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元本是个武将,一向不会说特别动听的长篇大论,听儿子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他没有觉得这是狡辩,而是认为儿子能言善辩,当即便说:“朕要感谢慕家,为朕养了一个好儿子。”
又问道:“长宁公主是什么时候分娩?”
慕昭是个绝顶聪明之人,之前皇甫烨无救长宁之心,反而有让长宁被刘家害死之意,慕昭认为皇甫烨不可能自己有害死长宁的意思,而且他并不是特别聪明之人,有所政见也是来自于幕僚,他根本不会自作主张要长宁死,也就是说,当初要长宁死的其实是皇甫元,怕长宁作为萧祐的皇后,到时候可以挟皇子以号令其他将领,让北齐一片混乱,所以想长宁死,但现在,让这北朝之内万众一心同归于皇甫一族,并不是难事,他定然会想到长宁另外的作用,就不会想要她死了。
慕昭回道:“是二月下旬到三月上旬之间。”
皇甫元又关怀地问:“有大夫去看过了吗?”
慕昭很坦诚地回道:“有请了此前供职于太医局的葛景壬葛太医在近前伺候。”
皇甫元又将腿收了回去,靠在靠背上,姿态随意地问:“那葛景壬有言是男是女吗?”
其实葛景壬有对他说过,以公主脉象,这一胎是女儿的可能性比较大,不过从葛景壬的话里,他得知长宁是希望这一胎是儿子的。
不过慕昭倒希望是女儿,他希望要一个和长宁相像的女儿,且这一胎不是在他将长宁明媒正娶之后的孩子,而且为了长宁和他的名声计,这个孩子到时候要对外说是侍妾所生的孩子,不能算成时嫡子女,若是女儿,他和长宁会非常疼爱她,让她在将来嫁一个好人家,但若是是儿子,不是嫡子,就会很被动,没有继承权,这不是慕昭想看到的。
慕昭道:“葛大人说不能判断,再说,这并不是好判断的事。”
皇甫元点点头,说:“也罢。”
慕昭不知道皇甫元问这事是什么用意,也并不好询问。
而皇甫元又说:“这位长宁公主,倒是一位奇女子,朕也有意见她,只是现在怕是不好见,等她产子之后,你便可带她来让朕看看,这位迷住了朕的小儿子的女人,到底是何等模样。”
慕昭一副惭愧的模样,嘴里则说:“是,儿子之后定带她前来拜见父皇。”
皇甫元笑道:“到时候朕就为你赐婚。这娶前皇后,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艳福。”
说到这里,他又哈哈大笑起来,笑意里带着骄傲和一丝调侃。
慕昭也笑了笑,不过他心中并不高兴,而且也不喜欢父亲将此事当成一个艳谈,在他的心里,长宁本就该是他的妻子,不该是做过萧祐的皇后之后再是他的妻子,是萧祐抢夺了他的妻,不是他抢夺了萧祐的皇后。
皇甫元在新年伊始便颁布了不少政令,减少赋税,扶持农桑,让流民或者回故土耕种或者就近安置耕种,并且由朝廷发下种子,除此,又要考察吏治,加强练兵,又分批召各地将领进京授职封赏。
作为皇帝的皇甫元十分繁忙,慕昭便也不得闲,他现在是秦王,又领了兵马练兵,住在城外,更是忙得少有时间前往刘府见长宁。
在二月初,因邠州兵将并不服从皇甫元的统治,起兵造反,皇甫元本是要派老三皇甫昇前去讨伐,但皇甫昇却找了借口不去,于是皇甫元派了老四皇甫烨带着两个副将前去了邠州讨伐叛军。
现在京中留下的便是皇甫昇和慕昭两位皇子。
慕昭在二月初九夜幕时分才骑马入了外城大庆门,一路驰骋,因时间已晚,要是先回内城的秦王府再到刘府,那内城一定已经宵禁,城门关闭,他虽然以王爷之身可以出城,但为免会引起关注,故此便没有回秦王府,而是先去了一家酒楼,随后便换了一身便服,从后门出来,乘马车前往了刘府。
时间进入二月之后,东京城便也变暖了不少,市场上已经在卖春笋,临近夜晚,还有小姑娘在叫卖春娟花和山茶花。
慕昭撩起马车窗帘子朝外看了看,旁边骑在马上的便衣侍卫便倾近过来道:“王爷,有什么吩咐?”
慕昭说:“那山茶花看着不错,你去买来。”
那侍卫愣了一下,因这是他的主子第一次有这种雅兴,他缓缰停了下来,侧头去看那卖花的小姑娘,这个小姑娘只有七八岁大,手里提着一个大花篮子,里面的山茶花很不错,有粉色的,有白色的,还有大红,紫红的,很是漂亮,上面还带着水珠,看来是下午新摘来卖的。
女人们喜爱以真花戴在头上,所以种花卖花人总是有生意的。
那侍卫也不知道到底要买多少花才好,便将一整篮子都买了下来,之后便护着篮子里的花上了马去追马车。
之后慕昭又撩开车帘子让他将花篮给自己,坐在马车辕上的小厮将篮子接过,然后捧给了马车里的王爷,慕昭将花篮里的花拿出来看了看,心想长宁也许会喜欢。
他已经有四天没有去见过长宁了,皇甫烨带兵在初七才出发,他有前往相送。
慕昭自己提着花篮子进内院时,暮色已经完全降下来了,院落中的檐下挂着风灯,风灯已经点亮了,院落里一片莹莹的光晕。
玉娘在院门口接到慕昭,笑着对他行礼:“王爷,您来了?”
慕昭问:“公主呢?”
玉娘还没有应,便听到了长宁的声音:“我在这里。”
慕昭看过去,只见长宁站在院子里一株垂丝海棠旁边,海棠已经打了花苞在开放了。
她的肚子已经大了,身形看着有些沉重,不过明眸皓齿,肌肤如雪,美若仙子,慕昭快步走了过去,将手里的山茶花奉上,道:“夫人,看,在路上遇到的山茶花。”
长宁看他献宝,就笑起来,从篮子里拿了一朵粉白的花在手里,玉娘已经过来接过了那个篮子,长宁嗅了嗅那淡淡的花香,将花送到慕昭的手里,又对他偏了一下头。
慕昭想到当年还在西都时也曾为长宁簪花,心中甜蜜,将那朵粉白的重瓣山茶花插在了长宁的发上,山茶花娇小,正好衬着长宁的乌发,在风灯的光下,粉白莹润宛若琉璃。

☆、第92章

第三十一章
晚膳之后,长宁坐在榻上和慕昭说话,慕昭经过一个冬季便白了不少,简直像随着季节变化羽毛颜色的鸟一般,长宁由着他抓着手,看着他只是笑。
慕昭问她:“宁宁,你笑什么?”还以为自己哪里说错了。
长宁只是摇头,“不笑什么,我只是想笑而已。”
慕昭将脸贴到她的肚子上去,在长宁吃过晚饭这段时间,肚子里的孩子照例是要动一动的,一会儿他就感受到肚子下面的小人儿轻轻给了他一下子,他也笑起来,抬起头来看长宁,说:“他在踢我。”
慕昭笑得露出一口白牙,脸颊边还露出了酒窝,眼睛明亮宛若星辰闪耀,这样的他,才正好和他的年龄相称,他才刚二十岁。
长宁抬手捧住他的脸,说:“他知道你在,就故意引起你的注意。”
慕昭顺势凑过去亲了长宁一下,说:“我对父亲说了让他赐婚你我的事情。”
他的眼里还带着笑意,显然皇帝皇甫元是答应了这件事。
不过按照长宁所想,皇甫元是不会不答应的。
虽然娶萧祐的皇后,的确会让北朝的不少前朝臣子反感,但萧祐自己在这方面也没有操守,淫/人/妻子的事都能干得出,想来会反对此事的臣子不会太多,而长宁作为皇甫家的媳妇之后号召南朝臣子将领归附的利益却要大得多,皇甫元可不是会怕那些文臣言官的人,所以长宁认定他不会反对。
不过长宁还是装傻地说:“不知皇上是什么意思。”
慕昭便说:“他说等你生下这个孩子,之后便为你我赐婚。这不需要多长时间了,这段时间,我不想离开东京,不然之前父亲让人去邠州讨伐向仁肃,我便自请前往了。”
长宁知道邠州守将向仁肃造反的事,向仁肃打的是不服皇甫元上位想要扶持萧祐之子上位的旗号,并且联合了另外几地拥有兵权的守将造反,而且他还造谣说皇甫元召各地将领入京便是想杀了他们,不过皇甫元显然早有准备,派去各地宣旨的官员都是可信任的人,说服了这些地方的将领,于是大家又自知造反讨不到好处,便并不骑兵,最后的结果便是只有向仁肃一人起兵了。
皇甫元自然不会姑息他,当即就要派皇甫昇前去讨伐,但皇甫昇借口其他事推拒了此事,皇甫元便派了皇甫烨带着副将前去了。
这件事,慕昭只在长宁面前提过一句,但并没有多说,于是之前长宁也并没有多问。
长宁此时便道:“皇上已经立国,想要收拢下面将领和大臣的人心,建立战功是必须的,不过邠州向仁肃造反并不算大事,很快就能平定,你现在在京中多和臣子结交也没什么不好,之后你建功立业的机会还多着呢。”
慕昭也点头:“对,夫人你看得很清楚。”
长宁将额头抵在慕昭的肩膀上,说道:“最主要,我希望我分娩时,你能够陪着我,我有些害怕……”
慕昭已经派人找了三个非常有经验的好的接生婆,听长宁这么一说,慕昭也紧张起来了,毕竟女人生孩子就是从鬼门关走一趟,他的生母就是因为生他时伤了元气很快就过世的。
慕昭道:“我会在的。”
三月初,原来镇守北边定州的皇甫汉也回京了,他是皇甫元的长子,已经年近四十,并不讨皇甫元的喜欢,不过他回京之后,皇甫元并没有很快将他派出去,而是让他在京中再多呆一阵。
三月初二,这日天晴晴朗,风和日丽,长宁睡了午觉起来在院子里看桃花,突然觉得肚子疼,开始她还没有这是要生产的感觉,之后痛觉加剧,她才警醒起来,对身边的秋娘说:“姑姑,我肚子疼起来了,是不是要生了。”
长宁说这话的时候,依然镇定而从容,以至于秋娘都没有太过紧张,将她扶回了准备好的产房,才发现她竟然已经破了羊水了。
这下子整个院子都忙碌了起来,已经接到府中等着的产婆被带入了产房之中,葛太医也进了产房为长宁把脉,长宁眼神镇定,只是微微皱着眉头,想来是很痛。
葛太医道:“夫人,不必担心,您一向身体康健,孩子又怀得好,不会有事。”
长宁还对他说道:“多谢。”
葛太医出了产房门,在外面守着,如意亲自跑到前院里去,找到了欧阳勋,让他去叫慕昭回来,说夫人已经发动了。
难为欧阳勋最初完全无法理解所谓发动了是什么意思,看到如意那般紧张着急,又结合长宁的状况,他才反应过来,于是亲自骑马去城东大营找慕昭。
慕昭骑着快马,在两个时辰之后赶回了刘府之中。
他还穿着军服软甲,冲入正院,只见里面宫侍们在井井有条地忙碌着,长宁的产房设在东屋之中,葛太医正从东屋堂屋里出来,慕昭几步上前道:“葛大人,内子如何?”
葛太医看到他,便说道:“胎位很正,应该就会生下来了,只是夫人强自忍耐,用力不够,再等等就好。”
慕昭想要进屋去看看,但是被出来的如意带人挡住了。
如意说:“王爷,您不能进去。”
慕昭着急问道:“真没事吗,为什么会没有声息。”
如意将他往院子外推,说:“王爷,你先出去吧。公主一向忍耐惯了,就是不愿意发出声音来让人听了去,所以不能叫出声来,无法正确用力,才一直没法生出孩子来。要是公主知道您在这里,她更是不愿意发出声音来让您听去。”
慕昭诧异不已,又着急又担心,却不得不被如意推出了院子。
慕昭站在门口转来转去,幽深的眼眸里满是担心,幸好里面并没有传来不好的消息,但是也没有听到什么特别的声音,欧阳勋在他的身边安慰他道:“王爷,夫人不会有事,您到书房里去坐着等吧。”
慕昭摇了一下头:“不必了。”
到夜幕降下来,晚上戌时两刻时,如意跑出来给慕昭带来了好消息,“恭喜王爷,公主顺利生下了一位小郡主。”
如意一脸轻松,脸上带着笑容,很是欢喜。
慕昭站在院门口的灯笼下,眼睛瞬间睁大,随即就笑起来,要进去看长宁,如意随着他往院子里走,一边说:“产房里还没有收拾好,王爷,您先在正屋里去等等吧……哦……王爷可用过晚膳了?赶紧用晚膳吧,公主说她饿了,也要吃些东西。”
慕昭那提起来的心总算放下了,此时的确是饿了,但是比起吃东西,他更想先去看长宁,便说:“我等会儿看了夫人,和她一起用膳吧。”
如意笑道:“这怎么能行。王爷您先在正屋里用膳。”
她这般说着,就先告退了,又叫了另外的小宫女去吩咐为慕昭上晚膳,她便又跑回了产房里去。
长宁生下了一个五斤四两的女儿,除了在最初睡过去了一会儿,之后便醒了,而且精神还不差,问为她换衣服和秋娘:“孩子呢,抱来给我看。”
产房里虽然一切都收拾好了,但是还是有没有散掉的味道,长宁身体不舒服,但心里惦念孩子,暂时把慕昭都抛到脑后去了。
秋娘为她整理好了衣服,又有玉娘为她梳好了头发,编成了一个大辫子,她枕着迎枕,欠身看向稳婆抱来的女儿。
那稳婆笑容满面地说:“夫人可真是能忍,老婆子给人接生,大多是叫得房梁都要垮下来,夫人却不肯发出痛吟。夫人这般貌美,小娘子随娘,将来定然也是位大美人。”
长宁在刚生下孩子时,痛得精神恍惚,在孩子大哭时,就问了一句:“是儿子吗?”
当时几位稳婆都不敢应,她们不知道这里是谁人的别府,但是从府中的侍婢,护卫,房屋,摆设,以及这位年轻貌美的夫人,便可判断,这定然是大户人家,这样的人家,定然是想要儿子的,所以这位夫人生了女儿,她们觉得自己拿到的赏钱定然少,说不得还会被迁怒,所以当时就噤声了。
还是秋娘过去说:“夫人,是位漂亮的小娘子。”
长宁之后便没有再说话了。
于是这稳婆越发觉得这位隐忍的年轻夫人不喜欢这个女儿。
长宁要伸手接孩子,秋娘赶紧将孩子接到了怀里抱着给长宁看,说:“夫人您歇着吧,您现在没有力气,让奴婢抱着就好。”
长宁自己也怕会脱力将孩子摔了,就不再坚持,抬起手来轻轻碰了碰襁褓里的婴孩儿的面颊。
小孩子皮肤红彤彤的,眼睛紧闭着,小鼻子小嘴,像个小老鼠一样,哪里好看了,不过长宁的确觉得她可爱,还轻轻哼了一声,“小乖乖。”眼神温柔慈蔼欢喜。
秋娘看长宁不嫌弃这个女儿,这才松了口气。
长宁喝了一碗葛太医熬好的药,又吃了一大碗药膳,这才想起慕昭来,一边温柔地看着睡在自己床头的女儿,一边说:“这时候已经晚了,城门也关了吧,明日派人去告诉王爷,说我生了个小宝贝。”
秋娘、如意和玉娘都在旁边笑,长宁一看她们这笑,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说:“他是不是在府里?”
如意最没良心,一直把慕昭隔离在外,也不告诉长宁慕昭在申时不到就等在院子门口焦急地转圈了,这时候甚至都没吃晚膳,站在正房堂屋的门口看着这东屋焦急地等消息呢。
还是秋娘说:“公主您发动的时候,如意就去让欧阳大人派人请了王爷回来,他申时不到就回府了,一直守在院子门口等,没有离开一步,现在也是着急得连晚膳也吃不下,在堂屋里等着呢。公主,要不要叫他来见。”
长宁的这个孩子,可是私生女,其中责任当然要慕昭承担,也不怪公主身边的几个贴身女官都对慕昭在此事上有怨气了。
长宁没有愕然,只是平和地说道:“我这个样子,的确不好见人。不过,不见的话,他定然一直担心,又何必这样让他坐立不安呢,赶紧让他进来吧。”
如意这才应声,去叫慕昭去了。
慕昭让人为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找了两个乳母,不过长宁还是想要自己喂奶,之前又怕自己会奶水不够,所以并没有拒绝慕昭找两个乳母来,慕昭进来时,秋娘正在小声和长宁说通/奶/水的事,但是坚决反对她自己哺乳孩子,说:“殿下怎么能做这种事呢。”
长宁便道:“姑姑,哺乳自己的孩子,怎么反而成了不好的事了。”
秋娘说:“没有这个惯例。”
长宁好整以暇地说出霸道的话:“一切依循惯例,那我们可没有活路了。我才不管是谁定下的惯例。”
秋娘正要在劝,慕昭已经跟着如意转过屏风了,如意说:“公主,王爷来了。”
秋娘只得不再说,因慕昭并没有和长宁正式结婚,在秋娘等人的眼里,其实慕昭算不得长宁的夫君,她们也暂时没有把他当成男主子看,慕昭大约也有所感,但是暂时也没有办法,只能等他父亲为他和长宁赐婚。
秋娘起身来对着慕昭行了一礼,说:“王爷。”
慕昭对她点了一下头,便走到了长宁生产用的床边去,为了方便,这张床并没有床帐,只是一张很大的榻而已。
慕昭并没有在意房中还有其他人,倾身在长宁的额头上亲了亲,道:“辛苦你了。”
长宁声音要比平常低哑:“你还未用晚膳吗,赶紧去吃吧,我没事。要看孩子吗,是个女儿,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孩子就在长宁的旁边,刚才已经在乳母那里吃过一回奶了,此时正在酣睡。
慕昭看到是个小小的脸蛋红彤彤的小婴儿,不由不敢碰,只是笑着看她,说:“现在好小,也看不出像谁。”
又说:“还是像你好,像你漂亮,像我就不好了。”
长宁毫不客气地说:“像你也漂亮,比我漂亮。”
这让慕昭愣了一下,而房里另外几人都笑了起来。


☆、第93章

第三十二章
小郡主出生在三月初二的入夜,慕昭为她取了个乳名,叫做子樱。
他从城东军营骑马疾驰回府之时,看到道路两旁的晚樱正在绚烂地开放,粉白如云霞一般,灿烂张扬又美丽。
他想,他的女儿也会这样灿烂美丽,毫无顾忌地开放。
他会让她生长在盛世里,不要受苦。
这个小女孩儿在将来会成为这个帝国最负盛名的公主,她的大名则要等她的祖父赐予。
慕昭想要一直陪着长宁,不过长宁严厉地拒绝了他,说暂时不行,让他去书房睡了。
慕昭在第三日进了宫,亲自向皇帝说长宁为他生了一女的事。
皇甫元是谋夺了萧家的皇位而做了皇帝,自然要勤政以服众,是以他从福宁宫搬到了和大臣议事的垂拱殿后殿里住下,不近声色,不乐游猎,遇到有事,随时找大臣前来议事,其勤政,即使是前大周太宗皇帝也有所不及。
皇甫元在福宁宫里为小儿子留了房间,但慕昭很少在福宁宫里住,除非皇帝找他谈话至夜深无法出宫,他才会在福宁宫里留宿。
现在皇甫元搬到了垂拱殿住,他就更是不会往属于后宫的福宁宫去了。
慕昭参加了早上的早朝,早朝上在讨论流民回返原籍和就地安置的情况,之后又说到魏王皇甫烨讨伐邠州叛将向仁肃之战,因向仁肃闭城不出,所以皇甫烨的军队就和向仁肃的军队对峙上了,一时攻打不下,不过,众将领和大臣都认为这不需要太长时间,向仁肃的军队就能够被清缴。
在早朝之后,慕昭就随着皇帝去了垂拱殿的后殿书房,还有另外几位大臣求见皇帝,不过皇帝让他们先等等,他最先召见了慕昭。
皇帝坐在御案之后的椅子里,在司茶女官上了茶之后,他就让房里的内侍们都出去了,这才让慕昭在御案前不远靠窗户的椅子里坐下了,说道:“朕看你今日面带喜色,是有什么好事?”
皇甫元对着慕昭很少有严父形象,反而很是亲近随意,慕昭起身躬身道:“禀告父皇,是长宁公主为儿臣生了一女,是前日初二辰时生的,母女皆平安。”
皇甫元本来伸手去拿毛笔批改奏折,手伸到半途顿住了,慕昭走到皇帝的御案边上去为他慢慢磨朱砂墨,他从皇帝的表情看出他更希望长宁公主所生是个儿子。
慕昭一边磨墨,一边说道:“儿臣和公主的这第一子,只能说成是侍妾所生,所以是女儿反而更好,以免以后兄弟争执不睦。父皇,您的意思呢。”
皇甫元心思深沉,此时已经收敛了那一瞬间的失望愕然,很平和地说:“母女平安就好。”
他拿了毛笔开始就春耕的折子做批复,一会儿之后,他发现小儿子无声无息地磨墨,不由就安慰了他一句:“等过一阵,抱了朕的孙女前来朕看看。”
慕昭知道皇帝这是软了态度,便说:“多谢父皇,儿臣让长宁亲自带子樱前来。”
皇甫元抬头看了慕昭一眼,说:“已经有名儿了吗,叫子樱?”
慕昭说道:“只是乳名,大名还请父皇恩赐。”
皇甫元对此比较满意,说道:“等周岁时朕让礼部官员为她拟一个大名。”
一向是皇子皇孙才有此殊荣,而皇帝却愿意让礼部官员为孙女儿拟大名,看来到时候说不得是直接赏赐封号。
慕昭自是赶紧谢恩。
慕昭回了刘府,长宁还住在东屋产房之中。
他没让人先通报,自己就往产房里去了。
长宁并不喜欢太多人围着她,能进她产房伺候的,往往就是那最亲近的三四个人,照顾小郡主皇甫子樱的乳母和宫侍也只是在一边的耳房里。
慕昭进屋时,还没有绕过屏风,正好听到长宁在和秋娘说话。
长宁说:“真是痛得很,涨得痛,却没有奶水。”
秋娘说:“子樱小郡主力气哪里够,让个婆子来吧。再者,让乳娘给小郡主喂奶就行了,您是公主之尊,哪里能做亲自哺乳的事。”
长宁不想听她唠叨这些,就说:“姑姑,不要和我争这个了,要是我奶水够,不给自己孩子吃,反而要挤掉,岂不是浪费。”
秋娘严厉地说:“公主,您倒是在这上面说浪费了……”
慕昭听到她们的话题,不由些许尴尬,正要退出去,如意却带着一个小宫女端着铜盆进来了,看到他,便行礼道:“王爷,您回来了!”
慕昭想退也没有办法了,这时候,秋娘也出来了,对着慕昭行礼,说:“王爷!”
她让如意带着小宫女先进去,然后就躬身请示慕昭,希望到一边说话,慕昭自是跟了过去,听秋娘说:“王爷,您便劝一劝公主吧。”
慕昭问:“是何事?”
秋娘也有些尴尬,这些内闱之事,其实不该和大老爷们说的,不过她觉得长宁根本不听任何劝告,她一向就是个独断专行的人。
秋娘说:“公主殿下想亲自哺乳小郡主,但这不合规矩便不说了,其中辛苦,公主殿下根本不知,还请王爷劝她不要坚持。”
慕昭心里尴尬,面上却一派从容,说:“公主也不一定会听从我的。”
秋娘说:“王爷说一说也是好的。”
慕昭只好说:“那我便试一试吧。”
慕昭又被拦在门外好一阵才被放行让他进去了,如意带着小宫女端着一大堆换下的被褥和衣裳出去了,房间里熏了香料,是甘松香和*的淡淡的香味,长宁头发编着辫子,面色红润,只是精神不大好,靠坐在床头,见到慕昭进来,她便直起了身来,说:“昭郎。”
慕昭在她的床边去坐下了,伸手摸了摸她的面颊,说:“怎么精神不大好,昨晚没睡好吗?”
慕昭住在书房里,没有和长宁同寝,早上一大早出门了,也不知道长宁是不是晚上休息不好。
长宁摇头道:“没什么。”
慕昭说:“分明精神不好,为何不同我讲。”
长宁目光躲闪,又笑了一下,说:“说了你也帮不上忙,让葛大人来给我看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