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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嘴唇透出毒后的青紫:“你…果然…”
“我是过街老鼠,我胆小且没用,”我望着他,像是在望着一只蝼蚁:“但你不要忘了,就是我这只过街老鼠时时刻刻都想要爬上你的身,咬断你的喉咙!”
我怒道,心里却疯狂的躁动起来,大仇报了一半,会这么容易么?可他的的确确是中了那见血封喉的毒针,决计不会错。
身后突然有劲风掠过,我猛的回头,却两个男子携着一个少女出现,那少女正是桃儿。她眼神空空的,直直的望着我。那抓住她的男子看到路文非倒在地上大惊失色,一个手刀敲在我背部的某个穴位上,剧痛霎时蔓延了全身,脑子里一片黑暗,我苦苦支撑,飞脚提出,那脚上的凌空钩瞬间划破了他的胸口,鲜血喷涌而出,桃儿吓得尖叫。
其实我这几下实在打得难看至极,只是胜在暗器厉害,背后被击中的地方火辣辣的疼。我的目光愈发涣散,却仿佛出现了幻觉:路文非面上的黑气,竟缓缓褪去了?他站起来了!
“你仍然同以前一样,”他轻轻走近:“总为那些无聊的事情拼命…一个桃儿而已,她的命有你的命贵么?骗你的那个婢女,也是我一早便安插在白府的奸细,没用了便杀了,你既已识破她,就不该再跟着她来。”
“阁主。”那抓着桃儿的男子恭谨道:“这丫头在外面偷听,如何处置?”
阁主?那一瞬间,我几乎以为他在叫我。
“既然郡主坚持,”路文非嘲讽的道:“那便将她还给郡主吧。你们退下。”
二人携着桃儿推出门去。我死死的瞪着路文非,终于忍受不住疼痛,扶着墙壁缓缓坐下。
“怎么?听到‘阁主’两个字,惊讶了?”他好笑的道:“真有意思,不是么?真阁主就在这里,他们却不知道。”
“不用那么看我,想杀你的是小红,不是我,既然你对我还有利用价值,那么我就不会杀你,告诉你也无妨。”
我痛得浑身颤抖。
“你想知道我怎么中毒没死?很简单,因为我悟透了破天印,习得了天下第一的武功,再将它转送给了司马将军。现在我百毒不侵,再也无人能奈何得了我。清风阁真正的阁主是我,小红让贤了,你的纪家也归了我,她只是在找你的‘银行’,钱找到了一人一半。阁主啊,刚开始的时候我真的很怕,做梦都梦见肃杀一剑结果了我,可是如今,我再也不怕了…那么,”他得意洋洋的道:“‘银行’到底在哪?”
奶奶的,这状况比我想象的还糟。路文非哪里是个痴情种子,看他的样子,跟静心殿那个围着小红转的家伙简直就是两个人。若早知他不在乎小红的死活,那时一刀了结了小红多好,害我还以为他在附近无法得手。
“我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我忍住铺天盖地的昏暗,唱起了小龙人。
他眼中一冷:“我不杀你,你就不怕我折磨你么?”
“折磨?”我冷笑:“一无所有的人,有什么好折磨?而且…你以为我会笨到一个人单枪匹马的来送死?”
他猛的起身,门外一个人的声音响起:“将军,二皇子在厅内等候。”
路文非瞪大了好看的眼睛,我笑得奸诈。独孤白啊啊啊啊,你终于来了,不枉老娘苦撑了这么久。心中一宽,就再也支持不住,我的意识逐渐模糊,缓缓迷失在黑暗里。
第六十六章
多次的经验告诉我,我一定是在轿子里,否则不会这么晃这么想吐。
檀香的气息萦绕在鼻间,我贪恋的吸了一口,浑身上下仍是酸痛,好像是与路文非互相阴对方来着,这次没能宰了他,真可恶啊…
“和颜。”
我猛地一惊,抬起头看到那双极致秀雅的眼眸,突然发现自己正卧在独孤白腿上,睡得毫无形象,口水顺着他的衣衫下摆画了一个小型的海南岛地形图。
我顿时尴尬起来:“那个…对不住…”
独孤白温柔的弯起嘴角:“你很累,多歇歇吧。”
我敷衍的点点头,脑子仍有些转不过来。在我对独孤白说了那么过分的话以后,我冲回去要他帮我,他二话不说便答应了,派了许多人在我后面保护,又亲自到海关将军府去找路文非要人,我心头一暖,突然想起来:“桃儿呢?”
“在后面的轿子里,”他轻道:“放心吧。”
我又躺回他的腿上,脑子里不知在想什么,等躺回去的时候才发现不妥,又不好再起来,只得就这么挺着,感觉他的心跳近在咫尺,连带着我的心跳也不安分起来。
他抚着我的发,轻柔得有些酥痒,谁也没有说话。在这秋风萧瑟的夜间,竟有如阳光板暖洋洋的惬意。真奇怪,早上我还在房里同他声嘶力竭的大吵大闹。下一刻,我们便可以忘记了彼此敌对的立场,这样平静的相处。
良久。
“和颜。”
“嗯?”
“哭了么?”
“没有。”
“为什么不哭?”
“为什么要哭?”
“…你现在的表情,就同那日一样,安静得一点也不像你。”
“哪日?”
我轻轻的问道,然后抬眼看向他,心中竟出奇的平静。
“那日。”他淡淡的重复,然后仿佛不经意的提起:“月儿杀你,我在枫林里看到你的…那日。”
我瞬间坐起身,惊愕的望着他。
独孤白的表情仿佛他刚刚只不过说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没错,”他望着我:“把你从枫林带回来的不是三弟,是我。”
带回来?把我丢在念晚回宫的路上,是他做的?
太过分了…
“大街上!万一我被车压到怎么办?!”我愤怒的瞪着他。
“那时正值半夜,况且你已跟死没有什么区别。”他轻轻的道,想要接着说什么,我却打断想要追问,不料轿子猛地一晃,他突然摔向我怀中,顿时斯文俊秀的美男被我抱了个满怀。我还没来得及推开,一柄长剑从他刚刚坐着的地方透入,直直刺向离我耳边不远的地方。
莫非是路文非派追兵来了?我脑中急转,拉着独孤白伏下身,躲开第二道攻击,这时撩开帘子无异于自寻死路,耳边俱是金属碰撞的声音,看来两边已经交上了手。下手如此利落,必是冲着我来的。我回身惊惶的望着独孤白,他却一点也不慌乱,神色之间竟然还有一点安详之意,冰凉的手指平稳镇定的覆上我的手。
“别怕,我会保护你。”
此时此刻,四目相对,如此动人的瞬间,我也很想和谐的对独孤白说我相信你。可是…实在是我胆子太小不敢信啊,大哥你觉得这是过家家么?一个弄不好老娘就玩完了,你还演戏给谁看啊。
我统领清风阁四年之久,深知杀手暗杀的规矩。听这兵器的声音渐远,定是来了不少人,将高手引到远处,再留下一个最厉害的伺候正主。我已经流了一身冷汗,手还在独孤白掌心里,想跑,却怎么也没有力气抽出来。
事情就发生在一瞬间。
也许是我胡思乱想的下一秒,一枚飞镖从头顶飞过,我与独孤白都低下头,然后,杀手便轻易就找准了我们会躲避的位置,隔着帘子,一刀劈下。
我感觉到血腥气息的时候,已然来不及。
那刀来势汹汹,眼见我要毙命于刀下,独孤白却弯起了嘴角。
其实很奇怪,那样紧张的情况下,我竟然能看到他一如往昔的恬淡笑容。
他一直在笑,即使也许他并不喜欢。
甚至他挡在我身前,后背绽开了惊心动魄的血花。他仍然在笑。
若你喜欢,死又何妨?
别怕,我会保护你。
我一直以为你在演戏,你却用你的命来演这出戏。
“独孤白!”我惊叫,顾不得杀手也许还未离去:“独孤白!独孤白!来人啊——”
我第一次叫他的名字,竟然是这个时候。
“不要哭。”他虚弱的笑。
我这才发觉自己脸上湿湿的,竟是不知不觉流下泪来。我胡乱抹了几下,紧紧抓住他的手:“你少装好人!苦肉计便有用么?!救了我又怎样,我不会报答你的!你多亏啊——所以你——”
“我…不是…救你,”他的表情没有一丝痛苦,仿佛根本没有受过伤:“他们…是来杀我的。”
“谁吃饱了撑的杀你!”
“太后。”
“太后?她吃饱了么…”我想胡言乱语分散他的注意,自己却先被分散了注意。
太后!萧太后!
“你是说…”
“对。”他本来平静的躺在我怀中,此时竟又弯起嘴角,淡然,安静,同往常一样,却又不太一样。
这个笑容,太悲伤。
“太后,”他缓缓的道:“我的亲生母亲,要置我于死地。”
行刺的杀手大概以为已经得手,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他们得没得手,因为独孤白的手已经越来越凉。护卫已经回防。,看得出他们对独孤白十分忠心耿耿,恨不得捅自己几刀以死谢罪,我骂道要死你们把他送回去再死,然后一堆大男人都不吱声了,背起独孤白就在房顶跳来跳去,我伏在其中一个的背上,清楚的看见他红了眼眶。
当晚白府炸开了锅,我一直握着独孤白的手,因为他紧紧攥着我的手不肯松开。我不停的跟他说话,生怕他失去意识便醒不过来。太医宣了很多遍,却一直没有动静,他奶奶的太医不都是二十四小时服务随传随到么?!
随即我一拍脑门,我这个弱智,萧太后派的杀手,怎么可能杀了没死还留着太医给他治。然而现在到哪找个高明的大夫呢?我急得直冒汗。
“还有个人,”老管家忽道:“老奴没有权利放他出来,只要郡主一句话——”
“放了放了!”我吼道:“是人是狗都放了,快带他过来!”
老管家一脸黑线的领命而去。
可是,若那人真是狗,我也不会如此惊讶。
“长生!”我扑过去,无暇去问他为何会在这里:“长生!快救救他!”
长生了然的看了我一眼,同样没有问我为何会在这里,直接上前诊脉观色,救人等同于与死神和时间竞赛,半点耽搁不得。
我一直坐在独孤白旁边,盯着他那微弱得不能再微弱的无形呼吸。长生额角渗出密密的汗珠。一会便说出一个诡异的药材名字,下人们便发了疯似的在城里挨家挨户的寻找搜买,这感觉很像在村子里,我心里一酸。当年我吃多了伤了胃,呕吐又发烧,长生又不在,村里里就乱成了一锅粥,小红与小连守了我两天一夜才退烧,整个村子都跟着饿了两天一夜,像是多么了不得的事情。
我想到从前,又温暖又难过,眼前一片模糊。
长生突然开始收拾药箱。
我小声的问:“怎么样?”
“刀伤甚重,若不是我在此,多耽搁半个时辰便回天乏术。只是二皇子体内的蛊毒已渐进心脉,体弱难愈,一场风寒便足以要了他的命。”
“蛊毒不可解么?”
“此蛊乃苗疆的奇蛊,中者只觉浑身无力,无症状,但是长年积累,病症加重,却无解蛊之法。朝圣门曾以你的眼疾做交换要我给人诊治,便是要诊这二皇子。其实他只要不再碰蛊毒,依我的方子调理,身体恢复成普通人决计没有问题…可太后每月赐他一碗药,美名曰为他调理身体…”
“他不会每月都喝吧…”我瞪起眼睛。
“二皇子比谁都清楚,那是一碗毒药。”长生缓缓的道:“可他还是喝了,每次都一滴不剩。”
“…”我心里一疼。
他说,这二十年于他,本就多余。
独孤白啊,这二十年,你日日在生母的憎恨中度过,那是怎样的二十年?
你怎么还能笑得如此恬淡?
“二皇子为人甚好,对我礼敬有加,我便一直在这里研治解蛊之法。直到小红来此,我逼问她你的下落,被路文非暗算,但二皇子的身体还要我解蛊,于是小红将我软禁于此。二皇子好像并不知情…这是一枚九转回魂丹,能让他清醒片刻,二皇子活下去的可能…恐怕不大。”
第六十七章
长生推门而出。我靠在床前,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好像什么都在想,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死了便死了,我正好不用嫁,西泽的阴谋也不会得逞。他救我便救了,那是他蠢,何况暗杀的对象本来就不是我。我与他相处不过一月,那些没来由的紧张真是可笑。
“…和颜。”
声音气若游丝。我猛的转过身去,跪在床前死死盯着他,刚才那些冰冷的想法似乎不堪一击。
他玉容依旧,只是更加苍白了些,单薄得像是随时会碎掉。秀美的眼眸轻轻张开,很久才眨动一下。
“有长生在,你不会死的。”我轻道。
“长…生?”
“是啊,长生,你还不知道吧…他被软禁在…”
“…我知道。”
“呃?”
“我…知道,咳咳,他被…软禁在…府里。”
“那你为何不放他?”
“因为我…”他苍白的嘴唇淡然的道:“无心。”
独孤白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费力却坚持的在说着,声音断断续续,我一直听着,掌中是他冰凉的手。
那只手,似乎如何也温暖不了。
无心。
在小时候太后的巴掌里,在那下了蛊毒的药碗里。
在他知道太后是他亲生母亲的震惊里。
在隐忍了一切只因为不想念晚变得跟自己一样的可悲里。
在周遭所有人的利用里,在亲生母亲深切憎恨的疼痛里。
他一个人,很安静,连咳嗽也是静静的。像是一瞬间便苍老,丢了心,失去了表情,从此只会微笑。
只能微笑,否则就会忍不住,哭出声响。
倘若连可以背叛的最亲近的人都没有,那才是真的悲惨。
我终于可以明白这句话的涵义。
其实你并不喜欢安静,其实你也不是那么温和,因为你无心。这上一代的恩恩怨怨却要你来承受,可你却什么都没有做过。
因为真正的独孤白,比谁都善良。
只是善良如你,也会为自己难过么?
“她…为何不肯看我…”独孤白轻轻的道,眼神如失去了焦距般空洞:“其实…只要她好好的…看我一次…就能发现…我们的眼睛…几乎…一模一样…”
“很辛苦么?”我轻道:“累了就不要说了。”
“不,”他弯起嘴角:“若是…此时不对你…说出来,恐怕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
我刚要说话,他却倔强的接着说道:“第一次见你…是在…萧府外的竹林,你…被小红刺杀…躺了三日,竟是不死。我去看你…就像是做梦一般,再也忘不掉…你那时的表情,难过,倔强,却也不屈…我偷偷救你…然后在静心殿监视…同是被最亲近的人伤害…为什么你…还能那样笑?为什么还能继续…相信别人?我不懂…可是我好羡慕你…若是我也可以…若是我也可以…咳咳…你贪财,怕死,有些小聪明…可你活得好真实…有时我真…想同你一样…不做这人人想利用…的二皇子…与你归隐民间,终了一生。”
我想骂他不要再演戏,可是无论如何,却再也说不出口演戏两个字。
“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也许,”他闭上眼睛,握紧了我的手:“你说…这世界上…没有无欲无求便对你好的男子…”
他笑了:“可是,和颜,我想对你好,无欲无求。”
我坐在地上,天空中乌云密布,却没有雨,像是哽咽在喉咙中的酸意般得不到宣泄。
长生站在远处看了我很久,我知道他有很多话要问,可我却装作故意没看到,这个晚上,脑子里要沉淀的事情远比正在发生的复杂,我很累。
长生终究就回房了,他活了太久,想得一定比我明白。
我承认我心动了,从未得到过幸福的独孤白,他伸出来的手,像是抓住了以后,两个人从此便可以相依为命。在活了两世之后,这诱惑是多么强烈,我漂泊得太久,久到有些卑微,然后这个眉目极尽秀雅只会微笑的男子,说要对我好。
已经很久没人对我好。
也许也没有很久,只是大家去了另一个世界,没有老张他们的日子,度日如年。
有的时候,事情可以残酷得忘却一切儿女情长。我坐在这里看天,却不知道他在哪里,是否也跟我同一个姿势,望着这不怎么漂亮的昏暗天空。即便我握着独孤白的手,听到那样怦然心动的言语,却依然只念着那红衣翩然的样子。甚至光是想到他的名字,心里就止不住的幸福。
虽然他不爱我。
但这永远阻止不了我爱夜剑离,他故作凶恶的时候,他牙尖齿利的时候,他笑得奸诈的时候,他转头害羞的时候,他在我吻他时呆掉的时候…
竟有这么多记忆,即使现在想起,也依然可以轻轻的笑出声来。
一个人一颗心,只有那么大的地方。
我想我的心再也装不下任何人,因为我是出了名的小心眼,哈。
也许很多年后,我仍是一个人,仍是偷偷的爱着夜剑离。
所以,我心疼独孤白,但我不能害了他。
后面有脚步声传来,直至我身后停下,我没有回头:“桃儿?”
无人接话,良久,她轻声道:“奴婢…谢郡主救命之恩。”
像是有些刻意,我轻笑一声:“我不去你也死不了。”
“是,但奴婢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真相。”桃儿一直站在我身后,迟疑了许久,声音突然清晰起来:“我以为你不会来的。”
她用了“我”字,是下人与主人间的大忌。我没有说话,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傻,真像路文非说的,我总是为一些无聊的事拼命。
“我伺候你不过两月,你也从未正眼看我,”她急急的道:“我以为…你不会为了我…才答应月姑娘…”
“我也以为我不会去,”我笑道:“可是能管的闲事总是要管,然后惹一堆祸回去让兄弟扛着…吃多少次亏也没办法…”
我只是不想身边再有人死去。
桃儿绞着衣襟。
过了很久,身后才有轻轻的一声:“你是好人。”
我肩膀一抖,觉得这句话有些好笑,却又怎样都笑不出来。
“你再说一遍好么?”我背对着她低低的道。
“你…是好人。”
很简单的一句话,只有四个字。
我却清晰的记得,曾经有人也跟我说过这句话,我一直以为,我再也不配拥有。
其实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吧。我望着天,笑得惊天动地,桃儿以为我气得精神失常,吓得如小兔子般跳起,我笑岔了气,声音也不怎么动听,只得作罢,低下头掩去眼里的泪光。
突然就很有心情,我抬头看向桃儿:“跟我来吧。”
我拉住她,找到长生休息的房间,轻轻的敲响。
长生果真没有睡,他端起一杯香茗,俊美的面庞在氤氲中缓缓化开,瞳中沉静着沧桑的晦涩。我与桃儿坐下来,长生微笑道:“你看透了么?”
“看透了。”我也微笑:“呐,想知道什么就问吧。”
我开始滔滔不绝的对长生说起那些事情,桃儿的眼睛瞪得溜圆,看得出,即使她听得不太明白,也依然惊讶得呆掉了。
我说完之后,长生很久没有说话。其实严格说来,他是名震江湖的神医,并不算清风阁的人,但我早就将他当作爷爷一般,呃,虽然外表不太像。
他突然站起,从药箱中翻出一个小小的包裹,随后小心翼翼的自怀中取出一个药瓶,将包裹打开,里面灰突突的尽是些粉末。长生拔出药瓶的塞子,滴了一滴液体在那粉末上,那粉末随着液体翻滚,竟渐渐融合成一个小球。
长生将那药球在烛火处一烤,顿时凛冽的香气溢满房间,我茫然的望了桃儿一眼,却见桃儿比我还要茫然。
他把那药丸封在一个小瓶中,递给了我。
“七封血决,慢性,极为痛苦。”长生盯着我的眼睛道:“一月一发作,中者多为受不住痛楚咬舌自尽。”
我接过来,心下竟有些残忍的快意。
“这么多年,我一直游历江湖,试图忘记很多事情,丫头,你可知为何?”
我吓了一跳,却见长生一直盯着我的眼睛:“萧建仁的妻子曾钟情于我,多次求我带她私奔,可朋友妻不可戏,我一直对她守之以礼。直到后来萧建仁忍无可忍,亲手杀死了他最爱的妻子。从此他就恨我,即使我们相交忘年四十余载,即使他在我胸前留了这道可怕的伤疤,我仍是不敢也不想找他报仇。”
我心跳得极快,没想到当年长生与萧建仁竟是别有隐情。
“世人都道萧建仁亲手在最好的朋友身后暗下杀手,却不知人世百态,谁能说得清谁对谁错,我漂泊江湖三十年,仍是没想明白。丫头,此药无解,只希望你不要后悔。”
我有些不懂,心却怦怦直跳,心里只想着如何把这药用在小红身上,桃儿被我的眼神吓得后退一步,我却握住她的手:“你恨她么?”
第六十八章
独孤白已在床上昏迷了两日,虽是气若游丝,但命总算是保住了。
我一个人闷在屋里无聊得很,又不好出去给人留下薄情的话柄,最后终于在素食的虐待下踹门而出:奶奶的独孤白都只能昏着喝药了,你们还要用这些淡出鸟的菜来糊弄我吗?
伙房的这些家伙们善良胆小,我一吓唬全都乖乖的杀鸡宰猪,只是眼角流露出的不满偷偷的泄露出了心声。我看得好笑,一个个心不甘情不愿慢吞吞的样子,真是,好歹我也在黑厨娘身边混了一段时间,有些东西还是很熟练的。
我不屑的冷哼,顺手抢过旁边一个小丫头手中的土豆,大喝一声,然后呀呀的刮起土豆皮来。
伙房里的人全都惊掉了手中的家伙,O型着眼睛嘴巴瞪着我前方案板上黄灿灿的土豆越来越多。那个小丫头最先反应过来,撅着嘴开始切土豆,岂料越切越快,仿佛跟我较上了劲。
其它人用余光瞄着我,各自又忙起手中的活。貌似全都麻利干脆,像是某种变相的示威,一时间伙房的风气分外积极向上,大家都不说话,只是埋头干活。
终于我刮完了一麻袋的土豆,然而一缕香气也打着转儿绕进了我的鼻孔。这些可爱的家伙上当了不是?我奸笑着用手指拈起一块牛肉,送入口中一脸幸福。那个做牛肉的大叔突然瞪大眼睛终于醒悟:老子上当了。
于是剩下的人就有些尴尬,精心做了一半的菜肴,也不好就这么不管,索性都做完了。我望着厨房的砧板,足有三十多道各色佳肴冒着热气,口水哗啦啦的直下三千尺。皇帝过节也不过如此吧,我馋得不行,在最后一道菜上桌后就直接就地开塞,下人们站在那里望着我大快朵颐,只得面面相觑。
我擦去嘴边流出的油,突然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客气道:“那个,都吃吧,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那个切土豆的小丫头有些同情的望着我,忽道:“郡主娘娘,你居然会刮土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