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昭赶紧应了,知道里面可能是私密的东西。
如意不好和慕昭多说,但要走前还是小声提醒:“公主十分看重将军您,还请将军保重,战场之上,不要过于鲁莽不顾安危。公主说皇上很看好您,不出意外,等公主及笄,公主就能求着皇上赐婚了。”
如意知道说这些不好,但是她跟着到这边关重镇来后,时常听到哪里又死了多少将士,也看到不少受伤的士兵,顿觉战场之上,命由天不由人,便希望将公主的那份思念和担忧传达给他。
慕昭很感动地说:“请转告公主,慕昭定然不负所望。”
如意回去公主面前复命,将同慕昭的对话对公主说了,公主听后,就皱眉叹道:“你呀,何必和他说那些。”
如意道:“我怕不说那些话,他次次为先锋,要是出事,公主您就有得伤心了。他最好知道公主您的心意,多多保重自己。”
长宁说:“他根本不是遇事往后缩的人,你越那般说,他恐怕越会想着杀敌立功。”
如意“啊”了一声,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天气越发寒冷,但两国都没有罢兵的意思。
这个年,又会在战场上过了。
也许士兵因过年已经有些反战情绪,北齐萧祐可能便正看到这一点,在十二月二十七这一日,调动了十万兵马,分三路攻打寿州,其中骑兵便有四万。
寿州早有准备,派兵迎击。
大战在寿州城外二十里的地方打起来,在寿州城内,长宁似乎远远地也听到了交战之声。
皇帝让人扶着他,他坐在了椅子上,不愿意再待在床上。
跟来的太医,都觉得皇帝的身体不好,他应该尽快回京将养才好,不过皇帝十分固执,不愿意回京。
长宁十分忧心,她现在很怕皇帝死,皇帝要是死了,太子固然可以登基,但是要太子登基便能弹压住大周的这些将军,怕是不易的。
长宁会跟着皇帝来战场之上,最主要的原因是想尽孝照顾皇帝,但是其次,就是怕出现秦始皇死在外面,消息被随侍大臣封锁的情况,更何况老七简王被皇帝点名随驾了。
她现在跟在皇帝身边,皇帝有什么事,她都能第一时间知道,甚至可以有办法控制。
他们在寿州城中,寿州城由慕靖老将军经营多年,慕靖知道她会嫁给慕昭的事,而且听闻他对慕昭挺疼爱,那么,无论如何,他会考虑一下自己和慕家的关系,他会帮助老七上位的可能性就不大。
再说,这些天,她也见过了不少前线将领,虽说搭上关系的不多,但是,她却和慕老将军有所结交,看慕老将军的意思,对她是有所好感和认同的,她也有意旁敲侧击过他对太子的态度,慕老将军的意思是自己是为皇帝卖命,那要是太子登基,慕家应该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再说,有静安长公主在,慕家应该也不至于在皇帝没了之后走上拥兵自重的道路。
寿州之战打了六七天,各有死伤,但是又是相持不下,随即,北齐大军撤回了淮河以北,大周想要追击,但因忌惮北齐大军骑兵威力,只得作罢。
北齐退兵之后,大周将领便也劝导皇帝回京。
皇帝一直在生病的消息,并没有传出去,而北齐萧祐会退兵,大约也是看皇帝一直无事,大周调兵遣将十分有序,让他们无缝可钻,不想继续纠缠,只好退兵。
要是皇帝病卧在床的消息传出,恐怕北齐兵反而会卷土重来,直接冲杀寿州城,到时候将皇帝一激,病情加重,一命呜呼,那么,北齐也就得逞了。
随着身体上的病痛加重,皇帝一边很悲观,一边又脾气暴躁,他的身边,除了公主殿下能够安抚他,其他人,很少有不被他的暴躁脾气波及的。
慕老将军亲自对长宁说:“还请公主殿下劝皇上先回京好好养病,这北地天气严寒,不利于他的身体。”
公主说:“我也是这个意思,但要父皇听劝告,便是一件难事,不过我会尽力。”
公主要进屋的时候,简王正好在里间觐见皇帝,他躬身站在皇帝的病床前,皇帝骂他道:“……贪生怕死之辈,朕生出的怎么总是这种儿子!”
简王道:“父皇,北齐已经撤兵,我们度过黄河追击北齐兵,反而容易被他们引得深入,到时候北齐骑兵反攻过来,于我们不利。这仗,现在已经没法再打,父皇,您还是启程回京吧。回到京中,正是春暖花开之时,于你身体也有好处。”
皇帝怒道:“次次都拿北齐没办法,吾生之年无法拿下北齐,以后就更不可能了。你和太子一样,都是这般懦弱。”
简王不得不反驳道:“父皇,儿臣这不是懦弱!”
皇帝气得扔了东西,想来是扔到了桌子上,把茶碗砸到了,茶碗落到了地上,发出了声音。
长宁不得不在帘子外道:“父皇!药好了!”
皇帝这次连长宁的话也安抚不住脾气了,他吼道:“这些太医,也都是庸医,朕一直吃药,也并不见好,朕不吃了!”
长宁知道皇帝的脾气,并没有管他这句话,已经端着药碗进了屋,她对着简王行了一礼,就把托着药碗的托盘放在了桌子上,走过去在皇帝的床沿上坐下了,柔声说道:“爹爹,别气了,北齐萧祐骄纵,又好色成性,这不是能够创下大业的国君的模样,再说,他北有鞑靼骚扰,大周和西梁却是交好。要是我们过早攻下北齐,鞑靼直接南下东进,便会侵扰我大周,所以对北齐徐徐图之,可见不是坏事。”
长宁一番温言软语,又语调清楚明晰,说在皇帝心坎上,皇帝的神色果真好了很多,抚着长宁的手说:“还是宁宁懂朕。”
简王眼里透出一丝厌恨之色,告退先出去了。

☆、第46章

第二十四章
皇帝虽是不愿意,但也只得先回京。
此时已经是正月,回京也赶不上过春节了。
而军中的春节,便简单得同平常相差不大。
随驾的日子是辛苦的,在寿州城时还稍好些,回京途中,便更是很多不方便。
不过长宁并没有在意这一点,反而是从小就在宫中随侍的如意更不习惯,因为想将公主伺候得同在京中时一般舒服,那是不可能的。
北地寒冷,回京的路上,路边的积雪甚至还没有融化。
坐在马车中,只见前后都是蜿蜒的军队人马,而远望出去,山野上点缀着雪白的积雪,天地苍茫,这蜿蜒的见不到尽头的军队人马在它之中也显得渺小。
长宁心中有所感概,又坐回了马车里。
皇帝在前线打仗,太子在京中便也不可能闲着,因皇帝身体越发不好,他要是忌惮皇帝认为他有篡权心思而完全不去结交军政大臣,之后皇帝真的突然驾崩了,他就会变得非常被动,但是,要是趁着皇帝在前线打仗,他在后面结交军政大臣发展自己的势力,等皇帝回京来,有人在皇帝跟前胡说一气,本来就不太喜欢他的皇帝,还不知道要怎么想。
所以这是一个很难抉择的问题。
不过太子还是选择了前者。
他并没有做出什么明显的事,却让自己身边跟随多年值得信任的属臣和幕僚去暗地里和某些大臣或者其家人结交。
现在朝廷里的这些军政大臣,除了被杨家笼络的,其他的都知道将来的大周属于太子,所以现在太子伸出橄榄枝,怎么可能将它往外推。
不过也有人是从前本就和太子有罅隙的,心中自是另有算盘。
皇帝因在生病,所以车驾行得很慢。
这一日,太子还睡在被窝里,外面又黑又冷,便有伺候的太监进了他的寝室,站在床帐外面将他叫醒了,“殿下,太子殿下,有要事禀报。”
太子一向睡得轻,被一叫就醒了。
寝室里烧着暖炉,但冷湿之气依然很重,房间屋檐高耸,面积宽阔,反而不容易热,只在靠近屏风的地方,燃着两盏光线被挑得暗下去的宫灯,让房间里稍显明亮,但光线又被厚厚的床帐给隔绝了,床里的光线依然昏暗。
太子妃也醒了,低声唤了太子一句:“殿下。”
太子轻轻按下她要起身的身体,说:“你睡吧。”
太子问那太监:“是何事?此时什么时辰了?”
那太监说:“卯正刚过,是公主殿下给您送了信来,怕敲东宫前门引起注意,却是从后面清早送菜的门进来的,找到咱家,说要亲自将信交给您。”
长宁在太子东宫里住过几个月,她又对吃的很是在意,是以她的身边有人知道东宫里厨院情况,并且知道送菜的侧门,并不为奇。
便是这并不为奇,让太子明白,那应该是长宁派了身边人专门跑回来向他传信,是什么信这么重要,其他人都不能相信,非要她身边人来传才行。
太子想到此,已经翻身起身,一边下床一边说:“快让进来。”
太子让太子妃继续睡,太子妃哪里还睡得早,也赶紧起身了,伺候太子穿上衣裳。
太子才刚披着厚一点的大氅,那太监已经带着人进来了。
来人看到太子和太子妃,上前便跪,急切道:“奴婢如意拜见太子,太子妃。”
她穿着一身男人衣裳,戴着帽子,脸上又有所修饰,看起来是个稍显落魄的少年,只这样出声,才显出是女人来。
听闻是如意,太子和太子妃更是惊讶。
太子已经让那太监出去了,虽然那太监是太子身边极为信任的人,但太子也没有让他留下。
如意抬起头来,太子急忙问道:“宁宁现下在哪里,为何会派你回来送信。”
如意膝行几步,从怀里拿出一封用荷包装着的信,太子已经迎过来,将信接了过去,如意小声说道:“公主怕其他人不可信,又怕殿下不会轻易信任他人,故而只得派奴婢回来了。奴婢一路骑马急行,方在昨夜到了。”
太子颔首,已经将信拿出来看起来,太子妃伺候在他的身边,身上只着了里衣,因为心中震惊,一时都忘了要去加衣裳。
太子将信一目十行地匆匆看完,之后又重新看了一遍,随即就去到宫灯处,揭开宫灯罩子,将信在蜡烛上点燃了。
信纸慢慢化为灰烬,太子将灯罩放下,信纸燃烧而起的烟气在他身边缭绕开来,他像是沉重悲伤,又像是解脱一般地长叹了口气。
太子妃没有看信,低声问道:“殿下,怎么了?”
太子长发披散,低声道:“父皇现下估计是驾崩了,我们要做好准备。”
太子妃心中已经有所猜测,因为长宁随驾之后,一向是几天便会给京中写信的,信中有些语句一向是用密码,只有太子知道怎么解开,里面会说一些机密,前几次便有长宁所写的父皇旧疾又犯而且病重的消息,既然病重,现下驾崩,便不是什么让人无法想到的事。
只是太子这话里是“估计”,她就不得不问:“只是估计?”
太子看向如意,如意便说:“皇上一路回京,不听太医劝阻,偏要下车驾看江山,便着了风,之后病情加重,几乎神志不清,在车驾里说胡话,公主殿下已经控制了陛下的身边人和太医,让奴婢赶紧回来报信。”
太子一大早就忙碌起来了,京城里也一片忙乱。
翠羽宫中。
杨贵妃十分严厉地呵斥包围了翠羽宫的禁军,“你们这是要造反,是要造反吗?”
之前的禁军都指挥使刘昶跟着皇帝亲征去了,现在留守的是副指挥使蒋徽,蒋徽对着杨贵妃仅仅拱手行了一礼,“贵妃娘娘放心,微臣只是让侍卫们守着翠羽宫,也是守卫翠羽宫安危,一日三餐,自会给娘娘送,不会让翠羽宫中挨饿。”
杨贵妃怒道:“你们好大的胆子,这是谁让你们这么做的,是太子是不是?他是要造反篡位吗?”
蒋徽冷笑几声,不再应她,只是挥手对手下道:“将门关上,不要让任何人出入。”
翠羽宫并不大,数十侍卫就能将它围住,不过蒋徽却派了上百人在这里轮流守卫。
宫中其他地方也都被控制起来了。
除此,京中也已经戒严,特别是杨家,也被禁军所围,由着他们如何怒骂,禁军并不放人出入,想要强行突破的,甚至被禁军直接击杀,这让杨家人再也不敢放肆。
此事一出,大家都知道出了大事了。
而且此事还很明显,应该是太子控制了京师,想要□□登位,或者便是皇帝出了什么事,太子才能这般行事。
一时间,京城中人心惶惶。
但也有之前就是□□的,看太子可以顺利登上大宝,心中自是欢喜,赶紧往太子东宫去,为太子献计献策。
皇帝驾崩的消息在京师被控制起来五天后才传回京城。
此时皇帝的车驾距离京师也只有两百多里了。
其实在翠羽宫被包围起来时,有些政治觉悟的杨贵妃便隐约明白是出了什么事,她看翠羽宫被围,无人前来解救她,她也找不到办法和外面联系,就知道皇帝估计是驾崩了,太子要上位,她只是担心自己儿子,简王随在皇帝身边,却没有传回消息来,可见或者是被杀了,或者是被控制起来了。
杨贵妃惶惶不可终日,最初还恨恨地想着反败为胜,拉下太子让自己儿子做皇帝,到时候定要让太子和□□没有好下场,之后便只祈求简王未死,只是被控制起来了。
皇帝的灵柩在一月二十一回了京。
京中人才刚过了热闹的春节,马上就是皇帝驾崩,国家大丧。
满城尽皆素缟。
因皇帝本就年老,又重病在身,所以大臣们对其驾崩早就有所准备,不过京中还是人心惶惶了很长时间。
因和北齐还处在一触即发的战时状态,国不可一日无君,皇帝灵柩接回京中三日后,新皇便登基了。
做了三十多年太子的太子旻总算顺利做了皇帝。
因先皇太宗皇帝继位便没有改年号,沿用了太/祖皇帝定下的年号启元,故而新皇便也无意改年号。
新皇登基,顾世旻便没有任何轻松之时,稳定京中、朝中和地方局势,便是急切又麻烦的事情。
特别是和西梁、北齐的边境重镇驻兵,不少将领是只听命于先皇的,即使在先皇在时,有些已经不大听话,现在太子登基,加上太子是以忠厚仁慈著称,要是不解决这些手握重兵的将领的问题,大周国可能不会安稳。
但现在又绝对不是换将的时候,不然越发会让那些将领找到和皇帝离心的理由。
长宁住回了慈元宫。
皇帝的驾崩,在她的意料之中,甚至,很多人都在等着皇帝驾崩。
但皇帝真的死了,长宁有说不出的难过。
面上看着倒是好的,心里却像是缺了一块。
长宁曾在心中埋怨责怪太宗皇帝待她生母孝慈文皇后太冷淡,而且宠爱杨贵妃,以至于让杨贵妃在宫中跋扈;又厌恶他立了太子,太子并无过错,他在晚年却对继承人左右摇摆,要太子日日忧心,简王又心生希望,朝臣们也多有站位,反而于太子简王以至于朝廷国家不利。
但无论如何,他都是她的父亲,在她的问题上,长宁觉得他没有什么对不住她的地方。
他一生宠爱她,将她视为手心里的珍宝,予给予求,是个慈父。
长宁跪在皇帝灵柩之前,心中悲戚。
人皆有一死,但这事并不容易让人接受。
她只盼来生自己不要做老来子,这样可以多陪伴父母数十年。


☆、第47章

第二十五章
大周除了边军和地方军,京畿还有皇帝的七支军队,这七支军队是禁卫六军和侍卫亲军,这些都是由皇帝直接控制。
因之前的天下大乱乃是由地方军过于强大造成,之后的皇帝,便开始逐渐削弱地方军的力量,加强皇帝直接控制的禁卫军和侍卫亲军的力量。
但随着国家逐渐稳定,但是边关战事不断,边军的力量便也逐渐强大起来。
这些边军,最初都是皇帝最信任的部队,不然不会让他们去扼守关要,但随着时间变长,皇帝和边军的将领,总会生出一些隔阂来。
边军的将领便也经常被皇帝调任。
新皇登基之后,皇帝还未葬入皇陵,他便已经忙了起来。
其一是赏罚将领,肃清军纪。
在和北齐的战争中,不少部将立功,但是也有些部将犯事,虽然先皇驾崩了,却不能不将之前的战功不当回事。
所以在他登基后第十天,便对有功的将领进行了一系列论功加官进赏,这也正好是一个收拢军心的时候,此事自然是皆大欢喜的。
而且对于这些赏赐,他也做得非常公正,因有长宁随驾,所以对前线战况很了解,她在之前也替皇帝整理了此次大战的赏罚簿册,该如何赏罚,太子便也心中有数。
对这些有功军将加官进赏之后,对没有听命令的将领、纵容部将军队扰民的将领等进行了处罚,有的被降了职,有的被除名去爵贬回老家,情节严重的甚至被赐死……
如此一番作为,让兵将们便也知道新登基的皇帝是有励精图治的心的,而且不是懦弱昏庸之辈,赏罚分明,值得卖命。
一下子,本来对他有所质疑的将领,也渐渐有所归心。
因没有理由一下子就撤换掉本来亲简王派的将领,他便听从了长宁的建议,在对禁军和侍卫亲军进行阅兵之后,提出要重组一支亲军,编为京都御林军,由皇帝直接指挥。
这支亲军,从另外几支部队里挑选武艺超群的精锐,如此,将那些本来亲简王派的将领下面的精兵给挑了出来。
这些兵士,对于直接效力皇帝,自是非常欢喜的,御林军很快就组建了起来。
而皇帝再慢慢地调换了亲简王一派的将领。
除此,新皇定下在皇帝下葬之后便会去巡视边军。
而且还让恢复科举。
在此之前,科举虽然还在举行,但并不是朝廷选拔人才的主要手段,因战乱元婴,朝廷选拔人才主要是靠举荐,重启和规范科举,这对选拔人才来说至关重要。
在农业和商业上,则保持之前的轻徭役重农桑,而且对和海外诸国的交流,也加以鼓励,并且设置了专门的机构管理。
除此之外,皇帝生活勤俭,皇后陈氏也十分贤德,母仪天下,只是皇帝没有亲子,但这个问题也在三月时候解决,之前就抱到太子东宫里教养的三岁的宗室子——信王幺子,被新皇赐名顾沅,被过继给了新皇,且立为太子,巩固了新皇的位置。
而简王则在四月被遣到藩地,并被看守起来,贵妃杨氏,以及宫中的不少宫妃,都前往帝陵为太宗皇帝守陵去了。
长宁公主则被皇帝加封为长宁长公主,地位等同诸侯王,并赏赐食邑一万户,食邑就在京畿不远,而京中的长宁公主府也已经修好,便又让精加修饰,改为长宁长公主府。
皇帝自己省吃俭用,赏赐长宁长公主府不少东西,恩宠至极。
京中人人知道新皇恩宠长宁长公主,大家都认为谁能尚长宁长公主,便是最幸运的事,从此定然平步青云,受皇帝重用。
当然,在这种情况下,要是这个驸马做些什么事惹长宁长公主不喜,估计不仅是他,他的家族都要糟糕了。
所以这个驸马是好当,也不好当。
长宁已经十四岁,再过一年便可及笄嫁人了。
新皇自是知道妹妹看上了慕家的慕昭,再说慕家在支持他登基上立下了汗马功劳,所以慕家这次被加了不少赏赐,几位从军子弟都有加官,慕昭年仅十七八岁,已经升为正四品忠武将军,带领兵将五千多人,又有不少其他赏赐。
对他加官进赏,却并没有什么人有疑议,皆因在对北齐的战场上,他的确立下了不少功劳,更可贵的是用兵灵活勇武,军中难得。
于是不少老将无不是感概,慕家后继有人。
北齐本想趁着大周老皇帝驾崩新皇登基,朝中必乱,再次出兵南下,没想到新皇登基,很快就站稳了脚跟,他反而反应不及,只好再做打算。
五月,京中稳定之后,新皇便北上查看边军情况,不少大臣反对他这种出行,而且认为不一定安全,因先皇太宗皇帝便是驾崩在路上,新皇要是路上出事,于国不利,特别是这些站队正确,才刚受了新皇封赏的臣子,更不想皇帝去冒这个险。
不过一向性情温厚慈和的皇帝,这次却并不听从大臣的劝告,要亲自查看边境。
没有办法,大臣们只好同意了。
长宁并没有随着太子离京,而是住在宫中。
皇帝这次巡边是很有作用的,其一是稳定边军将领,让他们知道新皇登基之后,依然信任他们,其二是皇帝自己也对这些镇边的将领有所了解,有利于君臣相合。
七月,正是西都最热的时候,皇帝巡边结束回了西都。
新皇不是个马上天子,好在是做了三十多年太子,对于治国之道和治军之道都很熟稔,国家得以顺利过渡。
太子顾沅只有三岁多,长得白白嫩嫩大圆眼睛,十分灵动。
他被过继给皇帝之后,就由皇后亲自抚养。
天气炎热,在上清湖畔的清凉殿里纳凉,是很好的消遣。
于是长宁不在慈宁宫中午睡,被皇后邀到了清凉殿里来纳凉。
清凉殿里有上清湖中吹来的湖风,十分清凉。
宁宁穿着素衣坐在细竹垫席上,对顾沅伸手:“阿圆,到姑姑这里来。”
阿圆是顾沅的小名。
顾沅于是就迈了小短腿往长宁跟前跑来,嘴里含糊叫她:“姑姑!”
皇后坐在一边的美人榻上,笑着说:“阿圆很喜欢你呀。”
长宁笑道:“是呀。”
一把搂住阿圆,问他:“喜欢姑姑吗?”
阿圆笑哈哈地点头。
才闹了一会儿,皇帝就乘了遮阳的藤轿来了,在殿外下了轿子。
守在殿外的宫人已经行礼唱道:“皇上驾到。”
皇后听到已经起身,长宁也从垫席上起了身,将阿圆抱着。
皇帝已经从殿外进来了,皇后行礼道:“臣妾拜见皇上。”
长宁也行了礼:“皇兄!”
皇帝神色柔和,说:“不必多礼。”
没有扶皇后起身,却绕过她将长宁扶了起来,长宁往皇后嫂嫂那边看了一眼,心里咯噔了一下,因为皇后起身时的眼神里带着一些黯淡和不快。
长宁于是顺势将阿圆递给了皇帝,并且说道:“阿圆,看看你父皇一进来就要抱你,还不乖乖地叫人。”
阿圆其实和皇帝不是很熟,皇帝事务繁忙,哪里有什么时间和孩子相处,再说他又亲自去巡边了数月,几个月不见,以小孩子的记性,是很难将皇帝记住的。
所以刚才皇后和长宁对太子行礼,阿圆只是愣愣看着皇帝,没有表示。
此时被长宁提醒,他才笑了笑,蹑嚅道:“父皇。”
皇帝于是顺势将阿圆抱过去了,但只是和他说了两句话,就将孩子递给了皇后,说:“来,皇后抱。”
新皇登基之后,就会册封太子妃为皇后,那么新皇后自然该住皇后的宫殿慈元宫。
于是长宁就准备赶紧搬出慈元宫,将这个宫殿腾给嫂嫂住。
不过皇帝却让皇后住到了慈元宫不远处的景元宫去,让长宁不用搬了。
长宁当然觉得这不好,当时孝慈文皇后薨逝后,她就该搬出慈元宫的,但她当时第一是思念先皇后不愿意搬,第二是知道自己搬了杨贵妃就有办法住进慈元宫,所以她不会给她这个机会,于是当然就不搬。
现在哥哥嫂嫂住进了宫里,她还占着慈元宫不放,那就太不会处事了,当然是想第一时间就搬了。
没想到皇帝却不要她搬。
长宁去和皇帝说此事,皇帝便道:“你已经住惯了慈元宫,现下往别的宫殿搬,又怎么会习惯。”
长宁说:“这本就是皇后寝宫,怎么能让嫂嫂去住景元宫,我鸠占鹊巢呢。”
皇帝被她这话逗笑了,说:“怎么就是鸠占鹊巢。她之前住东宫,现下搬进皇宫里来,住慈元宫和住景元宫,并无什么不同。”
长宁摇头撒娇道:“我的好哥哥,你这样做,让我以后如何和嫂嫂相处呢。”
皇帝顾世旻说:“就如此吧。你嫁人了,她再搬来,也是一样的。她不是这般心胸狭隘之人,再者,她心中爱你,也是如我一般的。”
长宁无奈地看着他,心想即使嫂嫂宠爱她,但和哥哥也并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