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很快到了五月,长宁公主的生辰便也到了。
长宁已经十三岁,是可以说亲的年纪了。
在长宁的生辰宫宴上,只有皇帝,太子,太子妃,还有静安长公主,杨贵妃,简王在,其他人都没有受邀。
大皇子荣王和一直都非常平庸而不受皇帝喜欢的五皇子信王都已经就藩,没有在京中,所以便没有在。
照说,简王马上就要成婚,成婚后也该就藩,不过因有大皇子在京中待到二十多岁的先例在,杨贵妃是不会同意让自己儿子早早去就藩的,而皇帝也没有提这件事,除非之后太子让人提这件事,不然,估计简王能够一直待在京中。
这个宫宴,因参加的人少,所以便非常简单。
宁宁作为寿星,先是给在座的大家都行礼致了谢,当然,也因此收了他们送的贺礼。
虽然是一家人,但依然分了男桌和女桌。
在饭桌上,宁宁不见太子做得有哪里不好,他既能伺候好父亲,又能照顾到弟弟,但皇帝偏生就看他不顺眼,对他连个笑脸也没有。
宁宁一边为太子叫屈,一边觉得人的爱恨喜怒,便会掩盖人的正常判断。
不过宁宁大约也明白皇帝为何会看不上太子了,也许是因为太子太过规矩。
饭后,一家人坐在一起,皇帝考校了太子和简王一些事情之后,他心情略好,杨贵妃便趁着这个机会说:“惠儿下月便会成婚了,现下长宁也有了十三岁,是可以说亲的年纪了,虽然她还在守丧,但陛下如此宠爱公主殿下,也要早作打算,好好为她看门亲事。待及笄之年便可出嫁。”
杨贵妃这话说得完全是为长宁好,谁都不能否认。
但是,宁宁只要嫁人,她就不能再住回宫中,而且也不可能进宫为皇帝读奏章和代批奏章了。
这比起朝臣们说公主为皇帝读奏章以后会篡权要有杀伤力得多。
毕竟在皇帝的眼里,他可不会认为自己的乖女儿会做出那没影的篡权乱政的事,毕竟长宁只是读一读奏章,代替自己写几个字而已,并没有接触前朝大臣,更没有接触军中将领,一个小女子,又如何来篡权乱政?
皇帝可以不理睬大臣们的上奏,却不能不为女儿计,为她的终生幸福做筹谋。
皇帝看了看长宁,长宁已经因为害羞微微垂下了头。
皇帝实在不想将自己的漂亮女儿这么早就嫁了,便说:“宁宁还小,此事哪能操之过急,朕会为她谋划,你不要多言。”
杨贵妃没想到皇帝会说出这话来,当即就觉得郁闷,但她既然会提出这话,自然不会没有后招,便言道:“皇上您是大丈夫,哪里知道小女儿的心思,宁宁若是心中有人了,怎么不想早日嫁过去。”
长宁抬起头看向了杨贵妃,太子、太子妃、静安长公主也都看向了杨贵妃,而皇帝和简王则看向了长宁。
经过太子妃的口,太子应该已经知道宁宁和慕昭的事情了。
太子本就是个有浪漫主义情结的文化人,觉得妹妹喜欢什么人,他都会支持她选择真爱,但他知道皇帝不是这样的。
他有自己的想法,会想将女儿嫁到一个他觉得好的人家去。
所以杨贵妃将长宁和人有私情的事情说出来,皇帝说不定会怪罪宁宁。
太子赶紧说道:“宁宁读诗书长大,受父皇教导,自然明白礼仪。”
他的意思是即使宁宁心里真的喜欢上什么人了,也是绝对没有做过超出礼仪范围的事情的,让皇帝不要听信杨贵妃的话里的潜台词。
皇帝当然明白这两人的意思,他看着宁宁,脸上带上了一些笑意,说:“朕的女儿,难道已经有心上人了?”
他脸上虽然带着笑意,但声音却不辨喜怒,如此,大家都知道,他对此事是敏感的。
长宁还来不及说什么,杨贵妃已经看着静安长公主说道:“长公主比妾身知道得多,长公主来说吧。”
静安长公主之前并没有打岔杨贵妃的话,可见她知道杨贵妃想说什么,而且是故意让她说出来了。
她应该是希望慕昭能够将长宁公主娶走的吧。
她自己只有两个儿子,她疼爱慕昭就像疼爱自己的孩子一般,而且慕昭也非常尊敬她,无论是出于私情,还是出于利益考虑,她都会为慕昭谋划此事。
☆、第38章
第十六章
杨贵妃此话一出,绿涛阁里的氛围便为之一僵。
皇帝又去看静安长公主,静安长公主则看了长宁一眼。
长宁还是垂着头,好像是惴惴不安,又像是害羞至极。
她到底在想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很不喜欢这样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她喜欢慕昭吗,不可否认,她是喜欢的,她愿意嫁给慕昭吗,她也愿意。
但是,让人用这种方式,将她和慕昭的事情说出来,她觉得非常难以忍受,好像她做了多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而且这事是她的罪过。
但她此时只能忍着,她知道静安长公主想要撮合她和慕昭,一定会借着这次机会为她和慕昭说话。
静安长公主知道长宁一向有主意,此时她却毫无表示,可见并不反对将此事说破。
她起身对皇帝行了一礼,才说:“皇兄,宁宁是什么性子,您还不知吗。她在我府上,会去校场练习骑马,慕昭会在较场上练习枪法,便多些接触,如此,就有些人传些不好的话。”
要是皇帝真的责怪宁宁和男人授受不亲,那静安长公主作为她的监护人,自然也有责任。
是以静安长公主哪会直接承认此事,再说,宁宁和慕昭之间,的确没有什么违礼的事情发生。
皇帝已经从静安长公主的话里明白,杨贵妃的话里,和宁宁有私情的,应该就是这个慕昭了。
皇帝也知道慕昭的出身,虽然在战乱时候,一个女人被玷污而有孕,实在算不得什么事,在没有饭吃没有衣穿之时,别说卖妻卖女,就是易子而食,也是时常发生,贞洁在生存面前,根本不算什么,但慕家这样的家族里的嫡长女遇到这种事,却是不同一般的。
总之,慕家因为此事,几乎颜面尽失,再说,慕家的这个长女,并不愿意打掉孩子,又不愿意说出当初之事,似乎对那位男人有着情愫,因此种种,她的这件事,更是在京中权贵世族中被传得沸沸扬扬。
在这种情况下,皇帝对此事一无所知,便也不可能。
虽然他知道慕家的这间丑事,但他身为帝王,日理万机,并不会将这种事往心里记,更不可能记住那个野种孩子的性命了。
能够记住慕昭,是因为慕昭在年前和北齐的几次遭遇战中,他立了次不大不小的功劳。
当时,他随着一小队斥候兵前去探敌方情况,同北齐兵遭遇上了,大周兵士看北齐兵多,便掉转马头就跑,北齐兵便追了上来,慕昭本也随着其他兵士回转,但跑了一阵,他们到了一处高地上,他突然转过马头,朝冲过来的北齐士兵冲杀了过去,当即便将两个北齐士兵挑下了马,大周士兵看北齐士兵并没有占到上风,于是当即也回转冲杀了过去。
如此,便击杀了三十多名北齐士兵。
此次作为大周的首捷,被上报到了皇帝的跟前,皇帝大为高兴,便召见了慕昭和小队的队长,于是,他对慕昭便有不浅的印象。
杨贵妃本要反驳静安长公主,说并不只是同在校场这样的关系吧。
但皇帝此时已经略微惊讶地说道:“慕昭?他没在寿州?”
大家都一愣,因不知道皇帝居然会知道慕昭,静安长公主说道:“他在年前便回了京,老国公认为他行事过分莽撞,让他回京来磨一磨性子。”
皇帝想到慕昭的确是个长相英俊的小伙儿,宁宁是小女儿,看上长得好的年轻儿郎,那也正是天经地义,不过,他现在并不乐意将自己最喜欢的女儿嫁给一个父亲都不知道是谁的孩子,而且也不知道他是否有能力取自己的女儿,除非他能够立得大功。
皇帝于是直接打岔说道:“他有胆有识,有勇有谋,哪里行事莽撞,就该上阵去磨砺才好。传朕的旨意,赐慕昭振威校尉衔,到北羽军中符左手下效力。”
符左正是北羽军的最高统帅,同慕老将军慕靖齐名,都为大周国的鼎鼎有名的大将。但不像慕老将军已经年老,符将军现在才四十来岁。
皇帝这般说了之后,还让人马上去起草了一份诏书,让去静安长公主府里传诏。
虽然给了慕昭一个正六品的武将衔,看似把他升官了,但这分明是要把慕昭从京中赶走的意思。
他完全没有提宁宁和男子有私的事,很显然,他是想把这件事含糊过去了。
静安长公主想了一下后,便也没有多说什么,杨贵妃嘴唇动了动,大约是想表达不满的,但总归没有说出来就忍下去了。
只有本来低着头的宁宁突然抬起头来,对皇帝说道:“父皇,若是慕昭表哥能够立下大功,你会将女儿许给他吗?”
这么大胆的话,让在场的人都一惊,但看宁宁,她丝毫没有羞怯之态,反而异常坦然大胆,面若春花带着女儿娇态,眼神中却带着一种睥睨的傲然。
大家都知道皇帝脾气是不好的,而且不喜欢别人违拗他的意思。
长宁此话一出,杨贵妃就在心里看笑话,心想你这般不知羞,皇上必定会不喜欢。
而太子也觉得皇帝可能会发脾气,想要替宁宁解围,没想到皇帝此时却哈哈大笑起来,一副非常欢喜的模样,他甚至朝宁宁招手,“朕的乖女儿,到父皇身边来。”
长宁于是盈盈起身,行动间,好若一片云,轻盈而翩然地飘过,到了皇帝的跟前,她此时才有些不好意思了一般,对着皇帝赧然地笑了:“父皇!”
皇帝拉住了她的手,他的手指上有握马缰和马鞭而起的茧子,他轻轻摩挲了一下女儿的手,发现宁宁的手指虽然修长洁白,看似柔韧,实则指腹和手心上都有一层茧子。
皇帝看了看,说:“朕从前倒没发现,你这手心上有茧子。”
宁宁回答:“是前一阵子骑马而起的。弹琴也会磨出细茧来。虽然孩儿是女儿家,但这也并无什么,茧子正是因为技艺变得精深,才起的。女儿不觉得这不好。”
皇帝连连赞叹:“好!”
又笑看女儿说:“你真看上慕家那小子了吗?”
宁宁此时又羞怯了,红了脸,羞答答地对皇帝说:“望父皇成全。”
皇帝于是道:“若是他能立下足以匹配朕最疼爱的掌珠的功劳,朕便赏赐他做驸马都尉。”
宁宁马上屈膝行礼:“多谢父皇!”
周围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大家都以为皇帝会因此认为公主不检点而对她不喜,没想到皇帝不仅没有斥责公主,反而说出这么大度的话来。
大家虽然惊愕,却也都很快反应过来,静安长公主说:“皇兄,宁宁出生,我便喜欢极了她,当时就想要她做我的儿媳妇,希望我这念想能够早早地达成。”
皇帝这时候又突然板上了脸:“那慕昭,现下的样子,可配不上朕的公主。非得有卫青、霍去病之能才成。”
杨贵妃脸上几乎要摆不出好的表情了,只得拿着扇子轻轻地遮住了自己的面孔。
皇宫中这些话,在之后几日,便在京中传开了,不少人家都知道了此事。
不过大多人的意思是静安长公主有意想要她养大的慕昭尚公主,所以促成了此事。
当然,也有不少人不看好慕昭。
“不过是个父亲也不知道是谁的野种,怎么可能娶到皇上最疼爱的长宁公主,皇上只是那么一说罢了,要有卫青、霍去病之能,那便是要开疆扩土才能,等他做到立下大功的大将军之职,不知道要多少年,长宁公主难道会等他那么多年?即使长宁公主愿意等,皇上也不会让自己的公主等吧。”
“此事定然只是皇上为了不驳静安长公主的面子,才那么应下的,实则根本做不得数。只要有更好的人,皇上必定将长宁公主嫁了。”
“听闻长宁公主长大了,越发美艳,不知道到时候会飞入哪一家去。”
既然京中权贵之家都知道了此事,慕昭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再说,静安长公主回府时,还专门叫来慕昭对他说了这件事。
慕昭听到是长宁公主亲自向皇帝讨下这个许诺时,他的眼睛里就像是蕴满了星光,熠熠生辉,里面是任何困苦都不会压倒的坚毅。
他说:“我不会让公主殿下失望,也不会让她久等。”
静安长公主看他这样,倒有些担心了,说:“你到了北羽军中,也不可太拼命,战场之上,刀剑无眼……”
慕昭说:“舅母,孩儿明白。”
慕昭受了皇命,要前往北羽军中任职,必须离开京城了,这虽然正是他所盼望,但真要离开了,他还是希望能再见公主一面。
☆、第39章
第十七章
太子在长宁的生辰宴之后,又前往慈元宫和长宁说了一阵话。
因皇后过世,太子也一直在守孝,这一年多来,一直着素服,甚至不穿锦缎,此时也是一身素白布麻衣冠。
他面目柔和,在宁宁的心里,就像月光一样。
长宁虽然时常气闷他没有雄心壮志,但也想要是自己能够永远让哥哥做一个太平之地的太子和国主,那就好了。
太子有些无奈地说她:“你在父皇面前,说那般大胆的话,让我好生担心。”
长宁并未坐下,她站在太子跟前,她已经长得不矮了,太子坐着,她几乎是俯瞰他。
对太子的这句无奈地担忧的责怪,她却很不以为意,说:“哥哥,您就不要为我担心了。我何曾做过没有把握的事情。我自然明白,父皇不会责怪我,我才那么说的。”
太子看她骄傲的姿态,就笑了,说:“你怎么知道父皇不会责怪?”
长宁说道:“父皇年老了,很多事,他自己不能做了,所以他喜欢年轻人有活力,有什么也不怕的闯劲儿,就因此,即使我是女儿家,说一些越过界限的话,他不仅不会认为我不守礼数本分,反而觉得我有他的血脉,敢说敢做,有勇气胆识。再说,父皇是我们的父皇,哪里会真的厌恶自己的孩子呢,更何况只是这样一件事。”
太子不曾想长宁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所以他愣了一下,他倒没有认为自己妹妹的说法太出格了。
他一向是个善于包容的人,他自己不喜欢不会去做的事,但是不会认为持有同自己不同意见并且去执行的人一定是不对不好的。
这一点,身在高位的人,是很难有的。
身在高位的人,一向控制欲非常强。
太子宠溺地看了宁宁几眼,又说:“难道我的妹妹真的已经心有所属了吗?”
长宁不好意思地说道:“哥哥,你就不要打趣我了。”
太子摇摇头,“哪里是打趣,我犹记得当年,我从西边边防回来,进宫之后,就在这慈元宫中见到你,你当时还那么小呢,没想到这般转眼之间,你就要嫁人了,我也会舍不得。”
长宁也叹了一声,说:“是啊。不过,我希望自己能够快快长大,做小孩子,可没有什么好的。”
太子说道:“现在的确长大了,成了大美人了。”
宁宁红了脸,说:“你今日总要这般打趣我才成吗?”
太子笑起来,说:“哪里是。本宫所言,可是实话。”
长宁不得不转移话题:“哥哥,之前说从五哥那里过继一个儿子的事,如何了?你同五哥说了吗?”
太子因为此事果真收敛了精神,眼神也变得认真了,道:“我给老五送过书信,老五倒是没有不愿意的。现下便是同父皇说此事了。本是之前就要说,但父皇一直心中不快。我便也不好提起。”
长宁知道,皇帝之前总迁怒太子,不仅在大臣面前扫太子面子说了“吾子不如萧祐”这种话,而且还在之后就两件小事斥责过太子,甚至皇帝突然背疼,太子去为他按摩,也被他骂了两句,在这种情况下,太子又如何好说想从老五那里过继皇子的事。
而且,老五的母妃的身份很低,他出生后就不受皇帝喜欢,之后越长越大,性格也偏向沉默内敛,甚至有些懦弱,所以皇帝就更不喜欢他了,他十八岁时,就被派去就藩,藩地距离京都不远,受召便可回京,但是作为信王,他只有三百亲兵,比大皇子荣王的三千少了不少,由此也可见他的不受宠程度。
老五这么不受宠,他的孩子,皇帝几乎没有见过,当然也不受皇帝喜欢,太子却要去过继他的孩子,皇帝估计不会高兴。
但是大皇子的儿子,嫡出的年纪都大了,庶出的倒有合适的,但堂堂太子,怎可过继大皇子的庶出孩子。
皇帝儿子虽然生得多,但养活的却少,在排除了大皇子之后,便也只有五皇子了,再者就是老七,但老七现在还没有成婚,根本就没有孩子。
再说,即使老七生了孩子,因着杨家,太子也不想过继他的。
长宁在书房里慢慢踱步,停下后,对太子道:“我想,可以先接五哥的儿子进京来教导,把他教导得乖巧些,下次就由嫂嫂带着参加宫宴,找机会让父皇看到他,若是父皇喜欢他,再说出他的身份,和要过继他为东宫之子的事,便是水到渠成了。”
说到这里,宁宁走到了太子的跟前去,低声道:“哥哥,这些事,你必得赶紧去办。最好让人能够盯着杨家,以免他们从中作梗,再者,父皇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这些都是需要做准备的。要是父皇真的哪日登仙了,哥哥您不能太被动。其一是怕有人在京中作乱,想要篡位,其二是怕北齐西梁趁机侵犯,想谋夺我大周江山。作为大周太子,大周国主,可不能让人占去我一分一厘土地。”
太子叹了一声:“我知。”
宁宁又说:“哥哥,你也知道,有些事情,非得最靠得住的人去做才行。不然让父皇知道,他还没有仙去,你便做登位的准备了,那便也糟糕了。父皇身体不好,心便也十分敏锐。”
两人又说了一阵话,长宁过去开窗往院子里看了看,伺候的宫人距离这里有些距离。
即使是最信任的人,诸如如意玉娘等等,她也不会让她们在屋外伺候。
长宁这比谁都谨慎的态度,也感染到了太子,甚至皇帝也变得比以前更加注意*。
在长宁认为,是人,便有弱点,便有可能将自己的秘密传出去,所以,真的机密,她不会让第三人知道。
除了这些,宁宁还会把为皇帝读奏折知道的一些事情告诉太子,诸如谁和谁不对盘,在奏折里互相倾轧;哪些人之间关系较好,替对方说话;谁出了什么事,皇帝会处置;哪些人可看出堪用,哪些人不行……
也会朝太子打听一些事情,诸如此类。
在东宫里看了数月奏折,又为皇帝读了一个多月奏折,长宁对大周朝廷里的各个官员和各种政务,不说熟悉,但大致是知道了,做到了心中有数。
知道慕昭就要上前线去,宁宁便也想去看看他。
所以静安长公主送了一张帖子来,请长宁公主前去享用府中的新桃时,她便去请示了皇帝,“父皇,姑母邀请孩儿前去吃桃子,还请父皇恩准。”
宁宁是笑盈盈地期待地看着皇帝说的,语调撒娇,因天气炎热,心情烦闷的皇帝因女儿的温柔又娇柔的声音而舒畅了不少,他当然知道宁宁去静安长公主府是为什么,不过他还是答应了,“去吧。”
宁宁道谢道:“多谢父皇。我会为您带些桃子回来的,女儿亲自摘了给您,好不好?”
“好,好!”
皇帝连连应着,让宁宁走了。
长宁虽然这阵子没有在静安长公主府里住,但在宁康居里的东西,她基本上没有搬,是随时打算回来住的意思。
再者,长宁公主府就建在静安长公主府的不远处,经过大半年的修建,主体建筑已经建好了,长宁并没有去看过,但太子负责此事,他是常去看看的,说已经修得差不多了,再有数月便可竣工。
到时候,宁宁的一部分东西,完全可以由静安长公主府里搬过去,到时候要是和慕昭成婚,慕昭可以直接去长宁公主府里迎娶公主,这样的事,在这个时代也不算出格。
静安长公主府里的天趣园里,承“天趣”二字,里面种了不少果树,春日里吃樱桃,初夏吃李子,此时又可以吃桃子和梨子了。
宁宁到了长公主府,得知长公主已经在天趣园里的莺阁中待客,她便也不急,先回了宁康居里。
洗漱又收拾了一番,因还在孝期,不能穿鲜艳的衣服,所以她依然是一身素衣,甚至不是不带花纹的锦缎纱绸,而是和太子一般的素白布衣,头上也没有任何花俏的头面,只是用白绸绑了头发而已。
虽然如此简单,倒更衬得她宛若山尖白雪一般了。
如意在旁边不由赞叹,说:“奴婢看,公主殿下被称京中第一美人,也是真真的,绝不是别人捧出的虚名。”
宁宁道:“什么时候又有这个名号了?”再美的美人,很快就是某个男人的妻,是孩子的母亲,再是一群小孩儿的祖母、高祖母,然后在五世同堂时过世,被认为是人生最圆满的结局。
再说,她已经定下慕昭了,再被传这什么京中第一美人的名号,到底有什么用,又是谁要来传她这种名号,她分明又并不参加京中闺秀名媛们的聚会。
她不由有点恼怒,总觉得谁这样故意夸大她的名声,是想破坏她的姻缘,或者是另有所图。
宁宁没有坐轿子,而是自己撑了伞往天趣园莺阁而去。
天趣园并无后世园林的精致巧妙,但也的确不辜负天趣二字。
其中树木葱郁,鸟鸣蝉噪蛙叫声声,建筑便隐在树木之后。
冬天里曾经让人摔入水中的石桥,此时被梅花树茂密的树叶掩映着,一片清幽。
而桥下的水流,从上游小溪流入水池之中,水声潺潺。
宁宁轻轻提了提裙子,在石桥栏杆上坐了下来,低头看小溪中的水,水中甚至还有逆流而行的小鱼。
宁宁有很长一阵没有享受过这般的情趣和幽静了,突然,听身后如意说:“慕昭公子!”
宁宁回过头,便看到慕昭站在桥头梅花树旁,黑眸明亮,静静看着她。
☆、第40章
第十八章
宁宁知道有个词叫“一眼万年”,虽然不免过于情深而浪漫,但她此时被慕昭看着,脑子里便出现了这个词。
青衫少年,似乎是从光阴之前而来,一直站在那处,注视着她,不曾变化,也不会变化。
宁宁一时没有从石桥栏杆上起身,也看向慕昭,直到慕昭对她行了一礼:“公主殿下!”
宁宁此时才回过神来,慢慢从石桥栏杆上起身,又从石桥上走了下去,在距离慕昭只两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不必多礼。”
两人相对,心里似有千言万语,但却又无一语能够说出口。
宁宁没有沿着池塘往莺阁去,而是从另一条小路往梅花树林里走去,这个时节,梅花树枝叶十分茂盛,将小路也掩映其中。
慕昭愣了一下之后,就赶紧跟了上去,如意却带着另外的宫人让开了一段距离。
宁宁停在了一株梅花树之下,此地周围都被梅花树所遮掩,形成了一处僻静隐秘的所在。
慕昭跟上去,也停了下来,看着长宁说道:“多谢公主殿下成全,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盼,不会让你久候。”
长宁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问了一句:“你不会后悔吧。”
“后悔?”慕昭些许诧异,赶紧摇头:“怎么会后悔。我……我……”
他突然又有些羞赧了,不敢直视长宁,声音也低了下去,“我一直爱慕公主你,不敢奢望你能有所回应,得知你对我也有意,你不知道我有多欢喜。”
他想上前触碰长宁,但不知道是出于礼仪限制和对长宁的尊重,还是胆量不够,总归没有上前,只是抬起头来殷切地看着长宁。
长宁也些许不好意思了,说:“你到北边军中,切记爱护自己,并不是非得立下大功才行,父皇,他只是那么一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