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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所有的表情被一张白玉面具轻柔覆盖，只露出一双点星般明亮的眼眸，不遗半点情绪。
我呆呆的望着他，突觉怀中的念晚动了动，惊喜的回头，却是萧太后爬到了我身前，她抚上念晚的脸，眼泪鼻涕潸然而下，哭得形象全无。
突然我怀中一空，银丝衬着红衣飘向远处。念晚软软的倚在夜剑离怀里，白发隐去了他翘起的嘴角，仿佛他只是安静的睡着了。
夜剑离冷冷的凝住萧太后：“你别碰他。”
萧太后根本已经有些癫狂，她死死的盯了夜剑离一会，艰难的道：“你…是谁？”
夜剑离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念晚，那感觉有些奇怪，没有悲伤，没有怒意，他只是看着，不起一丝波澜。
萧太后的眼神朦胧了起来，精致的脸庞氤氲开来：“云…上？”
她说的是先皇的名字。我顿时对她有一丝怜悯，这样苦苦支撑了半生的女人，丈夫不爱自己，连寄予全部希望的念晚也去了，她还剩下什么？
夜剑离却恍若不闻，低声道：“师兄，既然早来了，为何不见？”
萧建仁朗声大笑，从殿外大跨步而入。
我心中一沉，他身后跟着不下百个侍卫，那殿外就更不知道还有多少。
“原来师弟早就发现老夫了。”他眼中闪着戒备：“为何…啧，是你？！”
我这才反应过来，那后两字是对我说的，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掩盖，我站起身，盘算着如何告诉夜剑离路文非还在一旁，又不想让萧建仁知晓。
“是我。”我扬起笑容：“萧国舅怕是没想到吧。”
萧建仁眼里露出一抹杀气，拳头暗暗的攥紧了，我退了一步，却正好踩到小红的手，她软倒在地上浑身抽搐，已经发不出声来。
“连清。”萧建仁远远的道：“念儿去了，你且节哀。”
连清？我怔了怔，这才发觉他叫的是萧太后的闺名，这本是大忌。不过可以由此看出萧建仁是胸有成竹，君臣之礼都不守了。
萧太后的嘴角流出鲜血，吓得我后跳了一步，原来她竟咬破了舌尖，以痛觉来刺激麻痹的神经么？果真也不枉一代尊后，她稍微端坐在地，仍是无法站起，表情却已经冷静下来，看来语言能力已经恢复：“建仁，我自小待你如何？”
“母亲去得早，你待我便如亲娘一般。”萧建仁摇摇头：“可是，这天下，有些东西你给不了我。”
“念儿去了，我自会传位于你，你急什么？”萧太后竟然笑出声来。
萧建仁冷笑：“连清，你我乃是同一骨血，你心中想什么，难道我会不知么？当年你苦苦央求爹将你嫁入皇宫，只因你爱上了那独孤云上——可是现在，你得到了什么？”
萧太后突然不笑了，那秀丽的容颜竟满是荒凉：“既是同一骨血，你想什么，我未必就不知。我顾念血缘亲情，没有对你——”
“我也是顾念着血缘亲情，才容你与念儿活到今日。”萧建仁突然打断道：“现在念儿去了，你也不必悲伤，就由我来替你收拾这个烂摊子吧。”
他一口一个念儿，成功的让萧太后的眼泪重新涌出。现在的状况很诡异，夜剑离抱着念晚站在一旁，小红在地上昏了过去，我站在她旁边，不知该动还是不该动。路文非不知所踪，独孤白软在地上动弹不得，这萧家的两个竟然闲话起家常来，整个大殿的官员们都惊惶的眨着小眼睛，几乎每人身后都有个侍卫，全是萧建仁的人。
情况很不利啊。
萧太后闭目养神了一会，才颓然道：“罢了，这天下给了你，还不是姓萧？好弟弟…我只有一事相求。”
萧建仁面露喜色：“如此最好，你说。”
“你知我平生的大恨…便是那个贱人，而今…绝不允许那个贱人的孩子还活在世上！”她狞笑着转向独孤白：“替我杀了他！”
独孤白波澜不惊，似乎早已料到会有这一天，那秀玉般的眼眸只是痴痴的看着我，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心中一慌。萧建仁要杀他，便什么办法也没有了。我转头狠狠的盯着夜剑离，快救救他，快救救他！
夜剑离没有看我，手中却扣了一枚铜钱，看来是早有准备。
“我…不能。”
这一下大出我意料之外，萧太后急道：“他是你皇位上的绊脚石，你不杀他要杀谁！”
“此言差矣。”萧建仁扬声道：“连清，你不要低估了他，他后面是整个西泽的势力，若轻举妄动，恐怕便是两国交战了。”
萧太后呆了呆，突然抓起小红掉落在地上的那把刀，扑过去便要劈死独孤白。
这变故发生得太快，谁都没有想到软倒的萧太后会突然发难，他们离得太近，夜剑离与萧建仁都来不及出手。
独孤白连眼皮都没有抬，在刀劈落的一瞬间，他突然冲我笑了。
淡淡的，是他一贯的笑容，隐隐携着一丝凄苦，莫非他一直在等着这样一个终结？
我再也忍不住，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大吼出声。
“他是你的儿子！”
萧太后手中的刀“咣当”一声，掉落在地。
独孤白眉心一颤，他第一次把眼神从我脸上挪开，看向萧太后。
“你胡说！”她喘着粗气，举起刀又要劈下：“他是那个贱人——”
“她没有胡说。”夜剑离淡淡的道，伸手摘下白玉面具：“当年我娘产下我与念晚，你却只有一个孩子，不是么？”
在面具摘落的一瞬间，萧太后与萧建仁都骇得瞪大眼睛，张口结舌。
“你…”萧太后望着夜剑离，又看了看他怀中的念晚：“念儿颈中有玉佩的！他是我的孩子！”
夜剑离冷笑：“玉佩？那是死物，人却是活的。”
“你…你是说有人调换？”萧太后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去了，她转而看向独孤白，发现独孤白正望着他，两人秀雅的眼眸，几乎一模一样。
“我不信！”萧太后癫狂的抓紧了头发，眼睛却死死的盯着独孤白：“我不信！”
独孤白不笑了，他与萧太后那么近，也许是他们母子第一次离得那么近好好的观察着彼此。他近乎贪婪的望着萧太后，嘴唇颤抖着，却什么也说不出。
夜剑离轻声道：“不信又如何？事实便是事实罢了。你为何不想，他背后那么大的势力，足以推翻你的政权。却迟迟没有动手，你三番五次…不，是每时每刻都在加害于他，为何他没有报复？因为他知道，你是他的…”
“啊——”萧太后哀号一声，颤颤巍巍的伸出手，似乎想摸独孤白的脸。
独孤白闭上眼睛，眼泪悄然滑落。
可他最终也没有等到。
萧太后没有勇气去碰独孤白，她抓起那把刀，瞬间插进了自己的小腹！
“…”独孤白红了双眼，却只是发出奇怪的喘息声：“…！”
她不断的吐出鲜血，眼中竟有了怜惜。
“孩子…我对不起你…”
独孤白抱住萧太后，深深的埋首在她怀里恸哭，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萧太后死了，我还未反应过来，夜剑离却飞身疾退，萧建仁的身影紧跟着扑上，原来他竟向夜剑离偷袭。
“师弟！你演得好！”他怒吼一声，五指如钩。
夜剑离抱着念晚，只是不住闪躲，却腾不出手来还击。我看得焦急，想要上前一步，突然身形一顿，直直摔倒在地，肩头伤口裂开，疼得我七荤八素。
小红抓住我的脚踝，喘着粗气，眼中俱是满满的恨。
我一脚踢向她腰际，将她踢出两米多远，跑过去顺手抄起地上还粘满念晚鲜血的飞镖，纵身刺下。
“今天我就要为兄弟们与念晚报仇！”我吼道：“去死吧！”
“小纪！”夜剑离的声音突然远远传来：“她脸上有古怪！小心！”
我心头一震，这一下就刺得偏了。小红在地上抽搐，显然受不住那钻心腕骨之苦，眼睛却还是死死的瞪着我。这是小红的脸，没什么不对啊…我惊骇的望着她，突然在她左半边脸上的发际处，看到一个小小的卷边。
这是怎么回事？我心慌意乱，急忙跪下，颤抖着揭去那层皮。
小红仍是小红，美丽的脸俱是憔悴。
可她用面皮掩盖下的左脸，爬满了狰狞的伤疤，像是曾被魔鬼亲吻。
第八十一章
这伤疤何时有的？
“啊——”小红尖叫一声，便想咬舌自尽。
我使劲掐住她的脖子，不准她自行了断，毁容了又如何，那没准是她自作自受，我要杀了她，就是现在——
“老…大。”
我浑身一震，手里的飞镖险些拿不稳，一下刺在了她肩膀。她本来目光有些涣散，这一下却刺激了痛觉，双眼登时突得可怕。
我捏住飞镖，怕是一松手浑身的力气就没了。
“让我死吧…”她不住的颤抖，我终于发现此毒的可怕，真正可以让人，生不如死。
她这样一说，我却又不想干脆的刺死她了，就让她这样痛死疼死。我狞笑了一声，只是坐在一旁冷冷望着她。
“你…”她咳出一口鲜血：“已经如此恨我。”
“当然。我恨你入骨，杀了你也未必能解我的心头之恨。”我攥紧飞镖，原来忍住恨意不去杀一个人也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
“哈——”她身子一抽，已经快不成人形的扭曲起来：“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我怒道。
“没什么…”小红喘着粗气：“你仍是…与原来一样蠢，怕是你还是下不了手杀我，嗯？”
我心头一急，一下刺进她的大腿。她哀号一声，眼睛却还是死死的瞪着我。
“对，便是如此…”她嘴角涌起血沫：“接着刺吧…”
我怔怔的望着她痛苦的脸，为什么快意过后，我的心会像刀绞一般难受？
“你的脸…怎样伤的？”我鬼使神差的问道，话一出口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小红却没有嘲讽，她艰难的举起手抚上自己的脸，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忍受，转向我的目光突然强烈：“你…既已蓄谋害我，又何必假惺惺？”
我怔了怔，心中乱成一团，虽然能毁你的容我一定会下手，可是很遗憾，直到现在也没这个机会。
她虚弱的喘了喘，目光中俱是凄苦：“不要装了！两年前…你送我的那只木钗…那是你要我…防身的。在萧家的追兵逼迫下…我本想摘下炸死他们…却在未出手的时候炸开了，我的脸…我的脸…”她痛苦的闭上眼：“便成了这副样子…这不是你最想看到的么？！”
我浑身冰冷。那木钗是叶无尘自慕容家相赠的暗器，他送了我我又转赠小红，可是…莫非慕容家一开始便没存好心，想要炸死叶无尘？
“幸好我未死，被独孤白所救…”她望着独孤白的方向，眼中盛了柔情：“他照顾我…但却…那让让人怜惜…我，我…可他如何能喜欢我这副样子？！我的脸…”
“那木钗…”我急道：“不是——”
“你不用解释！”她恨恨的道：“从那一天开始我便恨你…你事事不如我，大家却都喜欢你…凭什么？连他都对你…我好恨！好恨！”
“那你冲我来便是了！”我怒道：“村子…”
“那便是为了要你痛苦。”她喘着粗气，右半边脸秀美绝伦，左半边脸却狰狞恶心，看起来着实让人扼腕，这一切，真是我害的么？
那一刻，面对她怨毒的目光，我居然哑口无言。
无法理直气壮的对她说，我也恨你…
小红看了我很久，突然闭上眼，眼泪流了下来：“这世上…谁都可以对不起我…只有你不可以…”
我手一抖，飞镖便掉在地上。
小红的身子又抽搐起来，显然再也忍不住那痛楚：“我从前有多敬你爱你，现在就有多恨你…”
“你…”我颤抖着，哭了起来：“你…”
她终于痛得说不出话，身体蜷缩起来，我脑中一片空白，拾起那飞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小红。”我噙着眼泪道：“我发誓，那时我从未想害过你。”
说罢，一把将飞镖插进她的心脏。
我第一次杀人，竟然是我曾经最好的朋友。
她的双眼猛的一张，痛楚的表情全部褪去，只余无穷无尽的空洞。
“…我知道。”
我一怔。
“其实我最…清楚不过…你不会害我。可我…可我控制不住自己…”
她抓住我的手，狠狠的握着，手上的青筋全部爆出。而我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我从未后悔…我的所作所为…”她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咧了咧嘴角：“可…若有来世，再做…姐妹吧…”
我闭上眼睛，眼泪顺着脸庞滑下：“好。”
小红转头看向独孤白，身子挣了挣，终于不动了。
独孤白抱着萧太后，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转身去看夜剑离，却见夜剑离躲开了萧建仁的一击，目光正望着我，随即面色一变，一掌向我袭来。
我暗道不好，登时颈中一紧，有人反掐住我的脖子向后疾退，堪堪避过夜剑离凌厉的一掌。萧建仁趁机向夜剑离猛攻，我身后的人得意的笑了一声。
是路文非！我扒住他的手指头，张嘴就是一口，顿时舌间一股腥咸。路文非怒极，一手抓在我受伤的肩膀上，疼得我呲牙咧嘴。
这时我才发现我与他站在一座玉佛上面，足有四五米高，而这玉佛的脑袋就那么大点，滑溜溜的根本踩不住，只得紧紧的搂着路文非。路文非挑衅的想夜剑离笑了笑，突然就揽住我吻了上来。
我绝对绝对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做！
我挣扎得剧烈，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自口而入，硬硬苦苦的，想到来自路文非的嘴里更是觉得恶心，拼命想吐出去，却不小心咬了开，一股甜香顿时在嘴里弥漫开来，路文非急忙放开我，向地上吐了几口，急道：“你…你居然！”
我有些纳闷，突然反应过来，这若是毒药，那路文非也定然沾到了，他不急才怪。于是流氓的笑道：“你吃够了么？没吃够我嘴里还有剩的…”
一道金光从侧面直直击来，路文非飞身闪开，我脑袋一缩，顿时眼前一片金光灿烂。那把刀就钉在我头上几厘米处。还在嗡嗡的颤动。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丽刀。
此时我正以一个滑稽的姿势窝在玉佛脑袋上，四肢并用，活像一只母猴子。夜剑离正怒视着路文非，显然下了杀手，连丽刀都拔了出来。只是他此时抱着念晚，手脚施展不开，实力发挥不出一半。路文非与萧建仁夹击夜剑离一个，无数侍卫站在堂下观战，随时都有可能冲上来。
非常不妙了，怎么能让他们结了伙？我眼珠一转，扯开嗓子便挑拨离间道：“萧国舅，太后已经把皇位传与了你，为何还不继位？”
路文非一僵，侧目瞟向萧建仁。
“路将军，可莫要听这小贱人胡说。”萧建仁丝毫不为所动。
骂我小贱人？也不知道如此光荣的雅号原是谁的，我好笑的接着吼：“路将军？莫不是我记错了…应该是路阁主吧，清风阁杀了萧少原也就是两年前的事情呢…或许是我记错了？咦？我真的记错了吗？我好像是记错了…”
两道杀人般的目光袭来，我吓得一缩脖子，不敢吱声了。
但这番不正经的话语已然让路文非与萧建仁摆明了谁才是当下最先要除去的祸害。夜剑离背对着我，暗暗竖起了大拇指，我得意的一笑。接过那拇指又转为了中指，我又面色一沉。可那中指勾了勾，是要我过去么？您也太会挑手指头了吧…
我环视一圈，突然发现他要的不是我，而是我脑袋上的丽刀。
衬着他们三人陷入僵局，我颤悠悠的站起来，摸上刀柄，顿时口水横流。
奶奶的，这刀上有多少珠宝啊…夜剑离这个奢侈的家伙，我看了看，突然激动得差点掉下去。
我的“银珏”！我的一块钱硬币！
好像镶嵌得还很紧，我抠了半天，又直接上嘴咬，都是收效甚微。
“将那女子拿下。”萧建仁一声令下，我愣在当场。
夜剑离不明白我在磨蹭什么，一回头看到我正张着嘴啃他的爱刀，顿时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第八十二章
殿内的几百士兵如潮水般向我涌来，我吓得腿一软，奋力拔出丽刀，使近浑身的力气大吼一声向夜剑离掷去。
夜剑离轻巧的跃起，直直飞出了很远才险险的接到丽刀，落地后喘了口气瞥了我一眼。
呃，貌似扔得太远了…
可是这样一来，站在近一些的萧建仁与路文非便没有妨碍到夜剑离接刀，何况他们两个还是眉来眼去的怒视着对方。
夜剑离一声清啸，踢出一把椅子击倒跑在最前面的士兵。我在玉佛脑袋上急得直跳脚，这个地方躲没法躲，下也下不去，呃，虽然他们也没办法上来。
很快玉佛下面的士兵们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于是一个领头的喊道：“郡主请速速束手就擒，否则在下…”
一票明晃晃的刀对着我，就算撇不中划几个口子也够受了啊。我立马高举双手：“我投降！我下去！你们可要接好了啊…”
那士兵向两个手下点点头，张开双臂作迎接状。
我咽了下口水，闭上眼睛一个华丽的起跳，跃起一米多高，然后才从足有四五米高的玉佛上跳了下去，下面的士兵吓得又涌上来几人，结果看我来势汹汹，全都做鸟兽散状。最后我快乐的抵达地面，那个说话的士兵与他的手下全都壮烈成仁，被我坐得七荤八素。
夜剑离抿了抿嘴似乎想笑，可是两大高手在前，又不能疏忽。他顿了顿，才慢悠悠的开口：“师兄，当年师父是如何说的，你不记得了么？”
萧建仁冷哼一声：“我出谷之时，师弟你恐怕还未出生。”
“没错，”夜剑离却不恼：“可你出谷之时，师父只道‘妄欲，即则成大事，然皆成空’。师兄，看来师父的这番苦心，你仍是未懂。”
萧建仁负手而立，看起来有恃无恐，他真的拿到了兵牌？现下萧太后已死，独孤白又无夺位之心，天下已然唾手可得。
“师父他老人家多虑了，你乖乖回去，师兄自然不会为难于你。”
夜剑离翻转刀柄，将丽刀对准萧建仁：“师兄，这天下，仍是姓独孤，请你不要会错意了。”
萧建仁哈哈一笑：“就算你是独孤云上的儿子，凭你一己之力，就想跟我争么？哼，小毛孩子不知天高地厚，莫说这殿外，方圆几里早就布好了我的人马，你们想走都难！”
我心头大乱，却又不知如何应对，急得满头大汗。突然大门砰的一声被推开，士兵有如沸腾的饺子般涌进，这么多人？！连夜剑离都不一定能全身而退啊。
萧建仁却面色一变。
路文非脱掉官服，露出里面的黑衣：“萧盟主，山不转水转，看这天下，也未必就是你的囊中之物了。”
他一声令下，那些后来的士兵便将之前在我身边的士兵全部拿下，我有些不明所以，但这仍然是很糟糕的状况。
萧建仁缓缓放下嘴角，不笑了。
“你…”他收掌暗暗运气：“想怎样？”
路文非笑道：“此话明知故问，你想怎样，我便想怎样——”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萧建仁已经暴喝一声向他攻去，路文非急忙后退抵挡。我看得开心，这就对了，让他们黑吃黑狗咬狗，死一个少一个。趁路文非还没下令收拾我，我还是找机会先溜掉吧。
独孤白抱着萧太后，对周遭的一切充耳不闻。
我偷偷跑至他身前，轻轻摇了摇他的肩膀。
独孤白抬起头，仍是不能说话。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怕受不住那累积了一世的酸楚。
突然皇座边的纱帐动了动，我抬首看去，那身形有些熟悉，竟像是独孤白的贴身侍卫尉风。原来…我就说他不可能什么都不准备，只是还未得到独孤白的指示不敢行动吧。
“你…保重。”我轻道。
独孤白摇摇头，他很努力的抬起手，颤抖着想要伸过来。
我一时不忍，便握住了他的手。
耳后突然有剑锋破空之声传来，我下意识的扑倒独孤白滚开，却是路文非的兵器被萧建仁打飞落在我旁边。我正惊魂未定，突然脖领一紧，硬生生被人提了起来，丢在皇位上。
这下新鲜了，哈，老娘高低也做过一回这个位子，可硬硬的，座又太高，一点也不舒服。
我正美着，却对上夜剑离不爽的视线。他在路文非与萧建仁中间东插一脚，西挑一刀，十足的捣乱。不过也可能是他怀中抱着念晚，施展不开身手。从方位上看，把我丢过来的就是夜剑离。
他展开轻功落至我身畔，姿势华美之极。我看呆了眼，他轻哼一声。
“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思与你的二殿下卿卿我我？”
我心下大乐，忍不住揶揄道：“小夜子也很有心情吃醋啊。”
夜剑离衣衫轻扬，嗔怒道：“还有…还有那个路将军，你…你到底——”
我还未听清他的下半句话，就只见萧建仁被路文非一掌击落，吐了好大一口鲜血。
萧建仁捂住胸口：“我的人…还守在宫外，你们…休想全身而退！”说罢，愤恨的看了一眼路文非，执掌向夜剑离袭来。
我惊叫一声，这下突变极快，夜剑离背对着他，双方均是决定高手，稍有差池便是性命攸关。眼见夜剑离携着念晚难以躲开，我脑中一热，冲上去便吼道：“闪开！”
我只为让他避过，可萧建仁眼睛都不眨，仍是向这个方向疾驰，我心头一震：莫非…他的目标，是我？
别说我什么都不会，就算会什么也太迟了…
路文非的表情瞬间惊恐，他抄起一把剑，直直击向萧建仁。
我隐隐看到那把剑上冒出丝丝缕缕的内力，吓得呆在当场。
电光火石间，红影翩然而至，夜剑离半路折回，来不及运功，硬生生的接了萧建仁几乎拼尽全力的一掌。
白发纷扬，念晚即将滑落在地，我从夜剑离身后伸出胳臂，堪堪持住念晚。一抬头，正对上萧建仁血红的眼睛，一柄长剑透胸而入。
他怒睁着眼睛，向我伸出手，徒劳的划了几下，我侧身，身后是高高在上的皇位。
萧建仁几近贪婪的看着那皇座，一直睁着眼，却再也闭不上了。
一代枭雄，便是这么个结果。
妄欲，即则成大事，然皆成空。
我后退一步，隔着夜剑离托着念晚，渐渐有些力不从心。刚想说话，黑发红衣却劈头盖脸的砸下来，我抱住夜剑离，支撑不住倒作一团。
念晚已经有些僵硬，我心下焦急，推推夜剑离：“小夜子，得像个办法闪人了，小夜子？小——”
我没说出后半句，因为手边温热，猩红的血自夜剑离的红唇边溢出，我瞬间失去了思考能力。
他受伤了。
他…怎会受伤？
夜剑离摇摇头，伸手捡起丽刀，那刀已被震碎了边缘的金色刻纹，露出古朴的麻灰色。我呆了呆，他接了萧建仁的一掌，那究竟是如何穷尽威力的一掌，才会将丽刀震裂？
我抬起头，路文非正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想不到独孤家还尽是些痴情种子，为了你，竟肯拼命。”
第八十三章
我咬咬牙，事到如今，只有赌一赌。
“他救我那是情势所逼，我自会感激，但你…我就有些不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