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手中拿着一封信,说:“慕言同慕昭从北边回来,这信是十日前的,他们大约不日就能到家了。”
因北齐要对大周出兵,大周现在形势也紧张起来,虽然大周已经和西梁结盟了,但西梁和北齐并无接壤之地,不存在利益冲突,皇帝怕大周和北齐动兵之时,西梁会不守信用趁机行事攻打大周西边防线,所以并不敢将西边防线的兵力往北边调,于是是一边招兵,一边加强北方防线。
皇帝也在一月前亲自前往北边巡视,因北齐并没有真正地发兵,只是往和大周接壤的边境屯兵,大周也不想先挑起争端,所以大周也只是屯兵北方防线,还在观望。
皇帝巡视北方边境,京中便是太子监国,太子事务繁忙,最近也只来了静安长公主府两次,看了宁宁就走了,甚至从没有留过饭。
这三国鼎立的局势,大家都知道迟早要打破,慕家的儿郎,即使非常腼腆的慕言,也是向往战场的,大多数时间在边境军中,静安长公主甚至连大儿子慕华也没留住,慕华于此年春北上加入了军队历练,慕言是去了几年了,只有时候回家很短的时间,慕昭则是此次同慕华一同去了军中,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回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又闯祸了。
而从慕言慕昭回京,长宁便推测皇帝大约过一阵也要回京了。
☆、第25章
第三章
西都进入冬日便会比较阴冷,它数年里也难得下一场大雪,每年最多下几场小雪,但是,要是小雪也不下,只是不断飘雨夹雪,或者是下雨,那阴冷绵湿的感觉,比下雪还要让人难受。
这一年的西都便是这种情况。
宁宁生活习惯良好,每天早睡早起,饮食规律,毫不挑食,保持营养均衡,早上还会喝一杯热气腾腾的羊奶,因病后身体虚,只做一些简单的运动量小的运动锻炼身体。
在这个医疗不发达的地方,她是丝毫不敢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的。
出生没多久时,她还觉得活与不活无所谓,现在她是完全没有这种思想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完全融入了这里的生活,前一世只是如一场黄粱大梦,梦醒之后,就是如今的模样。
她现在是既不想死,也不想病,总之,要好好活着。
晚上睡觉,床上会放两三个汤婆子,便也暖和。
宁宁要求,待她睡着之后,就不用再往暖炉中加炭了,暖炉会在一两个时辰后就冷下去,房间里也会慢慢冷下去,但宁宁觉得这样有利于她的身体健康,而且可以节约木炭,所以不顾秋元娘反对,强硬要求要这么办。
不过在早上她起床前,房间里的暖炉里已经又加上了燃烧的精炭,而且在冬日,里面还会加上松果和干橘皮,慢慢地,浅浅的松果香和橘香就会缭绕在房间里。
因宁宁还在孝期,她并不用别的香熏衣,只让将衣裳熏上松果香和橘香就行了。
所以一大早,贴身伺候她的玉娘和如意会轻手轻脚地在暖炉上罩上熏衣笼子,再把公主的衣裳铺上去,既熏衣,又将衣裳烘暖和,以便公主一会儿穿衣不能冷。
这样做,便也有个好处,就是不用另设置熏衣香炉,节约了熏衣烘衣的炭。
因为总打仗,国库空虚,国家也并不特别富裕,谁家都不能太奢侈,公主让她们这么做,也是一种节约。
这一日,宁宁生物钟十分精准地醒了过来,窗外还没有亮。
被子里是十分暖和的,坐起身接触空气后,就冷得一哆嗦。
如意已经将床帐子挽了起来,看公主冷得轻轻吸了吸鼻子,就说:“公主,是不是很冷?近来无事,要不,您再睡会儿。”
宁宁摇摇头,强令自己掀开了被子,说:“不了。伺候我穿衣吧。”
玉娘已经带着几个小宫女端了她洗漱的水进来,她穿好衣服,便开始洗漱。
外面的雨下得小,被风声掩盖,宁宁开始并不知道在下雨,她坐在镜子前仔细地给脸和手抹了膏脂,又让玉娘去开一点窗户透一下气。
玉娘开了一点窗户,风带着寒气和水汽就进了屋子,宁宁深吸了口气,才后知后觉地问:“是下雨了吗?”
玉娘说:“半夜时分便开始下了,最初是飘了一点小雪,之后就下起雨来了,落在地上,又起了一层细冰,一会儿公主若要出去,可得小心点,怕摔着。”
若是从前在宫中,处处有廊芜相连,倒不用担心空地上起冰,而且宫中规矩极严,路上真起了冰,往往很快就会被宫人处理扫掉。
现在在静安长公主府上,从宁康居里出去,就没有廊芜和别处相连,路上起了冰,也往往没有人及时打扫,因为长公主府上的仆役不是很多,来不及打扫偌大的长公主府。
而长宁公主虽然带了数十个宫人出来,这些人,却又不好去插手长公主府里的活,只规规矩矩地在宁康居里伺候着就罢了。
玉娘说这话,是有点小小的不满意的,觉得公主来静安长公主府,其实是受了委屈。
不过她不敢明说。
长宁公主也当听不出她的这点不满意,道:“在下雨了呀。那晚些去姑母处便是了。”
长宁病好之后,慢慢地食欲也好了,早上吃了好些,她也觉得只是八分饱,让宫人撤下去之后,外面的天色才慢慢地亮起来,她站在屋门口朝外看了看,只见天空阴沉,小雨中夹着飘雪落在地上,院中一片湿漉漉的,只有梅花在雨中孤傲绽放,传来沁冷幽香。
她裹着披风在檐廊下慢慢散步消食,想着一会儿要做的事情,眼睛又往天上望,白墙碧瓦之外,天空一直阴沉。
如意来说:“公主,奴婢们一会儿会做鹿角膏、面脂和唇脂,您要看看吗?”
长宁说:“你们做吧,多做些,我不看。”
宫里也会分发一些这些东西下来,不过长宁公主这里,也会自己做一些。
她想了想又吩咐:“六成的不要加蔷薇水和其他花露,做成了我要看看。这些到时候给父皇送去好啦。”
如意应了之后,就去忙去了。
长宁并不是时时让宫人跟着自己,很多时候她都爱自己独处,即使是这样在廊檐下闲晃荡也是。
她正准备转身回书房去,就有宫人从前面进来了,在内院门口通报说:“慕家言少爷和昭少爷回来了。”
宁宁远远听到了这话,心想算算日子,的确是该回来了。
宫女素馨看到公主就在不远处檐下,就赶紧脚步轻快到公主跟前来,又向她通报了一遍:“言少爷和昭少爷回来了。”
宁宁说:“一会儿再去姑母处,无妨的。”
两位表哥回来了,她身为公主,难道亲自跑过去看?虽然她的确很想去问问前线情况,但还是不要太着慌。
素馨才刚说完,外面就响起了另一个宫人的通报声,说外臣慕言慕昭前来拜见公主殿下。
宁宁只得回了屋中去,让传进来。
宁宁才刚在榻上坐好,手中拢了一个小小的铜鎏金錾花精致小暖炉,秋元娘为她整了整衣裳袖子,隔着帘子外面就传来了慕言和慕昭的声音:“外臣慕言、慕昭前来拜见公主殿下。”
宁宁在里面亲自说道:“表哥,一家人不必拘礼,请进来说话吧。”
秋元娘觉得这样不妥,但宁宁对她摆了摆手,她便也不好多说了。
外面迟疑了一瞬,才有宫人掀起了帘子,两人从外面进来了。
宁宁目光炯炯地看着两人,上一次看到慕言已经有些日子了,已经弱冠的慕言长得很高大了,没有穿武将服,而是穿了锦袍,想来不是刚回来,而是昨晚上回来已经将一切收拾好了。
他小时候瘦得很,像根豆芽菜似的,现在则是身强体壮,脸被晒黑了,眼睛炯炯有神,身上还有一股在军中被操练过才会有的昂然气势。
他这样子,和从前判若两人,宁宁几乎要认不出来了。
他进屋来后,就又向长宁行了礼,说:“慕言拜见公主殿下。”
宁宁说:“表哥,不必这般多礼。你们是昨夜回来的吗?”
慕言说:“是的。昨夜戌时便到了,但因太晚,便没有前来向公主通报。”
西都作为京城,商贸比较繁华,而大周的国力,既要依靠农业,也要依靠商贸,所以西都夜晚城门都关得较晚,要不是现在和北齐状况紧张,在之前有些日子里,甚至是没有宵禁的。
看来慕言他们是在城门要关时才入的城,可见走得很急。
宁宁“嗯”了一声,又问:“没有淋着雨吧,我听闻从三更左右开始下雨雪了,不知他处情况如何。”
慕言因她这话笑了,说:“从北向南,这些日子,时有雨雪,故而影响了一些行程。”
宁宁说:“回来就好了。”
她这才去看在慕言侧后方的少年,乃是她去年才见过的慕昭,不过当时慕昭和人打架,脸上鼻青脸肿,也看不清他到底如何,此时才算是看清楚了。
只是慕昭自从进屋来之后,就未曾发出一点声音来,只是笔直地站在那里,微微垂着头,算是行礼了。
慕昭这一年多来,也黑了,不过是个黑里俏的帅小伙儿,沉默,又不逊。
他穿一身蓝袍,虽然长高了些,但到底还是个小少年,宁宁想到他其实也只有十五六岁,就去战场了历练了一年了,不由有些感慨。
慕昭发现宁宁在看他,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却紧张起来了,说道:“外臣慕昭拜见公主殿下,公主安康。”
宁宁对他笑了笑,说:“表哥不用这般多礼。你去了军中一年,倒是长高了呢。”
慕昭这下子耳根红了,也不大敢看公主,只是垂着头,说:“长高了近两寸。”
慕言被慕昭这老实的回答逗笑了,说道:“公主殿下哪想听你说这个。”
慕昭这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动了动嘴唇,又抬头偷偷看了长宁一眼,于是和长宁的目光对上了,便马上又害羞地垂下了头。
长宁因在孝期,一直穿着素衣,衣裳上若有什么修饰,也只是绣上了冬日里依然青绿的杆杆细竹,她发饰简单,目光明亮,慕昭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看到她就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得不敢看她。
长宁也没想到慕昭还是和以前一样害羞,也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便让宫人赐坐奉茶。
但两人只是稍稍坐了坐,慕言便说须得去处理事情要走,长宁不好多留他,想他刚回来,估计有一堆人要见,而且最主要是和母亲媳妇多说些话,不过,她还想从他们这里知道些前线状态,便只得说:“言表哥有事便去忙吧。只是我还想知道些前线之事,不知昭表哥能不能留下来,和我说一说。”
慕言起身要走的时候,慕昭本来就有些迟疑,此时他便说道:“那我便留下吧。”
慕言轻声交代他不要无礼之后,就先走了,房间里便只剩下了慕昭一个男人。
长宁对着一直紧张兮兮的慕昭,不知为何,自己也跟着受了影响,情绪变得怪怪的,正要问慕昭事情,只说了一个“你”字,慕昭突然站了起来,还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柄匕首,他的动作非常快,秋元娘以为他是要行刺,吓得一声大叫,转身就扑到长宁身上去把她挡住了,还说:“快来人,逆臣……”
☆、第26章
第四章
长宁看到慕昭突然站起来,倒没有特别的感觉,因她知道慕昭就是个心血来潮不按常理出牌的人,见他拿出匕首来,她甚至都没有多想。
一个人的气场会带出很多东西来,特别是善意恶意,是非常明显的。
宁宁作为一个女孩儿,在这方面非常敏锐,她并不觉得慕昭会做任何对她不利的事。
慕昭突然拿出匕首,她没被吓到,反倒是秋元娘一下子扑向她,并且一声大叫,把她吓了一大跳。
秋元娘这一声实在很突然且大声,外屋的宫人都听到了,赶紧冲了进来,看到慕昭一脸惊讶地看着秋元娘,而公主被秋姑姑扑倒在榻上,房间里并没有什么逆臣贼子,不由面面相觑。
慕昭意识到秋元娘是说的自己,他手里的匕首拿着也不是,扔掉也不是,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是长宁最先反应过来,她轻轻拍了拍秋元娘的肩膀,柔声说道:“姑姑,没事。慕昭不是那个意思。”
秋元娘也发现自己反应过度了,她回头看了看慕昭,慕昭正不自在地站在那里,尴尬地看着她。
秋元娘愣愣从长宁身上爬起来,然后把长宁公主也扶了起来,为她整了整头发,又为她整理了一下袖子。
宁宁将暖手炉放在一边,伸手握住秋元娘的手,说:“姑姑,没事。”
秋元娘不好意思地笑了,道:“是奴婢想岔了。”
宁宁因她这反应过激的行为,却是非常感动的,想来自从皇后过世,秋元娘定然时时刻刻紧绷着神经,想要好好护着自己,生怕自己出了事,以至于慕昭这并不是攻击性的行为,也刺激了她,让她这般反应过度。
宁宁让跑进来的宫女又出去,还说:“为姑姑端杯蜂蜜乳茶来压压惊吧。”
这时候,已经有专业养蜂的人,蜂蜜不算特别的食物了;而且大齐和大周国的贵族食谱里,牛乳羊乳这些都占有很大比重,大家既喜欢喝鲜乳,也喜吃乳酪,乳酪又分很多种,除此,还会制作酥。
蔗糖浆加酥酪是很平常的吃法,不过宁宁喜欢用蜂蜜直接加进牛奶里面,而且她觉得这个用于压惊很好,所以就赶紧让宫女去为秋元娘做来。
秋元娘深知公主待自己的好,当即就感动不已。
她又安慰地和宁宁说:“奴婢没事了。”
毕竟刚才错怪了慕昭,她虽然比慕昭大了二十多岁,又曾是皇后的贴身女官,但此时还是对着慕昭这个小少年行礼道了歉,说:“还请昭少爷原谅,方才奴婢冒犯了。”
慕昭还握着那柄匕首,说:“是,是我太过唐突。”
说着,就双手捧住那匕首,呈给了宁宁,说:“这是我自己做的,希望公主殿下不要嫌弃。”
秋元娘和宁宁都很惊讶,秋元娘是惊讶慕昭居然会给公主送匕首,真是有些不知礼,而宁宁则是惊讶于慕昭居然会自己做匕首,这不是铁匠做的事吗。
她让秋元娘去接过来给自己,而秋元娘则有些不愿意,觉得这实在不符合礼仪。
但因宁宁用眼神催促她,她就只好去接了匕首,拿到手里时,她就觉得这匕首一沉,心想居然是这么重的一个玩意儿。
匕首的鞘是皮革所致,想来也是慕昭自己做的,上面没有花纹,但是却做得很细致,磨得非常光滑。
秋元娘将匕首呈给了长宁,慕昭便一直目光灼灼地看着宁宁的反应,像个小孩子期待大人的赞扬一般。
宁宁其实也是有些疑惑的,她不知道慕昭为何会送自己匕首,还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
虽然疑惑,她倒是高兴的,不明原因地高兴,总之,看着慕昭她就心情好。
她将匕首的鞘扒开了,里面的短剑还没有开锋,乌沉乌沉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
她像哄小孩子一样地对慕昭说道:“多谢你的匕首。这匕首这么重,是用什么打的呢。”
慕昭没想到长宁是比较识货的,便说:“这是我听闻有人得了一块陨铁,我便出高价买了过来,自己去兵器铸造处找师傅学着打了两柄短剑,这是较小的一柄,大的在我那里。”
长宁将匕首鞘放在了榻上,用两只手拿着那匕首,挥了挥,说:“我听说,用短剑,便是要取其比长剑轻,出剑快,但这匕首这么重,便失了优势了嘛,更何况你那里的那一柄比这个还大一些呢。”
秋元娘在一边暗想慕昭的用意,他打了两柄短剑,一件自己留着,一件就拿来送给长宁公主,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对公主有情,这是送定情信物吗。据说北地胡族倒是有这个风俗的,再说,大周皇族,其实也有胡族血统,慕昭其实就是这个意思吧。
她又看长宁公主,发现长宁根本没有那么去想,只是当成有个人送了她玩耍的小玩意儿而已,就像太子殿下给她送来各种小玩意儿一样地把玩。
秋元娘在一边有点着急,心想这短剑还是不要收地好,以慕昭的身份,他怎么配得上长宁公主。
他只是一个私生子,父亲不知道是谁,母亲又死了,以前慕家老夫人在的时候倒是疼爱他的,但慕家老夫人过世了,他在慕家,不仅没有一点继承权,甚至算是寄住,他居然还有心来送长宁公主匕首,真是不自量力呀。
说起武器,慕昭便也不紧张了,甚至像是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公主殿下跟前,他几步就走上了前去,伸手从长宁手里拿过了那柄匕首,他轻轻挥了挥,从各个方向拔出刺出,动作轻盈快速,因太快,宁宁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匕首运动的诡计,她赞叹道:“啊,你力气大,动作快。想来这么重的匕首,只有你能够使用自如了。”
慕昭被她赞得又有些不好意思了,眼神闪了闪,估计脸都红了,只是脸被晒得太黑,看不出红来,他蹑嚅道:“是公主殿下您是女孩子,所以觉得这个重。”
他说着,要把匕首还给长宁,长宁居然并不接过去了,反而说道:“我是女孩子,拿这个匕首太重了,所以放在我这里也没有用处,你拿回去吧。我看得出,你打的这柄短剑十分好,良剑赠英雄,你拿去送给你要好的兄弟更能显出它的价值来。”
慕昭被她说得有点懵,握着匕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而秋元娘则在心里松了口气,心想公主殿下这么做才是对的。
而宁宁看到慕昭那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心里则不好受起来,觉得像是自己欺负了他一样。
但慕昭那样子其实不是可怜,只是让人不忍拒绝他,因为他眼神那么诚挚干净又热烈,他的心,也一定和他这眼神一样,这般单纯又炽烈真诚,他用这份心打造的匕首,又送出的匕首,要是不接受他这份心意,不得不让人不忍心。
慕昭嘴唇动了动,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我是特意为你打造的。”
说完,他就满脸通红了,即使他面皮被晒得很黑,这此的脸红也已经掩盖不住了。
宁宁惊讶地看着他,眼神不由自主地闪了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她心想,慕昭这是什么意思,是表白吗,还是其他。
是他是个愣头青,什么都不懂,所以其实没有那个表白的意思,只是说一句陈述句而已?
宁宁不由说:“我……我和你从前并不相识,为何……为何为我打造匕首呢?”
的确呀,这实在让人觉得奇怪嘛。
秋元娘在旁边听到慕昭的话,她是更加震惊的,她想,慕家这个昭少爷,到底怎么回事,居然就说这么直白的话吗,自己还在这里呢。看着他像个闷葫芦,没想到什么大胆的话都能说出来呀。
公主殿下可还小呢,名声都要被他这样坏掉了。
好在自家公主比较稳重,没有为所动。
慕昭看着宁宁,对上她乌黑的眼睛后,就不自在地把脸又转开了,闷了一会儿才说:“多谢你曾为解围。”
宁宁诧异了:“我何曾做过这种事,你会不会弄错了人。”
慕昭赶紧说:“不会的,你那时候还小,说不得不记得了。”
他这般说,秋元娘倒是想起来了,那时候宁宁还小,皇后还在,慕昭和杨家小子打架,被皇帝责问,长宁公主当时不经意的行为让皇帝收回了责难。
她于是凑到宁宁耳边去小声给她说了这件事,宁宁便也想起来了,她想说点什么,例如那件事不要往心里去,但一时却说不出来,只是道:“你居然一直记着。”
慕昭又把匕首趁机送上前来,那种送东西的架势,恐怕要不是宁宁是女孩子,他能把东西凑到她怀里去,宁宁心里感觉怪怪的,将匕首接了过去。
慕昭松了口气似的,偷偷出了口气,又往后退了几步,似乎是生怕她又把匕首还给自己。
宁宁本要问他边境之事,但此时看着慕昭,总觉得氛围怪怪的,于是只得不问了,让慕昭先回去。
慕昭似乎是有点不舍得,但还是行了告退礼出去了。
他一离开,秋元娘便说:“公主,你何必收他这种礼物。”
宁宁有些无奈地看着秋元娘,道:“好了,姑姑,我知道你的意思,这件事就这样吧。”
秋元娘惊讶地看着宁宁,有些不可置信,她要出门去,又走了回来,小声问宁宁:“公主,您不会看上那小子了吧。”
☆、第27章
第五章
宁宁因秋元娘这话一怔,她不曾想秋元娘会问得这么直白。
外面的雨下得稍稍大一些了,落在屋顶瓦上,也有细微的声音传来。
宁宁说:“外面怪冷的,刚才看慕昭表哥,他并没有穿太多。”
叹了一声之后,她才拢着暖手炉回秋元娘,说:“我没有了母亲,他是很小就无父无母,怪可怜的,是不是。”
公主殿下没有正面回答秋元娘那话,不过这话也大约算是表态了,公主只是可怜对方,要说“看上”,大约不是的。
或者是看上了,但公主不承认,也有可能,但既然公主不回答,秋元娘明白是不可再问了。
虽然长宁公主还小,但毕竟是公主,而且已经有了威严,即使是在皇后跟前做过二十来年女官的秋元娘也不好过分违拗她的意愿。
因为战争,皇帝号召贵族要节俭,但在女性的胭脂水粉面脂唇脂手脂这些上面,倒并没有太节俭。
宫中年年就会做几批膏脂,用料靡费,其中会加不少名贵的药材,做好后,宫中贵人会用,还会赏赐给臣下家中。
皇后在时,便不大用宫中大批量生产的膏脂,而是会自己做,皇后过世后,长宁公主这里便依然保持了这个传统。
南方产好几种花露,在膏脂中,会加入花露,调出好闻的香味来。
如意带着好几位宫女在花厅里做膏脂,已经到了最后两步,一部分加了花露,一部分没有加,在调好之后,她便用精美的小瓷罐子分装好。
长宁公主坐在一边看,漂亮的女孩子们做这种护肤品是一件很有趣而富于情趣的事情,房间里暖烘烘香喷喷的,这样的冬日,格外闲暇而舒适。
如意用手指挖了一小团做好的膏脂来抹到公主的手背上,笑说:“公主,您看看,比起上一次的要细腻得多呢。”
长宁笑着抹了抹,说“嗯,挺好的。”
她带着新调好的膏脂,由如意撑着伞,几个小宫女跟着,往静安长公主的正院里来了。
在门口被钱嬷嬷接住,“公主殿下,今日下雨,又这么冷,怎么过来了!”
长宁笑着说道:“我们那里从前几天开始做这擦脸擦手的膏脂,今日里总算做好了,我便给姑母送些过来,再说,言表哥和昭表哥回来了,又去我那里看过,我无论如何也该过来姑母这里看看的,不知道是否会有家宴。”
钱嬷嬷领着长宁走上了檐廊,又专门走在靠院落的一边替长宁挡住风,说:“接风家宴一定是有的,已经吩咐下去了,就在今晚呢,不过不是摆在这边,是摆在国公府那边。这么冷的天,又湿,往国公府那边去,也挺麻烦。”
长宁不由问:“怎么要摆到那边去呢?”
钱嬷嬷说:“还有另外几位爷也回来了,所以咱们长公主觉得摆在那边比较好。”
说到这里,又小声和长宁道:“不过公主殿下您不必去受这个冷,明日这边也会摆个家宴,就不会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人,都是这边的。”
钱嬷嬷是当年跟着长公主一起出宫来的,所以至今依然不大看得上国公府的那些庶出的子孙,反而为自家主子总是抬举那些人觉得不忿。
长宁笑着没有应,她到了正房大门,已经有小丫头去和长公主通报:“长宁公主殿下来了。”
长宁被迎进了里间去,里间烧着暖炉,火被拨得旺,很暖和,静安长公主拉着长宁让她和自己坐在一起,说:“慕言慕昭去见过你了吧。”
长宁点头:“见过了,言表哥长高了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