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巴,偷偷地啜泣著。
计程车司机似乎已经发现安藤的异样,偶尔会盯著后照镜看。
(在崩溃之前,要赶快恢复情绪!)
安藤不断在心中告诫自己,平常一个人睡在床上怎么哭都无所谓,大白天可不能在
这种地方发神经。
他试图将自己的情绪拉回现实,冷不防地,脑中竟出现高野舞的脸孔……穿著素色
洋装的高野舞拿著汤匙将水果圣代往嘴里送,吃完水果圣代后,她用纸巾擦拭嘴巴,跟
著站起身来……自从儿子死掉之后,他就一直和妻子分居,没再对其他女性产生妄想,
甚至连活下去的意志都渐渐变得薄弱。
安藤一想到高野舞便感觉眼前出现光亮,他对高野舞有性的妄想,而且她具有把安
藤从悲伤拯救出来的神奇力量。
计程车越过平交道向前驶去,高野舞的裸体也在安藤的脑海中上下晃动著。
高野舞在小田急线的相模大野下车后,站在大马路上犹豫著要往哪个方向转弯才好。
两个星期前的夜晚,她曾走过同样的路线,如今却完全失去方向感。
她身上带著龙司老家的电话,以防真的找不到地点时可以打电话给他家人。可是,
真让龙司的母亲出来迎接她的话,高野舞会感到很惶恐。
因此她决定再试试看。不过十分钟左右的路程,没甚么大不了的。
此时,高野舞的脑中突然浮现安藤的脸,她与安藤约好这个星期五要一起吃晚饭,
现在她对自己当时一时口快的应允感到后悔。
对她而言,安藤是龙司的朋友,如果能从他那里问出龙司学生时代的一些事情,或
许可以了解龙司令人难解的思想,进而得到一些启示。
不过,安藤对她若抱著男人与女人交际的想法,那以后可能会有麻烦。
高野舞自从进入大学以来,了解到男人和女人追求的事物完全不一样,她尽量和朋
友保持良好关系,彼此之间只给予知性的刺激。
异性朋友一旦成为男友之后,往往会将关心的重点慢慢往下半身发展,因此只有事
先拒绝一途。
而后,女方常常会收到书写道歉语句的便条纸,男方打电话来的时候,就会固定开
口说:「先前真不好意思……」其实,女方并不期望得到道歉,只要将它视为一个经验
加以消化,当作一段成长的粮食看待就好了。
然而,高野舞想看到的是男人将耻辱化为力量,勇敢站起来的姿态;只要出现一次
那种姿态,不管甚么时候,友情都可以重新开始。至于那种永远无法成长、像小孩子一
般幼稚的男人,将无法与她建立深厚的友情。
到目前为止,高野舞唯一认识、亲近的男性是高山龙司,在她的眼中,几乎所有男
性看起来都很幼稚,唯独高山龙司的存在是特别的。
他们之间互相给予的有形、无形东西是无法计算的,如果和安藤交往,也能与龙司
的情形相同,那么像这类邀约吃饭的事情,她每次都会答应。
可是,从高野舞的经验中得知,这样的机率很低,想要在日本遇到像龙司这种男人
的机会几乎等于零。
以前高野舞曾经从龙司讲述遗传因子工程技术当中,听他谈到安藤的名字。
她不了解DNA和遗传因子有甚么不同,误以为是同样的东西。
龙司知道高野舞误解他的意思,于是将DNA解释成一种含有遗传情报的化学物质
名称,而遗传因子则是无数遗传情报中的一个单位。更进一步的说法是,使用限制性酵
素将DNA切成很细的碎片,再加以整合的一种技术。
高野舞将这种处理方式形容成拼图,龙司赞同她的说法,并且加了一句:「是拼图,
也是解码。」
接著,话题转向其他的方向,发展到龙司学生时代的各种插曲。
当大家知道DNA的处理技术中有解读暗号的要素,医学院的学生之间顿时兴起一
股玩暗号游戏的风气。龙司以生动有趣的方式,将学生时代的趣事说给高野舞听。
当时,有不少人对分子生物学感兴趣,在龙司的引诱下,参加暗号游戏的人数增加
到十人左右。游戏的规则很简单,由其中一人出题,其他人要在期限以内解读出暗号;
由于题目内容包括数学及理论学方面的知识,刹那间,医学院学生都热中于暗案游戏。
依出题者的能力,题目的困难度也不尽相同。龙司几乎可以解读出每一道题目,但
龙司所出的题目,班上同学只有安藤满男解得出来。
龙司也对高野舞说明自己出的题目被安藤解读出来的感受。
「当时觉得自己的内心好像被人读取一般,感到不寒而栗……」
于是「安藤满男」这个名字,就这样深植在高野舞的心中。
当她在监察医务院,由刑警的介绍下认识安藤时,不禁吓了一跳。
高野舞认为这个唯一能解出龙司题目的人应该靠得住,只要这个人亲自解剖的话,
一定可以将遗体修复到和以前一样,而且可以明确地判断死因。
她被两周前逝世的人影响了,如果不曾从龙司的口中听到安藤的名字,没有对死因
质疑的话,她就不会打电话到安藤任职的监察医务院,也不会答应跟他在大学里相约见
面,当然更不会有相约吃饭的事情。
龙司无意间透漏出的一句话,竟让高野舞感觉自己被一种无形的丝链束缚祝她从大
马路转到错综复杂的住宅区入口,一眼就看到便利商店的看板。她曾经看过这个看板,
只要能走到这里,就不会迷路了。
在便利商店的角落转个弯就是高山龙司的老家,高野舞不禁加快脚步。
高野舞一按下门铃,龙司的母亲立即出现在门口,接著马上将高野舞带到二楼的房
间。
这个房间是龙司从小学到大学二年级所住的房间,到了大学三年级,龙司离开老家
在大学附近租屋,此后,这个房间只有在龙司回老家时,当作书房使用。
龙司的母亲把蛋糕和咖啡放在桌子上,便走出房间。她低垂著头,一脸忧虑地步出
走廊,高野舞对她刚失去儿子的悲伤简直感同身受。
她梭巡一遍房间四周,八叠的和室内有两叠地方铺著地毯,上面放著书桌,书柜靠
著墙壁,床上堆著杂乱的纸箱和电气制品。
高野舞约略数了一下,房内大概有二十几个纸箱,这些东西是在龙司死后,从东中
野的住处搬过来的;床和桌子等大型家具已经处理掉,留在纸箱中的主要是一些书籍物
品。
她一面叹气,一面在榻榻米上坐下来。喝了一口咖啡之后,她在心中盘算如果找不
到原稿的话,就要有放弃的心理准备。
她脱下毛线衣、卷起袖子,试著打开最前面一箱纸箱,里面大都是文学书籍。高野
舞不由得拿起几册书,其中一册是她送的礼物,书页上还残留著龙司东中野住处的味道,
高野舞的心中顿时兴起一股怀念之情。
她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振奋一下精神,把纸箱中的东西统统拿出来。
高野舞检查纸箱的内部,最底层并没有看见四百字的原稿纸。
她不断猜测原稿到底放在哪里。
(是在文献中?或是夹在档案中?)
高野舞一直重复拆开封条、将书籍拿出拿进、寻找原稿的动作,渐渐地,她的背部
渗出一层薄薄的汗水。
在整理过三箱东西之后,高野舞停下手部动作,思索著论文掉页的部份可能是龙司
用自己的语言书写,因此被她忽略掉了。
关于难解的记号理论学思想,他已经以单篇文章形式在专门杂志上发表过了。
这次的论文不具有专门性质,对象属于一般大众,内容描写科学或社会等问题的长
篇文章并不是那么难以理解,出版社采取在月刊连载的方式刊出。
打从一开始,高野舞就取来原稿,一起出席如何将之编集成文章的讨论程序。也因
为有这个机会,她遂将文章的理论取向和内容牢牢记在脑中。
仅仅缺失一、两张,在不影响文章前后逻辑的情况下,应该没甚么大不了的。
通常一次连载的字数大约是四十张四百字原稿纸,总字数可在三十七张到四十三张
原稿纸之间。
高野舞在守夜当晚溜出现场,来到龙司的公寓整理原稿时,只发现三十八张写好的
手稿,上面的页数恰好记到三十八页,一张都没有少,照理说应该不会有掉页的疑虑。
前些日子,她由于处理丧葬事宜而耽误誊写的事,以至于到了要交稿的时候,才将
原稿重新看过一次,结果发现最后一页和前一页之间好像有缺漏的情形。
虽然稿纸上三十七、三十八的数字有连续,可是重要的结论不太完整,导致这篇文
章的理论不太通顺。
三十七页的最后两行被龙司用钢笔划掉,并在那里画个箭头朝向左上方,但是下一
页没有记录那个箭头到底代表甚么,也没有加入其他的内容。
高野舞惊慌失措地从头反覆阅读,愈读心头愈加清楚这篇文章有些不对劲,结论的
部份被切断,而且结束得十分唐突。
她努力地检查整篇文章的脉络,终于发觉有数张重要的地方漏掉了。
眼看著这份全十二章,共计五百张稿纸的论文即将出单行本,却在最后的关键时刻
出了问题,于是高野舞赶紧打电话到龙司老家,简短地将整个情况作个说明,并希望能
到龙司老家来寻找看看。
出殡后两、三天,龙司的家人将他的公寓退租,整理好屋里的书籍及其他物品,一
起运回老家的书房。
高野舞认为掉落的原稿有可能夹在被搬回老家的书籍中,因此想实地找找看。
当她站在堆起的纸箱前面,终于哭了出来。
(为甚么他会死掉呢?)
龙司在写完最后连载的一回之后便断了气,这样的巧合实在令人难以接受。
(请你赶快现身,把漏掉的原稿藏处告诉我。)高野舞拿起已经变凉的咖啡啜饮一
口。
(如果能早点看完老师的原稿,就不会演变成今天这种情况了。)她也想过要自己
动手将缺漏的地方补齐,但只要一想到这么做对龙司大不敬,便觉得自己的行为十分愚
蠢。
高野舞对自己说,无论如何都要将原稿找出来,接著便打开下一个纸箱。
现在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这间面向东边的书房渐渐暗了下来,于是她起身打
开电灯。
一进入十一月,白天的时间逐渐变短。高野舞顺手拉下窗帘,她从刚才就一直觉得
彷佛有人在窗外偷窥似的。
她已经检查完一半以上的纸箱,目前还没有发现原稿。
突然间,她听到胸腔内传出激烈的脉搏跳动声,立即停止手上的动作,像猫一样拱
起背来,等待心悸的感觉过去。
她从没有过这种心悸的经验,不禁用手扑著左胸,思考为甚么会出现这种症状。
(难道是因为弄丢恩师的原稿而感到罪过吗?
不,不是这样的……这个房里好像隐藏著甚么东西,而且跟刚才窗外的视线截然不
同。)高野舞感觉有一股冰冷的触感抚摸著她的后脑跟颈部,一抹凌厉的视线朝她斜射
过来。
她迅即转头往后看,只见一件粉红色毛线衣挂在箱子上面,那是她在工作之前脱下
来挂上去的,毛线与毛线之间的细小缝隙反射了房间的光线,宛若目光在闪烁一般。
高野舞拿下毛线衣,里面赫然出现一部录放影机。
黑色外壳的录放影机用电线卷著,放在纸箱的上方。
(这一定是放在老师房间的东西,然后和书籍一起被搬运到这个书房来。)旁边没
有电视机,当然也没有连接的配线。
高野舞很害怕地伸手去碰触录放影机的边缘,电源线团团卷住主机,她自问先前在
挂毛衣时,是否有注意到这部录放影机。
然而她的记忆很模糊,想不出其他可能的解释。
高野舞注视著录放影机大约一分钟之久,已经将原稿的事情完全抛在脑后,卷入了
录放影机的疑问中。
「龙司真的没有跟你说甚么吗?譬如录影带之类的……」
龙司死亡的次日,浅川和行所说的话仍留在高野舞的脑海中。
她解开缠绕在外壳上的电源线,拿著电源前端寻找插座,终于发现桌子底下有一条
延长线,于是将电源线插上,红色灯光立即开始闪烁,有如死人将要起死回生一般地运
作著。
高野舞伸出右手食指,在录放影机前面反覆游移了好几次,不知从哪里传来一个警
告声音,叫她不要摸。
她不顾警告地按下退出键,黑色录放影机像是一边眯眼睛,一边吐出黑色舌头般地
推出一卷录影带,背面的标签上写著:莱瑟米里尼、法兰尧辛纳屈、沙米迪贝斯Jr1
989高野舞著迷地伸手捉赘黑色舌头」,将它拿出来。
品川济生医院已经近在眼前,就在这时,安藤坐的计程车被响著警笛的救护车追过
去。
在狭窄的单行道上,为了让救护车先行通过,计程车要开出去时还必须倒车,因此
安藤决定就在这里下车。
耸立在眼前的十一层楼建筑就是品川济生医院,安藤从商店街往医院的正面玄关转
过去,在新馆和旧馆之间看到刚才的救护车开进来。
救护车的红色灯光照在医院的墙壁上,警笛声赫然停止,晴朗的天空下登时转变成
一个寂静、无声的空间。
安藤经过救护车旁边,看到红色灯光慢慢停止,警笛声也消失在空中。接下来,应
该会有急救人员冲过来打开车门,放下担架才对,可是甚么事都没有发生。
他停下脚步观望著,十秒……二十秒……后门依旧没有开启,四周一片寂静。到了
三十秒时,现场的空气彷佛冰冻一般,医院里仍然没有救护人员跑出来。
安藤开始往前走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像弹簧一般冲过来打开救护车的后车门,他
和车内的急救人员联手放下担架。
只见担架倾斜了一下,脸上戴著氧气罩的病患与一旁的安藤在并行的那一瞬间四目
交接。病患弯曲著身子,彷佛要让安藤看他的侧腹;但就在下一秒钟,患者的动作停止
了,他的眼睛已经没了生气。
之前安藤不只一次见过患者的临终场面,今天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偶然的状况。
他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慌忙把眼光移开,然而这种行径跟热中于占星术的宫下
没有两样。
近来,安藤时常从一些小事的背后读取到某种特别含义,不管是在土墙上看到的蛇,
或是瞬间碰上死亡场面的偶然,在在令他有种不寒而栗的感受。
他以前认为那些被不祥事物或占星语言所限制、无法自由行动的人们是笨蛋,而且
十分轻视他们的作为。不料,他现在已经变成同类。
品川济生医院是S大学附属的综合医院,担任接待的和田医师正是S大学派来的。
可能是仓桥一芳已经先用电话联络过,当安藤告知来访目的之后,随即被安排到西
病房大楼的七楼。
安藤偷看一眼横躺在床上的浅川,突然想起刚才见到的急诊患者,他们两人的眼睛
都露出无神的眼神。
浅川的手腕上注射著两种不同的点滴,脸孔望著天花板,一动也不动。
不管他以前的容貌如何,现在脸颊看起来十分瘦削,一半以上的短须都变白了。
安藤走到床边,小声地呼唤著:「浅川先生。」
浅川没有回答。
安藤想要触摸浅川的肩膀,他抬头看一下和田医师的脸色,得到和田医师的首肯之
后,才把手放在浅川的肩膀上。
浅川浴衣下面的肌肤缺乏弹性,肩胛骨的触感直接传到安藤的手上,安藤不由得得
把手立起来,但浅川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吗?」
安藤离开浅川的病床之后,向和田医师问道。
「是的,一直都是如此。」
和田医师面无表情地回答。
上个月二十一日,浅川因交通事故被送来医院,到今天已经过了十五天,浅川一直
不说、不哭、不生气、不进食,也没有排便地过日子。
「医生,你认为这是甚么原因造成的?」
安藤很有礼貌地询问道。
「我想,可能是因为交通事故导致脑部受到外伤。不过,检查的结果并没有甚么异
常,可能是内因性的原因吧!」
「你是指精神上的刺激。」
「有可能是这样。」
安藤知道浅川是因为同时失去妻子和女儿,才会精神崩溃的。
(可是……真的只有这个原因吗?)
安藤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看过意外事故现场照片的他,甚至可以在脑中勾勒出浅
川发生交通事故时的瞬间情景。而且,他每次想像那副情景的时候,视线总会不由自主
地往助手的座位看去。
(浅川究竟为了甚么理由载著那部录放影机,他要将录放影机载到甚么地方呢?
若是能从他本人口出说出事件的来龙去脉,那是最好不过的事。)安藤拉了一把椅
子坐下来,双眼盯著沉浸在梦中世界的浅川好半晌,试著想像他在另一个漂浮世界的景
像。
(现实世界和妄想的世界,到底哪一个比较幸福呢?)在妄想的世界中,浅川的妻
女一定还活在世上,说不定这会儿他正抱著女儿一起嬉闹、游玩呢!
「浅川先生。」
安藤怀著同是伤心人的心境,呼唤著浅川的名字。
听说浅川和龙司在高中时期是同班同学,算起来应该比安藤小两岁。但是,现在躺
在病床上的男人,怎么看都像已经超过六十岁了。
(究竟是甚么原因让他产生这么急遽的变化呢?)悲伤的确会使人急速老化,像安
藤这一年以来就老了很多。
「浅川先生……」
安藤再次叫唤道,在一旁看著的和田医师忍不住打断他的话:「这样是没有用的。
」
情况正如和田医师所说的,不管安藤怎么呼唤浅川,他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安藤站起来问道:「他有没有可能恢复?」
和田医师轻轻地举起双手说:「只有神才会知道。」
这种病患通常会在没有任何徵兆的情况下突然变好或变坏,有很多情形是医学上无
法事先预测的。
「如果他有甚么变化,请务必立刻通知我。」
「我知道了。」
安藤与和田医师相继走出病房。
浅川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呆滞的眼神宛若死人一般盯著天花板。
高野舞将座椅的椅背完全放倒,整个人躺上去仰望著天花板;她任由刚洗好未乾的
头发散落开来,并且闭起眼睛。
她承租的这间单人房相当狭小,包含浴室、小厨房在内还不到五坪,整面墙壁被书
柜占据,没有空余的位置可以摆床或桌子,因此她睡觉时,只得将吃饭用的矮桌子移到
旁边,在空出的地方铺上棉被。
高野舞用家中寄来的生活费,以及当家教打工赚来的微薄薪资在学校附近租房子;
她选择房间的三个要素是:通学时间短,房子附有浴室及厕所,能够保有个人隐私的空
间。
尽管她用一半的生活费支付房租,也了解以这种价位可以在郊外租到更宽敞的房间,
高野舞仍然不打算搬家。
房间虽小,但是随手就可以拿到想要的东西,也是挺方便的。
高野舞闭著眼睛,伸手去摸索CD音响的开关,播放出自已喜欢的歌曲。她配合著
歌曲,双手在两腿上打节拍。
她在国中、高中时代,一度活跃于径赛的短跑项目,因此腿部肌肉的硬度胜过柔软
度,线条非常优美。高野舞配合音乐调整呼吸,祈求脑筋能够灵活运转,完成原稿的最
后部份。
一想到今晚不知能否将原稿完成,她的情绪顿时变得十分混乱。
高野舞已经约了S书房的编辑──木村先生在明天下午见面,准备将誊好的原稿交
给他。然而她到现在仍想不出最后的结论该如何下笔,也还没想到解决的办法。
今天她去龙司的老家,依旧没有找到遗失的原稿,而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再去
寻找原稿了。
高野舞开始怀疑原稿是否真的遗失,说不定龙司尚未写完就过世了。如果真是这样,
倒不如放弃寻找原稿的念头,卯足全力将最终章完成会比较好。
只可惜稿纸上的语句一直呈现停顿状态,她从刚才到现在一行也加不上去,不停地
重复写字、撕毁的动作。
于是高野舞才去冲澡,转换一下心情。
突然间,她的脑中闪过一个灵感,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并将椅背调回垂直状态。
为了填补原稿的空白处,她一直以自己的语言去思考,因此觉得很辛苦。若要以高
山龙司那种飞跃的思想力来推敲文章的走向,到底是不太可能的事情,所以要让前后故
事连贯,只能使用删除文章这个方法。
这么做龙司一定会很高兴,虽然只保留一些他想要叙述的内容,但比起高野舞自己
随意窜改、扭曲原来的意思要好得多。
一想到解决的对策,高野舞的心情有如雨过天晴。就在这一瞬间,她的视线扫到一
卷录影带,那是她从龙司老家偷偷带回来的。