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唐也不避讳,边往卧室走边说:“给她收几件衣服。”西林说她把随身带的衣物都捐了,他担心她没有换洗的。她那个人,那么爱干净爱美。
赤小豆抢先一步拉开衣柜,气呼呼地说:“不用你献殷勤。”
邢唐一想就明白了,应该是俞火联系了赤小豆,让她过来帮她收拾衣物的。既然如此,他在左欲非的示意下,在客厅坐下。
却始终关注着赤小豆,见她拿出一条裤子,他适时说:“那条她说蹲下时腰上不舒服,她穿着工作可能不太方便。”
赤小豆回身瞪他一眼,放回去了。
隔了一会,他说:“那件薄了。我查了下天气,那边有点冷。过几天还会降温。”
赤小豆忍了忍,又放回去,换别的。
没多久,他又开口了,说:“那件太浅容易脏,她没时间天天洗,况且天气不好,不容易干。”
还有完没完了!赤小豆啪地把衣服甩回去,“你来!”
邢唐也不生气,起身过去,一件一件挑选,然后坐在床边低头叠着。赤小豆见他边叠边细心地抹平衣服上的皱褶,细致的像在完成一件手工,而他额前的发丝垂落着,被窗外皎洁的月光晕成温柔的暖色,她心中五味杂陈,冲去阳台上吹冷风。
左欲非跟这去,搂了搂她肩膀。
赤小豆终于憋不住了,“俞小九走两个月了,再加上没走之前那段时间,足足三个月,他从没给俞小九发过一条信息,打过一个电话!枉我一直替他说好话,连砺哥也在帮他。”
“他们之间的问题,不是旁人说两句就能解决的。他们的感情,也不会因为少打了几个电话,少发几条信息就淡了。我记得你告诉我,你把他生病的事转告俞火时,俞火说知道了。我问过他,俞火没有给他打电话。开始我还觉得,俞火有点狠心。”
见赤小豆瞪他,左欲非啧一声:“你听我说完。后来我才反应过来,黄药子那个药痴都快和实验室,和中草药融为一体了,怎么会知道阿唐病了?肯定是俞火和黄药子通电话了,让黄药子关注的。尽管黄药子也能直接开方,但这种时候,你师兄会那么不识趣吗?他必然是把阿唐的症状转告了俞火。要论对阿唐身体的了解,谁会有俞大夫清楚?所以其实在你和俞火说之前,俞火已经把方子通过黄药子给了阿唐。”
赤小豆更气了:“那他还不主动点?等着俞火自己回到他身边吗?”
“我约他喝酒,他特意强调,在吃中药,不能喝酒。我说会告诉你,他也没反对。他并非是要让俞火心疼,他是知道药方是俞火给的,他在借此告诉俞火,他在按时吃药了,也有忌口,目的在于让俞火放心。”左欲非戳了赤小豆脑门一下:“你个小傻子。”
赤小豆打开他的手:“你聪明,那怎么现在才琢磨明白?”
左欲非挠头。
“不是,”赤小豆有点喷火:“他这是利用我啊!心机!”
左欲非无语:“智商不如人这种事,咱们自己知道就得了。”
赤小豆使劲掐了他胳膊一下,左欲非嗷一声。
邢唐在这时收拾完,他对赤小豆说:“东西我随药品给她带过去,要是她问起,你告诉她一声。”末了又说:“就说是你给她收拾的。”
赤小豆翻白眼,见他要走,她说:“别说我没提醒你,她在Y省遇到了一位老朋友。”
邢唐已经走到门口了,闻言身形一顿。
赤小豆盯着他挺直的背影,“那人是砺哥的战友,转业后似乎是在做扶贫方面的工作。无论从哪方面衡量,都不逊色于你邢总。关键还特别主动,从遇见俞小九那天起,就调整了路线,随医疗志愿队走,显然是对俞小九有意思。”
搭在门把手上的手不自觉紧了紧,然后,再一用力,门打开的同时,邢唐说:“挺好的,有个人照顾她。”
等门从外面关上,赤小豆气到原地爆炸:“你看看他!还挺好的!等俞小九领回来一个,我看他好不好?!”
左欲非轻责:“你也是,他都这样了,你还刺激他,想让他死啊。”
赤小豆剁着脚喊:“我说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话唠小剧场】
邢唐:“我还要自我折磨到什么时候,都完结倒计时了不是吗?”
作者:“是你自己不联系火火的,你赖我?”
邢唐:“我能作主是吗?那我现在就打电话!”
作者:“行行行,下章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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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渔火已归
文/沐清雨
邢唐这一晚, 觉得很累, 疲惫至极, 仿佛全身都绷紧了, 身心怎么也放松不下来。本来凌晨才睡着, 天刚蒙蒙亮又醒了。睁开眼,看到空了一半的床, 他翻了个身,把脸埋进另一个枕头里。
一个人睡了那么多年, 早已习惯。等身边突然多了俞火时,他完全不需要时间适应,几乎是立刻马上接受了, 还上瘾似的一刻也离不开, 然后有一天没有了她, 又不习惯到每晚失眠。
大款被他翻身的动作惊醒,此刻凑过来,蹭他手臂。
邢唐也不抬头, 只伸手搂住那柔软温暖的一团,像是在寻求慰藉。
缓了会儿,他直接起床去了书房, 开始做自俞火走后一直坚持在做的一件事——把本可以在微信中直接说给她听的话,写下来。
告诉她:“外婆打电话来, 问你什么时候再回去陪她打麻将。我告诉她,你出差了,去很远很穷的地方帮助有需要的人。外婆又问, 你过年能不能回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知道过年还要不要回去。”
告诉她:“舅妈怀孕了。大蒙给我打电话时居然哭了。他说,以为这辈子和舅妈只能是二人世界了,这个小生命的到来,让他好慌。他让我问你,孕期的注意事项。我没告诉他我们……”他握着笔,怎么都写不出“分手”两个字,停顿了很久,才写道:“我去咨询了药子,以你的名义回复了大蒙。他还是很紧张,一直问我你什么时候回来。”
告诉她:“你走后,阿砺来了趟家里,打了我一拳,下手挺重。还逼我:还手!我怎么可能是他对手,你也不在,万一伤了腰我不知道该找谁治,就耍赖说:随他打。但别伤到我腰。他火了,拆了家里一把椅子。见惯了他温和的一面,我都不知道,他原来这么刚。”
告诉她:“阿砺走时甩给我一张通行证,我可以自由进出干休所了。也是奇怪,你在时,我想进进不去。现在反而能随意进出了。周末我去陪爷爷下棋,一天下来他一盘没赢,他没留我吃饭,把我赶走了。我好像有点过份了,没做好尊老工作。”
告诉她:“大款不像从前那么黏我了。除了晚上会自动自觉上床睡在你那边,大多数时候只知道在阳台上晒太阳,睡懒觉。应该是和我一样,太想你了。”
告诉她:“左欲非向赤小豆求婚了,赤小豆没答应。理由是,你不在,她没主意。左欲非来和我说,让我赶紧把你接回来,别耽误他的终身大事。可我知道,这期志愿任务结束时,你不会回来。”
告诉她:“我说不等你是违心的。无论你去多久,我都等。”
告诉她:“俞伯父能终身不娶,我也非你不娶。”
还告诉她:“似乎全世界,只剩我一个人。”
可在人前,他一句不提俞火。他不再出席任何应酬,不多说一句与工作无关的话,连左欲非和萧熠约他喝酒和运动,他也拒绝。他要么在办公室工作,要么在家睡觉、撸猫、临摹俞火的药方,和给她写信。但他养成了每天慢跑的习惯,还去附近的公园拜了一位八十高龄的老大爷为师,学打太极。总之,他平静又冷漠地把自己活成了孤家寡人。
除夕前一天,唐开蒙打电话问他怎么还不回来。他说:“我年后再去看外婆。”
唐开蒙以为他要去Y省看俞火,说:“火火一个人在外面,你过去看她是对的。”
明知道肖远山那边什么都不缺,他还是送去了很多年货,然后连屋都没进,直接走了。又去看了邢业,同样送去了一堆东西,还陪父亲下了两盘棋,走前说:“不陪你过年了。”
然后在除夕夜,飞去了哈尔滨。
飞机落地后,再折腾到市区的酒店,洗完澡已是凌晨,这个年就算是过了。
大年初一,他去松花江边,在中央大街上,冻得下巴都僵了还是准备买一根马迭尔冰棍尝尝,付钱的时候,一位面相看起来很有福气的本地男人提醒他:“原味的好吃。别的都是噱头,还贵。”
然后那人自己买了一根原味的,给身后的女朋友买了一根抹茶的,还笑呵呵向他解释:“女人就是事多,偏吃什么抹茶,说了全是香精也不听。你等以后的。”
以后……邢唐琢磨了一下,觉得这个以后是指结婚以后。他点了下头,说:“谢谢。”然后也买了根原味的。
他平时很少吃甜品,尤其还是凉的,但也觉得味道确实不错,和俞火嘴馋破戒时网购回来的不是一个味。
步行到防洪纪念塔,才发现周边的安全区域,以及江堤和江面上,随处都是憨态可掬的雪人。上网查了下,才知道这是今年的雪人大观,雪人数量是以年份为基础的,足有两千多个,以展现冰城的冰雪之美。
邢唐觉得自己来对了,又遗憾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他拿出手机,拍了几张造型各异的雪人照片。之后又遇见了那对本地情侣,帮他们拍了合影,然后又架不住那男人的热情,让对方给自己和雪人合了个影。
可等拍完,邢唐都没看到照片,就听他女朋友吐槽:“你可真是专业黑子。人家那么帅,被你拍成这样,简直没眼看!”说着接过手机,指挥邢唐站好,又是人像,又是滤镜地拍了好几张,满意了才把手机还给邢唐,然后潇洒地一挥手:“不用谢。”
邢唐翻看照片,两相对比之下,两人的摄影技术立分高下。他下意识看向情侣离开的方向,觉得那女孩儿纤细的背影像极了俞火,眼睛忽然一酸。
邢唐站在原地,微微仰头了片刻,才选了几张雪景,最后配上那张所谓的自己的黑照,发了一条朋友圈,说:新年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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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的大于县和哈尔滨的气温差了二十几度,但南方的冬天并不比北方好过,俞火裹着羽绒服在外面接肖砺的电话,通话结束后见信号还不错,随手刷了会手机,然后就看到他的那条“新年健康”的朋友圈。
他一年也发不了两条朋友圈,上一条还是她用他的手机发的。俞火清楚地记得,当时她还和他闹:“高冷人设不招人稀罕,有生活气息,接地气的暖男才能找到女朋友啊邢总。”然后编辑道:家有一猫,如有一宝。天天掉毛,好不烦恼。配图是大款抱他大腿的照片。
那之后,苏子颜闹自杀,大唐并购瑞意,向阳夹击康诚,养老院投毒案接连发生,别说他忙的分身乏术,连她都没心情发朋友圈了。
可从志愿队下乡以来,每到一处,俞火都会习惯性发一条带坐标的朋友圈,她告诉自己,这样能省去很多麻烦,免得远在A市的肖远山和赤小豆担心她。而她这边往往信号不好,不能及时联系上的话,他们会更着急。但到底是在借此向谁报平安,她拒绝去想。
俞火反复地看了很久邢唐的那条朋友圈,尤其是那张像是故意P丑了自己的单人照,随后翻出手机里那张恋爱前,她偷拍的那张他坐在路边等她的照片,压惊。
这段时间,她一直试图用忙碌麻痹自己,也尽量不用手机,竭力克制自己不去想邢唐,无奈每一个给她打电话的人都会提起他。
肖砺说:“他瘦了,但挺有自我保护意识。我想陪他打一架,让他发泄发泄。他居然和我说,别伤到他的腰。”
黄药子说:“气色一直不好,明显的睡眠不足。忙的脚不沾地,我想给他号个脉,看看他胃怎么样了,还得提前和西林预约,否则见不到他。听说,又出差了。”
徐骄阳说:“谁叫都不出来,连我假装喝醉让他接一下,他都让我找别人,说他睡了。才九点啊,他这老年生活也提前太多了吧。”
赤小豆说:“我去要大款,他不给,说那是他儿子。小鱼干没了也不知道买,给我转账说,‘帮我儿子买点零食,我不知道它好哪一口,寄到火火那边就行。谢谢’我要不是看他一次转账的钱,够大款吃两辈子了,坚决不理他。”然后还说:“衣服都是他给你收拾的啊,我要收拾,他一会嫌薄了,一会又嫌浅了,一会又说你穿着不得劲,事太多。合不合穿的,你找他。”
赫饶说:“以往但凡是楠楠提的要求,他没有不满足的。现在楠楠给他打电话,缠着他让他来家里吃饭,他也不肯。连敷衍的耐心都没了。楠楠委屈,说干爹有了干妈以后,不要干女儿了。”最后终于忍不住替他求情:“我知道你不是真的怪他。发生了那样的事,你需要时间平复。但是俞火,他真的很爱你。你这一走,他没了半条命。我看着都心疼。答应我,早点回来。”
俞火盯着他的那条朋友圈,心里翻江倒海地疼,到底还是什么都没做。
春节很快过去,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忙碌。由于去到的都是偏远的山区,那里多为留守的老人和孩子,别说吃饱穿暖还是问题,很多人连字都不认识,除了正常的义诊外,俞火他们还要为村民们讲解常用药的适应症,用法用量和注意事项,免得他们再吃错了,引发其它问题。
常常一天下来,大家已经累的连话都不想说。临近三月时,志愿队里的同志们都在倒数着回家的日子。只有俞火还像刚来时一样,做完自己份内的工作,还会把别人遗漏或是不爱做的工作全做了。
赤小豆对邢唐提及的那位老朋友倪易舟听到一些消息,来和她确认:“下周你不和志愿队一起回去,而是直接转G省,继续下一轮的工作?”
俞火没否认。
倪易舟扒了扒头发:“中国那么多省,志愿工作会持续很久,你是准备一直跟下去?有头吗?”
俞火看他一眼:“你不跟了?”
倪易舟一笑:“我跟是正常工作,你跟是逃避,能一样吗?”
俞火不想和他说话了。
倪易舟已经从肖砺那听说了她和邢唐的事了,他劝她:“赶紧回去得了,你比来的时候瘦了一圈,再这么下去,回去人家也不要你了,太瘦,不好生养。”
俞火转身就走。
倪易舟朝她背影喊:“你就没想过,你说让他别等了,他的心情?”
俞火停步,回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倪易舟实话实说:“你们组那个叫荆诚的小大夫听见了,和我聊天时说,你未婚夫听见你这么说,脸色都变了。说你要是看见他当时的表情,肯定会后悔说那么重的话。”
俞火沉默。
倪易舟出人意料地说:“换成是我,听见你那么说,也会答应。”
俞火抬眸,眼睛里写着不解。
“否则难保你又说出什么更狠的话。”倪易舟走过来,用手掌抚了抚她发顶:“他就是太爱你了,才不敢留你,怕你爱他,又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左右为难。”
俞火唇角抿直,半晌没说话。
倪易舟本想趁热打铁再劝两句,在下周把人打包送走,也算完成了肖砺的托付,志愿队却突然接到一个求医电话,四十公里以外的小农村有个十岁的孩子高烧持续。
原本在贫困山区,感冒发烧算是小病,不太有人当回事,可七天前,有人出现过类似的症状,救治不及死了,这才引起了村民的重视。小农村村长发现孩子烧了一天,赶紧给前几天才在村里做过义诊的志愿队打电话。
当时没睡的大夫只剩俞火,她有心喊同组的另一位西医大夫一起去,转念想到对方感冒了,就取了行医箱,喊倪易舟:“车钥匙给我。”
“大半夜的开山路,你疯了吧。”说着领她往自己车的方向走:“你不是向来不出诊吗?”
“那是在医院,我天天坐诊,哪需要出诊?现在随时都是出诊状态,我搞什么特殊?”俞火见他坐进了驾驶位,也不废话,坐上副驾位置:“正好我不认路。”
倪易舟无语:“那还要自己开?服了。”边迅速启车。
往小农村去全程盘山路,所谓的四十公里,比开二百公里还累。再加上傍晚的时候还下过雨,又泥泞又滑,路况十分不好。
但倪易舟总下乡,对路况还算熟悉,再加上太晚了路上没有别的车,故而车速略快。结果开出一半左右距离时,在一个弯道处,迎面忽然出现一辆车。
对方可能和他有同样的想法,以为路上就自己,车速也不慢。
他们发现彼此时距离已经很近了,倪易舟反应迅速,手上猛打方向盘的同时,脚上也踩了刹车,本意是贴着右侧停住,把左侧留给对方通过。然而,前轮却不知碾到什么突然打了滑,车子瞬间飘移,猛地横了过来,副驾陡然暴露给对方,成了最危险的位置。
对向的车显然没料到会是这样一个情况,尽管也踩了刹车,可两车距离实在太近了,根本不是一下子能停住的,司机眼见着自己的车朝着对方的车身撞了过去。
对方车前灯刺眼的光线中,俞火下意识抬手遮住了眼睛。
同一时间的G市,邢唐猛地从梦中惊醒,前一秒如坠深渊的感觉太过真实,他额头已沁出细汗。坐在床上好半天,心跳却平复不下来,他忽然有不好的预感,再顾不得什么顾虑,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拨俞火的手机。
作者有话要说:【话唠小剧场】
作者:“没想到吧,居然真的出现了个新人物。”
倪易舟:“像我这种十八线小配角,还能拥有姓名,荣幸之至。”
邢唐:“别再废话了,火火有没有危险?”
作者:“说了没有三年昏迷五年等待的梗,放心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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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红包照旧。

第七十九章

渔火已归
文/沐清雨
邢唐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打给俞火。却持续地被提示您拨打的号码不再服务区。
以她所处的位置, 没有信号本是再正常不过的情况。邢唐却越来越慌。他打给西林, 把助理从睡梦中叫醒, 让他想办法联系向阳送药车的秦队, 以此确认俞火平安。
西林因老板的紧张也有不好的预感。可秦队关机了, 再联系和他同行的司机,和俞火的情况一样, 不再服务区。
所以由于信号不好,大家到了晚上, 即便不关机,也是不再服务区。
西林试图安慰邢唐:“应该没什么事,我再联系。”
邢唐已经坐不住, 他也不管有多晚了, 是否会打扰到别人休息, 电话又打到了陈院长手机里,语气很急地说:“陈叔,麻烦把志愿队名单发我一份, 要带联系方式的。”
陈院长的声音闷闷的,显然是睡着了被吵醒的,他问:“怎么了阿唐?”
邢唐什么都顾不上了, 他说:“我要找俞火。我要马上听见她的声音,确定她平安。”
“志愿队那边出事了?”陈院长彻底清醒了, 他一骨碌坐起来,“你等等,我马上安排。”
可当时已经很晚了, 名单什么的都在医院办公室里,即便有陈院长的命令,相关的人从家里赶到医院,拿到名单再转给邢唐,也是需要时间的。尤其大晚上的,还有人关了机,一时联系不上。
邢唐没办法干等,他转而打给盛远时,问:“现在有去Y省K市的航班吗?”K市是Y省的省会,要去大于县,必先到K市。
“嗯?”盛远时看了下时间,疯了:“后半夜了啊老邢,你要干嘛,千里追妻?”
邢唐嗓音沉下来:“我觉得俞火出事了。”
都是过来人,盛远时明白有时候某些预感不是凭空而来,他收起了玩笑之心,“联系不上她了?”他凝神想了想:“我这边最早的航班是明早七点,你等下,我查下其它航空公司有没有比这更早的。你别急,等我电话。”
“我现在往机场去。”挂断后,邢唐换衣服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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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奇怪,在危险逼近的瞬间,俞火竟没有丝毫惊惧。
短短的几分钟,或者只有几十秒,却让她有种醍醐灌顶般的彻悟。
车前灯刺眼的光芒中,俞火眼前快速闪过好多的画面,那画面如同她梦见俞一归出意外那晚一样,清晰的让她笃定,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她看到年轻时的俞一归和郑雪眉在镜头前幸福的笑。可似乎是摄影师出了问题,也可能是相机坏了,他们的脸都笑僵了,照片也没拍好。郑雪眉有点不高兴了,望向俞一归的神情,有着明显抱怨的意思。俞一归温柔地搂了搂她的肩膀,表示安抚。她才释然了一点,然后又看向了镜头。
原来,她不是不情愿,只是没了耐心,恰巧被摄影师抓拍了。
这个摄影师太不专业,太不负责了。都不知道多拍几张,给人留有选择的余地吗?
俞火这样想着,又看到了几帧俞一归给人看病的画面——
他眉心轻聚,神情专注地号脉;他垂眸思索后提笔开方;他拿着方子,站在药柜前,按方配药;他没有任何不耐烦地为患者做着医嘱;深夜,他披着外衣,坐在桌前记录医案;他接到一通电话,带着行医箱要出门……
祁淑珍似乎是不太同意,俞一归握着母亲的手说了几句什么,又指了指俞火的房间,似乎是让祁淑珍去陪俞火休息。然后,他就出门了。
俞火有点猜到他要去哪里了。
画面转换,俞火看到了年轻时候的邢唐。他躺在床上,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皱着眉头,闭着眼睛的样子,昭示他有多不舒服。
俞一归坐在床前,三指按在邢唐寸关尺处。感受了片刻,他眉心略微舒服展了,先前紧抿的唇角也松驰下来。
俞火作为大夫,从父亲细微的神情变化判断,他经过辩证确认,邢唐的病,自己能治。
邢外婆却很紧张,拉着俞一归的手,急切地询问着。或许是恳求。看她的神情,那时候应该是清醒的,又或许是九年前,她还没有病,至少病得比现在轻很多。
俞一归对着邢外婆解释了几句。
邢外婆的神色才放松下来。
俞一归打开行医箱,取针。
左手大拇指指甲切按在晴明穴的皮肤处,轻拨眼球,推针速刺,不捻转不提插。
同样的手法切按球、后、穴,弩法进针。
揣定太阳穴,弹针速刺,搓针行捻转泻。
揣定风池穴,弹针速刺,搓针,行透天凉之法。
以上分别留针二十分钟。
唯鱼腰穴,点刺不留针。
根据俞一归下针的穴位,俞火确定,邢唐当年确实是得了暴盲症,俞一归是在用针刺法为他清热明目。俞火至今没有遇到过相同的病例,但她清楚,晴明和球后二穴针感较强,对手法的要求极高,手法重了很容易导致小血管破裂,需以轻柔的手法疏经通络。
俞一归取针时,邢唐的神情不像此前那么紧绷难受,轻闭着眼的样子,像是睡的很安稳。
邢外婆很高兴地再次握住了俞一归的手,似乎是在说着感谢的话。
这时,原本无声的画面中,忽然传出俞一归的声音,俞火听见他语气温地说:“等他睡醒,眶深部的压痛感基本会消,视物会微有模糊,但不要紧,视野会逐渐变大,三天之内应该能恢复正常。我再写张方子,服一个疗程的药,调理一下,就痊愈了。”
邢外婆不停的道谢。
俞一归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他说:“您老别客气,我是大夫,治病救人是本分。”
这个时候,传来了雷声。
俞火的心瞬间揪紧,她清楚地看见俞一归向外看了一眼,随即接起了手机,说:“妈,看完了,这就往回走,你带着小九睡吧,不用等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