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简直有病。」我对她的无理取闹感到厌倦,朝楼下走去。
「向葵,我讨厌你!」她解气般狠狠推了我一下。
我一脚踩空,剎那间从高高的楼道上滚了下来,迷乱的星火从眼前飞速掠过。坠地的巨大疼痛感压迫着我,膝盖不知道划到了什么东西,开始喷涌而出温热的血液。
鲜艳的温热液体至我的小腿,顺着腿部的曲线滴滴答答落到地上,哀艳而狼狈。
我使劲揉了揉眼睛,古怪地笑了。
这是我,本月的第二次流血,而且这两次受伤,竟出自情侣之手,真可笑。
简直滑稽透了。
「我……不是我推的!不不不!,是你活该!」裴牧牧站在楼道惊慌失措,当她看到我膝盖上愈加猖狂地奔涌而出的鲜血时,惨白着脸发出了骇人的尖叫,从楼道里消失。
胆小鬼。我不屑地督了督嘴,咬着唇扶着楼梯沿边站起来,慢慢地朝楼下走去。
「不要走出去,外面在下雨。」正当我准备跨出教学楼时,身后淡淡的熟悉声音令我不禁一震。
身后的少年像江南雨后的一抹温暖彩虹,无声无息地凝在天穹,美得令水墨画般的江南水乡全然失了色。仅是惊鸿一督,便令人沉迷而无法自拔。
他匪夷所思地出现在我身后。
我赌气般对他冷笑:「你管得着吗?」然后我毫不后悔地走进雨幕。
「向葵,你受伤了,不要和我赌气。」夏已爵将我抱回教学楼,自身的一半已浸早雨中。
「这么关心我?这是你的作风吗?走开。」我推开他,大步向前走,却忘记了自己的膝盖正在流血,于是一阵钻心的刺痛从膝盖传遍整个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我狼狈地跌落在雨中。
天际淡蓝色的闪电在我跌落的那一刻在天穹划出凌厉的光弧,雷声轰鸣。
我惊恐地想向后挪,却生了根般坐在雨幕里,任由倾盆大雨「辟里啪啦」地打疼我的身体。
空旷的雨幕里,油然而生被遗弃般的落寞感。
「向葵,你没事吧?」夏已爵抱住我,检查我的膝盖和肩膀,他的声音在轰隆作响的雷声中显得格外脆弱。
「玻璃吗?取出来了,你不怕毁容,我怕。」我故意扭曲他的本意。
他听了我的话,怔了怔,伸出手指,似乎要触碰我脸上被玻璃划出的众多细小伤口。
「别碰我,碰了脏女人,也会变脏的!」我朝他吼道。
他不说话,默默地抱住我,将我塞进怀里,替我挡住雨。
漆黑的眸子里是脆弱无比的忧伤神情,在长长的被雨打湿睫毛的掩盖下朦胧而美丽。
我带着那抹讽刺般的微笑,等待着他下面的话。
「一直都想和你说,对不起。」他像个孩子,垂着头,双手交迭,不安地变换姿势,「我为那次说的话道歉。」
「那次?哪一次?是让我混出家的那一次,还是说我脏的那一次?或者差点毁了我的脸的那一次?」
他的嘴唇动了动,无辜而迷惘,像个因做错事而忏悔的圣徒:「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因为彼此陌生是不需要道歉的……『对不起』,只有朋友才配说。」
我们站在雨幕里,身体靠近了,灵魂却如此遥远。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原谅我好不好?我不会那么任性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向葵,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抱着我,柔弱地吻着我的唇,一遍又一遍呓语。
此时此刻我的头脑一片空白,有的只是刻骨的恨意和麻木。
「向葵,我来了。」裴凛蓝撑着伞从前方走过来,推开夏已爵,,温柔地擦擦我的唇,宠溺地揉着我湿湿的长发。
夏已爵顿时脸色煞白。
「裴凛蓝,你给我滚!」他一字一句地说。
「你主宰不了。」裴凛蓝淡漠地昂头看着他,雨幕中充满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如果你敢让一切重新来一遍,我会亲手杀了你。」少年抿着唇,神情凛冽。
裴凛蓝嘴唇轻动:「你知不知道……你所了解的一切,都不是事实。我很重视你,不想伤害你……而且是我,宁愿承担一切。」
「不要打哑语,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你不可能去篡改。」
裴凛蓝还想说什么,我拉了拉他的长袖,对他暖暖的笑:「我们走吧。」
裴凛蓝用苍穹蓝的眸子注视着我,然后无比疼惜地点了点头。
我依靠着他慢慢地向前走。
「呃……先扶我回去。」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他说道。
他睁大眼睛,闪过一丝不安的神色,但还是乖乖地扶着我回到原地。
夏已爵墨色的发丝在雨水中浸染下早已湿透,看到我回来,他迷茫的眼眸里闪现一丝光亮。
「向葵……」
我撩开长发,将向向日葵耳坠从耳朵上摘下,摊在掌心,然后掌心缓慢地旋转360°,原本珍惜无比的向日葵耳坠无力地掉进了脚边的水坑里。
连回声都没有,在轰隆作响的雷声中悄然沉入水坑深处。
「夏已爵,这样就……真正结束了呢。」我状似云淡风轻地说出这句话,夏已爵剎那间垂下了嘴角。
雨点刷啦啦从云的缝隙里坠落,到这巨大的冲力狠狠地砸向地面。
淡灰色的徜徉起忧寂的雨雾,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们结束了。
我们结束了。
真的结束了。
脑海里不断回响着这句话,巨大的回声撞击着我的脑袋,袭来一波一波的空洞感。
我和裴凛蓝转身离去。
我们,会不会也是一场虚无的旧电影呢?
此时此刻,如同老电影离别的镜头轮回上演——他在原地定格,在灰色的雨幕中望着她熟悉的身影逐渐远去,伸出手在半空中徒劳地想抓住她,而留于掌心的只是一抹不存在的雾气。
他的眼眸一片空白,雨雾里她的身影模糊,一会儿就不见了。
(6)
夜深了。
闭上眼,就可以看见那时他哀伤而清亮的眼眸。
睁开眼,就被无边无际浓重孤独所包围。
无论是闭眼还是睁眼,都如此难以忍受。
我终于从穿上爬了起来,走出卧室,站定在裴凛蓝的房前。
犹豫了一下,放在门把上的手还是慢慢缩了回去。就在我准备走的时候,门开了。裴凛蓝到着温暖的笑,苍穹蓝的眼瞳清晰无比。
「你怎么知道我在门外?」
「一直在等你,总感觉,此刻的你,或许会需要我……素以,没有睡,一直等着你来敲我的门,放下伪装和坚强,完完全全地属于我。」
完完全全地属于我……
裴凛蓝再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已不由自主地投入他的怀抱。我第一次将他抱得那么紧那么紧,这样的拥抱,甚至可以让心跳停止,呼吸停顿。
睫毛上已经凝起了泪滴。
伪装在此刻如同失去效果的糖衣,褪去了不可一世的光艳亮丽。暴露出原本最真实的面目。
他拍拍我的头,温润地笑:「去天台吧。」
天台。
裴凛蓝撑着一把鹅黄色的伞站在一边。
我出神地凝望着伞面淡淡的鹅黄色。
我如同向日葵一样掉下了一大颗大颗的眼泪,声嘶力竭的将美丽的面孔哭的苍白。娇嫩的面庞便褪去了深深的温暖的色泽,变成如此狼狈和憔悴的鹅黄色。
我情不自禁地用指腹轻轻摩擦着那把鹅黄色的伞,传递到指间的却不是期待已久的温暖。
呵……鹅黄色,无论有多像掉了色的向日葵色泽,也始终无法替代那种明媚与温暖。
就好想心中的位置,一旦有人抢先坐下,那么纵使他离去,那种朦胧淡雅的芬芳,也依旧索绕于心,挥之不去。
我的向日葵伞,已经离开我多久了?
而我心中的少年,也已经离开多久了?
我将手放在心脏上,嘴边掠过一丝悲伤。
裴凛蓝突然温柔地拉起我的手,长长的睫毛眨动着:「向葵,还记不记得,那次唱歌比赛,我有一句话未说完……」他温柔地靠近我的左耳,「那个时候想告诉你,『你知不知道?你最大的优点就是——你是向葵』。」
「因为你是向葵,可以脆弱,可以坚强,可以勇敢,可以暴躁,可以任性,可以幼稚,可以粗鲁,可以寂寞,可以孤单的向葵……真不知道,怎么会这么突然地。就轻易喜欢上你了呢?」
还没等我完全消化他的话,他便再度轻轻开口:「做我女朋友吧!」
我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他安静地看着我,嘴边调皮温和的笑容消失,眼眸明亮,一脸认真。
夜色静芜。
他温暖潮湿的苍穹蓝眼中倒映出我的模样。
我听到我的声音,如短暂黑夜里白光的悸动,带着清晨露珠般的明亮,轻轻地说:「好。」
那一剎那,他开心得像个孩子,雀跃地揽着我,轮廓柔和的脸庞轻轻靠近我的脸,靠近我的唇……
然而,却在凝视的瞬间微微一笑,将我轻柔地抱进怀里。
匪夷所思的举动。
「你为什么不吻我?」我语无遮拦地问了出来,随后红了脸。
裴凛蓝调皮地笑:「那么想被我吻吗?」
「哪有!」我假意挥舞着拳头。
他将我更加轻柔地抱紧:「只要抱着你,就已经很满足了。若是再贪心地奢望更多的幸福,我怕会失去你。所以,只要抱着你就够了……」
「向葵……我不想失去你。」
夜色如烟弥漫在半空,小小的雨滴坠落,宛如水晶破碎的声音……
少年的呓语。尾音的拖曳。
夜色。雨烟。水珠。鹅黄色伞。眼神。凝望。浅笑。
此夜如此美。
(7)
次日,天空完全没有受昨日大雨的影响,快速地回复了纯白湛蓝的模样。
这节体育课男生打篮球,女生打羽毛球。
因为腿受了伤,我安静地坐在巨大的花坛上,没有参加他们的运动,百般无聊地看着纯白的羽毛球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道的弧线。
就在这时,羽毛球偏离了轨道,朝我身后的花坛飞过。
「向葵,捡一下羽毛球!」同班的女生喊我,我望了望自己已经止血的膝盖,朝她点了点头。
然后慢慢地翻进花坛,捡起那个羽毛球。
然而我低估了膝盖处的伤口,下蹲的时候,原本貌似愈合的伤口剧烈地疼痛起来。
我蹙紧眉头,慢慢地弯下腰去,膝盖处有血渗了出来,裸着的小腿已被慢慢染红。
「向葵,快一点儿哦!」女生好像等得不耐烦了,催促道。
我立刻蹲下身从两盆花的缝隙里找出那个羽毛球,缓缓地从花坛中爬出来。
伤口又一次裂开,温热的液体不一会儿就流满了小腿,满目鲜红。
「啊……」同班女生瞪大眼睛,望着蹒跚走来的我,惊慌失措,「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
我微笑着摇了摇头:「没事,等会儿去保健室就可以了。」
可是那种撕心的巨大痛楚……
我蹙着眉头站在原地,有些无法移动步伐,但还是很坚强地微笑,慢慢地后退,不想暴露此刻的自己有多软弱无助。
就在这是,不远处传来一声尖叫。
而后,我看见菲菲本能地向我奔来,速度快得像一团小火球。
她抱着我,惊恐得望着我的小腿,不停地问道:「怎么了?怎么会这样?你怎么会受伤?你流了好多血,疼不疼?疼不疼?我们快点儿去保健室……」她扶着我,试图带我去保健室。
我怔怔地望着小火球一样毛躁的菲菲……轻轻地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她乱蓬蓬的头发。
她僵住了,突然发现自己在做什么,那种小鸽子般单纯而惊恐的戒备神色又重新回到她的脸上。她生硬地放开我,朝反方向走去。
毕竟……还是无法回到过去啊……
「曾经说过……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可是现在,我们却这样了……」我苦涩地望着她离我远去,轻轻地说道。
走出几步的菲菲脚步停顿了一下,回头迷茫地看着我,然后飞快地跑过来,一脸泪水地扑到我身上:「不不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葵葵,我不要这样了,是我错了,是我太小心眼了,我不要你离开我,我好喜欢你……葵葵,我们和好吧!我再也不要离开你了!」菲菲急急地说道,声音委屈而柔弱。
我推开她。
「葵葵,你不要推开我,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发脾气了,你不要这样……」察觉到我推开她,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她脸上滑落。
「啊……我推开你,四不像把你的白裙子弄脏。」我指了指鲜血淋漓的腿,又指了指她染上血迹的白裙子,无辜地笑。
「什么嘛,吓死我了。」她破涕为笑,又凑了上来,将头埋进我的脖子上,柔软干净的短发散发出婴儿般的乳香,「我不介意,我要在你身边,要和你一直在一起!」
她像一个可爱的孩子,声音软软地撒着娇:「刚才看到你流血,一下便什么都忘记了。看到你明明流了血还要装出没关系的样子,我的心都快疼死了!」
我无辜得望着她,面对突如其来的和好不知所措。
她突然又软软地粘着我,委屈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到我的脖颈里:「就算summer喜欢的人是你,我也不生你的气,我不要怪你,也不会怪你!因为你,向葵,是我的朋友,一辈子的好朋友!我以后不会再任性,也不会再幼稚!再也不会这样了!」
菲菲紧紧地抱着我,我也同样紧紧地抱着她,那么紧那么紧。对于这份失而复得的幸福,我们都不会再放手。
第八章 你笑着笑着,我却哭了
(1)
几天后。
这节是地理课。
刚下课,手机就响了。
我接通,手机那头一片嘈杂,少年的呼吸却显得格外温柔。
「喂,谁?」我漠然地问。
「向葵,我是summer。」他的声音在一片嘈杂涌动中显得格外清澈。
我噤声,一瞬间的尴尬,不知该和他说什么。
良久,他开口:「我……要走呢,和你说过的,要去维也纳,知道这也消息的只有你,所以,来见见我好吗?」
「要不要凉初菲……」
「部,你来就够了。」他淡淡地说。
我望了望一旁难得在认真预习的菲菲,对他说:「那……好吧。」
跟老师清了事假后,我便迫不及待地拦了一辆的士去机场。
我整理了一下因为奔跑而略显凌乱的头大,在空荡荡的候机大厅里搜寻着summer的身影。可是一回头,却发现他正站在我身后,深褐色的头发长长了,披散在肩头,将他略微疲倦的眼眸衬得分外美丽。
他对我温柔地笑:「就要走了呢……真的很舍不得。」summer的眼神轻如渺烟,声音是叹息般的韵调。
「很舍不得向葵,笑容淡漠、为人低调、干净又纯真的向葵啊。我离开了,什么时候才可以见到她呢?」
我不知所措地弯望着他,突然眼睛酸涩了。
summer,我给过你什么?
什么都没有,可是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怎么值得呢?
「维也纳,就不会有这样一个女生,笑容坦坦荡荡,眼眸明亮无比,说话的姿势,语调,风格,都是那么优美和特别。可是她,从来没有注意过我,那个漂亮又特别的女生,为了接近她,我甚至接受她表姐的表白。现在想起来,真的很傻啊……我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任性而不顾后果的举动,会给她带来那么大的困扰,那么多的痛苦,真的感到抱歉呢,我仍不够成熟啊。」
「summer,不要再说了。」我紧紧得闭上眼睛。
「不会忘掉向葵的,眼神鲜亮笑容淡漠的向葵,对她刻骨的爱或许会被时间磨损剑淡,但她会在我欣赏烙下印记。她曾经不经意和我说起,要做一株真正的向日葵,即使流着泪也会狠狠地去爱太阳,即使十万分的爱慕,只能换得到它淡淡的一片影子,特心甘情愿。我知道,我根本不可能会是征服她的太阳。可是无论如何,向葵,拥有另一株向日葵的陪伴,也是很幸福的事呢。」
「拥有另一株向日葵的陪伴,也会是很幸福的事呢。」我喃喃地念着,茫然地点了点头。
「我的话说完了,很满足,没有留下任何遗憾呢,我走了。」他淡淡地笑,转身。
我从背后抱住他,轻轻地拥抱。
少年的后辈塌实而柔软,散发出安谧的体香。
「在那边,要狠狠地幸福。」我哽咽着说。
他点了点头:「谢谢你抱我,我已经感到很幸福了。」他回过头温柔地注视着我,在我手背上极其绅士地落下一个吻,「再见。」
他正欲往登机口走,不远处传来一声清澈的大喊:「summer!」
我和summer双双一怔,不由自主地朝声音的来源出看去。
是苏!她已经跑过来了,一头长发散乱不堪,急速奔跑让她的脸上还残留着两抹红晕。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早没有了平日里女王般矜持骄傲的完美模样。
泪水从她眸子里疯狂地滚落下来。
「你怎么可以走?为什么就这样走?为什么不通知我?你怎么可以那么残忍……为什么,summer,你为什么让我那么爱你?你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不通知我?为什么那么无声无息地走了呢?summer,我不要你走!你留下来,我不要你走,不要你走!」
苏像个傻孩子,在summer的怀里泣不成声。
「我真的好舍不得summer!」苏依旧委屈地哭着,睁着红红的双眼望着他。
「你以后会遇见更好的人的。」他温和地望着苏,「谢谢你那么喜欢我,我会记得的。」
催促乘客登机的广播一遍一遍响起,summer望了望我们,突然说道:「你们答应我一个要求好不好?」
苏拚命地点头。
summer换换地拉起我和苏的手,将我们的手慢慢地迭在一起:「可不可以放下仇恨,和所有表姐妹一样快乐亲密?」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苏毫不犹豫地答应,声音沙哑而哽咽。
「你们要好好的。」
「一定会!一定会好好的!向葵,我们会好好的!对不对?」苏抱紧我,我们的双手还紧紧地交迭在一起,听了苏的话,我也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那么,你们要幸福,再见。」summer说完,毅然跨进了登机口。
「summer……」苏泪流满面,徒劳地嘶喊哭泣着,最后无力地倒在我的怀里。
「苏,别哭了!」看着她颤抖的肩膀,一副伤心、狼狈、失望的样子,我的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心疼。
我的姐姐苏,你竟然会如此悲伤……
「向葵,他离开我了,就这样离开我了……他怎么会离开呢?如果我知道他会离开,我一定不会做让他不开心的事,一定不会的……」
我暗自从口袋里掏出风琴草戒指——刚才我忘记还给summer。
「苏,他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苏睁大眼睛,我将风琴草戒指戴在她的食指上,小小的戒指顺着她白皙光滑的手指滑下,发出莹莹的光。「summer在你还没有来的时候,让我把这枚戒指转交给你。他说,虽然你外表盛气凌人,但其实很脆弱敏感,总是恐慌着这一切。summer将象征『我不害怕』的勇气风琴草戒指送给你,希望你以后不再害怕这一切,抛掉骄傲冰冷强硬的伪装。这样,也许幸福就会降临。」
她的睫毛剧烈地抖动,但一抹幸福而苍白的笑容从嘴边划出:「他真的,是这样说的吗?」
「嗯。」我心慌意乱但故作镇定地点点头。
「我以为……他一直不懂我。」眼泪又狂涌出她的眸子,「幸福会降临……」她吻着原本是summer送给我的风琴草戒指,神情落寞而幸福。
也许某些东西,只有给对了人,才会拥有它本身的意义呢。
我默默地想。
苏,我很爱你,因为你既脆弱、又坚强……我默默地伸出双手,温柔地抱住她。
可是她被窝一触碰,突然从眩晕中清醒过来,躲瘟疫一般避开我,脱口而出:「不要碰我!」
她急急地跑了。
空荡荡的候机厅里乘客渐少,催促乘客登记的广播传遍整个空旷的候机厅。我无力地坐在椅子上,,掩住忧伤的脸,透明的泪滴禁不住缓慢湿润白皙的手背。
summer。你唯一的请求,也只是奢望。
那么奢侈的幸福,我始终碰触不到。
「咯,擦一擦。」一双白皙的、脉络清晰、骨节分明的手拿着一张面巾纸递到我眼前。
无比温暖的声音,宛如清泉流水,柔和冰凉。
我像找到了温暖的港湾,不顾一切地扑进来人的怀抱,仓皇地连声呼唤他的名字:「裴凛蓝,裴凛蓝,裴凛蓝……」
泪水缓慢地大滴大滴滑落。
他的身体一震。
我从他的怀抱里抬起头,倒抽了一口冷气……是,夏已爵。
他的黑眸里有直入心底的清澈和淡漠。
「怎么是你?」
「很遗憾嘛?我不是裴凛蓝。」他淡淡地说,可声音里没有咄咄逼人的傲气和尖锐,「我看到你跑出学校,就中了魔一样跟出来了。」
他蹲在我身边,细心地用洁白的丝帕擦去我腮边的泪滴。
「走开,我不认识你。」我躲避他。
他拿着丝帕的手悲伤地垂下:「向葵……不要那么残忍。」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用面无表情的方式来陈述。
他孩子般蹲在一边,将脸埋进我的锁骨间。
「向葵,你就像冬日的阳光一般的存在,把所有的阴霾和寒冷都驱散了。我早已习惯你在身边的日子,真的很幸福啊。可是该死的我,怎么会让你离开我了呢?试着去忘掉你,试着不再想你,可是没有了你,再多快乐都不是快乐,再多幸福都不是幸福……」他没有拥抱我,而是将双手交迭在自己的胸部,面部亲昵地贴在我的锁骨间,声音渗进我柔软的耳膜。
「原来你对于我来说,是那么重要……」
「之前的夏已爵放不下伪装,放不下骄傲,放不下自负。可是为了你,我会把一切都放下,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告诉你一切,不再害怕面对,不再独自一人承受,不再施放雾气……答应我,好不好?」
「那天在酒吧,裴凛蓝说,爱一个人,怎么可以连信任都做不到……我怎么会不信任你呢?我只是害怕,因为发现你已离我那么远……」
「向葵,回到我身边好不好?不要离我那么远……」
「你怎么可以那么轻易地……就走进我的心呢?」
佯装坚强的心在一剎那间便崩溃。
骄傲放下了,固执犯下了,尊严放下了。
告诉我这一切的故事,坦白这所有的过往。
还有什么,阻挡在我们只见?
这不正是我要的吗?
丢掉这一切,忘记这一切……我和夏已爵,就可以重新开始了呀!
这个从来不曾遗忘的美丽少年,一直一直被我安放在心中偏僻的角落,被黑暗隐蔽,可却在接触到甜美阳光的一瞬间,念念不忘的仇恨分化为漫天烟尘,细微地令人遗忘,温馨的思恋呼啸着重新萦绕于心。
他……总是让我一遍又一遍心软,一次又一次心痛。
可是……又在牵挂什么呢?
「向葵,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不好!」我努力推开他,「现在,我是裴凛蓝的女朋友!」
喊完这一句,我头也不会地再一次落荒而逃。
(2)
summer去维也纳已经有好几天了。
我没有告诉菲菲summer离开的消息。因为每每看到她偷哼《夏天的风》时眼中满是向往的神情,心里的话便快速夭折。
我和裴凛蓝正式交往已经一个月了,很开心,我们从没有吵过架,在他身边也不需要任何沉重的伪装。我们像所有的情侣那样逛街、约会、买玫瑰花。他还带我在高架桥上大叫,带我去闯红灯、装盲人,躺在海岸礁石上数星星,去橙星光坐象征「happiness」的旋转木马。我们像两个大孩子,玩地忘乎所以,偶尔裴凛蓝故作不经意地靠到我怀里揩油,我还会满脸通红地打他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