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宠爱妹妹比自己正妻更甚,长宁不觉得皇后一点醋不吃,所以已经尽量避免让皇后看到皇帝宠她。
皇帝将太子递给皇后之后,便对长宁道:“宁宁,你随朕来,朕有话同你讲。”
长宁应了之后,就和皇帝到了清凉殿的里间去了。
皇后看了一眼里间,眼神更黯下去。
☆、第48章
第二十六章
里间是面相岸边的房间,窗口处便是两株高大柳树,柳枝如碧绿烟云,将窗户笼罩住。
长宁过去将窗户推开,站在窗口往外看了看,外面很远处才有值守的侍卫。
宫里并没有将鸣蝉驱逐,故而蝉声伴随着不时响起的蛙声,别有一番意趣。
皇帝顾世旻看妹妹穿着一身只绣有暗纹的素衣,乌发如云,肌肤胜雪,眼若点漆,唇色粉嫩,身姿挺拔中带着一股妖娆,宛若从诗中走出的仕女。
长宁发现哥哥一直盯着自己,就转过头来问道:“哥哥,是什么事?”
她即使不叫皇帝“皇兄”,顾世旻也并不会生气,反而很喜欢她叫他“哥哥”,亲切又温柔。
他走到了一边的圈椅上去坐下,才说道:“慕老将军给朕上了折子,说希望让朕召回慕昭,让他回京中任职。”
长宁略微奇怪,因为前年慕昭去寿州城从军,慕老将军也把慕昭遣了回来,说的是慕昭鲁莽,需要再磨砺性情,当时长宁倒没多想,因她也觉得慕昭有时候行事的确有些莽撞,但之后她随驾去北边军中,慕昭屡立战功,可见他其实并不是个鲁莽的人,反而是足智多谋,心中有成算,才出击的。
既然这样,慕老将军为何一味要将慕昭遣回京城来呢。
是不想让他在边疆涉险?
但长宁不觉得是这样,慕家满门武将,连继承人世孙都要去边关战场,更何况是慕昭这样的私生子外孙。
长宁想到这里便思维一顿,私生子?
难道是与他的身世有关?
长宁只是胡思乱想,又问皇帝道:“哥哥是什么意思呢?”
皇帝笑了笑,对长宁招手,长宁只得从窗户边走到了皇帝的身边去。
顾世旻伸手拉住了长宁的手,盯着她看,笑着叹道:“朕尚且记得第一次见你,你还是个要被抱在怀里的婴孩,还没有阿圆大,现下就要嫁人了。”
这不是顾世旻第一次感叹此事,以前也感叹过。
长宁知道他虽然也能做到杀伐决断,但在很多时候,也有些多愁善感,这种从骨子里带出来的性格,是没有办法的。
长宁朝皇帝撒娇道:“无论宁宁长多大,都是哥哥的妹妹,都会陪您在京中,不会远去的。除非哥哥什么时候不喜欢我了。”
顾世旻赶紧说道:“这是说什么话,朕怎么会不喜欢你了呢,真是孩子话!以后别这样讲。”
长宁便点头:“知道了。”
顾世旻又说:“朕知你心系慕家此子,只是,他的出身并不顶好。你若是是因所见人少,故而看上他,那朕可以再安排几场宫宴,你多看看其他家的儿郎,看是否会有意。”
长宁知道皇帝的意思,其实皇帝并不是觉得她嫁给慕昭不好,而是为了其他。他定然会以为,当初自己住到静安长公主府,之后又表示要和慕昭定亲,也许喜欢占一部分原因,但还有另外的原因,那就是当时还是太子的顾世旻作为太子地位不稳,也许皇帝会临时再换人,所以必得要慕家这种大周数一数二的军将世家为后盾,她和慕昭之间的关系,可能是她为他做出的牺牲。
所以现在顾世旻做了皇帝了,自然不会让妹妹随意嫁一个人,有着浪漫主义情怀的顾世旻,是希望妹妹同她所爱的人成婚的,而不是一种利益结合。
长宁故作生气地说道:“再看其他家的男儿做什么,我已经是公主,又有哥哥你的宠爱,慕昭他的出身不好又有什么关系,难道他的出身再好,能够好得过我吗。只要我和他情投意合,以后又有哥哥您的看护,他定会让所有人刮目相看的。”
说到这里,她还轻轻摇了摇皇帝的手,“哥哥,你说是不是?”
皇帝看妹妹的确是真和那慕昭情投意合,便也就放心了,笑着道:“是,是。”
便又说:“边关危险,你要和他成婚,将他调回京城也好,就在京中任职,比北边边防好。”
长宁却摇了摇头,说道:“哥哥,我觉得还是算了。我同慕昭相见多次,我知道他不是喜欢靠荫庇而加官进爵的人,他希望能够在边关建功立业,因这是属于他自己的价值,我不想因为喜欢他,要嫁给他,就将他当成一只鸟一样关在安全的地方。这样,他不会开心。所以就让他在边关好了。喜欢一个人,就要让他开心,让他做他喜欢的事。我便是如此认为的。”
皇帝些许诧异,但又欣喜地颔首道:“宁宁一向知事,反倒是朕,没有你明白。”
长宁拉着他的手说:“哪里是这样,哥哥正是因为疼爱我,才那么想的。因为感情,人往往不能做出最好的决定。爱之便欲其尊贵,厌恶之便不愿同其接近,但以爱和厌,并不能分出人的好坏来。哥哥是皇上,定然是比我懂啊。所以我其实只是想,我是哥哥您的妹妹,身份尊贵,能够决定很多人的命运的好坏,但我一定要警醒,不能随自己的喜恶那么去决定事情。”
皇帝叹道:“你说得对。”
于是皇帝之后给慕老将军回了折子,说慕昭年轻,正该是建功立业的时候,应该看他的意思,将慕老将军的这个恳求回绝了。
在宫里的日子是富贵而奢靡的。
虽然皇帝自己很节俭,但却不让妹妹节俭,反而赏赐她很多东西。
长宁这日便出宫去静安大长公主府里拜见姑母,转而去看已经修好的长宁长公主府。
静安大长公主府里还是老样子,满门的男儿,大多在边关,府里尽是些女人,大长公主便每日里要断这些女人之间的芝麻蒜皮的事情。
长宁的到来,静安大长公主十分高兴。
长宁在宁康居里的东西,有些已经送到她自己的公主府里去了,有些带进了宫,有些则还在静安大长公主府里。
静安大长公主说道:“你的封邑就在京畿外,你尽可以去走走的。”
长宁知道皇帝还拨了款让在她的封邑上为她修公主府,其实长宁自己并不愿意这么破费,但皇帝大约是没有自己的子女,又只有她这么一个同胞妹妹,所以只得在她一人身上用这种关爱,便想将好的都给她。
所以长宁之后也不知该如何劝阻皇帝了,只得让他那么去做。
反正长宁已经决定,等以后,她的哥哥驾崩,侄儿上位的时候,她会将封邑退还给皇家,让侄儿去封给他的儿子好了。
这样便也不会因自己食邑太大且在京畿而遭到以后的新皇的忌惮不喜了。
长宁回答静安大长公主道:“虽只是京畿附近,但出了京城,我便也不好去那么远的地方。”
之后长宁就邀请静安大长公主去自己的公主府里看一看,静安大长公主便应了,两人就坐了轿子过去。
在长宁长公主府里只是转了一圈,就花费了半个时辰,里面修建得很是宽阔,长宁这不是第一次来,但是第一次仔细地逛了一遍,她自己很是惊叹,对姑母说道:“我不曾想里面这么阔大,以后怎么住得了。”
地方太大了,很多地方就会荒废浪费了。
毕竟她既不养面首,又不养士,那么多院落,谁去住。
而且慕昭也没有别的兄弟姊妹呢。
静安大长公主笑了起来,拍着她的手说道:“宁宁居然还为此烦恼,大可不必,以后你呀,多生一些儿女,儿子又有孙子女,等你老了,你会发现,屋子还不够住呢。就像我,现下就希望孙子更多些。”
长宁瞪大了眼睛,说起来,她真没有孩子越多越好的观念,倒是觉得生三四个孩子,然后都能好好养大,那就好了。
要是生个七八个,即使出生富贵,不愁养,但她和慕昭对孩子的感情和精力也是一定的,哪里爱得过来呢。
而且孩子多了,他们也容易闹矛盾。
人心都是偏的,不可能真的都能做到十分友爱。
长宁没答,静安大长公主就当她是害羞了。
等长宁准备回宫的时候,静安大长公主府正好收到了北边来的家信,其中就有慕昭给长宁的。
长宁心情愉悦地揣着信回宫了。
在回宫的马车上,她就将信拿出来看了。
慕昭虽然是个武将,但因从小受大长公主的教养,又抄过不少书,一笔字写得不错。
信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无非是问好,又说了一些军中的情况,其实军中也并无什么特别的。
不过,在最后,慕昭写了一句游移不定的话,乃是父母生之恩,比之他人教养之恩,又算如何,若是不孝,便背负不孝。
写得很是奇怪,但长宁却看懂了。
她想,难道是慕昭的生父有去找他。
而他的生父,并不讨他的喜欢,而且之前慕老将军希望将慕昭调回京城,难道也是因此。
☆、第49章
第二十七章
长宁回到宫中,便给慕昭写回信,两人已经写过数封信了,便也没有第一次的踌躇。
长宁将前面的问候的话写完,又写了一些京中的事情,然后还写了今日和静安大长公主前往长宁长公主府里的事情,说府中一切都已经修好了,只待里面的树木花草随着时间长得茂盛起来。
而在之后,她对慕昭写道,说她认为教养之恩和生恩其实不能用于比较,不过又说母亲十月怀胎,产子如过鬼门关,恩德如天的广阔地之厚重,但是没有提到父亲。
慕昭看到这封信,自然就会坚定信念了。
而长宁此时其实已经有所猜测,慕老将军前后两次要慕昭回京,大约是忌惮慕昭的父亲找他。
连慕老将军都会忌惮的人,能是谁。
长宁想,也许该是北齐的将领。
当年慕家的嫡长女在寿州城被人搞大了肚子,她自己跑回了京城产子,之后却并没有听人说起过慕家因女儿被辱产下孽子而去追查男方,由此可见,男方是没法追查,抑或是追查男方会对慕家不利。
如此一想,就只能推断慕家的女儿大约是和北齐的将领之间有了关系,慕家怕皇帝怀疑慕家和北齐之间有联系,所以才一直瞒着此事。
以先皇太宗皇帝的多疑,要是知道慕家养着的外孙是北齐将领的,他肯定觉得慕家会和北齐勾结到时候反水,肯定就会对付慕家了。
现在慕老将军应该也有这个顾虑。
而北齐没有将慕昭的身世直接捅出来,大约是慕昭生父之家,也怕北齐皇帝怀疑他们里通外国。
长宁坐在桌边,用手撑着面颊,这些当然只是她的猜想而已,到底是与不是,估计只有慕昭自己和慕老将军知道了。
长宁本想下笔侧面问一问,想了想,又将笔搁下了,然后用手指沾了胭脂,在信纸上面画了几朵粉色桃花,却并不落款。
待信纸干掉,就叠成方胜,装进信封里面封好。
信也是让人送出宫去给静安大长公主,她会替她将信和慕家的家信一起送往军中。
时间很快到了中秋,正是蟹肥之时。
大周地处淮河以南,正在土地肥美的江南,物产丰富,特别是水产,更是丰富。
因皇帝提倡节俭,是以他新登基,宫中便也没有选秀,后宫中后妃寥寥无几,除了皇后外,就只有之前是太子东宫中的侍妾的几人随着入宫来了,之后也都提了位份,但是位份却不是很高,因为她们不是很受皇帝的喜欢。
朝臣们也有提出要再选妃的,不少大臣家里都有适龄的女儿,想要送入后宫来,但皇帝自己这十几年来,也不知道是压力大让精/子活性不行还是真的性功能不行,除了当年有位侧妃为他怀了子嗣外,别人都没能怀上孩子,所以他现在对用美人充盈后宫这事并没有什么兴趣。
所以就说再等等才好。
大臣们不能逼皇帝,便只能等了。
后宫里人口少,这中秋佳节过起来都不能热闹,于是皇帝在宫里办了个宴会,便是设在了上清湖畔的清凉殿里,因现在天气已凉,清凉殿里除了开了面向湖面的窗户,其他方向的窗户都紧闭上了。
清凉殿不是很大,但清凉殿外有一个宽阔的平台,于是宴会在这个平台上举办。
设了有三十来张桌案,有些是两人一席,有些是三人一席,有些是四人一席。
因是中秋宴,便也没有将男女宾客分开,一边坐男客,一边坐女客。
能受皇帝所邀的,或者是和帝王家沾亲带故的皇亲国戚,或者便是公侯之家。
而且受邀的人也并不是很多。
但这也足够热闹了。
长宁坐在皇帝的下手位的第一位,比起所有人都要尊贵。
大家通过长宁长公主的食邑比起荣王信王简王等都要多,长公主府修在京城,十分富丽堂皇,便能知道,前后两位皇帝对她到底有多宠爱。
宫宴上的客人,大多是父母带着子女,想要在皇帝面前露脸。
天上月亮又圆又大,光辉皎洁,映在上清湖里,上清湖上的月亮和天上的月亮相映成趣,湖面波光粼粼,又映着岸边的宫灯,宛若星河。
长宁看下去,在座的大臣她几乎都认识,毕竟她站在帘子后面为先皇做过几个月的秘书,又在还是太子的新皇的书房里呆过,这些大臣她几乎都见过。
不过这些大臣带来的子侄,她便几乎没有见过了,这些男孩子,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在宫中,自然不敢无礼,看起来也都是人中龙凤,长宁一看就知道大家是有相亲之意。
而在另一边,由各位夫人带着的闺秀,也都是打扮得十分美丽,恐怕是想受皇帝的关注,若是不受皇帝的喜欢,能够和家世相当的人家的公子结亲也不错。
像这种皇家宴会上的相亲机会并不多,大家自然会争相展现自己。
既然是中秋,当然是吃蟹,喝菊花酒,赏月,吃水果。
长宁由宫人伺候着慢慢吃蟹,她喜食这个。
宫人为她剥开了蟹壳,她并不要宫人再将蟹肉剔出来,便自己慢慢剔肉,这个过程,也是一种享受。
下方便有一位闺秀出列,说听闻长宁长公主琴艺乃是一绝,她愿意抛砖引玉,想之后请公主殿下弹一曲,让大家一饱耳福。
长宁将螃蟹放下,在宫人端过来的菊花水中洗了手,又接过巾帕擦手,随即又漱口擦嘴,这才朝那位闺秀看过去。
就着月色和宫灯,只见是一位穿着茜色衣裙的妙龄女子,大约比她大了两岁的样子,身材高挑,身段窈窕,在月色下,肌肤如玉,鹅蛋脸,桃花眼,是位美人。
长宁示意了身边的如意,如意便俯□轻声和她说道:“乃是郭相国的孙女郭榕仪。”
长宁又看向皇帝,皇帝道:“一会儿宁宁弹一曲也不错,朕也有些日子没听过了。”
长宁心说自己也有些日子没有练琴了,于她,弹琴只是一种闲技,花费太多精力,并不是她所愿的。
长宁只得起身应了,又对那位郭家闺秀道:“请。”
有这位郭榕仪带头,之后便有不少闺秀出列表演,有弹琴的,有吹笙的,有弹琵琶的,甚至还有跳舞的,又热闹又高兴。
皇帝心情也不错,于是长宁在最后便也坐在了自己的古琴前,奏了一曲高山流水,开始时,尚且有点滞涩,之后便流畅起来,琴声在这月夜之中,回旋于湖水殿宇之间,高亢又悠远,引人入胜。
一曲弹罢,长宁便起身来,对着皇帝行了一礼,说道:“皇兄,献丑了。”
皇帝赞道:“甚是不错,朕知你有不短的时日没有弹过了,今日一听,倒还未生疏,可喜可喜。”
说着就笑起来。
长宁知道他是打趣自己,就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说:“皇兄就不要打趣我了。”
坐回了原位去。
大家都看到皇帝对公主分外疼宠,这话一出,那位率先邀公主弹琴的郭氏女郎,倒有些尴尬且不上不下起来,因为公主已经有好些时日不曾弹琴了,可见不一定喜欢在此时弹琴,自己请她弹琴,虽然公主和皇帝面上都没什么不愉快,但要是心里觉得她的提议太过逾越,对她不喜,那就不好了。
她想要再起身向公主道歉,皇帝已经说道:“朕有些乏了,今晚就到此为止罢。让诸位卿家舍弃家中同家人团聚的中秋宴到宫中来,朕深感歉意。”
众人自是起身言道不敢,多谢皇帝恩赏让大家能够入宫来欣赏月色吃螃蟹云云。
皇帝不再多言,便先走了,走前对长宁道:“宁宁,随朕走走。”
长宁便赶紧跟了上去。
而皇后还坐在那里同下方她的娘家人说话。
看皇帝将长宁带走,也未说什么,只是和娘家人说话时声音顿了顿。
在上清湖边漫步,人走月也在走。
皇帝问她:“可有觉得今日哪家少年堪入你眼。”
长宁被他逗笑了,撒娇道:“哥哥,你这是打趣我吗。难道除了慕昭,您还允许我养面首不?。”
因没了母亲,皇帝自是觉得自己应该担负起给妹妹找到最合适的夫婿的职责,但此时也被妹妹这话说得一愣,随即差点就呛到了,笑着摇头,最后却好笑地道:“若是你要养,朕没有不允的。”
长宁于是也差点因他这话呛到了,随即笑得要直不起腰来。
心说,我的老天,我才十四岁好吗,就讨论这个。
两人正绕着上清湖走了半圈,便要往前面寝殿走去,有太监抬着宫轿在后面跟着,两人也并不想乘坐。
正心情愉悦,便有一位大太监疾步跑上前来,对皇帝行礼之后,道:“皇上,枢密使王大人,有急事禀报。”
因是中秋,所以宫门会晚些关,大约正是如此,枢密使王瀚直接到了崇政殿外等皇帝。
长宁便和皇帝分别了,到第二天,她才知道枢密使急着见皇帝,是因为西梁老皇帝驾崩,陈王为和太子争皇位,打起来了。
☆、第50章
第二十八章
西梁的老皇帝宋彦比较长寿,活了七十岁,太子宋崇周为他第四子,现在也已经四十多岁了,陈王宋崇友则是老七,据闻是一个并不受宋彦喜欢的儿子,为人暴虐纨绔,现在老皇帝一死,宋崇友不管不顾地就拉扯了一伙军将,攻入了西梁京城。
太子宋崇周来不及登上帝位,便被宋崇友打得退出了京城,于是又召集了人马打回去。
到此时,西梁京城里到底是谁占了上风,应是已经出了结果,不过因西梁京都距离大周京城有些距离,即使快马加鞭,传来消息也得十几天,所以大周皇帝便还不知道西梁情况到底如何。
刘和被召进宫来陪长宁玩,被长宁留在宫里住下了。
两人坐在榻上品茗下棋,刘和小时候长得些许胖,长大了倒是瘦下去了,只是脸上肉多,无论如何减不掉,但这也无妨,反而显得非常可爱。
她性情柔和,或者说是反应总是慢半拍,于是什么事都不着恼。
长宁和她在一起,感觉非常轻松,再说她除了刘和,也没有多少别的朋友,便总召刘和来陪她。
刘和看公主殿下用手撑着脸颊,说是在下棋,不如说是在发呆,不由问她:“公主,该你了,你在想什么呢?”
长宁被她一唤,这才回过神来,眼睛一扫棋盘,知道刘和下在哪里了,于是自己也按下一粒白子,嘴里却说:“还不是你想太久,害得我都差点要睡着。”
刘和盯着长宁下子的地方,苦思冥想自己的下一步棋,又笑着说:“是,是,是我想太久。不过我看你不是要睡着,是在发呆吧,难道是在想慕昭公子吗?”
刘和知道长宁和慕昭的事,女孩子之间,总会拿这个打趣的,即使对方是公主殿下,但两人是从小的玩伴,感情和亲姐妹也没差,刘和根本不怕长宁。
长宁伸出白皙的手指在刘和的额头上碰了一下,假装着恼地道:“总拿慕昭打趣我,都没新意啦。等你家里把你的婚事定下来,看我不时时把他的名字放在嘴边笑话你。”
刘和赶紧告饶,说:“那我怕你了。”
又问:“那你在想什么?最近又有什么苦恼的事情吗?”
长宁叹了一声,说:“我在想我的长姐。”
“啊!”刘和轻轻惊呼了一声,然后语气也有些沉重了,说:“是嫁往西梁的长平公主吗,现在西梁乱了,长平公主也不知情况如何。”
长宁点头:“是呀。前一次收到她的来信,还是皇兄登基一月后的时候。”
长平公主嫁到西梁之后,西梁太子比她年长有二十岁,东宫里已经有数位子嗣,长平公主过去,恐怕东宫里的郡主也有比她大的。
她刚嫁过去,时常写信回来,倒是并没有提在西梁过得多难,在一年后,她就生下了一个皇孙,于是渐渐写回大周的信就少了。
前两年,她又生了个儿子,写信回来报喜,长宁从她的信里能够感受到她的幸福,也很为她高兴,随着回信,长宁准备了不少礼物让带过去。
但谁能想到,现在西梁已经乱起来了,而且不知道长平公主是否安全。
长宁满心担忧长平公主的安危,又为另外一件事而犹豫不定。
那便是西梁乱起来了,正是大周谋取西梁的时候。
这些日子,朝廷里恐怕也在商量此事。
只是,大周和西梁签订过同盟协议,要是这样趁人之危,当然是不守信用,不过,这也没什么,不抓住机会,才是傻子,而且大周也有出师之名,那就是可以说不知道长平公主在西梁的安危,进入西梁想要确定此事,以保护长平公主之名而发兵,要是长平公主已经出事,那为长平公主报仇的名号也可以打出去。
毕竟是从大周嫁过去的公主,便被西梁这般对待,谁能忍。
但是,要攻打西梁,也存在另外的问题,那就是怕顾此失彼。
大周对西梁用兵,北齐定然也能抓住机会对大周用兵。
北齐的骑兵一向厉害,要是大周将兵力大部分用在西梁,定然抵挡不住北齐的大军压境。
恐怕大周还没有从西梁得到好处,就已经失去了对北齐的防线。
在这种情况下,若是要放弃对西梁用兵,那便是放弃了一个绝好的机会,等西梁稳定下来,恐怕就只有后悔了。
长宁此时也是犹豫不决。
刘和的棋艺和她的琴艺差不多,实在没有什么悬念,长宁和她下过不知道多少次棋了,对她的下棋路数很清楚,不过因她下子慢,两人磨了半下午,才下了一盘棋。
刘和站起身伸懒腰,说:“这下棋可真是累人。”
长宁被她逗得笑起来,道:“难道比踢毽子还要累人吗?”
刘和说:“我倒是宁愿踢毽子呢。只是你不愿意和我踢了而已,你是怕输给我。”
长宁踢毽子的确不是她的对手了,便道:“那我们可以下一次棋,再踢一次毽子,这样咱们轮流赢,便没什么问题了吧。”
刘和说:“也好呀。”
长宁又道:“你最近绣了些什么,给我看看嘛。”
刘和说:“绣好的没带进宫来,不过带了样子进宫来,我再给你绣个手帕,又给你做双鞋子,你想要什么花样的。”
长宁对女红实在不精通,因为没有那么多时间坐着绣花样,不过作为公主,她也不需要有这份技艺,当初孝慈文皇后在的时候,都没有让她学,现在的新皇,更不会强让妹妹学这个。
不过刘和的绣工是很好的,时常给长宁绣些东西,从手帕到荷包,还有鞋子,长宁有更更精美的东西可以使用,也会将刘和做给她的带在身边使用。
长宁腻腻歪歪地拉着她的手,让她和自己坐在一起,让她把她的手帕拿出来给自己看,见到是绣的秋菊,便说也要秋菊,刘和自己的绣的是红菊,她便要□□就好了。
两人正在那里两只脑袋凑在一起讨论绣样,外面就响起了宫女们行礼的声音:“奴婢参加皇上,吾皇万岁!”
刘和脑袋瞬间抬了起来,站起身拂了拂自己身上的衣裳,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一下子蹿到了房间的中间去,规规矩矩地一站,随即就行大礼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