人,没有不知的。之前皇甫昇一直没有行动,定然是他不确定投靠刘昶的慕昭就是咱们王爷本尊,他会想那是慕家安排的替身不满替身身份带兵南下了,毕竟谁会想这么堂堂一国王爷,好端端地会去做内应这么危险的事。这正是咱们王爷敢去做内应的原因,但是,像皇甫昇,他在反应过来后,定然会宁愿信其有不会信其无。那个解万,是他十分依赖之人,他现在守在东京城中,正是要用解万的时候,除非是非常机密重要的事,不然,他不会派解万出京去办。想要谋害秦王,这可不是能够宣扬开的事,他当然是要派最信任得力的人去干,所以这次解万出京,我想,应该就是受他派遣去南朝西都,想要让刘昶对付慕昭啊。”
长宁说道最后,心情已经担心沉重得感觉力气都要抽空了。
如意听了之后,比长宁还要忧虑了,说道:“现在要怎么办,让人去截住那解万,在半路上杀了他?”
如意跟着长宁这么多年了,也有了些机谋和绝杀之心。
长宁道:“解万出京南下之后,我便没有他的行踪了,要去截杀他,怕是不易。再说,我也不敢明目张胆去办这事。不过,当然,还是要派人去干的,但却不能将希望完全寄托在解万被我们的人截杀上,我得去找皇上。”
如意说:“殿下,您现在坐镇颍州城,城里事情不少,您怎么走得快去找皇上。您给皇上写一封密奏送去说这件事,不就行了。”
长宁摇头道:“哪里能这么做。解万出京这件事,乃是机密,我怎么能让皇上知道我得知了此事,要是皇上得知了,定然知道我们在齐王府和京中设有不少奸细探子,他不知要如何猜想我和慕昭了,慕昭乃是以正直勇猛有奇谋且是处于弱势的小儿子而见宠于皇上,要是让他对慕昭产生了他是心机过于深沉且四处派探子的人,他定然会对慕昭产生警惕,不会再如之前一般宠爱他了。这是其一。”
“其二,即使我对皇上说了我知道解万出京这件事,但解万是去南朝西都让刘昶对付慕昭,这只是我的猜测,我一个二嫁的妇人,如此去离间他的两个儿子在他心里的关系,你说,他会如何想我。”
“其三,便是我也不敢将希望完全寄托在皇上的身上,他即使知道了这件事,他会怎么做,他做的事,会产生好的结果吗,我也实在不敢依赖。所以,还是我亲自去处理这件事最好。”
如意没想到这么一点情报,长宁就已经想了这么多,不由越发在心里敬佩她,她们这些追随她的人,看到她如何在这乱世之中生存,且保住了她身边的人,怎么会不觉得敬仰,和愿意为她效忠。
如意说道:“奴婢随着殿下一起去。”
长宁道:“我已经无法入睡了,你为我收拾收拾,然后让人请顾先生和韦先生到前院的书房院落里等我。”
如意知道事情重要,便没有请长宁再休息一阵后再去办事。
她去将房里的另外几盏烛灯点亮了,又去叫了另外两个小侍女进来伺候长宁洗漱收拾。
长宁洗了个澡,穿了一身素白的薄纱衣,坐在梳妆台前,望着磨得十分光滑的铜镜,铜镜里的女子,已经染上了时光的沉重色彩,她还没有老,但是已经过分沧桑。
她思念东京城里的孩子,心想等她再回去的时候,子樱一定不会认识她这个母亲了,而儿子子丑第一个学会说的词语,也许并不是娘亲。
但比起这些,她更担心在南朝的丈夫。
天气热,如意将长宁的长发都挽了起来,做了高髻。
发髻只是简单地簪上了,长宁便起身往前院而去。
下半夜,月底的下弦月才刚升起来,月光皎洁,月亮周围有好几圈光晕,这几日会下雨了。
天气闷热,几乎没有风,但外面比起屋子里要凉快不少,长宁穿过廊芜和庭院,到了前院的书房之中。
她到的时候,秦王的谋士顾大美和韦长庚已经到了,两人都在书房院落的月下站着等。
见到长宁一身白衣从檐廊走过,就赶紧躬身行礼,长宁说:“先生请进书房来。”
书房里已经点了好几站烛灯,光线明亮。
长宁到屏风后面去坐下了,又拿着团扇扇了扇风,这时候,顾大美和韦长庚已经到了。
韦长庚是慕昭的谋士,也是颍州城中的主事。
如意带着侍女送了茶水之后,就带着人都出去了,然后她守在了书房的明间大门外,不让人接近。
长宁说道:“这么晚了请先生们前来,还请两位先生见谅。”
韦长庚道:“想来定然是有要事,能为王妃分忧,便是我等之幸。”
顾大美则说:“不知是何要事。”
长宁说:“皇上现在驻扎在滁州城中,我定下明日或者后日便启程南下,到滁州城去拜见皇上。这么晚了找你们前来,就是商讨这件事。”
长宁这个决定,让顾大美和韦长庚都很诧异。
长宁面上一向端谨,还未双十年华,却已然十分老成持重,其谋略和稳重,让让完全想不到她还未双十,甚至不会想到她是一个弱女子。
且顾大美比韦长庚更清楚长宁的大胆和谋略过人,所以他比还没有反应过来的韦长庚先出口,“王爷未在颍州城中,对外称病不出而隐瞒住了此事,但府中依然需要一个主事之人,王妃娘娘若是要离开,颍州城中之事,当要安排妥当,且在下受王爷之命,怕是只得随王妃您一同南下了。”
韦长庚没想到顾大美完全不质疑长宁的决定,他不由看了顾大美一眼,发现顾大美在椅子上坐得十分端正,丝毫没了深夜前来议事的精神不济,反而精神奕奕,眼中露出深思之色。
他便说道:“娘娘有这个决定,属下不敢有所质疑,只是,王爷命我等以娘娘的安危为第一要务,娘娘要离开颍州城南下,而现在南朝境内还在打仗,若是危及到了娘娘,让娘娘遭遇险情,我等便罪无可恕了。”
到了夏日,书房里的厚幔帐已经被拆了下来,挂上了薄的轻纱幔帐,屏风上绣着百鸟朝凤,色彩绚丽,那仰着头向着太阳的凤凰,振翅欲飞,宛若能从屏风上展翅而出,光耀华屋。
长宁透过屏风,可以隐约看到后面坐在椅子上的韦长庚和顾大美,她顿了一下才说道:“此事有关王爷安危,所以我才决定南下前去觐见皇上。现在长江以北几乎都被皇上所占领,即使有些地方依然有所反抗,但那也并没什么要紧。我南下,身边自是会带一些人护卫我,不会出事,韦大人大可放心。除此,我让两人来,便是希望韦大人能够担负起颍州城中的事务,我也希望顾先生能随我南下,可以为我出谋划策。”
长宁并没有说秦王到底遇到了什么危险,韦长庚本想问,但之后又没有问,只得应下了长宁提出的事。
长宁又对韦长庚说了一些事情之后,就让他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了长宁和顾大美。
长宁便也没有了之前的那些顾忌,从椅子上起了身来,手中捏着团扇,慢慢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她手中的团扇轻轻挑起薄纱幔帐,走到了窗户边上去。
窗外的月亮映进皎洁光华,长宁一身素白纱衣,纤腰紧束,身姿高挑颀长又消瘦挺拔,乌发高挽,身上几乎没有佩饰,皎然秀致宛若亭亭玉竹。
顾大美已经年过不惑,见长宁站在窗口,眼神沉静深邃,身姿曼妙魅惑之中自带一种英气和娴雅飘逸的林下风度,顾大美这不是第一次看到长宁,却也为此时此景的她的美所折服。
长宁怕热,坐在屏风后更热,但此时站在窗口也并不觉得好多少,她想,大约是她心中焦躁,所以无论如何都觉得炎热。
她转过身来,对顾大美说道:“有探子来报,齐王身边的第一谋士解万南下,应是要前往南朝国都西都,齐王知道王爷还有一个身份便是慕家慕昭,慕昭现在假意投奔刘昶做内应,齐王派解万前去,很可能是要去向刘昶告密,想对王爷不利。所以,我想我必得南下去滁州见陛下。”
顾大美知道慕昭的双重身份,此时听了长宁这话,果真也忧虑起来,他沉思片刻后说道:“何不派刺客前去截杀了解万。”
长宁道:“的确需要派刺客前去截杀解万,但现在解万的行踪,我们的人并没有掌握到,他身边又有不少高手,只怕很难截杀到他。所以,这只能算一种法子,而不能全然寄希望于截杀。我想,现在最好的办法,便是让皇上加紧渡江,配合王爷,攻下西都,这才是解决此事的根本办法。”
顾大美道:“如此阳谋,即使齐王想要背后使绊子,怕也是不行的。只是,现在北朝大军才刚攻下长江以北,长江天堑相隔,想要渡江,怕是不易。”
长宁叹了口气,说道:“现在是夏季,水量丰沛,想要渡江,的确不易,但总是有办法的。总不能等到冬季水小之时再渡江攻打西都,到时候,不知道会有什么变数,王爷在南朝多一日,便多一日危险。”
顾大美自是赞同长宁的话的,但道:“但要皇上强渡长江,怕是不易,即使强渡,怕是也会很不容易,不知会损失多少将士的性命。”
长宁说道:“既然当年曹操就能使用铁索连接战船,皇上当也能,以战船辅以浮桥,便有渡河的可能。刘昶到时定会截击北朝渡河的兵马和船只,不过,那时只要配合得当,王爷临时而反,让刘昶措手不及,便可以为北朝渡江争取时间。我想,这应该是可行的。明天,我便会安排人去截杀解万,先生则做下准备,随我一道前往滁州城。”
顾大美自是马上应下。
☆、第114章
第五十三章
安排妥当颍州的事情,长宁在七月初一才得以从颍州城南下,为了赶时间,她没有乘坐颠簸的马车,而是女扮男装戴着帷帽骑马而行。
随行之人,有两百多人,除了在她身边照顾她的侍女近十人外,其他都是慕昭身边最忠诚的亲卫之中的士兵,还有便是顾大美,以及另外几位文职属官。
长宁还年轻,加上身体一向也不错,连着骑马赶路,虽然觉得十分辛苦,但也一直坚持了下来。
一行人从寿州境内渡过了淮河,不过长宁并没有进寿州城去拜见静安大长公主,而是直接继续往东南前行,赶往滁州。
因下雨耽搁,等长宁赶到滁州时,已经是七月十八日。
北朝皇帝皇甫元虽是亲征,但他并不会待在最前线,自从攻下了南朝长江以北的区域,他就驻在了滁州城。
现在正值夏季最热的时候,滁州城四周皆山,山上树木青翠,风景甚美。
长宁进入城中后,便让人去向住在行辕之中的皇帝通报了此事。
现在南朝兵弱,气势也弱,要攻下南朝,本不是一件难事,但奈何有长江天堑相隔,现在要大军渡过长江天堑便是第一等的难事。
再说,北朝皇甫元的亲兵,大多不善水战。
皇甫元住在行辕之中,正为渡河之策苦恼。
他身边的谋臣和将领,都不能给出好的主意。
这一日,他正坐在水边亭子之中乘凉加钓鱼,他身边的主事官朱鹤就来向他禀报道:“秦王妃南下来了滁州,恳请陛下能在明日召见她。”
皇甫元因他这一惊,手中的钓竿便是一抖,本要上钩的鱼都逃跑掉了。
这失态只是瞬间之事,很快他就收敛了心神,问道:“秦王妃何时到的滁州城?朕并未收到她要南下的奏请。”
主事官倒为皇帝这问话而为难了,心想秦王妃乃是秦王之妻,虽然皇帝是她的公公,但她要南下,不先向他请示,也无人能够过分责备她。主事官答道:“王妃今日才到,刚进了滁州城,便派了人来向皇上禀报了。”
皇帝将钓竿放下了,人也站起了身来,问道:“她可有安顿之处?”
这滁州城虽然是一座大城,但这里驻扎着皇帝皇甫元的军队,长宁是女流,便也不好找安顿之所。
而且因长宁艳名在外,皇帝皇甫元怕人乱讲,他是不会在儿子不在时,将这个颇有名声的儿媳妇招待在自己的行辕里住下的。
主事官道:“微臣并不知此事。”
皇帝说道:“你去看看她那里情况如何,在外面找户人家让她安顿好,然后让她明日来见朕吧。”
主事官朱鹤应了之后就出去了。
因城中管理严格,长宁带着两百名侍卫,城门口的守卫只准许她带了三十人入城来,其他人,则留在了城外安顿。
长宁知道入城之后,要找住的地方比较困难,而且她知道随在皇帝身边的人太多,行辕里怕是不会有留给她的地方,所以就让人快马加鞭早了一日入城,在行辕附近找了一处住处。
所以等朱鹤找到长宁要为她安排住处时,发现秦王妃一切都已经安顿好了,而且秦王身边的亲卫队长皇甫勋还邀请他喝酒。
长宁隔着帘子见了朱鹤,向他道谢之后便又说道:“我在路上时便听闻我大雍军队已经驻在长江北岸,只要有法子,便可渡江,不知这个消息确切否?”
因这的确不是机密,朱鹤便说道:“皇上的确有意,只是现在长江之水盛丰,渡江不易。”
长宁知道皇帝是要顾全大局的,再说,他肯定也在心里责怪慕昭我行我素自涉险地,现在皇帝骑虎难下,想要慢慢地图谋渡河攻打南朝也是不能了。
长宁又向朱鹤道了谢,说了明日会去拜见皇帝之事,就让如意将他送出了花厅。
如意奉长宁之命送了一份大礼给朱鹤,朱鹤本不愿意接,如意说这只是从颍州城带来的特产,朱鹤才接了。
朱鹤知道皇帝很喜欢小儿子秦王皇甫奚,自然对秦王府是很亲近的,也愿意帮长宁说好话。
这滁州城的住处,自是没有颍州城中的秦王行辕里的后宅好,一应家具都十分普通,不过长宁连在烈日炎炎的夏季骑马十几天的苦也能吃,更何况只是住差一点的屋子。
她入滁州城的事并没有几人得知,所以自是无人前来拜会的,长宁在屋子里好好地沐浴熏香敷面,然后又好好睡了一觉,第二天起来,又好好打扮了自己,穿了藕荷色的抹胸襦裙,罩在外面的大袖衫十分轻薄,隐隐可见洁白莹润的肌肤。
她在辰时便入了皇帝行辕,但在一处耳房里等了大半时辰才被传召去书房里见了皇帝。
皇甫元坐在书案后的椅子里,长宁脚步轻盈,进了书房后明眸看了皇甫元一眼,便跪拜道:“儿媳长宁拜见吾皇,吾皇万岁。”
皇甫元只见长宁长途跋涉地从颍州城来到滁州城,却依然精神不错,肤白如玉,水眸善睐,唇红齿白,身姿窈窕,不卑不亢,他的手在书案上敲了一下才道:“平身赐坐。”
长宁谢恩起身后并没有去坐下,说道:“儿媳擅离颍州城南下滁州,还请皇上恕罪。儿媳有要事相禀。”
皇甫元对她就向对慕昭一样无奈,虽然他对小儿子擅自以慕昭的身份带兵南下假意投奔刘昶之事十分气恼,但也拿他没有办法,反而被逼得不得不亲征欲尽快攻下西都,以确保他不会因在刘昶身边太久而出事。
此时,他对长宁也是这种拿她没办法的无奈。
皇甫元气闷了好一阵才说:“你是有何事想禀报?”
长宁没有说齐王派解万南下之事,她至今还没有收到她派出去截杀解万的人马得手的消息,想来以解万之能,他并不容易被截杀。
她主要说了太过担心慕昭安危,以至于惶惶不可终日,知道皇帝攻下了长江以北地区,现在一心想要渡江攻打南朝国都西都,只是苦于没有好的渡江之策,而她从小生活在西都,对渡江之事,倒是有一些看法。
皇甫元知道长宁有些智谋,不过对此了解不深,听她说有渡江之法,便半信半疑,问道:“有何办法?”
长宁道:“在长江之上架设浮桥,便可以渡江。”
皇甫元本来还带着期待,听长宁这般说后,他那期待就没有了,说:“长江天堑,浮桥堪能架设其上?”
长宁说道:“皇上总要尝试一次,若是能够架设成功,便可在近期内攻下南朝了。”
皇甫元虽然不大相信,但是他也没有否决长宁的这个提议,现在皇甫元已经在让造渡江的大船,而且已经造出了部分,他毕竟也担心慕昭,想了想后就说:“朕让人帅三千人前去试验浮桥。”
长宁谢恩之后就向他推荐了顾大美,说希望让顾大美去设计和监督建造浮桥,并且要让人去寻找最好的架设地点。
皇甫元一一都同意了,长宁告退之后,皇甫元才在心里想,若是不能成功,便也浪费了不少人力物力,不过总要试一试才好。
因南朝和北朝在长江两岸对峙,是以要通过长江传递消息便颇为不易,慕昭也很少传消息回北朝了。
在皇帝密令将领高鹏志协同顾大美使用大战船和大竹竿建造浮桥后,长宁就向皇帝辞行,随着建造浮桥的军队去试验浮桥去了。
长宁记得赵匡胤攻打南唐时便是采用这个法子渡过长江,不过此时水势要大一些,所以操作过程更为困难,但在材料准备齐全之后,十天之后,浮桥试验便成功了。
长宁让人前去禀报皇甫元,皇甫元因担心小儿子安危,已经从滁州移驾采石矶。
皇甫元得知浮桥架设成功,便让用大船将浮桥移到采石来,加上战船也已经建造好了六成,又征集了不少船只,在有浮桥的情况下,渡江攻打西都,时机已经成熟。
刘昶是个多疑的人,他现在得仰仗慕昭的军队,但他不会让自己受制于慕昭的军队,所以他开始并未让慕昭的军队进城,又从江西调了六万兵马护卫京师,准备和北朝一决死战。
八月二十七,中秋已过,天气已经渐凉。
解万躲过截杀,总算想办法到了西都。
因为要躲开南北军队,所以他绕了不少远路,以至于八月下旬才到西都。
不过他不知北朝已经准备好了浮桥,即将发动总攻,但以他的推测,北朝也不会等太久,毕竟皇帝亲征,不会将时间耗在长时间等待战机之上,不然就会失掉北朝军队南下势如破竹之时的士气。
其实之前解万想过,将慕昭就是北朝齐王之事传扬出去,这样,南朝刘昶一定不会再信任慕昭,不过,也许慕昭会更早得到消息,然后逃回北朝,这样就会失掉借刘昶之手杀掉慕昭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